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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试过一生下来就被光环荣耀围绕?所有人都知道你未来的道路,而不必过问你自己的意思。武林盟主的儿子就一定是英雄豪杰高手大侠,所以出类拔萃是必然,但若有半点闪失,便说你给家里摸黑丢脸,对不起列祖列宗。这样小心翼翼唯恐给人说三道四的日子还有什么乐趣?所以,不如一次做绝。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肖秉性,知道我就是这样的,等他们彻底失望了死心了,也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反正这个家里循规蹈矩光耀门楣的已经够多了,也不差我这一个。
他把花生抛进嘴里,嬉皮笑脸道,更何况比起这些只知练剑的庄内弟子,花月坊磬吟楼的人要有趣多了,你说可是?若不是这样,你我又怎么会认识?
听他说到当年的尴尬事,我便是一阵不自在。
如此说来,你要我做的都做到了,那你是否该兑现你的诺言?
我点点头,作揖道,方才你应该听到了,在下姓恭名喜,是东宫侍卫长兼右庶子。
他却摇着手指,我是问你真正的身份。
什么意思?
你虽是侍卫却不会武,虽为东宫右庶子却为四皇子卖命,难道不觉得奇怪?
他说着又喝了一口,道,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这么觉得你没这么简单。
我沉默了一会儿,抓了几颗花生,学着他的样,抛进嘴里,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其实你差不多也该猜出来了,我就是那个四皇子——姬绍熙。
那又如何成了东宫侍卫?
说来话长……
我朝他扯出一个笑容。
……曾经有预言说大宣会灭在我的手里……说不定以后有一天你会后悔今日帮了我……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他道,现在我正好在你身边好好看着,看你能够用这样一双手引出什么惊涛骇浪。
待在我身边?我笑,就不知道你是否有这样的本领了。
我站起来,从高处俯视这个山庄。
因为从今天起,我会向上攀爬,任何人或事都不能阻止这种向上的趋势,我会爬得很高很高,直到大宣的最高处,然后自上俯视下面的芸芸众生。若你能跟上我的脚步,便一起来吧。
我看向他,到时候我会慢慢告诉你一切的来龙去脉。
他看了我一会儿,笑了,那样自信,道,这又有何难?
我也笑,朝他伸出手,来大宣宫吧,一起来吧。
28
谁也不会想到,姬绍熙回到宫中,第一个去见的人竟然是淳。
淳也极为意外,戒备的盯着我。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东宫右庶子吗?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微臣今日前来,只为请殿下鉴别一物。
哦?什么东西?
摊开右手掌心,一截断木赫然入目。
淳只看一眼便笑了,掩不出的得意之色,一扬手,殿中之人便退了个干净。
他盯着我道,姬绍熙,你这算什么?
来讲和的。
哼,就凭你?!
他嗤笑,仿佛听到了最不合情理的笑话。
你可明白自己现下是何处境?处心积虑假扮失忆,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若我抖出去,你便完了。可你现在非但不哀声求饶,反而大模大样地的跟我说什么讲和?
的确,你是识破了我,可那方法太匪夷所思,没有直接可以证明的办法。纵使你秉明父王和隆,以他们向来的小心谨慎,与其听你一面之词便下令治我的罪,不如亲自试探,寻求真相。你的揭发对他们来说,至多不过是个触发的契机罢了,即便我的所作所为果真被他们发现,以这区区东宫右庶子的身份,想要对他们不利,对大宣不利,不过是蚍蜉撼树之举,又何足为患?
所以,你虽煞费苦心骗我入套,到头来却不会有人记得你半点功劳,当真是得不偿失。
他冷冷道,得不偿失?说得好听。你不会以为光凭这四个字便可要我轻易放过你?那岂不是更得不偿失?
并非如此。
我静静的看着他。
留下我,对你得一样东西大有裨益。
什么?
