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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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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诗作画沈栗可能没什么灵气,谈起策论,沈栗最低也能保证言之有物。

    科考取士看重的就是策论!古人都爱说诗词乃小道。纵观历史,那些以诗词流芳百世的诗人虽多,但其中有很多其实在官场上并不得意,而很多不太长于作诗的人却能出将入相,影响一个朝代的政治经济。

    并不是这些人就格外会钻营,于是官路亨通,而不得志的诗人们就是因为小人作祟或皇帝瞎了眼,起码并不全是这样。

    用邵英的话说,“风花雪月不能当饭吃,民以食为天,喂不饱百姓的肚皮,他们就琢磨着要造反!”

    所以喜欢风花雪月的皇帝最后都成了庸君,任用贤能不是看谁会作诗。

    其实大多治世能臣都不怎么有名篇传世——每天想着怎么协调朝政,安抚皇帝,摆平下属,喂饱治下张着嘴嗷嗷待哺的一域百姓就累的要死要死,哪还有精力琢磨遣词造句?能臣又不是超人!

    看什么?看策论!

    策论才能体现一个人的政治倾向,解决问题的手段。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你要吃皇粮,得能协助皇帝管理好国家,写得好策论,才能表明你有出仕为官的潜质。

    沈栗的策论尤其漂亮!

    按理说,像沈栗这样没有实际操作过的人写出的策论都会有些空泛或者理想化,用华丽的辞藻堆砌,但沈栗的策论完全没有这样的缺点。

    和他的为人一样,细致,周详,踏实,利弊分析的明确。

    不但邵英赞不绝口,封棋也点头称善。赞不赞同沈栗的政治倾向放在一边,沈栗在策论中表现出的思想是成熟的,主题明确,说明沈栗确实有处理政事的能力,考虑到沈栗的年纪,封棋也不能不道一声好。

    封棋看着沈栗,心下颇有些感慨。

    做官做到封棋这个年纪,自然会考虑到家族后人。封棋做到首辅,也没有爵位留给儿孙们,将来自己致仕后,家族的荣光就要看儿孙们的了。

    封棋忽然有些羡慕沈淳。

    几年前沈栗敲登闻鼓时,封棋还只是感叹沈淳有个孝顺机灵的儿子,几年过去,封棋就咬牙切齿了。和沈栗一比,家里几个儿子只能说是平常人耳。

    你沈淳怎么就那么有福气?

    沈淳颇有些享受封棋嫉妒的目光,这次第,怎一个爽字了得。

    和世子沈梧相比,沈栗打小就是被放养的。沈淳真没为这个儿子耗费多少心血。沈栗小时候不读书,沈淳都不管,爱玩玩去,别给家里招祸就成。等到沈栗穿来后,沈淳就更省心了。数一数,他自己都被沈栗救了两三次。

    儿子太懂事怎么办?

    这是老天爷给脸,祖坟上冒青烟,活该我沈淳享福,前辈子修来的!

    邵英瞧着一文一武两员大将的眉眼官司有趣,但他今日找沈淳进宫还有其他事。

    北狄四王子兀轮求娶易薇公主和亲之事,到底怎么个章法?

    邵英想听听沈淳和封棋的想法。

    封棋对北狄的政治态度比较和缓,起码,不如沈淳那般激进。

    “别说是个公主,宫女也不给他!”沈淳的立场非常明确。

    “如果能使两国关系缓和一些,和亲倒也不失是一种良策。”封棋道。

    “臣觉得不成,虽然臣嘴笨,说不出好理由,但臣觉得不能同意。”沈淳道。

    封棋失笑,说不出理由,不就是没理由?

    “你来说说。”邵英对沈栗道:“你和慎之的观点是否相同?慎之既然说不出理由,不妨由你这个做儿子的替他说说?”

    封棋看向沈栗,从策论来看,沈栗的政治观念确实有些像沈淳,比较激进。

    “如果学生说易薇公主才刚刚十三岁,就要远嫁北狄,从此不能再回故土,见一见父母兄弟,虽说是‘为国捐躯’,也着实是太可怜了。只怕陛下和阁老都要笑学生稚嫩了。”沈恭敬道。

    邵英听了这句忍不住有些难过。

    易薇公主是他膝下唯一的嫡公主,儿子们还要敲打敲打,易薇公主却是邵英完全抛却了皇帝的立场从小宠到大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嫁不嫁

