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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於常人,感情好的父亲和母亲,当初不顾众人的阻止结婚,甚至生下我,却在我小时後就分居。
我母亲是长媳,照理来说应当住在本家才对。可是奶奶根本不承认妈,怎麽可能忍受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因此父亲为了母亲,在离本家很远的地方买了一栋别墅,周末的时候住在那里,其馀时间只能在本家度过。
即使过了几十年,奶奶到现在还是反对这段婚姻,找各种机会阻止爸来找妈。但从我有映像起,不管等不等得到爸回来,妈就会在每个周末时,伴著我等著爸,然後强迫我听一些无聊的童话故事,讲一堆我没有兴趣的八卦,尽管我都不太理解。
可是我知道,就算她一个人也可以笑得很开心,可是看到爸开门的那一刻永远是最灿烂的。
妈真的很坚强。〃
像这次要出门前,妈特地跑来我们家,坐在客厅握著康龙的手说了一堆,最後一脸开心的讲:
〃让他们瞧瞧我孙子的本事。〃然後微笑和我们说再见。
当黑色轿车慢慢的驶入范家大门时,身体的不适让我很痛苦,心中惶惶不安,每次来这里都是不美好的回忆和感觉,而我相信待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看著深黑色的雕花的大门,这个占地几公顷的范家。如同古代的员外,浩大的排场让人啧啧称奇,美丽的花园让人目不转睛。
奶奶喜欢中国的山山水水,所以一路上尽是青石铺地,小桥流水,群松环绕。
从远处看,主屋更是雕梁画璧、美轮美奂,富丽堂皇如古代宫殿。
我看著窗外,身体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把我弄得汗流狭背,早上吃的东西在食道里翻滚不断,哀嚎的跳出来。
康龙从上车就握住我的手,温暖而稳重的一双手,不像我,冷汗淋漓,不舒服而发抖的一双手。
我们的角色彷佛对换了,好像来见奶奶的是我,好像那青涩的人是我,好像那个考上金融系,今天要来接受考验的人是我。
康龙的脸上是稳定与自信,像在做一件他非常熟练,连闭著眼睛都会的事情。
从大门口到主屋花了十分钟,车子到主屋前百公尺处停了下来,从这里开始只能走进去,因为奶奶不喜欢车子的吵杂声。
张叔替我们开了车门,张叔是管家,年迈六十,在范家已投入半生心力。
头发斑白的他,却还是恭敬的弯下腰对我说:
〃文少爷,好久不见,康龙小少爷,欢迎,老夫人已恭候多时。〃
我脚步蹒跚下车,说了声谢谢,不管他是否有听到。少来本家的我,本来就不习惯这些阵仗,加上昨日的高烧腹泻,我身体极不舒服,走一步都嫌痛苦。
看著那通往屋内百十阶的阶梯,我几近昏眩。
小康龙从後面扶住我,我推开他。范家最不能容越矩,後辈只能走在前辈後面,连并排都不行。
他说:
〃你放心,我扶你到一半,这个角度屋曾奶奶他们看不到,而张叔也不会告状,对吧?〃他转头问张叔,口气俏皮的如偷腥小猫。
张叔愣了一下,看著我,低头轻声说:
〃我什麽都没看见。〃
我惊讶的看著张叔,他可是范家三十年来最忠实的仆人。最奇怪的是,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康龙却好像很了解他。
虽然前头有一棵大榕树挡住我看向屋里的视线,但我不确定里面的人能否看到我们。
为了避免麻烦,我还是想说算了,可是一开口那做恶的感觉就要涌出。
最後他半强迫扶我走到离大榕树大约十公尺前。大概走了几分钟,然後,我注意到康龙的视线──
那里有一颗如琉璃翡翠般精美的石头,如拳头般大小,如果不仔细看,美丽的石头就会隐没在这片古色古香的树林里,可是当我再眨眼,那颗石头却不见踪影。
是我产生幻觉了吗?