皇权。
他不屑,出言讥讽,笑我自不量力。我并不回嘴,耐心等他嘲弄完,道,既然如此,微臣便先行告辞,若三殿下何时改变了主意,请随时告之。
言毕,便退了出去。
这是一场赌局。
而我有不输的自信。
尽管淳一直以来都站在隆的阴影里,扮演着帮凶,时常被人在背地里讥笑成隆的下人,但我却知道以他的心机城府之深,决不会平白甘于人下。
他只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而姬绍熙所要做的,便是暗中撩拨他对于皇权异常敏感执著的神经。
这便是皇家的宿命,没有一个人逃得过对于权利的追逐与杀戮。
淳对于我的话,只可能有两种反应。
信了,便是与我合作,他有他的野心,我有我的目的。
不信,也是与我合作,这样,他才能在虚与委蛇间,抓到我图谋不轨的证据,好向父王和隆邀功。
但现在一切还言之过早。
在淳的回音到达之前,我所能做的便只有等待。
等待。
几日后,终于有人前来传话,却并非淳派来的。
我大吃一惊,只因这太监竟是父王的手下。
我跟在他身后快速的穿行,心中的不安迅速堆积。父王到底因何事竟会宣我——一个小小的东宫右庶子前去觐见?
而且偏偏在我找淳说了那些话以后。
莫非我对淳的估计错了?他宁可放弃与我联手抓我把柄的机会,而选择了秉明父王?
我一边告诉自己这只是无端猜测,一边不禁在心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若淳真的说了,那父王今日宣我的目的便只有一个——试探。
进殿,跪下,行礼。
父王居高临下,你来了?
我轻轻的笑,微臣来了。不知陛下召见微臣有何吩咐?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东宫右庶子,也不再是东宫侍卫。至于原因……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过。
父王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估量。这眼神我熟悉,从小到大,他便是这样看着我的。
攥着断木的右手在衣袖下不自觉地收紧。
一切到此为止了吗?
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费了多少心血,终于走到这一步,难道单凭淳的只言片语便完了?
父王向来说一不二,若是往日的姬绍熙,即便再不舍,也会强迫自己忍耐下去,因为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而现在的他却不同,若不开口,就再也没有机会,过往的艰辛困苦都会付之东流。
百恭的死也不再具有意义。
我抬头,直视父王的眼睛,道,微臣愚笨,不明缘由,还望陛下明示。
下臣直视天子是大忌,父王的眉头皱了起来。
从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你是第一个。
微臣只求一个说法,好让自己心服口服。
那我便告诉你。你和隆儿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和皇后母子失和,后宫不宁,你罪责难逃,所以这东宫再也容不得你。这个理由可够了?
他声色俱厉,我这边却笑了。只要不是淳告发,便有力挽狂澜的可能。
他疑惑,你为何笑?
微臣松了口气,不自觉便笑了出来。
我答得不慌不忙。
陛下传召微臣时,微臣的确慌乱过,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可是,陛下叫微臣来既然是为了太子殿下的事,臣便无需惊慌了。
父王扬了扬眉毛,哦?这又是为何?
