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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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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句话说,沈栗需要重新划分海贸利益,让暗里藏奸的人暴露出来,再清理出去。

    市舶司在龄州运行以来,若是海商们老实应差,沈栗自会教他们一起发财。至于像麻高义、姜寒之流,早教他们知道水师的消息,这些人又怎么会露出真面目呢?

    姜寒目光在沈栗和于枕之间游移,终于从于枕的神色中猜出这主意肯定是出自沈栗,不由苦笑道:“你早张着网,就看着别人忙活呢。果然是行走东宫,伴随太子的沈右丞!”

    祁修文微微低头。他原觉着沈栗在龄州辗转腾挪,已是令人高看,不愧为公侯子弟,没想到这年轻人竟藏了如此深的心机!

    不过是将水师的消息隐瞒了一些时日,就教龄州上下官员庶民统统露出本性。

    便是自己,不也落得个“袖手旁观”的表现吗?却不知如今这马后炮,能不能为自己挽回些颜面。

    沈栗望着众人,轻轻道:“市舶司原为着兴海贸事来,可惜,总有人屡思抵制。既然都觉着市舶司无用,不想好好做生意,不如便如朝廷里想要禁海那些大人的意思——片板不得下海!”

    沈栗冷笑道:“朝廷在海贸中得不到收益,反有官商勾结之虑,自然只好禁海。且教那些海商尝尝抗拒纳税的滋味!”(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倒戈

    沈栗要禁海的话说出口,姜寒双目微闭,心中轻轻叹息:“大势去矣!”

    且不说水师有多少兵卒,能做多少事。

    海商们闹来闹去,图的不就是一个“利”字?

    如今眼见着市舶司是斗不倒了,再来一个禁海,不许商船往来,海商们白养着商船只出不进,还能坚持几天?只恐旦夕间即有倒戈者。

    自己与麻高义等人蝇营狗苟,到头来白忙一场,根脚尽露,反成砧上鱼肉。

    众官也渐渐反应过来,这沈栗手上分明握着杀手锏,偏要留到最后,单等着教魑魅魍魉现出原形,好一举荡涤龄州,此子真是狠哪!

    乌庆还在计较于谁要害他,一忽儿怒视廖乐言,一忽儿又疑惑地看着姜寒,忽而又痛骂麻高义。然而此时已无人在乎他的态度,祁修文一挥手,立时有人上来堵了他的嘴,将其扭送下去。

    水师到来的消息仿佛定海神针,龄州官场风势顿转。众官围上来奉承一番,见于枕、沈栗繁忙起来,纷纷表态要助市舶司一臂之力,嘴上文章不如身先试行,哄哄闹闹回转各自衙门,要为市舶司扫清冗绊。

    众官散去,唯剩下姜寒阴着脸呆坐堂中。

    沈栗见姜寒一脸颓唐,却并无奎怨之色,心中一动。上前轻声道:“大人,亡羊补牢犹未晚,大人何不早作打算?”

    姜寒僵着眼珠,失神道:“穷途末路,言何补牢?”

    沈栗温和道:“此案并未完结,大人久历官场,大约可以料到市舶司要调查案情,收集证据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但此案早晚还是会查到大人身上,有才千户盯着,大人也不可能有远遁的机会。与其负隅顽抗,大人何不先行出首,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姜寒嗤笑道:“受贿、渎职、借刀杀人、陷害同僚、官商勾结,数罪并罚,本官唯死而已。不认罪,还可多活几天,认了罪,立时判死。难不成本官坦白之后,阁下可以保证为我开脱罪责不成?”

    沈栗耐心道:“自那****等协商不成彼此反目后,虽大人自己配合麻高义为难市舶司,您的女婿古逸节却选择冷眼旁观,其中想必也有大人的意思吧?”

    姜寒沉默不语。

    “可见大人是打算给家人留条后路的。”沈栗舒了口气:“律法动辄牵连家族,大人虽早有安排,然而以您的罪名,可以保证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吗?”

    这恰是姜寒担心的。他对这场失败早有预感,事到临头,并不畏惧死亡。然而一人获罪,祸及全家,自己一死也算罪有应得,老妻幼子实堪可怜。若是上头议罪时刀笔一歪,判他家人流放或没入官奴,自己就算留下些许钱财,只怕他们也是享受不到的。

    沈栗觑着姜寒面色,轻声道:“大人的罪名是实打实的,下官无能为力,但若大人肯如实交代,让有司少费些力气,总能惠及家人不是?”

