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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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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淳问:“可容咱们家去接回来?”

    沈毅摇头道:“奴才问了,说是不成,都要留在东宫。什么时候结案,什么时候让回来。”

    沈淳心里不踏实,还是令人偷偷把两个小孩送走了。

    沈家人愁眉不展地过了三天。噩耗传来,沈栗竟然下狱了!

    礼贤侯府再次被人围起来,这次动手的可不是府军前卫,而是臭名昭著的缁衣卫!

    沈淳长叹。

    十个进了缁衣卫,九个要“招供”,还有一个死掉的。

    沈栗不过十六岁,哪里会是苍明智的对手,沈家算是倒了。

    不顾紫山郡主的反对,沈淳强令沈毅带人把郡主连同郡主的嫁妆推出府门。又代沈栗写下切结书,李雁璇与沈栗是未婚夫妻,此时退婚,勉强还说的过去。至于其他,沈淳也束手无策。

    沈淳躲进书房,又开始擦拭宝剑,心中暗叹,想当初差点被狄人二王子忽明逼死,还是儿子沈栗救了他,不想,兜兜转转,只怕最后还是由这把剑来结束自己性命。

    沈淳打定主意,一旦圣旨下来要抄家问罪,就要痛快了结,以免受胥吏搓磨。时也命也,自己纵横沙场,就是落个马革裹尸也好,怎么总是个自尽的命呢?

    礼贤侯府只等着铡刀落下来,没想到,沈栗竟然能翻了案!

    逼宫嫌疑,谋逆大罪,震惊朝野的重案,竟然还是没有挡住沈栗!

    纵横官场十几年令无数官吏闻风丧胆的的缁衣卫指挥使苍明智,就这么硬生生叫沈栗掀下来!

    景阳侧目!

    礼贤侯是怎么生儿子的?我们家怎么就没摊上一个呢?

    以后要对沈淳尊敬再尊敬,谦恭再谦恭,实在看不顺眼就躲着走!

    缁衣卫指挥使都拿人儿子没辙,我……更没辙!万一惹火了,人家一狠心关门放儿子,谁受得了。

    一颗心落下来,沈淳可不只是欣喜若狂可以形容。沈栗这一翻案救的可不只是礼贤侯府一家。

    打头的就是太子,往下,霍霜和他身后的玉琉公主府,东宫内监总管雅临,郁辰和他身后的玳国公府等等所有当夜牵涉进来的伴读及其家人,都要领沈栗的情!

    沈栗能把苍明智掀下来,避免了多少人头落地!这都是沈栗将来的人脉,哪怕沈栗自己还都不认得这些人,哪怕他还未踏入官场。

    沈栗如今伤还未养好,行动不便,沈淳就亲自把他自轿中抱出来。然而沈淳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表示爱护的行为却挑动了世子沈梧的神经。

第九十一章 世子的怨念

    沈梧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个异母弟弟小时候十分顽皮,闯祸是家常便饭,众人都厌恶这个顽劣庶子,那时沈梧还常常感叹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弟弟实在太丢人,而如今沈栗不顽劣了,沈梧却觉得他还不如以前不争气的时候可爱。

    先前沈栗入狱,众人都以为此次他必定祸及家人,沈梧也怕受到牵连,今日沈栗安然无恙回府,阖家都欣喜,唯有沈梧心下郁郁。

    沈栗的羽翼越加丰满,沈梧的危机感就越发严重,哪怕沈栗一直对他尊敬有加,哪怕这个弟弟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和他起过冲突。

    沈梧的脸色隐藏的并不好,起码沈栗一眼就发现了异常,心下一转,自然猜出沈梧的小心思。

    饶是沈栗待家人向来宽厚,此时心下也不觉有些愤怒了。

    沈栗这次真是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虽然几天前就翻了案,皇帝留他在乾清宫养伤,算是皇恩浩荡,但皇宫里是沈栗能住的舒坦的地方吗,一言一行莫不战战兢兢。好容易今日回复,不求你多欢迎我,可总不能视我为仇寇吧?

    三年前李氏逼沈栗在沈、李两府人面前当众承诺绝不与沈梧相争,沈栗虽有些反感,但他本就无意去抢沈梧的世子之位,再者这是李氏临终遗愿,沈栗半点都没迟疑就发了誓。

    然而这似乎并没有使沈梧安心,这三年来,随着沈栗越来越受家族重视,沈梧对沈栗的排斥也越加严重。

    在此期间,每逢沈淳觉得沈梧过分的时候,便去劝解大儿子要放宽心,沈梧对待沈栗的态度又会神奇地发生改变,因此沈栗时常觉得沈梧待自己冷热相间,阴阳怪气,莫名其妙。

    时间长了,佛都忍不得!

