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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他们若无其事地来到一块草滩,眼不时地看着天空。
这一带是草原的花草滩。背面是山,山也是绿的。这儿正好是一盆地,花草繁茂,空气像过滤过似的,天,把人的眼都蓝花了。蝴蝶在花丛中飞,野蜂在嗡嗡地采集花粉,不知名的鸟儿在婉转啼叫。
互里塞得他们陶醉了。
马斯特阿利想:我的家要是在这么一块草原上住,我这皮货商的生意肯定会兴隆的。
拉克若拉汗像是进入梦幻,喃喃自语:“中国的草原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作为小牧主的互里塞得,比他俩更懂得这草原上的分量。
中国草原上的猎隼更是他们垂涎三尺、梦寐已求的,有了它,就拥有了幸福。他们耐心地等待着猎隼的出现。
天边飞来几个黑点,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猎隼!猎隼!”他们简直要狂跳起来。
猎隼在不远处慢慢地飞翔,它俯瞰着草原,忽然,从空中猛地冲下,张开利爪,忽地抓起一只老鼠,然后箭一般的飞走了。
“猎隼!猎隼!”他们狂喊着,相互拥抱。
与此同时,山崖后,闪着牧羊人鹰隼般的眼睛。
他看得真切,这好像是三名外国人。他们来这儿为什么看到黄剪子就狂呼乱叫?牧羊人心里升起一团疑云,难道是他们发神经了吗?
这一天,互里塞得他们,细致地观察了猎隼出没较多的地带,察看了这一带的草原山川地貌,他们走到哪里,牧羊人的眼就盯到哪里。他想弄个明白,这几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最后他断定,他们是在黄剪子身上做文章。这可是草原人心中的神鹰啊!他听过政府保护猎隼的宣传,他听过黄剪子抓老鼠精的故事。他还被政府高价雇用修过鹰墩。正是由于政府的保护,这几年,黄剪子才多起来。他平时爱唱《雄鹰的歌》:
“不怕暴风和骤雨,
年轻人你爱生活吗?
愿你展开翅膀飞翔吧!”
傍晚,牧羊人依旧在夕阳里把羊赶进圈。
互里塞得三人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他们高兴地哼着小曲。
“买只羊吃吧!”拉克若拉汗兴奋地说。
“对。买只羊吃吧!”马斯特阿利也说。
“想吃肉了?”互里塞得摸摸秃顶:“好吧!吃得好好的饱饱的,明天大干一场。”
他们把牧羊人拉到羊群旁比划着。
牧羊人装作不明白,轻轻摇头。
拉克若拉汗拿出刀子对着羊打手势。
牧羊人还是摇头,他不想让这几个家伙吃他的羊。
过了一会儿,他才点点头,心想,把羊拉到外边也是卖,正好有只羊跛了腿,一举两得,他伸出四个手指。
互里塞得伸出二个指头。牧羊人转身要走,互里塞得拉住他,只好给了他四百块钱。
互里塞得围着羊群转了几圈,拉出只肥胖的公羊。牧羊人上前制止后,指了指那只瘸腿老羊。
互里塞得无可奈何,暗暗佩服中国草原牧民的精明。
瘸腿羊像是很讨厌这几个长着大胡子、大蒜头鼻子的家伙,扯着屁股后退,发出凄凉和愤怒的叫声。
羊圈的角落,锅里煮着大块的羊肉。
烛光里,互里塞得毛茸茸的手抓块羊肉递给牧羊人。他,拒绝了,钻进被窝像往常那样睡去。
黑暗里,土炕上。互里塞得睁着眼睛睡不着。
6.凶猛的猎隼,他们涶涎欲滴
某国。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挺腰凸肚的富商,肩膀上挺立着一只凶猛美丽的猎隼在人群里大摇大摆。许多人向他投去羡慕的眼光,有人向他敬畏地点头,富商表现出得意傲慢的神情。
出猎或是集会,大腹便便的显赫人物,肩上傲然挺立的猎隼,锐眼圆鼓,时而振翅,时而在主人肩头挪动利爪,间或单腿独立。主人威风凛凛,大有我国宋代词人辛弃疾写的“左牵黄,右擎苍”的气势。
城市或小镇,骑马或骑骆驼的显贵,肩头总是挺立着一只猎隼,或是一只苍鹰。
豪华的高级小轿车的车顶上的猎隼,任小车风驰电掣,猎隼或岿然不动,或拍展翅膀,或飞离车顶,在车上空兜几个圈子,然后又稳落于原处。
