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邢秋冷笑道:“本官确实打算杀人灭口。”
才茂涎着脸道:“大人诓小子呢,大人若是要动刀子,何必与在下废话?”
邢秋叹道:“你倒舍得下脸皮。”
沈栗严肃道:“才公子不可与人提及见到了邢指挥。”
才茂连连点头道不敢。
沈栗催道:“才公子有什么话请讲。”
提及这个,才茂忽然又激动起来,也顾不得邢秋在侧了:“沈栗,那万墩儿一家是假的!万大丫你得给我退回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火候
沈栗讶然。
他早就对万墩儿一家起疑,只是没空出手来细查。说到底,不过是几个奴才,有身契在手,发句话把人圈到院子里不准出去,就算是来者不善,他们也没机会作妖。他本来计划着到开始清算丁柯时再着手调查万墩儿等人的,没成想才茂这个终日迷糊的竟自己发现了端倪。
沈栗认为万墩儿一家是小事,对才茂来说却是了不得的大问题,被迫收了万大丫这个童养“妾”被才茂视作奇耻大辱!虽然诸如才茂之流的纨绔看起来十分的“不要脸”——老大不小还自称孩儿,对着侍卫撒泼耍赖,抱着缁衣卫指挥使的大腿求饶命——其实不然。正相反,这些纨绔们是很讲究面子的,只不过他们所追求的脸面与一般人稍有不同,说白了,就是三观不正。
收了个黑呼呼,矮矬矬,丑了吧唧兼力大无比小小年纪就可以骑在自己身上揍的“童养妾”,日后回了景阳,岂不是要被小伙伴们笑死!打从万大丫进了院子,才茂心里就不舒坦。
说来也巧,沈栗等人这段时间拉着才茂教贫民做雪屋,才茂爱偷懒,没事就溜边,结果叫他听见一个流民被人叫做万墩儿!
因为他如今有个向丁柯传递假消息的任务,才经武曾经警告过他小心万大丫,才茂本就不待见她,听说万家有疑点,自然会更加关注。他知道大丫一家原籍在大同,万墩儿这个名字又少见,辨识度高,这回不经意间听到一声,立时就注意到了。
把人叫过来一问,这个人偏又自称万十一。才茂自然不会轻易罢休,反复追问,又吓又骗,这个人才说了实话。
这个人确实是叫万墩儿,只是后来把姓名卖给了万十一,两人互换了身份!
一个贫民的名字怎么还值得一卖呢?万墩儿小时候家境还算过得去,念过几天书,还参加过一次县试,在贫民里算是上等人了。可惜,后来家境败落,别说继续读书,吃口饭都成问题。这万墩儿有个堂弟名叫万十一,心眼比他灵巧,日子还能对付下去,时不时半个菜饼子一碗汤地接济他。后来万十一穷急了眼,也不知怎么就叫他寻么出个机会,说是得了大官家里管家的青眼,能到富贵门里混饭吃。
对连饭都要吃不上的人来说,能到大官家里做个奴仆也算好事,所以,这个机会也是有竞争者的。万十一脑袋一热,把藏在胸口的二两银子给了万墩儿,求堂兄与他互换身份。万墩儿考过县试,虽然没过,也算是读过书的人了,要是顶着他的身份去竞争一个奴仆的岗位,岂不十拿九稳?
