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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李颗不可思议道。转眼再看李雁璇,早没影了。
“……”
李颗此时才恍然明白,沈栗这句诗是说给李雁璇听的!
“滚!”文质彬彬的李大公子到底还是破了功。
直到回了李雁璇的院子,胡嬷嬷和香栀仍忍不住乐,李雁璇嗔道:“胡妈妈!”
胡嬷嬷笑道:“姑娘莫恼,老奴是为姑娘开心呢。再者,沈七少爷这句诗真是好,向来将来下场一试,定然高中。”
香栀道:“亲家七少爷可真是,叫嬷嬷说着了,见了咱们小姐就‘双目灼灼’呢!”
李雁璇跺脚道:“我要恼了!”
胡嬷嬷与香栀对视一眼,含笑悄声退下。
李雁璇默默来到文案前,选了张彩笺,提笔细细默写下: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忽又羞的不行,拿起来欲撕了扔掉,三番四次到底舍不得,转身来到镜台前,将彩笺藏在八宝缠枝首饰匣底下。回身倚在绣榻上,一忽儿欢喜,一忽儿害羞。
沈栗得偿所愿,老老实实回到前面装乖宝宝去了。至晚间,顶着沈淳似笑非笑的目光,悠然自得骑马回府。
这次李侍郎府之行,沈栗、李雁璇,杨氏,沈淳等等沈、李二府之人都是满意的。两个小儿女看着亲近,李家既是沈梧的外家,又是沈栗的岳家,沈、李二府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李氏还是不满意!李氏的母亲早没了,父亲李意终是个为官数十载的大家长,考虑问题的方向自然与沈淳差不多,家族承继为重,自是不能理解李氏的小心思。在得了沈淳私下的解释与保证后,李意反倒劝女儿宽心。
坐在回程的车里,李氏双目无神望着双手发呆,槐叶殷勤道:“夫人可是乏了?车中又无外人,夫人且靠一会儿?”
沈梧也道:“母亲这些天颇为劳累,回去改请李府医诊个脉才是。”
李氏懒懒摇头,抬手捏了捏鼻梁向容蓉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容蓉自嫁进来就不得李氏喜欢,她又天生胆小,一来二去对婆婆的敬爱就转成了敬畏,见李氏问她,低头嗫嚅道:“母亲……”
沈梧见李氏皱眉,忙打断道:“儿子才成婚几天?哪有这么快的!”
李氏叹道:“你不懂,蓉娘又在孝中……”
沈梧见容蓉眼圈发红,叹道:“好好的母亲提这个做什么?”
李氏不语,容蓉热孝成婚多少有些犯忌讳,若是在孝里生子……
转眼看见槐叶,李氏心里渐渐活动起来:槐叶今年十六,只比沈梧小一岁,为人又沉稳知礼,身体也健康,若是梧儿做个姨娘也该使得。
槐叶本就机灵会看眼色,又跟在李氏身边伺候,自然知道李氏心思。如今见李氏看她,只管低头不语。
沈梧却皱了眉:母亲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讨厌庶子吗?怎么轮到自己却不同了?若是将来有了庶长子,可怎生是好!
容蓉压根不敢抬头!自然不知李氏几人的眉眼官司。
李氏下了决心,刚要开口,只听外面沈栗一声:“父亲小心!”
车里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门帘上一星亮光闪过,“嗖”地一声,李氏竟被一只箭矢射中胸口!
容蓉惊叫一声,手脚发麻。沈梧悲愤呼道:“母亲!”
旋即又有一只箭矢射进来。容蓉扑倒沈梧道:“世子,切莫乱动。”
槐叶也扑过来护着沈梧道:“世子小小!”
沈梧叫妻子与丫鬟扑倒,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得,只得连声叫:“母亲!母亲!”
却听不到李氏答应。
外面早乱做一团。
沈栗年纪小,酒宴上不曾喝酒,此时还清醒,他又骑在马上,看得远,因此远处有人影闪过时便立时见了。
近来沈府的仇家不少,沈淳又刚刚自战场上回来,沈栗自然处处小心。见那人影举着什么东西,上面又有一点亮光闪闪,正蓄势待发!
沈栗在军前是用过弩箭的,狄人二王子忽明还是沈栗先用弩箭射中才结果了的,如今恍惚见了那人影手上的东西,第一个反应就是弩箭。
沈栗厉声叫到:“父亲小心!”