鹰,象征着身份。特别是谁拥有鹰、拥有猎隼将是一种高贵,一种威严。不仅如此,猎隼由于它凶悍矫健,还有它独特的作用。
浩瀚的沙漠中,行走着一队寻找金沙的采金者,他们骑着高高的骆驼,踌躇满志,神采飞扬。沙漠中留下一趟深深的驼印。
前面,沙漠的沙粒中呈现出闪闪的金光。
“金沙,金沙!”采金者纷纷跳下骆驼,向金沙扑过去。
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浩浩沙海,一派耀眼的世界。起风了,小风嗖嗖地吹动层层细沙。突然,从沙层中钻出几只大红蚂蚁,迅速向采金者爬去。眨眼工夫,成群结队的红蚂蚁前后左右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围向采金人。
沙漠里响起采金者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们或抱头逃窜,或在沙中翻滚……
红蚁无情地向他们袭来。
高大的骆驼抬蹄甩尾,仰天长鸣,发出悲号。红蚁爬上它们的腿,迅速布满全身。骆驼痛苦的颤抖,少顷,便颓然倒地。
采金者,有的刚刚爬到骆驼跟前就奄奄一息,有的已经爬上驼背,骆驼和人一起倒下毙命。
密密层层的万千蚁群争相蚕噬着人和骆驼血肉。眨眼间,只剩下一堆骷髅。
阳光下,大漠里,白森森的骨头。蠕动的红色大蚂蚁群。小风嗖嗖地吹动着细沙。大漠死一般的静。
在沙漠中,任何一位冒险前往者,都会遭到相同的命运。即使是凶猛的老虎进去也在劫难逃。这片蕴藏着极丰富的金沙子的沙漠里,除有一种专吃红蚂蚁的老鼠外,其它任何动物进去,顷刻便被红蚁噬食。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做黄金梦的求财者都葬身于这片沙海。人们只好望金生叹。
不知何时,也不知何人竟奇迹般的将训练好的猎隼放飞到这片大漠里,猎隼可以吞食金沙,飞回后,主人用一种特殊方法让猎隼把吞下的金沙吐出,于是它便成为实现黄金梦的人难得的帮手。
红蚁在啃噬人和骆驼后,腆起大肚子,纷纷向自己的巢穴回返。突然,沙鼠从洞中钻出,它飞快地用前爪或用尖嘴在捕食红蚁。蚂蚁闻到老鼠的血腥味儿,发起集团式的进攻,然而沙鼠反越加高兴,嘴巴在一刻不停地把蚂蚁吸进嘴里,等到衔满嘴巴,它便以最快的速度吞进肚。它欢跳着,高兴地发出叫声。红蚂蚁的毒汁对这种沙鼠不起任何作用,反而成为它的美餐。
沙鼠吃饱了,抬起双爪在梳理它的毛,尔后懒懒的躺下晒太阳。
猎隼从高空俯冲下来,阳光投下它凶悍的阴影。沙鼠见状,惊惧逃窜。猎隼瞅准硕鼠,猛地伸出利爪,把它牢牢抓住,还未等红蚂蚁围上,便飞向高空。
这种沙鼠专食沙漠中的红蚂蚁。它是国际上价格昂贵,极为珍稀的药材。猎隼是捕鼠的能手。只有它,可以自由地飞进飞出这死亡的沙漠。
猎隼,它是显贵的象征,既可以吞食金沙,又可捕捉作为名贵药材的专吃红蚂蚁的老鼠,还可以经过训练后,为人们看家护院。它为人们创造极为可观的经济价值。
中国的猎隼,在国际市场上倍受青睐。
国外的某放牧场。秋雨淅淅沥沥。一堆堆深灰色的云低低地压着牧场。牧草开始衰败。雨点打着互里塞得的脸,一群牛和一群羊身上沾满了雨水珠。互里塞得大声地驱赶着它们,牛羊争先恐后地跑进栏圈。
互里塞得关了栅栏走进房子。妻子在做缝纫。他们的6个孩子相互戏闹追逐。他脱掉靴子,满脸愁云,皱纹过早的爬上了他的脸。这个有500头牛、140只羊的小牧主日子并不轻松。
窗外有趟泥水的脚步声。牧场大老板推门进来,打着哈哈。他五十多岁,一副阔佬的派头。
互里塞得和妻子赶紧让座。妻子端上一大盘熟牛肉。大老板和互里塞得一边饮葡萄酒一边吃肉。
互里塞得说,今年的放牧收入比往年差得多。他抱怨天旱,牧草不肥,牛羊不壮,收入欠佳。
“是呀!等我们卖了牛是会把牧场租用费还清的。”妻子附和着给大老板斟酒。
大老板仰脖灌下半杯红酒,突然哈哈大笑。
笑声里,互里塞得和妻子满脸惊慌。
“我不是来要钱的……”大老板往嘴里填块肉。
“啊?”互里塞得和妻子有些吃惊。
“我今天是来和你们商量件大事儿。”老板故弄玄虚。
“大事?”互里塞得张着嘴“什么大事还得承蒙老板关照。”
“你们发大财的机会到了。”
“发大财?”互里塞得受宠若惊。
“鹰,你知道吗?”