    在邵英心里,他的易薇公主根本就是个小孩子,要嫁去北狄,说实话,刚刚听到兀轮的请求,邵英面上不显,心底却勃然大怒。

    然而当一些朝臣纷纷表示赞同和亲的提议时,邵英好容易冷静下来,到底捡回了身为皇帝的理智。

    有些牺牲,一旦牵涉到国家利益,就很难衡量其中的道理和情义了。身为帝王,邵英要考虑的是盛国的整体利益,和亲可不可行,不是一句“舍不得”就可以轻轻略过的。

    封棋也沉默不语。

    “当然,国家利益不是儿女情长可以左右,至于易薇公主是否要下嫁北狄,要看我盛国是否获利,利益有多大来说。”沈栗道。

    打感情牌,对一朝首辅只怕没什么影响。至于热血上头喊一句“我盛国男儿岂可要公主牺牲而求苟安”,首辅则会拍拍你的狗头,赞一句有志气,然后该干嘛照旧干嘛。想说服封棋,还是得分析公主出嫁的利弊。

    封棋缓缓点头道:“微臣也不忍易薇公主远嫁,只是近年来北狄与我国边境频频摩擦,若能促成和亲,或能缓和两国关系,皇上也可腾出手来整理湘州。”

    湘王颇得太宗皇帝邵廉的喜爱,曾经与邵英争夺帝位,一度给邵英带来很大威胁。可惜,这位倒霉到家,生了嫡庶一串儿女儿,等湘王世子终于降生时,早已尘埃落定。

    委委屈屈的湘王如今正野心勃勃地盘踞在自己的封地,筹谋“抢回”帝位。让邵英头痛的是,湘州是邵廉封给湘王的,就算湘王的野望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湘王一日没有摆明旗号造反,邵英就一日不能开口削藩。

    封棋是担心一旦北狄大举犯边,湘王会趁势造反,而朝廷陷入两线作战。这与当初在李朝国与北狄交兵不同,那时是在别人的国土上,两国又只是试探性接战,彼此打的“含蓄”。在自己的国土上打仗,造成的损失是成倍增长的,北狄和湘王不会心疼,可邵英父子两代的经营就要打水漂了。

    如果和亲能使北狄安静些,封棋是赞同的。

    “阁老的主张是建立在和亲可以安抚北狄人的基础上,”沈栗微笑道:“但是如果仔细分析一下,就会发现,易薇公主下嫁兀轮王子恐怕并不能达到我们期望的目的。”

    “继续。”邵英道。

    “是,”沈栗恭声道:“先来看和亲的人选。易薇公主是我盛国唯一的嫡公主,可兀轮呢?他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北狄大汗众多儿子中的一个,既不是受倚重的,也不是受宠爱的,生母只是个歌女,他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求娶我盛国的嫡公主?”把易薇公主嫁给他,倒是会增加他的筹码,可我盛国又能得到什么?”

    封棋迟疑道:“微臣已经见过兀轮王子,此人……”

    “此人心机深沉,颇有城府,并非池中之物。”沈栗笑道。

    封棋讶然:“沈公子也见过此人?”

    “见过,”沈栗微笑道:“此人曾乔装侍从,跟在北狄使臣窝窝儿身边。”

    “确有此事。”封棋捋须笑道:“他言说自己仰慕我国风采,只是王子身份过于拘泥,因此装扮成侍从,走动方便些,也好领略风土人情。”

    沈栗轻笑:“看来兀轮给阁老留下的印象不错?”

    封棋缓缓点头道:“兀轮王子对我国颇有好感,若是日后此人有机会成为大汗,想必会与我盛国亲善。”

    “看来阁老不但看好和亲之策,而且想影响北狄王庭,继而扶植一个亲善我国的大汗上台。”沈栗猜测道。

    封棋笑道:“有何不可?若是易薇公主生下小王子,将来北狄大汗说不定就是我盛国的外甥了。”

    沈栗摇头道:“那兀轮可曾提到他曾打算悄悄割下学生的脑袋以充功绩,失手逃逸后怕被追究才迫不得已公开身份呢?”

