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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子宁见他叹息,问道:“令妹婚事……”
徐辉祖苦笑道:“二妹性情刚烈,代王殿下与她夫妻仳离,我还在担心着急,三妹更固执!安王殿下早就在平凉另纳王妃,她说此生决不嫁二夫……再说,就算她愿意嫁,有安王殿下这段事情,谁敢来求娶三妹?惟有大姐,温柔贤淑德才兼备,只可惜所嫁非人!”
说完这些话,他又举杯饮下一口酒。
徐辉祖为了维持徐家“忠良”的名声,万般无奈下将弟弟徐增寿关押起来。徐达当初欢天喜地、无比感激接受朱元璋“君臣联姻”之时,一定不会想到今天的局面。
大女儿徐妙云嫁给燕王,“靖难之役”战火一起,她义无返顾、坚定不移站在谋反的燕王那一边;
二女儿徐妙英嫁给代王,史载代王将她与所生之子一起逐出代王宫外,夫妻关系之恶劣可想而知;
三女儿徐妙锦本来可以顺利成为安王妃,却为了燕王至今待字闺中。
李景隆对他说道:“关押不是办法,还是攻心为上。”
徐辉祖冷哼道:“攻心?我和刘璟找他谈过无数次,嘴皮都快磨破了,顽石也该点头了,他当面句句改悔,暗中还是向着姐夫!三妹都比他多懂几分道理……”他说到徐妙锦,似乎觉得不妥,刹住了话头,看向刘璟。
刘璟神色沉稳,肃然道:“燕王以‘靖难’之名行谋反之实,天下被蒙蔽之人不在少数,前些时候,湖广一带还有数名官员联名上书,请求皇上不要再迫害燕王!”
练子宁哈哈大笑道:“皇上迫害燕王?天道明君迫害谋逆乱臣?实在是颠倒黑白,谋反就是谋反,他欺骗不了天下所有的人!”
李景隆道:“燕王此次虽然惨败,燕军羽翼犹在,他以一隅之兵抗击天下兵马,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越不利,只怕他会拼尽全力反噬,兵行险着,放弃山东由江淮顺江而下,金陵就危险了。”
刘璟道:“即使燕王能越过江淮,金陵还有一道天险,大哥难道忘了,‘长江可当十万兵’?”
练子宁举杯道:“大哥不必担忧,朝廷有大哥这样的将才,何愁燕王之患不除?古往今来,藩王造反不知凡几,有几个图谋成功的?”
徐辉祖点头道:“我们继续喝酒,不说这些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刚得了几对上好的鹞鹰,让他们拿来给大哥欣赏欣赏!”
我对观斗鹞鹰毫无兴趣,起身对李景隆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他放开我的手,温柔说道:“别走远了。”
我走出暖阁外,站立在廊下,金陵的气候不象北方严寒,并不觉得特别冷。
忽然听见一个女子声音道:“你是谁?”
我循声望去,长廊尽头正是徐妙锦婷婷的身影,她肩披着黑色的羽缎披风,眸光向我投射而来。
我轻轻行礼道:“你是三小姐吧?我叫元妍,是曹国公的朋友,今天和他一起来府上赴宴。”
徐妙锦几步冲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说道:“我听说过你,真的很像!听大哥说,你和李景隆快要成亲了?”
我说道:“可能会吧。”
她脸上流露出一丝凄凉的笑意,美眸中光彩流动,说道:“你比她、比我都幸运,只要不纠缠上那个无情的人,就一定会幸福。”
我看着她悠远而飘忽的身影,明白她话中所指的“那个人”,是燕王无疑。
但是,她似乎完全改变了对燕王的态度,不再是当初那个情窦初开、对燕王全心信任和依恋的纯真少女锦儿。
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八年,她是在燕王的冷漠、莫愁湖畔的孤寂中渡过的。
对这个男人,我不再抱任何幻想,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听人提起。
返回金陵几天后,宫中传来旨意,命李景隆进宫觐见皇帝,传旨的小内侍说道:“皇上还有口谕,太后诏见元妍姑娘,请曹国公带元妍姑娘一起进宫。”
李景隆似乎不太愿意我进宫,仍道:“臣遵旨。”
我和李景隆一起进了皇宫,两名小内侍在前引路,离奉先殿不远,隐约见到一名宫妆丽人携带着几名侍女,面带戚容走出殿外,似是用锦帕拭泪,一名侍女扶着她,说道:“娘娘请慢些走,身子要紧。”
叶逐月依然美丽袅娜,柳眉间却洋溢着轻愁,她无意发现了我们,立刻停下了脚步,定定看向我。
那些小内侍忙道:“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李景隆欠身行礼,说道:“臣参见贵妃娘娘。”
叶逐月将眸光从我身上收回,语气轻柔中带着三分不满,说道:“曹国公东昌捷报传遍金陵,皇上龙颜大悦,一定多有赏赐。我家兄长承蒙你关心照顾,本宫还未谢过你呢!”