皇后与太子殿下不合,臣的确逃不了干系,皇后若要对付臣,臣无话可说,但陛下却不会。因为陛下知道杀了微臣,只会使他二人愈行愈远。若要息事宁人,最好的办法便是等待,等待太子一时的热情随时间渐渐淡去。
陛下圣明,向来洞察一切,却从未对东宫发难向太子施压,原因便在于此,可皇后却不明白这些,只希望能借陛下的手名正言顺的除去障碍,这才有了前些日子凤梧宫的那场戏。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微臣虽侥幸逃过一次,也不是次次都能逃过的。若皇后当真得手,太子回来,少不了怀恨在心。倒不一定是因为微臣,而是身为大宣太子的尊严受到了伤害。
所以,陛下今日召见,决不会为难微臣,自然也就不必惊慌了。
父王看了我良久,终于道,不错,我不过是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什么情况下都笑得出来。
现在陛下看到了。
他点点头。
只是……莫要忘了君无戏言,你已不再是东宫的人。
他冷冷的道,自今日起,你便是这盛德宫里头的侍卫了。
父王不愧是父王,一举一动,深谋远虑。
他明白,与其杀我引起父子失和,不如保我性命,还可以用来牵制隆。所以,他在皇后再次处心积虑设计圈套前将我调往盛德宫。
这是保护,更是监视。
虽然没了官职,但日子和在东宫时相比,变化并不明显。
我依然是唯一一个不会武功却能出入内殿的侍卫,也依然给众人讲笑话讨人欢心,而父王则每日不动声色的看着一切,仿佛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掌控。
他的眼神虽然叫人打从心底泛出凉意,但我却从未间断过自己的笑容。
我知道父王心底的疑虑并未消散,或许是为了便于监视和试探,总是将我安排在他的左右。或许正如隆所说的,每一个帝王都是一尊神,因为我在父王的身上找不到弱点与破绽。
只有一次,他沉默不语的伫立在风中,面对开阳宫的方向,看天边潮红如血,鸿雀归巢。
他的表情模糊在斜阳里,叫人看不真切。
于是,我乖巧的退开,也去看这夕阳,直到父王唤我的声音响起才忙不迭回神,仿佛我也是因这景色美丽而沉醉。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虽然和东宫里的人相比盛德宫人更多了几分小心和缄默,然而在最初几日的生疏客套后,我和这里的宫女太监侍卫们也迅速的熟识起来。
父王去别宫临幸,无需值夜时,大伙儿便窝在侍卫房中喝点小酒,掷掷骰子,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像东宫里那么猖狂。除了父王这层原因外,盛德宫的侍卫长全叔也功不可没。若不是他管教甚严,难保不会变成其他宫那样。每次吃喝玩乐,侍卫们都小心翼翼躲着不让他发现。
然而,某日我守卫归来,路过全叔的房间,竟听得里面人声喧哗。那些人不时叫着“开大”“开小”,里头俨然是个赌局。
心里正纳闷,碰巧一个侍卫推门出来,我便上前询问。
那侍卫笑道,那是你不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又有哪个侍卫不好赌?只是他这人手气实在太差,十赌九输,他一输脾气就差,连累大伙儿倒霉,所以有什么好玩的大家都想法瞒着他。其实整个盛德宫最好赌的便是他,当初他为了转运还曾经强令所有人不得再喊他“全叔”,就因为和“全输”谐音,说不吉利。可惜收效甚微,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今日怎么突然……
今日是他侄子入宫当侍卫来了,听他说这侄子自小便是福星福将。这话看来还真不假,只要他一来,全叔手气就转好。这不?已经连赢了七局,唉,只可惜了我这个月的俸禄……
那侍卫嘟嘟囔囔地走了,我却耐不住好奇,推门进去。
屋子里挤满了人,酒香扑鼻。全叔坐庄,意气风发。在他旁边,站着那个新入宫当侍卫的侄子。
他正把一颗花生抛进嘴里,看到我进来,便停下手,朝我笑了,眼睛亮亮的。
……我没想到你竟来得这么快。
天枢道,我一早便说过这不是什么难事。
可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到了盛德宫?
他笑,自然是听全叔说的。
你和全叔……究竟是什么关系?
大内侍卫既然会功夫,又怎么可能与武林毫无瓜葛?既然与武林有关,又怎么能可能与武林盟主没有关系?全叔原本叫做白全,是傲雪山庄的账房,十几年前入宫当了侍卫。所以入宫这种小事又怎么会难倒我呢?