    “什么?还有此事?”封棋惊异道。

    邵英沉声道:“缁衣卫曾想将计就计抓住他,可惜,被他逃了。”

    封棋低头沉思。

    沈栗道:“此事并未留有证据,想要追究一国王子是不可能的,再者,与和亲这样的国事相比,学生一人安危又有何重要?所以兀轮也不怕学生和缁衣卫找他算账。学生今日提起此事只不过是想向阁老说明,兀轮此人并不是像他展现给阁老和众位大臣的那样,对我国如何仰慕。正相反,此人可能怀有恶意,并只是希望由和亲得到好处。”

    沈淳附和道:“定是如此。微臣与北狄人也打过不少交道了,还没见过几个亲善盛国的呢,他们都不读论语,与我盛国教化不同,又抢东西抢习惯了,怎么可能忽然就仰慕起我国了?贪婪还差不多。”

    “北狄王庭遥远,音讯不通,如果兀轮真的心怀恶意,只怕易薇公主嫁过去过后是好是坏,是生是死我们都搞不清楚。再者,北狄王族又不是傻的,就是公主生下孩子,他们也不会允许一个留着盛国皇室血统的孩子成为大汗的。阁老还是要仔细思量,只怕这次和亲乃是与虎谋皮。”沈栗劝道。

    封棋看邵英的神色也犹疑起来,迟疑道:“只是和亲的提议毕竟非同一般,若我国贸然拒绝,北狄方面会不会……”

    “要我国下嫁公主至少要递国书才是,”沈栗笑道:“而兀轮则是由北狄使臣窝窝儿代为提亲的。说实话,学生一直在怀疑北狄大汗知不知道此事?”

    封棋不知沈栗猜中了实情,下了一跳道:“事关两国邦交,岂容儿戏!这不可能!”

    “如果学生是兀轮,倒是能做出这样的事。不成就不成,左右也没什么损失。万一侥幸成功,自然可在北狄大汗的眼中出彩,还有我国的支持。伴随着公主下嫁必然是大批的嫁妆和随行人员,包括大量的工匠,这个也比较重要,虽然阁老可能不看在眼里。”沈栗笑道。

    邵英奇道:“不过一些工匠而已,我盛国虽然还没有公主和亲,然之前各朝公主和亲都会有工匠随行,盖因彼地贫寒,只怕不能提供公主所需。”

    “皇上也说了彼地贫寒。”沈栗笑道:“在我国不被看重的手艺可能就是彼地没有的。陛下,我国百姓吃饭靠农事,而能较之各国繁荣,不就是凭着各种工艺强于他国么?”

    邵英恍然道:“不错,先前朕只重视要保密让武备工艺,却忘了在我盛国看来平常的民用工艺恰是北狄渴求的。”

    “民间工匠多父子师徒相传,起码,也不会轻易传给外国人,然而若是公主的陪嫁就不同了。历朝出嫁公主其实都会给当地带去有利工艺,可惜,彼国十有**都会再翻脸的。”沈栗淡然道。

    “想娶朕的公主,其实盯着公主的嫁妆,说什么和亲!”邵英不悦道。

    封棋叹道:“这样说来,还要先探知这和亲的意思到底是不是出自于北狄大汗。”

    “其实即使是北狄大汗的提议,学生也不赞同公主出嫁。”沈栗道。

    “为何?”封棋道:“和亲此事未必没有好处。”

    沈栗摇头道:“不过是两国间名头好听些罢了。阁老平心而论,北狄与我国之间还能平静多少年?”

    北狄抢掠中原早就习惯了,盛国自开国前就与北狄素有积怨。两国现下都是国内未平,军事上也没准备好,等到两国缓过气,迟早要打。

    “十年?二十年?不会太迟。”沈栗道:“想必阁老心里明白,和亲顶多能拖延两国决战时间,却不能最终阻止。到时候两国翻脸,公主怎么办?”

    见邵英和封棋脸上勃然色变,沈栗又添了一把火:“把北狄人想的缺德些,到时候他们把公主和公主所诞王子推到军前,这仗我们还打不打?怎么打?”

    邵英不由设想一下沈栗假设的情景,不由心里打了个哆嗦。二十年,说不定到时候自己还活着。邵英作为皇帝能下狠心让公主去和亲,作为父亲可不一定有决心让女儿踏上一条必死之路。

    封棋也有些动摇了。首辅大人处理政事会摒除感情影响,如果和亲真有利于盛国他也毫不犹豫的支持,但如今由沈栗分析,这好像是个赔本买卖,封棋就不那么坚持了。

    再者,封棋还真不能保证沈栗的设想不可能发生。坚持让公主去和亲,结果公主不得好死——虽然以自己的岁数可能已经入土,但发狂的皇帝说不定要鞭尸,嗯,也得为自己儿女们留点后路。

    “至于阁老所担心的湘州之事,学生提议赶紧趁北狄这几年没精力犯边的时候料理干净了,不然真拖到日后酿成两线作战之势,朝廷实在吃力。”沈栗建议道。

    封棋叹道:“先帝过于优待湘王了,他一日不反,就一日不能动他。”