    沈栗垂目,心里暗暗感慨:以前这大兄还称得上淳厚,如今淳只剩下迂腐,厚变成了小肚鸡肠。

    沈淳直接把沈栗抱回观崎院,阖府人都跟去,这可忙坏了观崎院的下人们,又是摆椅子,又是端茶倒水。

    沈淳摇手道:“不要忙活了,你们都出去。”

    沈栗刚回府,沈淳自然急于要问宫门夜开案的细节,这些都不适于下人们听见。

    下人们纷纷退出去,小辈里,二姑娘沈鸾带着六姐儿,八姐儿,十姐儿几个小的也走了,沈梧房里的槐叶左看右看,悄声不语。

    大少夫人容蓉的陪嫁丫头幼琴冷笑道:“槐叶姑娘,侯爷的话,你没听见吗?”

    槐叶的脸腾地红了,泪眼巴巴地看向沈梧。

    沈梧咳了一声,道:“她留下也是无碍的。”

    田氏皱眉道:“胡闹!哪来的规矩,叫她出去。”

    槐叶现在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连个妾都不算,按着礼法,她和大丫头的地位差不多,虽然在奴仆们里算她是半个主子,但在主人们看来她根本就不能说是沈家人!家族议事,自然不能叫她参与,旁听也不成。田氏又厌她勾引沈梧,自然不肯给她脸面。

    沈梧原本是想在大丫头面前给槐叶撑腰,然而他忘了,这不是女人们在他院子里争风吃醋,而是阖家商议沈家的大事。给槐叶求情的话一出口,不但田氏立时驳了他,就连沈淳都皱眉:梧儿的格局越来越小,如今竟被个婢女左右了?

    沈梧却未觉出异常,或者说他也觉出自己的言行似有不妥,然而今日在见沈淳亲自去抱沈栗的画面刺激了他,让他觉得必须“维护自己这世子的尊严”,竟然又开口道:“姨娘们都……”

    沈梧虽然说的是姨娘“们”,其实在这里的姨娘只有沈栗的生母颜氏!

    沈栗原本还在装聋作哑,听到这几个字顿时立起了眼睛。

    沈淳看沈栗神情异样,心下一咯噔,怒声打断道:“颜氏是栗儿的生母,你的庶母,是上了族谱的庶妻,你那通房丫头算什么!”

    沈梧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沈淳这样疾言厉色的对待自己,顿时呆了。

    田氏长叹道:“为着一个丫头,梧儿,你就要如此顶撞长辈吗?”

    沈梧吓一跳,盛国以孝治天下,顶撞长辈,这不就是不肖吗?还是为了一个丫头,传出去岂不是色令智昏?

    “孙儿不敢,孙儿,孙儿方才只是出口无心,如今已知错了,请祖母与父亲担待。”沈梧忙道。

    田氏板着脸道:“梧儿,你身为咱们礼贤侯府的世子,将来还是咱们沈家的族长,万事要思虑周全,谨言慎行,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沈梧低头道:“孙儿谨记祖母教诲。”

    嘴上虽然服软,沈梧的心里却愈加愤怒,说我为了一个丫头顶撞长辈,你们不也是为了一个小妾就驳了我的面子?难道说我一个侯府堂堂世子的面子还不如一个小妾!不过是因为她生了沈栗罢了,捧高踩低,不过如此!

    沈梧恨的牙齿都要咬得咯咯响,却没注意到沈栗转目间偶尔闪过的锋利眼神。

    田氏怒道:“不过是个婢子,竟然敢挑唆世子,吉吉,把她拉出去打!”

    容蓉忙道:“祖母且消消气,她算什么,若是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田氏恨道:“你……你就会装贤良,连自己院子里的人都管不住,叫她蹬鼻子上脸来我们面前撒野,唉!”

    容蓉自然不是与槐叶的关系有多好,她恨槐叶勾引了世子还来不及。只是她觉得自己是正妻,该叫世子知道自己贤惠大度,才开口求情,没想到,竟得了太夫人说她装贤良,顿时泪眼欲滴。

    幼琴一咬嘴唇,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容蓉:槐叶挨打还不好,怎么还去给她求情,闹得太夫人又来埋怨,主子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太夫人发了话,吉吉拽着槐叶出去打板子。世子一房竟叫田氏训了个遍,沈淳只觉乌云罩顶。

    屋里终于消停了,沈栗的大丫鬟青藕有眼色地关上门。

    沈淳这才有空来问沈栗道:“只知你在御前翻了案,却不知如今事情到底如何?”