抬腿自马背上一蹬,扑越到沈淳马上,此时沈淳正酒意微醺,听到沈栗喊他,知道事情不对,只是反应仍慢了半拍,多亏沈栗扑过来,将他一起扑下马。
护卫们眼睁睁看见一只箭矢从沈淳马背上闪过!
第七十章 毕竟东流去
这一箭没有射中沈淳,却直奔后面牛车,带走车夫一只耳朵,余势未消,穿透车帘,端端正正钉在坐在主位的李氏左胸!
此时正值元月,又是都城景阳之内,谁也没想到竟有人敢动用军械当街行凶!
等护卫们围上来时,旁边的小巷中几个持刀人悍然杀出来。
沈淳一把掀开沈栗,厉声道:“躲到车下去!”
沈栗知道凭自己的身手只能给人送菜,此时逞能只有拖后腿的份儿,沈淳让他躲,半点没迟疑,立刻就地一滚,磕磕绊绊地躲到车下。
护卫们已经开始与匪徒接上手。
沈淳是什么身手?于千军万马中尚自横行,几个匪徒根本不入眼!
既然刚才的冷箭没有射中沈淳,接下来的局势可以说已经不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沈淳的注意力却不在冲上来的这些歹徒身上。
短兵相接,自家的护卫足够用了,真正有威胁的反而是远处的弩箭。
此时沈梧大声呼唤李氏的声音已经不断传来,沈淳心知多半是不好了,只是威胁尚在,却顾不得去看。
沈淳提剑直奔那持弩的黑影。
此时第二支箭已经上好弦,那人见沈淳奔来,慌忙之中,也来不及细细瞄准,抬弩就射。
第二支箭矢完全没有作用,沈淳瞄到箭势已偏,料到射不中自己,眼都未眨。不想,好巧不巧,这一支偏偏又射中车厢!
沈淳大怒!
车中是妻子和长子长媳!
一箭还不够?逆贼看剑!
一剑下去,弩机都劈碎了,连带下这歹徒的大半右臂!
沈栗没在车下躲多长时间,冲突就结束了。
大半歹徒已被杀死,护卫们刀下有数,留了几个活口。
沈栗打车下爬出来,沈淳已掀开车帘,见李氏胸口中箭,眉头紧皱。
沈栗急道:“父亲,母亲伤势严重,等不得回府再诊治,好在左近就有医馆,先去那里让郎中看看,再着人去请太医。”
沈淳点头,怕车中颠簸,亲自抱李氏出来,大步疾行。沈梧等人自然要跟着,
沈栗见车夫在一旁捂着耳朵,血流满面,吓了一跳,赶忙道:“你也来!”
沈栗在前面疾跑引路。此时才元月初五,医馆并未开门,沈栗却也顾不得了,直接抬手砸门:“开门啊,来人!郎中快来!”
因沈淳遇刺,护卫们除了留在原地看着所俘歹徒的,都跟来护卫沈淳。郎中哪见过这个架势,吓得哆哆嗦嗦,沈淳不耐瞪眼。
沈栗软言安慰道:“先生且看看,我家已着人去请太医,先生只要让我母亲拖得一时,就有重谢!”
那郎中方才舒了口气:李氏当胸中箭,多半伤了心肺,这郎中是不敢处理如此重伤的,听到等下又太医过来诊治,只求让这妇人拖延一时,他还是做得到的。
当下施了针,忍不住皱眉道:“这位夫人伤势严重,这个……”
沈淳听了,心下越发沉重。他是战场上杀出来的,什么样的伤势没见过,一打眼就知道李氏多半是不成了,如今这郎中也有叫家属有个准备之意,沈淳看了一眼沈梧。
沈梧早已六神无主。
沈淳不是他一个人的父亲,李氏却是他一个人的母亲。
虽然二姑娘沈鸾与他同母,但是因为沈桐早夭的事,李氏只当没有这个女儿,一腔心血都在沈梧身上,待沈梧可不止是溺爱两个字可以形容。故此沈梧和李氏的关系最亲。
如今听说亲娘似乎不好了,沈梧只觉天塌地陷。
槐叶跟着郎中,忙前忙后,见沈梧垂泪,赶紧上前安慰。容蓉少不经事,又惊又怕,比沈梧都慌乱,倒是跟着她的丫鬟,狠狠瞪了槐叶一眼。
沈淳派了沈毅去请太医,沈栗心细,见郎中话音不好,又打发竹衣与多米去李侍郎府上报信。
来的还是相熟的柯御医——就是沈栗刚穿来时因沈梧疑似突发疟疾沈淳半夜去砸门的那位。
沈淳道歉意道:“因拙荆情况实在不好,未及亲自相请,只派了下人去,又赶上元月,实在失礼了。”
柯御医摇手道:“说这个做什么,忒见外了,令妻在哪儿,既是重伤,不要耽搁了。”
沈淳忙引他前去。
柯御医稍微打量了一下,伸手探了探脉,干脆摇头道:“沈侯是经过风霜的,下官就实话实说了。”
沈淳长叹一口气,道:“大人请讲,在下……在下心中有数。”
柯御医微一迟疑,垂目道:“尊夫人伤势严重,箭矢已经穿透心脉,下官技穷,无法可治。”
沈梧登时失声痛哭。
沈栗心下叹息,这不是技穷的事,心脉被穿透,在这个时代根本无法可救!