    “阁老肯定湘王确有不臣之心?”沈栗问道。

    邵英冷哼道:“司马昭之心。”

    邵英没有成为太子时和湘王曾经赤膊而战,湘王的武力值比邵英稍微高些咳咳。

    湘王若是个蠢材,邵英也不会把他视为心腹大患。问题是湘王确实有些水平。两个人当年半斤八两,论才干差不多,一个是嫡长子,有人伦大义,一个比较得邵廉喜爱,有投机者支持。

    最终决定两人胜负的也不是政治决斗,而是邵英先有了邵威。

    湘王憋屈:论没儿子的怨念。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手段与底线

    等湘王终于盼得世子降生,黄花菜都凉了!湘王能甘心吗?

    邵英和湘王彼此心里都清楚,早晚有你死我活的那天!

    封棋道:“找不到湘王谋反的证据,陛下想要动他,只怕有不容兄弟之嫌。”

    皇帝想收拾湘王不是一天两天,可惜先帝允许湘王拥有私兵,又允许他在湘州收税,结果湘州让他经营的跟铁桶似的,邵英一直没找到机会。说白了,就是面子问题,怕人说他小心眼。

    邵英怅然道:“朕有生之年必要平定湘州,不可教太子为难。”

    邵英打湘王是哥哥打弟弟,轮到太子就是侄子打叔叔,名义上就不一样,面对的舆论压力也不同。湘王比邵英小,说不定就打算先熬死了邵英再对付侄子。

    听皇帝提到太子,沈栗不由面色微动。

    “怎么?”邵英问。

    沈栗迟疑道:“学生并未见过湘王殿下,不知其人长短,再者此事也是陛下兄弟私事,学生不该轻易多言。然而假若湘王真正狼子野心,学生身为太子伴读,不可不为殿下打算。”

    邵英似笑非笑道:“怕朕真把湘王这个麻烦留给太子?”

    沈栗连忙道:“陛下正值壮年,长命百岁。”

    您老人家看起来不像短命的,太子要面对湘王这个麻烦还有的等。

    邵英喷笑,对沈淳道:“倒不枉朕把他放在东宫,知道为太子打算。”

    沈淳小心道:“各司其职,臣子身为东宫伴读……”

    “好了好了,沈栗能为太子筹谋,朕很欣慰。他是朕挑给太子的,忠于太子就是忠于朕,你呀,就是过于谨慎了。”邵英摆手道:“沈栗,你刚打算说什么?”

    “陛下,学生是奇怪。刚刚陛下说,湘王殿下谋反之心是司马昭之心,阁老和家父也面无异色,可见在家父等人眼里,湘王殿下确实不是什么好角色。奇怪的是,学生这个年纪,却对湘王殿下所知不多,若非陛下与首辅特意提起,学生并不知湘王殿下怀有异心。”沈栗道。

    封棋咳了一声道:“帝位之争,不足为外人道也,近年来朝中不提湘王。”这是不好意思说。

    沈栗叹了口气道:“请陛下恕学生妄言。“

    “但说无妨。”邵英道:“此处又无外人。”

    沈栗拱手道:“阁老误了。帝位之争,已有胜负,陛下是先帝亲自扶上帝位的,拥有大义,怕人说的不是陛下,反而是这位湘王。”

    “只是宣扬此事又有何用?毕竟没什么什么光彩?徒让人议论皇族旧事。”封棋道。

    “因为咱们不肯谈论,湘王却未必不肯说。阁老可以想象,在湘州一域,陛下会被湘王形容成什么样。”沈栗道。

    封棋忽地站起:“不错,老夫疏忽了,湘州已成国中之国,湘王必定说尽陛下坏话。”

    “而我们这里却对湘王闭口不言,如今怕是与多人对湘王的了解和学生差不多。就是日后湘王反了,怕是还会有人奇怪湘王为何而反。”沈栗道。

    您自己闭口不提,湘王说不定就把您形容成一个刻薄兄弟的寡恩之人了。您既然那么在乎面子,怎么不先向天下宣传湘王不义。

    “太被动了。”邵英喃喃道。

    “不错。陛下,如果您已下定决心平定湘州,为何不让人把湘王种种罪行公布天下?”沈栗道。

    封棋愣了愣,湘王此人……湘王除了心心念念要造反,还真没有什么太大的罪行。

    “谋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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