    见姜寒神色游移不定,沈栗又劝道:“乌庆已经在押,有些事,即使大人不说,想来乌庆也会讲的。大人何苦为了麻高义那等奸商,平白放弃了戴罪立功的机会?”

    为了麻高义?姜寒恨得牙痒,他原本就没想着与市舶司来硬的,若非受此贼胁迫,事情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为了他?

    思及一早离开府中时幼子闹着他要吃糖瓜的模样,姜寒悲从中来,叹息道:“好,本官……我说!我要出首!”

    有了姜寒的供词,案情豁然开朗,原本还想着尽快寻觅证据以求立功的祁修文懊恼非常,只好催促手下差役抓紧追捕罪犯。

    龄州的百姓今日可真是过足了眼瘾。早上见识到一出书生闹官的好戏,下晌就见市舶司贴出告示,将衙中绝大多数书吏赶出来。

    随即龄州官员们一道道政令下来。

    先是学政大人将几个上书的读书人尽数革除功名,交与州府审问。沈栗也是促狭,非要这些人将市舶司衙前被砸的那些臭鸡蛋收拾干净才肯罢休。

    又宣布文彦书院疏失教导,屡出悖逆之徒,不堪为学,着立时整顿,待有司官员详查后,再议解散与否。于是就见曹山长捂着脸,顺着大街哭号而去。

    府衙的同知祁大人押着他的上司乌庆自街上招摇而过。据说市舶司那位内监大人廖乐言的两个养子不是意外而亡,而是这位知府令人暗中下了黑手,如今教人揭出来。祁修文有意无意为他宣扬了一番,押到狱中时,乌庆已被百姓们掷了一身脏污。

    傍晚时分,州府衙役兵丁尽出,凶神恶煞地扑向几个海商宅第,破门而入。往日神气活现的富商们到处躲藏,不期成了过街老鼠,非但差役穷追不舍,百姓们也是围追堵截。

    海商们多为本地豪强,德行良莠不齐,有老老实实做买卖修桥补路的,更有跟着麻高义为非作歹的。这些人依靠布政使姜寒,连下级官员都不怎么畏惧,何况普通百姓?往日虽民怨沸腾,囿于其靠山强硬无人敢惹,如今大厦将倾,百姓们自是一拥而上,要加快他们覆灭的速度。

    因而随着这些海商们到案的还有数不清的状子。沈栗绕着状子走了几圈,向祁修文笑了笑:“知府涉案,这些状子还需祁大人费心了。”

    祁修文一脸郁色点头,当着市舶司官员的面,这堆积如山的状子简直是摆明了州府无能。令他烦心的还有其他事:“在文彦书院里对于公子行凶的那人已经自尽……他们居然没看住!”

    沈栗淡然道:“可惜了,若是那人及时得知麻高义等人失利,只怕就不想死了。”

    大局已定,这些细枝末节总能查清楚,不缺那一人的口供。

    祁修文深吸一口气,又告知另一个坏消息:“麻高义……没有抓到。”

    沈栗微微挑眉。

    祁修文补充道:“曾有人见他在大街上嚎哭,其后便了无踪迹。”

    “在下曾派了人跟踪麻高义,可惜竟不慎被人绊住了,也没有收获。”才茂在一边道。

    祁修文松了口气,既然缁衣卫都没能跟住,州府的责任便小些。

    沈栗摸摸下颌,陷入沉思。

    才茂忍不住道:“事到如今,麻高义不过是丧家之犬。他的家业都留在这里带不走,便是逃出去也不过苟延残喘而已,不会影响大局。着人慢慢追捕就是。”

    沈栗疑道:“话虽如此,但这人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其他涉案商人在百姓们的配合下悉数到案,怎么就他能漏网?另外,麻高义在此案中未免表现的太过激进了些,简直是激进到愚蠢。到底只是一个商人,他哪来那么大底气胁迫姜寒?”

    才茂转了转眼珠:“他身后还有其他依仗?有人救他?”