柯御医道:“下官可令尊夫人醒来一时,沈侯若有话……”
沈淳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此时李意、李臻都已赶来。
女儿(妹妹)刚出了娘家门,就不幸遇刺病危,真是晴天霹雳。
然而此时却顾不得其他,柯御医下了针,又在随身药箱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来,与众人解释道:“此药霸道,服用后一时激人气血,却是伤身,故此只能用在死地求生的病人身上。”
李氏却不是死地求生,用此药单为叫她清醒一时。
李氏醒来见众人的面色沉重,沈梧更是两眼通红,心中也感到自己怕是不成了,长叹一声:“我要死了。”
沈淳上来持着她的手,道:“为夫对不起你。”
李氏摇头道:“不过是意外罢了,是妾身福薄,不及陪侯爷白首。”
李氏向李意与李臻道:“女儿不孝,不能在父亲膝下尽孝了。父亲生养之恩,兄长维护之情,唯有来世再报。”
李意大恸。李臻叹息不语。
沈梧挤上来道:“母亲!”泣不成声。
李氏含泪道:“我生在官员府邸,嫁与侯门,此生不曾受半点风吹雨打,唯叹子女缘浅!此去了无遗憾,只放不下我的梧儿。”
沈梧大哭。
李氏环视众人,见沈栗在侧,唤他道:“此前是母亲待你不周到,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栗忙道:“母亲言重了,母亲待我样样都好,儿子心中有数的。”
此时李氏说话已经有些费劲了,仍撑着拍了怕沈栗的手,道:“你……你日后要好好待你兄长。”
沈栗吓了一跳,沈梧是世子,又是大兄,说起来该是沈梧待沈栗如何如何,哪轮得到沈栗待沈梧怎样!
李意眉头微皱,然而见李氏含泪央求的目光,到底不舍,只好低头沉默。
沈栗见李氏盯着他,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知道李氏到底是不放心他这个庶子,长叹一声俯身在李氏耳边道:“母亲尽管放心,大兄以后必定是咱们礼贤侯府的承爵人,便是大兄日后得的侄儿,也必定是咱们侯府日后的世子!”
李氏得了沈栗这句话,心下大安,追问道:“此话当真?”
沈栗保证道:“儿子向母亲保证。“
沈淳见李氏最后心心念念仍是这个,心下复杂难言,看了长子一眼,只见沈梧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见李氏看向他,默然点点头。
沈栗当着沈、李两家人当面保证,李氏终于觉得放下一桩心事,想了一想,道:“我的嫁妆,分为十份,梧儿,栗儿,鸾姐儿各得三份。”
沈栗忙道:“这该是大兄和二姐得的,儿子……”
李氏打断道:“你也是我的儿子,母亲要给,你尽管接着就是。”
又接着道:“其余一份,六姐儿,八姐儿,十姐儿,还有十二哥儿平分。”
李氏顿了顿,微微喘息道:“给槐叶二百两银子。”
众人不意李氏竟提到槐叶,槐叶连忙上前,李氏看着她道:“好好……好好顾好梧儿!”