时常接济自己的堂弟苦苦哀求,万墩儿也自忖日后飞黄腾达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二两银子的诱惑下,万墩儿变成了万十一。
万十一成了奴仆,跟着大官迁走了,大约怕万墩儿后悔找上门去,索性断了联系。由于“万墩儿”这个名字已经因为卖身为奴,被官府注销,真万墩儿便只能以万十一的身份活下去。故此,虽然乡亲们都习惯于称呼他的本名,但在面对官吏们时,他使用的还是万十一这个身份。
才茂一听就跳脚了,合着沈栗院子里那个万墩儿一家真有可能是假的!他又细问了两句,这个万墩儿确有一个妹妹小时候走失了,才茂一拍手,十有**,眼前这个流民才是多米的舅父。
合着自己那个童养“妾”不但长得丑,还是冒牌货的后代!呜呼,不可忍——找沈栗去。
听过了前因后果,沈栗也不由感叹,怪不得以前托沈凌在大同找了好几年都没找着人,合着还有这么个缘故。身份都没了,沈凌按户籍去查,哪里能找得出。
邢秋对这些鸡毛蒜皮不感兴趣,又威胁了一番才茂,顺着地道离开了。沈栗则叫上多米、竹衣,跟着才茂去看“万十一”。
虽然一路上沈栗并未向多米解释才茂的发现,但见到“万十一”时,多米心中立时有了预感。
沈栗与竹衣也非常惊讶。他们是见过多米阿妈的,这个“万十一”简直就是个男版多米阿妈,长得太像了。
沈栗与方鹤等人对万墩儿一家的防备多米早有所觉,如今见了这位“万十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抖着手掏出当日相认时万墩儿拿来作证物的银锁递与“万十一”看。
“万十一”惊讶道:“这不是小人的银锁吗,怎么会到了这位公子手里。”
“我不是什么公子,”多米木然道:“这银锁是一个叫做万墩儿的人给我的。”
“什么万墩儿!果然是他拿走的。”“万十一”不认得这几个人,只气呼呼向才茂道:“当日那杀才用二两银子买了小人的身份,他离开大同前回去看过小人一次,结果等他走后,这个银锁就不见了。杀才!他大约是心疼那二两银子,才偷了小人的银锁抵账!”
沈栗与竹衣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这银锁该是我舅父的,”多米红着眼道:“我阿妈原也有一个。”
“万十一”呆滞了半晌方才想明白:“你是我那走失多年的妹妹生的儿子?碗儿呢?她在哪?”
多米红着眼道:“家母已经仙逝。”
“万十一”沉默一会儿,伤心道:“我娘生了六个孩子,只活下两个,如今碗儿也去了,都是我害了她。”
沈栗道:“好教这位老伯得知,如今我这随从已经找到一个自称是万墩儿的舅舅了,如今加上您,孰真孰假却不好分辨。”
“是不是那个换了小人名字的杀才?”“万十一”又气又急道:“他是假的!您看看我的脸,小人兄妹两个长得十分相似,那杀才长得不像!”
“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很多,”沈栗淡然道:“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都可能长得一样,单凭一张脸说明不了什么。”
“还有,还有人证,等小人到老家去找乡老作证。”“万十一”转头看向多米道:“我不在乎你是否认下我做舅舅,看你穿戴,想是衣食无忧的,也不需要一个像我这样身无分文的亲戚。但你决不能误认那杀才,他不是好人,小心他日后害你!”
多米不由有些动容。认下万墩儿一家后,多米为他们承受了很大压力。万家的不识礼数,非把女儿赖给才茂做童养“妾”,每日里向他刮钱财,又爱犯口舌,连累自己渐渐被少爷疏远。万墩儿对这些心知肚明,偏偏装聋作哑,由得自己为难。
多米失去父母后,把亲情看的太重,因此当初没怎么迟疑就认下了万墩儿一家。但他把亲情想得越好,接触万墩儿后就越失望。多米常常被沈栗带在身边历练,许多事是看得清的,万墩儿一家对他只有利用,根本没把他当亲戚看,甚至有时还防备他。而今日这个“万十一”只不过刚刚相见,甚至还没和自己相认,却先想着叫他小心。
沈栗仍然摇头道:“还是不够,人是可以被收买的,谁能保证你找来的人说真话?”
“万十一”哑口无言,急躁地走来走去,忽然喊道:“牙印!你娘胳膊上是不是有个牙印?那是我咬的,我们俩争果子吃,后来急了向她左臂上咬了一口,结果她跑了就再也没回来。这件事我回家没敢提,谁都不知道。”
多米闭了闭眼,攥紧腰间刀柄回头就要走。
“别介,”才茂急忙上前拦着:“你往哪儿去?”
多米两眼发红道:“去宰了那个骗子!”
“哈哈!”才茂什么都顾不得了,仰天大笑道:“果然,那个是假的。走,我跟你一起去!那个什么万大丫,我是一点儿都不能忍了。哈哈!苍天有眼。”
“不行。”沈栗道:“现在不行。”
“为什么?”才茂怪叫一声。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发现的秘密,如今好容易有了理由赶走万大丫……才茂怒视沈栗:“别以为在下不敢动手!”