    沈栗叹息:“可惜线索太少,只是猜测而已。”

    “原是想着一网打尽,竟还留个尾巴?”才茂苦恼道。

    祁修文忙道:“不妨事,在下好歹在龄州任事多年,往来人手俱是熟悉,此人下落尽管交给在下。便是在下不济,还有尤千户呢。”

    提到尤行志,沈栗与才茂对视一眼,微微皱眉。

    尤行志平日与麻高义有些往来,因此先前沈栗等人才没托付本地千户所派人去调查麻高义。不过今日事发,尤行志表现的尤其义愤填膺,其人倒是干干净净,就如祁修文一样,没收过海商一文钱。

    这个人……沈栗着实有些拿不准。不过缁衣卫的人从来难以揣测,便是才茂,入了缁衣卫后也时常有些神神秘秘的。多想无益,且顾眼前吧。

    “如此多谢祁大人费心。”沈栗微微点头。

    “沈大人客气,此乃在下分内之事。”祁修文正恨自己见机的晚,明明与姜寒不是一路人,竟没在此案中得到好处,反有袖手旁观之过。如今总算有了挽救的良机,自是喜笑颜开。

    今日诸事初定,想来以后几天也空闲不成。见天色已晚,沈栗匆匆与才茂等人告别,打算回到古家好生歇息,以便养精蓄锐。

    唯叹世事难料,这一夜,沈栗过得颇不安宁。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拜门

    先是教人堵在古家门口。

    离着老远便扑通一声五体投地大礼参拜,惊了沈栗一跳。

    飞白、多米担心是海商狗急跳墙要来刺杀沈栗,拔刀迎过去,吓得那人狼哭鬼嚎:“大人饶命,小人并无恶意,小人是来投靠的啊。大人,小人有话要说!”

    飞白将这人从上到下搜了个遍,没见什么异常,方将人拎过来。

    此人还真是个海商:“小人羊三儿,给大人请安。”

    这名字沈栗倒是有些印象,算是海商中对市舶司态度比较暧昧的,不支持不反对,据说与麻高义时不时还有些摩擦。

    “怎么?今日州府抓捕的名单上,竟没有阁下吗?”沈栗曼声道。

    羊三儿磕头道:“小老儿虽不得不附从麻高义,但从来不敢与其同流合污,收买官员。这个,家祖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后来家中败落,不得不弃文从商,但读书人的气节小人还是……”

    “你不与麻高义同流合污?”沈栗打断道:“听说你和他时有争执,他怎么能容得下你?”

    羊三儿微微自得道:“家父有幸向宫**过几年海外琉璃,况我家历经三代,总比麻高义那个暴发户底子厚些。”

    沈栗恍然。原来这家做过几年皇商,在龄州又是经营日久,势力盘根错节。以姜寒那个脾性,想来只要不被他正面得罪,姜寒是不会费心为麻高义随便出头的。

    “阁下在麻高义的威逼下洁身自好,确实不易。”沈栗似笑非笑道:“每年要损失不少银子吧?”

    羊三儿咽了咽口水,干笑道:“正因家父做过皇商,小人知道些厉害。这洁身自好的还怕飞短流长,那还能自己跳进去呢?小人图的是长久安稳的富裕,最怕如麻高义之流,骤兴骤亡,破家灭门,能受用几年呢?”

    沈栗轻笑道:“你倒是知道些事理。”

    “可惜这世上明白事理的少,这些年有麻高义这奸人作怪,小人家中生意一落千丈,”羊三儿忍不住诉苦,随即正色道:“听说大人荡涤龄州,处置麻高义,小人真是……感激涕零,故此代龄州海商前来感谢大人……”

    感激涕零未必,喜出望外或许有之。

    沈栗曼声道:“羊老丈怕是弄错了吧?今日事乃是市舶司诸位大人共同筹谋,本官只是暂代副提举,您不去感谢于大人,廖公公,反跑到本官这里,怕是‘谢’错了人。”

    “没错!”羊三儿赔笑道:“小人确实是诚心来感谢大人的。”

    沈栗只看着他不语。

    羊三儿脸上笑容渐渐僵住,随即丧气道:“小人怕于大人和廖公公不肯搭理。”

    羊三儿自是稍稍了解过市舶司的。于枕过于清正,羊三儿贸然上门,估计连面都见不着;廖乐言对海商们是情绪复杂,何况他正陷于找到杀害养子凶手的混乱中,也不会接见羊三儿;再者,如今在市舶司摇扇子的恰是沈栗,羊三儿自然要找他。

    “小人真是诚心来……拜见沈大人的。”羊三儿见沈栗不肯吃他的**汤,终于老实道:“我等决心投靠市舶司,以后旦凭大人们差遣。”

    沈栗哼道:“商人们老实交税,听从政令便是,市舶司不需投靠,更无差遣。”

    “是是是。”羊三儿点头哈腰。

    “不过,”沈栗微笑道:“我记着好些人都欠着不少税款呢,只怕就是想改邪归正……”

    “补上!小人们已经准备好银子,这就补上,一文不少。若是大人们要罚银子,小的们也都认罚!”说着,羊三儿竟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银票。

    沈栗一惊,脱口问他:“你竟敢带着这么多银票上街,不要命了?”