容蓉蓦然抬头,李氏已溘然而逝。
沈梧大哭一声:“母亲!”随即晕倒。
李氏嫁到侯府半辈子,最后却没能在侯府中安然去世,反而带着对儿子的担忧和对孙子的祈盼断命于一个小小医馆。
沈淳冷丁死了妻子,简直发了疯。没顾得上与李意等人一起为李氏一哭,也不管晕过去的长子还在被柯御医救治,提上剑闷头往回走。
沈栗吓了一跳,忙嘱咐大嫂看顾好大兄,快步跟上沈淳。
此时留下的几个活口都被护卫们绑好了。
元月里竟出了刺杀侯爷事件,歹徒们用的还是军械,这还了得。此时案发现场已经被缁衣卫、顺天府差役和兵马指挥司重重包围。
见沈淳气汹汹到来,顺天府尹顾临城反倒松了一口气,匆匆迎上来道:“啊也,幸好沈侯无事。”
幸好个屁!容置业在后面暗骂。听说沈淳夫人中了箭,此时看沈淳的脸色也知道不好!
沈栗跟在沈淳后面冲着容置业连连比划手势,他怕沈淳气疯了,上去把几个活口宰了,等冷静下来再后悔。
容置业楞没拦住沈淳,在城中巡大街的和沙场大将的武力值能一样么,根本不够看!叫沈淳一撩就撩到一边。
顾临城一见沈淳和容置业撕巴上了,顿时没影了。
沈淳到底还留着几分理智,没真的杀死几个活口。
一脚踢倒那个持弩的,这人被沈淳斩断了右臂,被人随便撕了块布条勒住胳膊止血,被沈淳一踢,碰到了伤处,痛的哀嚎不止。
沈淳才不管他痛不痛,不解气,又连踹几脚,方才揪着衣服提起他厉声道:“这张脸!本侯认得你!”
第七十一章 余孽
那人见沈淳怒气冲冲的样子,忽然又精神起来:“沈淳!我刚刚看到你婆娘中了箭,如今你如此气急败坏,想那妇人是救不过来了吧?”
沈淳不答,质问他道:“你是古家逃出去的那个余孽?我以前见过你,你是古学奕的儿子古籍!”
古籍大笑道:“沈淳,只可惜未能杀了你!好在你如今死了妻子,也叫你尝尝亲人阴阳两隔的滋味!哈哈哈哈。
沈淳大怒,一拳砸在古籍脸上,还待再打,容置业连忙上前拦住:“沈侯三思!这人已经重伤,万一此时打死了,岂不便宜了他?”
缁衣卫也过来个百户劝道:“侯爷息怒,这些人手中刀箭都是军械,还要细细审问来源才是。”
沈淳闭目深深吸了口气,狠狠放开古籍。转目看着容置业两人道:“还要两位多多费心。”
容置业两人忙道:“应该的。”
沈栗过来软言道:“父亲,大兄刚刚闷过去了,不知现在如何,我们回去看看吧?再者,也该给家中送个信。”
沈淳默然点头。
李氏好好的回门成了丧事,世子悲痛欲绝病倒在床,礼贤侯府这个新年过的凄凄惨惨,悲悲戚戚。
李氏这些年在沈家也算兢兢业业,她活着时有人畏她厌她,死后倒都记得她好,为她流几滴眼泪。只除了六姑娘沈丹舒,暗地里真真是松了口气——不能和解的嫡母死了,日子可算是有盼头了。
沈梧病的起不来,还是沈栗给李氏摔盆捧灵。
因刺杀礼贤侯案,缁衣卫发现当日古籍等人当日所持军械竟带着前朝的标记,整个景阳戒严了小半个月,全城纠索!
“前朝余孽?”沈栗惊道:“这都立国多少年了?怎么还有所谓前朝余孽活动?”
沈淳沉着脸道:“人心不足,欲壑难填,只要有所谓前朝血脉出现,总会有人想做拥立之臣的。”
沈沃道:“倒是时不时有传言说前朝活下来个皇子,莫非此次找着了?”
沈淳摇头道:“古籍知道的并不多,他只是一心想找我报复,又无法可想,他藏身的地方有人给他出主意刺杀我,并且承诺提供武器,他便纠集了几个所谓故旧死士前来报仇。”
沈梧气愤道:“分明是古学奕害人不成叛逃北狄,诛族的命令也是皇上亲自下旨,怎么能把仇怨算到咱们家!”
沈栗叹道:“有些人你不让他害你,他便觉得是你对不起他。古籍怕是没胆子向皇上复仇,只好来恨父亲。只是古籍既然是被人利用,那给他出主意又提供兵器的人在何处?”
沈淳叹道:“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缁衣卫也只能发个海捕文书罢了。”
沈栗苦笑,此时的画像技术,沈栗却是不敢恭维的:“却不知此人何名?”
沈淳叹道:“梅安师太,多半是个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