她刚才从奉先殿见驾出来,或许正为叶临风被俘一事去求朱允炆,一定没有如愿,才会迁怒李景隆。
李景隆态度谦恭,解释道:“臣不过是奉皇上旨意行事,怎敢当娘娘的谢?盛庸数日后就带国舅回京了,娘娘可以与国舅团聚。”
叶逐月冷笑道:“国舅?是阶下囚吧?”她说完这句话,眼圈更红,不再多言,带着丫鬟离去。
一名小内侍出殿相迎,说道:“皇上有旨,宣曹国公觐见,让奴才带元妍姑娘去后宫。”
李景隆对我说道:“你去吧,我稍后就去接你。”
我点点头,跟随那小内侍穿过御花园,走过那些熟悉的皇宫路径,一直走到吕妃的寝宫前,一阵幽香扑鼻而来。
宫苑旁边有一大片梅林,枝枝红梅迎风斗艳,深浅不一的红色花萼上娇柔动人,淡黄色的腊梅如蜡冻般透明莹润,香飘数丈之外,重瓣的桃粉色、白色梅花层层叠叠、婉约雅致。
走进殿中,吕妃端坐在铺设着厚厚羊毛毡毯的宽榻上,江绮怀坐在一旁,那内侍事先嘱咐过,我行礼道:“元妍参见太后、太妃。”
吕妃轻轻说道:“起来吧,听说你随李景隆去北方军营了?朝鲜女子果然与我们不同。”
江绮怀看着我道:“她的面貌和永嘉郡主竟然一模一样,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吕妃点头微笑,问了一些关于朝鲜国中习俗、服装、饮食之类的问题,我敷衍搪塞了几句,她们并不觉得有破绽。
没过多久,侍女传报道:“皇上驾到!”
我站起身跪地迎接,朱允炆身着明黄龙袍,头戴金冠,缓步走进殿内,虽然神情略带忧郁,精神却比我想象中好,李景隆跟随在他身旁。
朱允炆走近我,伸手扶起我道:“不必多礼。”
我见他如此亲密,吓了一跳,站起身退后一步,说道:“谢皇上。”
朱允炆微微一笑,对李景隆道:“朕昔日曾经说过,只要你大败逆臣,朕会亲自为你和元妍主婚。朕再加封她为庆熙郡主,将她嫁给你。其他的事情,你就不必再奏了,朕不会答应。”
李景隆带着掩饰不住的开心神色,说道:“臣多谢皇上恩典,一定不辜负皇恩,真心以待庆熙郡主!”
我怔怔看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所说“庆熙郡主”是谁,朱允炆正视我说道:“皇妹,不知道这封号你可满意?还不见过母后吗?”
李景隆见我茫然怔住,小声提醒道:“快谢谢皇上啊。”
庆熙郡主?
史载庆熙郡主是朱允炆的堂妹,怎么会是我?
朱元璋封唐蕊为“永嘉郡主”,朱允炆封元妍为“庆熙郡主”,两位郡主,两重身份,却都是朱允炆的“皇妹”。
我茫然说道:“谢皇上恩典。”
吕妃笑道:“很好,皇上多了一个妹妹,本宫就多准备一份嫁妆了!”
我无奈说道:“谢谢母后。”
朱允炆对李景隆说道:“母后会替皇妹择良辰吉日下嫁,出嫁之前她不宜住在曹国公府,就留在宫中陪母后吧。”
他的话在情理之中,李景隆并无异议,向我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臣会在家精心筹备,迎娶郡主。”
我在吕妃寝宫偏殿中暂时住下,吕妃命钦天监拣择吉日,那些钦天监测算了一番,郑重其事回奏,说宜迟不宜早,要到四月中旬才有上上大吉、适合亲迎的婚期。
李景隆得知消息,虽然略有失望,还是认真在曹国公府中置办婚礼,偶尔会进宫来看望我。
天气渐渐寒冷,雪花飘落。
清晨梳妆,我换上一身稍厚的雪白貂绒套,将头发在双侧挽起两个小髻,饰上两串红玉珠,走到正殿中,等候吕妃一起用早膳。
几名侍女正在放置一个大景泰蓝花瓶,里面插着数枝淡黄色的腊梅,一名侍女笑意盈盈道:“郡主,今年的梅花特别香呢!”