谁不知道鹰呢?这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互里塞得如坠云里雾里。
“我说的是中国的鹰,就是中国的猎隼”老板满面红光,手舞足蹈,唾沫乱飞:“中国的猎隼,你知道吗?”
“我知道,中国的猎隼很凶猛,了不起,了不起。”互里塞得脸上也兴奋起来。
“如果我们拥有几只中国的猎隼,我们就可以发笔大财。”老板神气活现地踱步。
“噢……”互里塞得和妻子眼里放光。
“我们一定要搞它几只。”老板握握拳。
“这。上哪儿去搞?”互里塞得的情绪低落。
“能,我们能搞到它。”老板胸有成竹。
互里塞得怀疑地摇头。
“眼下,中国改革开放,我们可以用经商的名义,去中国捕获猎隼,这是我们难得的机遇。猎隼,它应该属于勇敢的你和我……”老板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互里塞得睁大了眼。
“我考虑再三,你可以到中国去,因为你熟悉草原,你就是草原上的鹰。”老板郑重地说。
“我……”互里塞得满脸疑云。
“他……他可不行。”妻子惊叫道。
“我亲爱的互里塞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大老板拿出中国地图铺开:“这,这是中国的大西北,这是河西走廊,这是甘肃金昌的草原,我打算派两位最精明的小伙子和你同去,你们在那里可以大显身手,我可以先给你们付1万美金,作为去中国的经费,你们两口商量商量,我明天听信儿”说完大老板告辞。
送走大老板,互里塞得和妻子商量到半夜。一万美金这是多么诱人的数字。
互里塞得跃跃欲试了。
第二天,大老板来了。他拍着他的肩:“你是我们的英雄,我祝贺你。”
第三天,牧主大老板领来33岁的做缝纫生意的拉克若拉汗,31岁做皮货生意的马斯特阿利。他们都梦想自己成为百万大亨,个个信心十足,狂妄至极。
尔后,他们在大老板的指导下,缝制了鹰衣,赶做了捕隼工具,娴熟地操练了捕隼的方法。经短时间的培训,互里塞得还掌握了极简单的中国汉语的生活用语。
他们办妥了商务护照,收拾好行装,携带捕隼工具。在一个蒙蒙的天气里,告别家人,从陆路经我国的红其拉甫边境口岸进入新疆,很快与国内不法分子接上头,乘火车到达甘肃张掖,买好用以诱捕猎隼的幼鸽,进入金昌草原。
羊圈里。互里塞得尽管疲乏的骨头像散架,仍激动得合不上眼。进入中国境内数天来,几乎每天都是在恐怖中度过。想想即将到手的猎隼和大把大把的美元,他失眠了。
7.稀疏的村落
到处留下他们的遗迹牧民的村落里,公安局的同志们挨家挨户调查,直到很晚才在人家的大炕上躺下。
“老王你还没睡着?”王有祥的声音。
“你也是呀!”王明芳打着哈欠。
俩人索性披衣下床,踱到门外。
一弯月牙高高地挂在天空,月光泻在草原上,更增添了晚秋的凉意。
他俩边走边吸烟,分析判断了种种可能,又谈到语言问题。抓到他们首先是语言不通。
王明芳说:“我要下去10岁年龄,非学一门到两门外语。”
“是呀!啥叫适应新时期的公安工作,这就是一项顶重要的事儿。”王有祥很感慨。
“看来,人就得活到老学到老啊!”王明芳说。
“老王,明天豁上咱这老胳膊老腿也得把他们抓住”王有祥手指捏得嘎巴响。这位魁梧结实的西北大汉,曾担任过金川公安分局的副政委,几十年的公安工作,性格很有些像戈壁滩的沙枣树,倔强峥嵘,无论干啥,都有股硬劲儿。
第二天,天色未亮,牧民家的女人便起了床,点起干燥的牛羊粪烧煮奶茶。村子上空,飘起一股股儿奶茶味儿。牧羊人喝着甜中带酸的奶茶吃着香粑,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他们背起用羊皮缝制的水壶,带上炒面……村里这头和那头响起了牛羊的叫声,鞭花在晨风里啪啪响。