〃只能到这里了,你撑著点,就算倒下来也没关系。後面有我靠著。〃康龙在我耳边小声的说。
21
脚步虚浮,但我还是忍著走完剩下的路程。
到了主屋门口的时候,我喘不过气停了下来,只见门口外站了一排穿著黑色西装的人,那个名叫'小陈'的男人也在其中,面无表情的看著我们。
范重祥也来了吗?我一阵厌烦,却只能拖著身子继续往主屋内走去。
范本家的房子皆有百年基础,房屋都有泛古的木头味道,就连里面住的人,似乎有也点食古不化。
奶奶正坐在大厅的主位上,如同古代的老太太,手中还拿著一盏陶瓷的杯子,轻轻浅酌。年迈九十的她,外表像古人,住的像古人,想的也像古人,连衣著都是那绣龙凤的丝线。
身为长子的父亲坐在右首,手中拿著扇子,汗雨如下。主屋的房子没有安装冷气,一是怕破坏了建筑结构,二是奶奶相信心静自然凉。一旁只有不合时代的电风扇努力的作用著。
我们进来的时候,父亲眼睛一亮,看著康龙,满脸微笑的看著我们。我不能继承他一直是他心里的痛,看到自己亲孙如此优秀,最高兴的想必是他。
然後我注意到坐在左首的二叔,自从康龙一进门後,他就目不转睛的观察著。二叔的妻子早逝,因此坐在旁边的是他儿子范重祥,可是从我们进门後却看都没看我们,一脸的沉思样,我立刻撇过头。
再来,范重祥身边的女人──竟然是那天去诊所对康龙发脾气的人。我既惊讶又不解的看了她两眼,我每年都会回本家一次,却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她。不过她今天完全收起嚣张焰气,乖得如同小猫,偷瞄著康龙。
〃奶奶、父亲、二叔、堂哥。〃带著康龙,我一一上前打招呼,走到范重祥面前的时候,他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我立刻走到他身边的女人面前。
〃这位是──〃
〃喔,都忘了介绍,她是你大嫂,前几年都在美国,难怪你没见过。〃二叔在旁边解说〃来,美玲,你们认识一下,这是范文还有康龙。〃
那名叫美玲的女人抬起头,微笑说著:
〃初次见面,我是陈美玲,你们好。〃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完全没有那天泼辣的模样,不过。。。大概靠得比较近,只有我注意到,她身体微微发抖,完全不敢往康龙的方向看。
〃我说啊!时间真不公平。〃二叔终於放弃盯在小康龙身上的视线〃范文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俊俏了,我们都变成老头子,你却一点都没有变老。〃他转过来对我调笑道。
〃爸,这是因为奶奶和大伯的精因好。〃范重祥从旁加了一句。
被炎热弄得浮躁的奶奶和爸爸听了,两人严肃的脸都笑了起来。
二叔也为自己儿子而自豪的笑。
然而身在话题中心的我,却一点也不感到高兴。
我身体里也有母亲的基因,范重祥不提,反而说得我是被爸爸和奶奶生下来一样。
他从小就习惯把别人哄得团团转,却只会对我露出本性。
等等!
我心里一惊!为什麽我会这样想?
为什麽我会知道他习惯把别人哄得团团转?
我的肚子好像又抽搐起来,完全无法思考。
这时候我爸偷偷的用眼睛和我打暗示。夏日炎炎,这没有空调的地方已快让人受不了,加上高烧与胃痛,我人头脑混乱看了很久才晓得我爸要我对二叔和堂哥说谢谢。
我动动嘴巴,正想要说那些我从来都不熟的客套话。奶奶却比我更快,九十岁的她中气十足的说:
〃终於知道回来了?在外面玩得舒服吧!?非得让我这样三催四请你才肯带我的曾孙回来一次?〃
我心头一震,知道奶奶要开始胡乱算帐了。
原本还算愉悦的气氛,被奶奶语中严厉的口气一下子穿破,所有人都僵住不敢动也不说话。
我早料到会这样,每年回来本家,若是奶奶心情好就多看我两眼不说话,若心情不好,就会开始拿我妈作文章,弄得我和我爸都很难堪。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我的身体却不听话的颤抖。高烧还在我的身体里蔓延,我彷佛听到病菌在叫嚣,身体里头是冷的,穿著西装的外头却是烫的。
有那麽一瞬间,只听到外头蝉声震耳。
我想我可能真的会倒下。
我只希望奶奶不要再藉机侮辱我妈。
然而後面有一只手扶住我的身体。
〃阿祖(曾祖母),爸爸的身体不好,是我强迫他留在家里,你要怪就怪我吧!〃话锋一转〃可是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小孩计较好不好?〃小康龙从我後面站半个身出来,他说得轻松,我反而更紧张,奶奶骂人的时候最讨厌有人劝说,连爸都不行,何况是个後辈。
顿时低气压在上方盘旋,每个人都不敢吭声。
谁知愤怒中的奶奶提著拐杖气凶凶的站起来,却在看到小康龙的模样的那一刻,一下变了脸色,直瞪瞪的看他看了半天,完全没有生气或转开眼睛的意思。
大厅里的气氛变得非常奇怪,主座的她像陷入回忆,眼神渐渐失焦。
然後奶奶小心翼翼的开口,怕吓到小康龙似的:
〃你。。。你走近些。〃
在场的人都震惊不已,活了大半辈子,奶奶字圆正腔,这是我们第一次听到她结巴。
小康龙放开扶我背上的手,迈步从我身边经过,侧面的脸上是自信与纯真的融合。
他拿起奶奶檀木桌上没喝完的茶,一脸无邪的对奶奶笑:
〃阿祖,喝点茶,消消气。康龙来给你请罪了。〃
奶奶却没有碰康龙手上的茶也没有理会他的话。微抖的手越过磁杯,摸著他的脸说:
〃民怀。。。你回来看我了?〃
小康龙还是笑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民怀?范民怀?记得没错的话,民怀是爷爷的名字。。。奶奶把小康龙当成爷爷了?