我走近前观赏,说道:“梅花香自苦寒来,腊月的天气最适合它了。”
我循着幽香走到宫苑外的梅花林中,凝视枝头,举手折下一小枝红梅,引动枝桠摇颤,细细的积雪如轻粉坠落在我脸上,一颗小冰珠恰好落在我眉间,我正要将它拂下来,身后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
我回过头,看见朱允炆身着朝服,肩披明黄色貂裘,踏雪而来,他似乎刚刚散下早朝,前来向吕妃请安。
我躬身拜道:“臣妹恭迎皇上。”
他一直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手中红梅,开心微笑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眉心有一个红点,昔日宋朝寿阳公主作梅花妆,如今大明朝庆熙郡主也有典故了。”
相传南朝宋武帝最宠爱的女儿寿阳公主冬日卧于含章殿檐下,一朵梅花飘落她的前额,留下五瓣淡淡的痕迹,拂之不去,侍女们惊奇公主动人梅花印记,纷纷效仿,以梅花印在眉头,“梅花妆”便由此而来。
我见他提起“梅花妆”,说道:“可惜没有了。”
他靠近我,伸手替我掸去发间雪粒,轻轻说道:“你能唤我一声‘允炆哥哥’吗?
我见他神情真挚,不忍心让他失望,低头道:“允炆哥哥。”
他握住我的手,说道:“我们永远都只有兄妹的缘份……你喜欢李景隆,不愿意他出去征战,我命他掌管国学,你可以放心了。现在天寒地冻,等到春光明媚之时,我再将你嫁出宫去。”
我心中明白,朱允炆厚待我,要我叫他“允炆哥哥”,都是因为唐蕊,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告诉他真相,但是想到自己当年“蕊妃”的身份,终究还是忍住,说道:“谢谢皇上。如果李景隆不出征,会影响朝中大事吗?”
他缓缓说道:“朝中忠臣良将不少,缺了他一个并不要紧,况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当年皇爷爷临终之时,告诫过我提防今日之事,皇爷爷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我!”
如果历史结局没有变化,明年六月燕王就会进入南京称帝,我会让李景隆尽快带我离开这里,朱允炆的生死是一个千古悬案,但是野史传说朱元璋给他留下了一口大木箱,里面是一套僧人常用的袈裟、木鱼、钵盂等,他从宫中后门逃逸,出家为僧,四海漂泊。
野史毕竟是野史,真相究竟如何?
但是,我决不能看着他自焚或者被燕王杀掉。
我心中一阵惆怅,说道:“母后该醒了,我们回去吧。”
他点了点头,拉着我的手,从梅林深处走出来。
正月初一,朱允炆率领群臣祭祀天地宗庙,在奉先殿接受文武百官朝贺,宫城内外仪仗林立,旌旗漫天,爆竹鼓乐声齐鸣,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盛世景象。
后宫中礼仪规矩纷繁复杂,朱允炆大宴群臣,后宫同样设宴,除了吕妃、江绮怀、郭惠妃、葛丽妃等老辈少辈太后太妃外,还有朱允炆的马皇后、叶贵妃,新封的李妃和吴妃等人,以及临安公主、宁国公主、庆成郡主等皇族女子,花团锦簇,在大殿中坐了几大桌,观看乐伎表演,笑语喧喧。
我和几名公主、郡主坐在一起,福清郡主朱浣宜恰好坐在我对面,我和李景隆四月即将成婚之事,金陵王公贵族内眷都知道,她既不看戏,也不吃点心,只是怔怔盯着我看,我无意中碰触到她的目光时,她立刻假装看向一旁。
临安公主问道:“听说梅驸马前日去了淮安?”
梅殷是宁国公主的驸马,河南侯梅思长的次子,史载他“天性恭谨,有谋略,尤长于弓马”,所有的公主驸马中,朱元璋最喜欢他。新春佳节之际,朱允炆调任梅殷出京镇守淮安,是为了防止燕王南下。
宁国公主装作不在意,昂首说道:“这么多年都在一起,分开一下倒好些!”
临安公主笑道:“你要是一年半载不见他,还是这么说话,我就服了你!”