    沈淳是问这事儿还有没有后续啊,皇上还会不会折腾咱们礼贤侯府啊,别过了几天再围了府,你老爹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了。

    沈栗是亲历者,知道的细节不少,但有些事是绝对不能说的,有些事又不能当着阖府的面跟沈淳说,迟疑了一下,含糊道:“父亲放心,皇上已知太子殿下是冤枉的,此案就此了结,不会再有反复了。”

    抛却容蓉年纪轻,宫氏、颜氏见识少,田氏、沈淳这两个侯府的重量级人物都是久经政治风雨的,就连六老爷沈沃——虽然一直不肯出仕,每日里呼朋唤友做纨绔,可在纨绔圈里也是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大家都知道关乎谋逆的案子没有所谓细节,因为可以述之于口的东西实在太少,而且有些事情知道的少也有好处。

    所以这些人眼巴巴等的也就是沈栗“了结”、“不会再有反复”这几个字,有了这句话,沈家就算熬过来了。

    沈沃先松了口气道:“啊也,十里桃花里听曲儿也没这句话动人!”

    田氏虎着脸嗔道:“说的什么话!教坏了孩子!”

    沈沃嬉笑道:“咱们栗儿可不算孩子了,许多一把胡子的老爷还不如栗儿经历的事多,再说,他都十六了,再过些日子就要娶妻,那还是我这个叔叔能教坏了的。”

    沈淳摇头笑道:“稳重些,瞧你这忘形的样儿。”

    沈沃道:“反正就是高兴,栗哥儿,等你养好了伤,景阳的酒楼,你随便选!”

    沈淳道:“好了,别瓜葛他,眼看都要到院试了,既然风头一过,该准备还是要准备。”

    沈栗应道:“父亲说的是,院试不可耽搁,儿子定然用心。”

    颜氏一直没说话,此时气氛渐宽,才迈步上前细细看儿子,见沈栗十指的指甲都没了,顿时心疼道:“七少爷的指甲……”

    因沈栗手疼,怕来回不小心碰着了,便一直虚握着拳头,沈淳几人原本都没注意,到颜氏这一说,这才上前仔细看,果然,沈栗原本侯门公子的手如今都是细小伤口,指甲全无。

    沈淳见识的多,看出沈栗手上的伤痕是上了拶子,又被人生生撬下了指甲才造成的。

    沈淳皱着眉又去撩沈栗的衣衫,碰到了伤口,沈栗不觉痛的吸气。沈淳见儿子满身伤痕,虽然料到沈栗进了缁衣卫必然受苦,然而如今亲眼目睹,沈淳才对沈栗所受酷刑有了明确概念。

    这还是已经在宫中养了小半个月后,那当时沈栗的伤究竟该有多重?

    沈淳大怒道:“苍明智!竟敢如此待我儿!胆大包天!杀才!杀才!”

    沈淳只觉心说中愤懑异常!

    古代的医疗条件差,人被打成这样,沈栗如今能留下命来得说一半是亏了邵英令太医院全力救治,另一半只能说是沈栗运气好,伤口没有感染化脓。

    也幸亏他机智,改口的快,不然走投无路的苍明智说不定真能活活打死了他。

    沈栗淡然道:“父亲何必动怒,苍明智如今怕是要比儿子惨得多。”

第九十二章 不甘

    皇帝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设计太子、火烧东宫、毒死伴读的真正凶手,正好,苍明智你不是要诬陷太子吗,干脆,你就把所有的罪名一起担了吧。

    抄家灭族没商量。

    众人不知苍明智还不明不白顶了个黑锅,不过苍氏一族此时已经被推到菜市口砍了,至于尚衣监总管皮良,他本就知道的不多,留着他也没意义,叫邵英下令一起处置了。

    沈淳不语,虽然恶人伏诛,到底意难平。

    沈栗见沈淳仍然不悦,转移话题道:“怎么不见母亲?”

    田氏猛然醒悟道:“哎呀,老六,快着人给晋王府和李家报信,还有,把两个孩子速速接回来!”