    羊三儿不意沈栗先问他安危,脸上的感激都真诚了些:“多谢大人挂记。小人带着些护院,因怕大人误会,教他们立在街角没过来。”

    沈栗微微点头:“今日既散了衙,本官就不经手钱财了。你等若诚心补缴税款,明日自去衙里。不过,若是身上带着案子,市舶司是不会为其免罪的。”

    “哎!多谢大人。”羊三儿忙不迭应承:“小人们都是安分守己的,万不敢召纳奸人。小人日后一定约束同仁们,绝不会再拖欠税款。”

    沈栗轻笑,有意无意道:“朝廷另立市舶司是为了兴办海贸的,却不是单为催缴税款的。”

    羊三儿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忽而双目放光,方欲细问,不妨古家大门里竟冲出个劈头散发的妇人来。

    那妇人手上持着簪子,嚎哭着奔过来刺向沈栗。

    飞白立时上前劈手夺过簪子,将其扭住。那妇人哭得厉害,口中乌央乌央说不清楚,虽被拦住,仍奔着沈栗这边。

    随后门里追出古逸节,口中只叫:“拦住她……不,有话好说,千万不要伤了她。谦礼!她疯了,不要和她计较。”

    其子古墨与又跟头把式地扑出来,一叠声叫:“母亲!”

    羊三儿眼都直了。

    沈栗反应快些,皱眉撵他:“无事可退。”

    羊三儿回过神,知道这热闹不好看,忙长揖一礼,转身就跑。

    沈栗转头道:“不要在外面闹,快进去。”

    古逸节已上来扯住妻子,闻言连声附和:“对对,快回去。”

    姜氏一时发癫,气力出气大,古逸节竟拽不动她。飞白虽方才情急拦了一下,此时倒不好上手。还是姜氏丫鬟赶上来,一起将她拖进门。

    古逸节擦了把汗,指挥门子赶紧关门,方顾得上向沈栗赔礼:“内人骤闻噩耗,一时蒙了心,还请谦礼不要计较。”

    沈栗点头道:“无妨。只是令郎似乎受惊颇甚,且不要让他看了吧?”

    古逸节一惊,转头寻觅儿子,果见古墨与神色惊恐,扎着两手,只顾扯着脖子嚎哭。

    “你们都在做什么?还不哄与哥儿回避!”古逸节怒道。

    丫鬟婆子也是慌了手脚,闻言忙放开姜氏,又去顾少爷。

    姜氏被松开,一跃而起,又要与沈栗搏命,被古逸节狠狠抽了一巴掌:“你且歇了吧!”

    姜氏捂着脸,不可置信瞪着丈夫:“你打我?我父亲刚刚入狱你就敢打我了,你是看我姜家倒了吧?”

    古逸节怒道:“我叫你镇静些!事已至此,你能闹出什么来?孩子都教你吓坏了。”

    “我父教人害了!”姜氏指着沈栗,嘶声道:“就是他,是他把我父亲下狱的。还有市舶司,要是他们不来,我姜家明明好好的。”

    飞白站在沈栗身前,见姜氏靠近,噌地抽出腰刀。

    古逸节大惊,忙近前抱住姜氏:“不要作死,想想儿子。”

    “没人害姜大人。”沈栗皱眉道:“他是自承有罪的。”

    “你胡说!”姜氏怒道:“家父清清白白……”

    “他自己承认了!”沈栗稍稍提高声音:“没有严刑逼供,姜大人好歹是一任布政使,若非证据确凿,谁会为难他?待案情明朗,你自去探监就是。”

    姜氏失神道:“自己承认?”

    “姜大人是为了保护家人选择出首的。”沈栗叹道:“您这样闹,教人以为心怀怨望,岂非白费了大人心意?”

    “老三,将你媳妇带回院里去。”

    众人转头,见识古显来。

    古显来的急,稍稍有些气喘:“老三媳妇,你还做梦呢!你急着为你父亲喊冤,就没想想平日里亲家公来回指使老三,你丈夫会不会涉案,会不会也被抓去下狱?”

    姜氏只觉脑中乍然一响,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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