宁国公主高声娇笑道:“皇姐就不要拿我取笑了,这些小辈郡主们,比我们当年可有趣多了……就说景隆……”
我听见她提到李景隆,怔了一下,却发现朱浣宜向我看过来。
宁国公主忙道:“不说了!看戏吧!”
她似乎是想和我开玩笑,却突然想起了朱浣宜,立刻岔开话题。
几名侍女用金盘端过数碗雪蛤凤梨羹,说道:“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给诸位小郡主的。”
我们一齐谢过,我本来毫无食欲,但是吕妃赏赐,不得不接过,勉强喝上几口。
谁知道才喝下去不久,胸腹之间郁闷难受,一阵接一阵的恶心感觉接连袭击而来,我强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用丝帕捂住嘴,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离席冲出殿外。
我一直冲到花圃旁边,扶住疏栏干呕,一名侍女追赶而出,替我轻抚背心,唤道:“郡主,可是着凉伤了胃?”
我几乎连胆汁都要呕出来,心中却发觉情形异常,这段时间我嗜睡、消瘦、厌食,状态和在云蒙山中一模一样。
难道……我怀孕了?和燕王肆意缠绵的那一夜,我怀上了他的骨肉?
我怔怔站立在疏栏旁,如同被雷电击中。
这是我第二次为燕王孕育孩子,只是换了一个身体,但这个孩子不是我想要的。
第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恨不得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生命的延续,可惜的是,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他,带着对燕王的失望和对白吟雪的痛恨失去了他。
我和李景隆的婚礼在即,我该怎么对待这个孩子?
难道就这样嫁给李景隆?让燕王的孩子喊李景隆爹爹?对孩子公平吗?对李景隆公平吗?
或许,他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他不该有一个无情、残忍、心中只有阴谋和手段、时刻准备算计别人的父亲。
那侍女还不明所以,靠近我问道:“郡主,奴婢立刻请太医来看……”
我忙道:“不要!”
却听见宁国公主笑道:“我一直以为景隆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他……看来庆熙郡主不能等到四月大婚了!”
我咬住嘴唇,今天在众目睽睽下失态,宫中女眷都是火眼金睛,一望即知是怎么回事,宁国公主说出了众人心中潜藏的话,她们似乎认定我怀的是李景隆的孩子。
宁国公主拍拍我的手背,说道:“有什么好害羞的?你迟早都是他的人,这件事遮掩过去就行,包在我身上!”
我眼看着吕妃和宁国公主将李景隆诏进宫来,心中百转千回,难过如刀绞,不知道他知道这件事情会作何反应。
我站立正殿屏风后,不久,李景隆身着新任的官服,潇洒倜傥进殿而来,见了她们行过礼,笑问道:“郡主不在殿中吗?”
宁国公主端起茶饮了一口,抿嘴笑道:“你这份心倒还虔诚!姑姑问你,你做过的事情,准备怎么收拾?”
李景隆目光轻转,答道:“如果是臣做过的事情,臣一定善始善终。”他虽然不明白宁国公主的话意,这回答还算中规中矩。
宁国公主道:“太后为你做主,元宵节一过,就将庆熙郡主嫁给你。不过,我们可不是为了你!”
李景隆似乎无比惊喜,说道:“谢太后,谢公主姑姑!”
吕妃起身离开,说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他面带微笑,恭谨答道:“臣当然想知道,请太后明示。”
宁国公主向屏风后看来,道:“其中原因,还是让郡主亲自告诉你吧,洞房花烛夜,别忘了我们待你的好处!”
我从屏风后走出,他多日不见我,走到我面前,含笑问道:“妍妍,我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太后所言之事,可以告诉我吗?”
我看着他开心的神情,对他无比愧疚,眼泪如同滂沱大雨潺潺而下,扑到他怀里说:“没什么,我今天看见浣宜了,她对你一直都很好,你为什么不娶她?(华夏网|china8)我配不上你……”
他身躯一震,神情微变,说道:“我如果想娶福清郡主,几年前就娶了,现在婚期临近,你……反悔了吗?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我见他误会,不想再欺骗他,啜泣着说道:“我对不起你,离开东昌那天晚上,燕王他掳走了我……”
李景隆拥住我,声音平静如水,说道:“告诉我,你现在怎么了?”
我低头垂下眼帘,说:“我有……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告诉他一个任何男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实,他即将迎娶过门的新娘,肚子里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即使他推开我,厌弃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如果他因此悔婚,我更不会有怨言。
我恨的人只有一个。
我茫然等待着他向我爆发出满心的怒火。
他却依然平静如水,柔声说道:“从军营那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