模模糊糊的想著,受不了高烧与炎热的我终於倒下。
22
〃玲琰,你还是决定如此吗?〃一身流彩、古代服装的男人如此说道。
在他对面的女人低著头,一样身穿彩带细纱,没有回答。
〃逆天而行,往毁灭之道,纵然你吸收你法力无边,也难逃此劫。〃
女人动也不动,身型渐渐模糊。
男人叹了一口气:
〃何必强求?,现在放弃,还有一丝存活机会,若不,只怕十天之後就是。。。〃
女人抬起头,两条泪滑落下来。
〃贺,请你帮我。。。。〃
接著,两人同时化为七彩琉璃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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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开眼睛,入眼是金箔铺成的天花板。
用手指轻揉混沌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扶著床沿,硬床让我全身酸痛不已,看这四周的环境,还有身下的檀木雕花床,我知道自己还在本家的主屋,只是不晓得是哪个房间如此阔气。
正疑惑中,听到有人打开门,放轻脚步慢慢走进来。
来人是张叔,看到我坐在床上他有点惊讶。
〃文少爷醒了?再休息一下吧。医生刚刚来过,他说您不但受了风寒,还有有轻微的食物中毒。〃
我恩了一声,心里祈求苏易杰以後不要再下厨去祸害世人。
张叔不顾我的心不在焉,把手上的药和白开水,放在我手边的床头柜,细心的和我说要如何吃。
〃。。。红色的这颗是退烧,白色的记得饭前饭後都要服用,还有最近都只能吃流质的食物,可是最好不要喝牛奶。〃
〃张叔,谢谢,还有给你添麻烦了。〃我不好意思的笑,虽然和他没说过什麽话,但是对於这位恭敬的长者我很是有好感,让人不自觉亲切起来。
张叔又愣了一下。然後他说:
〃不客气,这本来就是应该的。〃然後他摸著我的额头:〃还记得吗?从小的时候,全部的少爷小姐里,就属你最乖、最和气。〃
我顺从的让他摸著,看见他露出回忆的样子。
我想也是,范家的小姐少爷哪个不是被宠大的?张叔虽是总管,毕竟是下人,怕也是难以悻免。我为他感到有点难过。
〃不提这个了,倒是你,你在大厅里昏倒可吓到所有人,尤其是康龙小少爷,担心不得了,还对老夫人大吼'快去叫医生'。〃张叔停了一下,表演了当时小康龙的样子。〃老夫人那麽大把年纪,愣是也当在原地,动也不动。〃张叔说完呵呵的笑,白胡子随著他的笑一起一浮,很是有趣。
我也跟著微笑,奶奶吃鳖得样子没见著还真是有点可惜。
不过马上为康龙担心起来,听起来小康龙不但对奶奶大呼小叫,而且还没礼貌,奶奶怎麽受得了?
像是知道我担心般,张叔立刻说:
〃别担心,老夫人疼康龙小少爷都来不及了。他和不但和老太爷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竟然连性格都有几分相似,老夫人舍不得他走,怎麽还可能骂他。〃
我呼了一口气:
〃那。。。他们人呢?〃
〃全都在餐厅吃饭了,刚才来替你送药的时候,还看见老夫人拉著康龙小少爷的手,谈得正欢呢!