的确,你一人入宫容易,不过买通几个太监找个缺位补上就好,但我若要三十个人或者更多入宫呢?又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那便需要耐心和等待,一个月也许几个月,才能寻到空缺和调动事由,也可能更久。
我严肃地看着他,你可知道等待意味着什么?这对我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只因这是我不得不背负的宿命,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而你,本是一个局外之人,等待之于你是一种残忍的刑罚,你大好的青春就此消磨在死气沉沉的灰色宫闱中,而这场赌局的输赢没有人可以担保,你真的要陪我赌下去?
他嘻皮笑脸,我便是要陪你赌一场。莫非你忘了我是福星福将?有我在身旁,可从没有人输过。
而且,比起在花街柳巷醉生梦死,我家老爹更乐意我在宫里安分守己,所以我只好难得做回孝子,叫他老人家少生几缕白发。
再说了,他道,谁说过等待就是坐以待毙?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若是你什么都不做,又怎么会等到我?你现在既等到了我,又怎么会等不到其他的?
天枢就这样成了我并肩作战的同伴,我的左膀右臂。
他既然进了宫,我便兑现了我的诺言,开始讲述一切。而他也反过来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我。
他和我一样排行第四,但我们的生活却大相径庭。
他这个人自小就很聪明,得到什么都很容易,也就从来不曾珍惜过什么东西。他虽有三位哥哥在上,但老庄主却对他青睐有佳,满心指望他能把家业发扬光大。而他却习惯于将自己扮作浪子,流连于风月之所,满心指望他家老爹对他失望。
现在,这场拉锯终于结束。
天枢入宫,既得到了自由,不用担心被未来武林盟主的头衔所迫,也对老父有所交待,正是一举多得,更不要说一旦功成,傲雪山庄将会得到的好处了。
我听他这么分析完,只得苦笑,本以为他不过是生活乏味太久,这才被我说动,一时兴起答应助我。原来他竟考虑得如此周详,甚至早已收到了第一笔好处。
我这才知道,天枢精于谋划计算,绝不亚于自小生活在宫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总是在不正经的嘻皮笑脸后,用一对冷静谲诈却又玩世不恭的眼看待这世间一切。
又过了几天平淡无味的日子,这次,我得到了来自淳的消息。
他派人捎来口信,提出条件:若我有办法让现任的太常寺卿倒台,由太子党一派的少卿接位,他便答应之前与我商议过的事情。
果不其然,他已然心动。
只是要做到他所说的并非易事。太常寺卿,又称乐卿,正三品,现年四十有余,是卿监百司之首。淳故意刁难,只因他认为以我之力想要扳道三品官员实属天方夜谭。
的确,而姬绍熙在宫里早已和亡灵一般无二,天枢初来乍到尚无势力,然而半个月后,太常寺卿却忽称身体抱恙,黯然辞官归去,由太子党的少卿接任。
我去见淳,他的眼中掩不住的疑惑与不可思议。
他问,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我笑,其实简单得很。我只是差人送了两封信出去。一封送到了太常寺卿那里,一封给了少卿。信上揭发了太常寺卿收受贿赂帮助胡人的事。除此以外,我什么都没做。
淳冷哼一声,好一招狗咬狗。
他道,既然你已经如约做到,那么接下来,我们便来谈谈往后的事情吧。
回到盛德宫,天枢已经在我房中等我了。
他问情况如何,我告诉他一切顺利。
这次多亏得你相助,否则又怎么能将信笺传出宫外?
他却道,这只是小事,真正重要的还是信的内容。不过你又是如何得知太常寺卿的这些举动?
我笑,我自然知道,只因当年向他行贿拉拢他暗中勾结胡人的那个人便是我啊。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贺广是赫连氏的长子,胡族的王,百恭的哥哥。
和贺广联手其实就发生在两年前我十九岁的时候,但现在想来,却恍如隔世。
我的人生以二十岁为界线被生生的割裂开来。
二十岁之前的姬绍熙为了保住百恭,每日强迫着自己周旋于朝廷之中,看各种黑暗龌龊之事,便自以为是堕落到了极点。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