沈栗悠然道:“学生虽然不才,但才公子大抵是打不过学生的。”
沈栗毕竟出身礼贤侯府,祖父父亲都是武将,就算他从文,沈淳也没打算叫他“文弱”下去,刀马是不需学了,普通的拳脚还是学了几套,对付高手没希望,打个地痞闲汉还成——才茂的武力值大约还不及个地痞。
沈栗吩咐多米:“先给你舅父找个稳妥的地方安置下来。此事先不要声张,更不要在那一家面前露出马脚来,做得到吗?”
多米点头道:“小人听少爷吩咐。”
万墩儿好歹还有老婆儿女,“万十一”孑然一身,手中只有两身破衣衫,一块包袱皮,神情激动地跟着外甥走了。
沈栗回过头,见才茂正拼命地翻白眼,失笑道:“还请才公子再忍耐一时。”
才茂虽然不知沈栗为什么拦着他,但他也明白眼前的少年不会无的放矢,虽然心里不悦,倒也没有试图撒泼:“一时是多久?”
“很快。”沈栗轻声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末路将至
安守道的直系兵将一向待遇优良,地位超然。这是他们忠于安守道的原因,当然,长官“帮亲不帮理”的风格也使他们养成了骄奢蛮横的习惯。
在平时,囿于安守道的偏颇,挨了欺负的受害者们敢怒不敢言,只得生受着。但在大同府连翻天灾之后,**便显得越发不可容忍了。
短短两个来月,安守道带来的兵将就与本地卫所的士卒打了好几仗,甚至闹出了两条人命!随着仁德的太子进入大同府,卫所士卒的胆气愈壮,争斗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到后来,连禁军也开始与安系兵将产生摩擦。在这段要命的时间里,怕禁军找太子告状,安守道不能再为自己的手下“撑腰”,反而告诫他们须得谨言慎行。
靠山不作为,这叫一直狐假虎威的属下们怎么能接受得了!高人一等的待遇也没了,竟与卫所那些破落户拿着一样的钱粮!随着“特权”的消逝,不满渐渐累积。
而对于卫所的士卒来说,怨恨一直存在。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安守道的卑劣,如今一时的优待只不过是为了将来继续夺走罢了。
禁军: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老子面前蛮横?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这里面随便挑个小校尉就是勋贵出身,你们敢在老子面前扎刺!安守道你是怎么带的兵?
每日里忙活到筋疲力竭的安守道还没意识到,如今驻扎在大同府境内的三系军士都在暗暗地用不满和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刚刚处理了一起殴斗事件的安守道被心腹班子宁自军中催回来,铁青着脸来到正堂,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古、学、奕,你疯了!你怎么可以来这里!”
“在下怎么就不能来了?”来人轻笑道:“安大人别来无恙。”
安守道恼道:“姓古的,你自己作死不要牵连了我!班子宁,把古将军送走!”
“慢着,”古学奕道:“安大人心里应该清楚,若无必要,在下也不会冒险踏上盛国的土地。”
安守道:“你也知道冒险?太子殿下带了一万多禁军,一旦得知你来到大同的风声,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
古学奕幽幽叹道:“安大人,在下此来是向大人求救的。”
安守道忽然沉默不语。
古学奕接着道:“大人想必可以料到,大同府一带遭了雪灾,草原上的灾情则会更严重。”
安守道叹道:“你是想来筹措粮食的。”
古学奕点头:“牧民们冻死很多,在下得到命令,一定要想方设法带回些粮食,哦,还有筑造雪屋之法,以及蜂窝煤等物。”
安守道冷笑道:“你要的还真不少!”
古学奕轻声道:“在下必须得到这些东西,必须。”
“不可能!”安守道断然拒绝道:“自从沈凌任大同府同知后,咱们交易的线就已经断了,再说,就是先前,咱们交易的货物也不过就是少量盐铁茶,急切之间老夫上哪去找粮食!”