    沈沃道:“这事简单,只是切结书还要母亲和大哥亲自上门收回。”

    田氏应道:“这事应有之意。”

    回头向沈栗解释道:“先前事态危急,你父亲写下了切结书,与两家断了亲,又偷送两个小的出去,虽然早传说案子结了,然而家里担心还有反复,便一直没有与他们通信。如今既得了准话,赶紧的——”

    田氏叫沈淳:“你快亲自去接媳妇回家。”

    沈淳应道:“儿子这就让人准备车马。栗儿,伤势见好后,你也需亲自去李家一趟才好。”

    又道:“折腾了一早上,母亲可是累了?叫颜氏送您回去休息。”

    田氏知道沈淳要与沈栗议论些机密了,这却是不可让人多听的,点点头,轰人道:“诸事已毕,大吉大利,都回去吧。”

    众人立时一哄而散,胆战心惊了这么多天,身心俱疲,回去好好歇个乏去。

    世子还没回过味来,这是怎么了?沈栗还什么都没说啊,这么多人殷殷切切来到观崎院,我以为大家要议论什么重要的事呢,结果只得了沈栗一句此案了结,不会反复就完事儿了?

    那我方才为了槐叶出言到底有何意义?就是多听一句话少听一句话的差别?

    世子心里纳闷,脸上不由带出来。

    沈沃还是很心疼这个大侄子的,见沈梧低着头慢慢吞吞出来,以为他仍然因为被田氏反驳而郁闷,上去靠了靠肩膀道:“怎么了?有什么难事?你方才言语是有些不妥当,改过就是,你这孩子就是脸皮薄。”

    沈沃其实大不了沈梧几岁,虽然他一直以长辈自居,但沈梧心底却不太买帐。他总觉得这个六叔是个纨绔胚子,每日里只管招猫逗狗,开支又大,只管在公账上要钱,心里恨不得这个六叔与五叔一般早早分家出去才好,因此沈沃的劝告他也只当耳旁风。

    沈梧只问:“六叔,侄儿听了半晌,也只得了栗儿一句了结而已,这就散了?”

    沈沃听了,似笑非笑道:“你的看法呢?”

    沈梧皱眉道:“不过一句话而已,有什么不可听的?”

    沈沃轻叹,沈梧这会子竟然还在纠结田氏撵了槐叶之事。

    “你就听出这一句?”沈沃道。

    沈梧奇怪道:“还有什么?”

    沈沃四下看看,随从丫鬟们立即走的远远的。

    沈沃恨铁不成钢道:“你七弟手上的指甲都让人揭去,如今能不能参加院试都不一定,这算不算大事?”

    沈栗是这一代礼贤侯府难得的后辈,若真耽搁了院试,还真不是小事。何家先要笑出来,家族相较,后辈的质量也是一个重要的资本。再者,沈淳已经代他给李家写下了切结书,万一李家听说后以为沈栗不成了,不肯再认这桩婚事怎么办?

    “咱们家把两个孩子偷偷送走,原是为了不测时保存血脉,然而这个消息是能宣之于口的吗?”

    这是对君王不诚啊,万一传出去,邵英会怎么看待沈家?

    沈沃叹道:“梧儿,你只关心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因此也只听得这一句,至于家族荣光,兄弟姐妹,唉!”

    沈梧满脸通红,沈沃说话一向“直爽”,对于将来要执掌侯府的世子和沈氏未来的族长来说,沈沃等于在指责他气度狭小,没有庇护族人的眼光,这个罪名可有些严重了。

    沈沃拍拍沈梧的肩膀道:“至于其他,那就是连我们都听不得的机密事,所以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笑了两声,沈沃道:“我还要去和晋王府与李家通个气。哎吆,还要把小十二和我那乖囡找回来,数日不见,还怪想的。梧儿先回去歇着吧。”

    沈沃也走了。

    沈梧失落地看着沈沃的背影,直至他走出视线才重重吁了一口气,回头不甘地望了一眼沈栗的观崎院。

    六叔你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自然听不得真正的机密事,而我明明是这侯府的世子,怎么也听不得了?父亲他为什么连我也要避开?

    沈梧只觉这侯府已经不是以前的侯府了,众人都渐渐看不起他,都开始向着沈栗,不过是个记名嫡子而已,不过是个庶子而已!明明这样的看重应该是我的,明明这样的维护应该是我的!礼法何在!公道何在!

    可恨!可恼!还是当初母亲担忧的对,如今果然养虎为患了!

    沈梧气咻咻回去了。

    容蓉怯生生地带着丫鬟远远跟着,世子脾气越来越不好,此时上前,怕触了他的霉头。槐叶丢了脸又吃了打,垂头丧气,一瘸一拐,幼琴幸灾乐祸地瞟着她,因沈梧常护着槐叶,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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