王有祥他们告别主人,发动吉普车,又踏上了艰难的草原追踪征途。
草原上的雾气在旭日中越来越快地往上升,阳光把它照成一片银白色,向远方飘去。吉普车发出的隆隆声,像是在藐视那层薄雾的不堪一击。
在草原上开车,只要方向对头,永远不会迷路。
王明芳开足马力。他们不放过任何调查了解的对象。稀稀落落的村落,白色的蒙古包……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天近中午,仍未有不法分子的下落,他们的心都有些沉重。
一只猎隼在天空中飞翔,渐渐又消失了。不知为啥,他们的耳边仿佛有一只只猎隼在向他们呼救,不法分子的狂笑好像时时钻进他们的耳膜。
他们沉默得没有了话。在他们眼里,草原就是一望无际的厮杀战场。吉普车就是隆隆向前挺进的坦克。
王明芳一只手握住方向盘,一只手从王有祥的手上抓过他正燃吸的烟塞进嘴里。少顷,自圆其说道:“反正在草原上开车抽烟,不违反交规。”
话一落,大家立刻为他的自我谅解笑出声。
下午两点多。一匹红色的骏马流星般飞进村,惊起一群鸟雀。
村委会门口,跳下牧羊人。他把马拴上桩,气喘吁吁跨进办公室,风风火火地对村干部说:“大叔,有三个大胡子的外国人在花草滩。”
村干部霍地站起:“你看清了?”
“他们和我在羊圈住了两个晚上。”牧羊人胸脯起伏,头上冒汗。
“他们来草原干啥?公安的同志正调查呢,他们是不是抓黄剪子?”
“昨天,我偷偷跟了他们一天,看样子就是。”
“看清了?”
“看清了。”
“你的马我先骑骑。”村干部说着三两步奔出屋飞身上马,两腿一夹:“驾!”枣红马仰天嘶鸣,四蹄腾空,窜出老远。
蓝天下飘荡着流云,草原上枣红色骏马奔驰。远远望去像一团火在奔腾跳跃。马蹄声惊得野兔逃窜。绿坡上,探头探脑的旱獭吓得急忙把头缩进洞中。
村干部紧贴马背,两眼直视前方。巴不得一下子就找到王有祥他们。
前面的小河清澈湍急,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镜子般的光。村干部纵马跃过,显示出草原人高超的骑技。
绿草茵茵的小山包的顶点。枣红马打着响鼻,村干部挺立于高高的马背,目光所处,一蜗牛般的亮点绕山爬行。经验判断,那就是公安车。
村干部抹把汗水,随着“驾”一声吆喝,他猛拍马的屁股。枣红马灰灰长啸,向山下飞去。
蔚蓝的天空下,丰茂的草原上,马蹄急切地敲击着大地。
公安车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枣红马如流星赶月,所到之处,卷起一股疾风。
吉普车在急驰。
枣红马在狂奔。
这是草原的烈马与现代化交通工具的追逐较量,尽管吉普车有优越的越野性能,但在草原上自然有点略显逊色。
枣红马的汗顺毛流下,嘴鼻里喷出团团白气,它不负坐骑者的厚望,拼尽全身气力向前狂奔,身后抛起一股尘土,飞起一片杂草。
吉普车与马的距离越拉越近。村干部又使劲儿夹夹马肚子。那马忽地一跃,刷地跳到吉普车前侧。“吁”村干部勒住马绳,枣红马前蹄腾空,猛地立起。
村干部翻身下马,汗从他的头上滴滴答答淌。
吉普车抖动着身子,发出惊人心弦的刹车声。
村干部反映的线索,公安战士们又兴奋又紧张。近两天的调查追踪,他们心头的疑团,像草原清晨的雾渐渐消散。
在公安战士们的眼里,草原变得愈加明亮广阔。一切都是那么清晰,那么分明。
吉普车直奔花草滩。车上,王有祥他们制订了抓捕方案。与境外不法分子面对面的交锋,这在金昌的公安历史上还前所未有。
王有祥严肃地说:“我们要根据我国的法律严格办事,决不能让他们的目的得逞。”
一条两米多宽的小河沟突然横在车前。密草丛里,王明芳没看清,刹车是来不及了。
大家的心猛地悬起。
王有祥高声道:“小心,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