古学奕盯着安守道不语。
安守道只觉越发焦躁起来。
在祺祥商团成立后,盛国对北狄的贸易彻底转为顺差。北狄也曾试图扭转局势,奈何牧民们逐水草而居,很难组成像样的商团,加之草原与盛国天然物产上的差异,这种顺差随着祺祥商团的发展反而越来越大。于是北狄通过降将古学奕与三晋官员官员暗地联系起来,偷偷以较为低廉的价格向三晋少量购买盐铁。
当年丁、安等人做这走私生意很痛快,却没料到今日会被人找上门来要挟。古学奕不顾安危在这个时候跑来大同府,想必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带回些什么了。
古学奕也是有苦自知。当年他抛家弃子逃到北狄,并没有得到重用。北狄人并不喜欢降将,不喜欢背叛者。为了教盛国丢脸,古学奕才会被北狄朝廷保护起来,并得到个还算过得去的职位。直到北狄人发现他能与三晋官员联系。
这次雪灾令北狄人急红了眼,当得知大同府内出现了雪屋等神奇的东西后,对古学奕下了死命令:得不到东西,你就别回来了。
古学奕倒是真想再次逃跑,但他舍不得。他的家族被邵英连根拔起,儿女不剩一个。到了北狄后,重新娶妻生子,可惜,年岁上来,努力了几年也只得了一个儿子。再跑?以后还有给自己送终的人吗?
世上最难惹的两种生物一为母亲,二为困兽。安守道怕古学奕急红了眼,把以前走私的事情掀出去,拉着自己一起死,只能缓了语气道:“雪屋还好说,粮食与蜂窝煤……”
古学奕道:“安大人好歹筹措些,让在下回去好交差。”
粮食与蜂窝煤如今是紧俏物品,几乎算得上是安人头分配,安守道上哪里去找!
只能找丁柯出主意。丁柯思量了半天,道:“如今那浩勒参与府衙运行,沈栗等伴读每日里也督促救灾事项,如今要在府库里做手脚实在不容易。唯一的方法就是……军中!”
“什么?”安守道怒道:“不成,如今卫所越来越不听话,不能这个时候动用军资!”
丁柯叹道:“如今唯有军中是太子殿下那边不能插手的。”别的地方做手脚,太容易被发现。
左右为难之下,安守道最终还是决定挪用一批军资。
“又不是头一次了,”安守道想:“只要做的隐秘些。”
安守道没有料到,正是这批军资,让他踏上死路。
沈栗趁着某次太子与晋王世子谈诗论画,提起了丁同方。太子颇有兴致地召见了这个身残志坚的才子。
丁同方的学问不行,但书画确实是可以拿得出手的。在几次封命作画后,太子给了“笔墨苍古,淡然天真”的评语,当日回到处所,丁同方在沈栗面前失态大哭。
他出身官宦人家,本应生活随顺,前程无量,却落得半生抑郁,半生隐忍,如今终于有了出头的希望,心情之复杂激动无法表述。唯有尽兴一哭,笑之骂之;尽情一醉,舞之蹈之。
命竹衣与多米扶着丁同方回去休息,沈栗望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却不由深深叹息。
想必丁柯的继室那边也该有消息了吧?沈栗淡然想。
丁柯将家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沉吟良久。
信上带来了继室多年之后再次怀孕的消息,言之凿凿,男胎无疑。
言下之意,不需揣测。
就在两日前,丁柯还在为儿子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而欢欣鼓舞,而如今新的选择出现后,到底要怎么办呢?
继室生下亲子后,绝不可能再容忍丁同方存在。选继室,把那小的养大还需要很多年,也不知将来能不能成材。选大的,要怎么安排继室和幼子?况且自己对三子实在称不上多好,那小子会不会心中记恨?逃走的老大会不会回来找他,会不会告诉他当年的恩怨?
丁柯忽然派人来接丁同方,说是在沈栗住所打扰良久,如今还是接回去的好。
沈栗挽留道:“学生这里住的离太子殿下居所近些,世兄腿脚不便,万一太子殿下召见,从这里走省些时间。”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什么都没有太子殿下的意志重要,来人已经放到嘴边的“孝道”在齿缝见滚了滚,到底咽了下去。
见来人走了,丁同方吁了口气,向沈栗谢道:“多亏贤弟为愚兄解围。”
沈栗摇头道:“世兄这样又能拖到几时呢?您与丁大人是父子,早晚是要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