於是我放心下来。r
本来还想多聊几句,可是我的头又晕了。张叔立刻帮我弄好棉被,让我再睡一会。
电风扇稳定旋转,伴著树枝上的蝉声嘶吼,身体的难过慢慢的平复起来。
我摸著额头,心静了下来好像连热度都散了。
然而这时候却听到不规律的声响,是皮鞋'喀喀'磨打在石头上的声音,混在蝉声中显得很奇怪。
主屋窗户都是仿古纸糊的,隔音极差,没想到连这种微小声音都挡不住的穿透到屋内。
我坐起身,推开一点窗户隙缝,看到一个身穿黑色T…shirt的男人背对著我,走进离我大约五十公尺远的小房屋里。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模糊的距离难以让人分辨出是谁。
立刻关紧窗户,我默默坐在床上。
年轻时我就不爱好奇,现在都四十几岁,除了我妈和小康龙,对於其他人和物都不甚关心。
可是这一次,我觉得自己不跟著会後悔。
感觉是如此强烈,我穿上鞋子推门出去──
23
那是一间仅仅占地四五坪的小屋子。
翡翠绿的屋顶上有四只玩球的麒麟,龙群盘旋成支撑房屋的四条柱子,而红瓦砌成的墙上布满彩色釉画。
精美细致,远看还不觉得,近看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环顾四周,皆是高大粗状的榕树,浓密得几乎见不著天。
方见之处只有两间平房,一间是我刚才睡的那间明黄色屋子,另一间便是这间小房子。
那间明黄色的屋子虽豪华,却没有小屋子的精细美,犹如爆发户与贵族的比较。
可若不仔细观察,普通人恐怕只会发现黄屋子的阔气而忽略了精美小屋。
我从未见过这两栋屋子,可是范家那麽大,没有见过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这小房子倒有点像是在隐藏、或著说──偷偷供俸什麽。
黄色屋子後面,有一条通往小屋子的石头路。方才见到的黑衣人就是踩在这些石头上过去。
我也随著踩在石头路上,慢慢的接近小屋子。越接近越发现釉画上的人物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然後我注意看,每一片釉画上都有同一个人物,细细描绘一位女子。
女子手持宝珠,不知道想述说什麽故事。
从远处看来,小屋子被精美壁画包住,像极一只珠宝盒。
我更加肯定这里是在祭拜一个人,也有可能是神仙。
可是依然没有黑衣人的身影。
屋子唯一出入口的雕花木板门现在半掩著,我猜想黑衣人应该在里面。
轻轻的推开那两片细致雕花门。
里面一片黑暗。
透过门外的微弱光线,看见门口旁边挂了一盏小灯,还是很旧的那一种。
找到开关打开,老灯发出'咿呀'的声音,微黄色的光芒散发在黑暗里。
屋子里空空盪盪,没有任何人影。
我不信的走进去各个角落查看,提著小灯走遍四五坪的房子。
然而却只在中间找到一张供品的小桌子,大约四、五个手掌大小,高度大概和我一样。
上面空空如也,没有我想像中的鲜花、供品、女人精美的图片,只有一个破旧的珠宝盒。
就这样?一张供台桌,一个旧珠宝盒?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在心里问自己。
外表如此精细的小方屋,内在却是如此空洞,彷佛海盗进了藏宝库,却发现里面却什麽都没有。
失望上心头,有一种被耍的感觉。我转身正要离开时,後面却有人说──
〃小文,你是在找这个吗?〃
听到这个声音,我大骂自己白痴,难怪那身影那麽熟悉,今天就只有他穿黑色T…Shirt啊!
我竟然还蠢蠢跟来。
热汗从我额头低下,炙热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
我慢慢的转身过去,'砰,砰'的心跳声彷佛在诉说身体的不舒服,一秒都很难敖,然後我看见身穿黑衣的范重祥。
他还是那脸似笑非笑。苏易杰有一项说的没错,范家真的有长不老的基因。
岁月几乎没有在范重祥身上留下痕迹,也许变的是心、是眼神。他看著我的目光比之前几次更加浓烈,更人让觉得诡异。
於是我逃避他的眼睛,看向他手上的珠子。那琉璃般的色彩,在明暗的灯光下依然不减风采。
我暗自心惊,那不是和小康龙今天早上看的珠子一模一样?他们为什麽都在意这颗珠子?
范重祥知道我在看珠子,於是他把珠子放在手掌上摊给我看。
看得更清楚後,我却发现这颗珠子和今天早上不是同一颗,这颗珠子很漂亮,但是上面却有一条大裂痕,光也没有今早的那颗亮。
范重祥指著那条裂痕说:
〃真可惜你看不到完美的'她',今早不知道'她'为什麽突然从盒子里摔了出来。〃
然後他指著我身後的供台。
我不想随著他的话回头,依然目不转睛的看著珠子,心里想著如何离开。
:
〃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