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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6年第2期-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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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土,用手一摸,凉凉的。这时小山让我蹲下身来,还没等我明白什么意思,他就踩着我的肩膀攀爬到了洞顶,把头贴近上面,又用手扒拉那里的土块。有浮土下来落在我头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下来,轻声对我说,你也上去瞧瞧,把耳朵贴紧洞顶看看能听见什么?我踩着他的肩膀慢慢站起来,在他刚才扒出的一小块缝隙中寻到了裂口,可是我听不见上面有什么声音。小山说,你仔细听。然后我又把耳朵贴近一些,好半天才隐隐听到有皮鞋踩踏木制地板发出的咣当咣当的轻轻回响,过了一会儿,我又听到了一阵电话铃声,铃声倒是比较响亮,似乎比皮鞋的响动要大些,可是电话响过之后,人说话的声音我却听不见。小山催我下来,说他快支撑不住了。我下来,他又上去。这样来来回回轮换着,后来我们都累了,就坐在地上。小山说,有一次他在这里听到了上面有人接听北京的电话,电话里说,西贡海军在西沙群岛海域向我舰艇开火,没过几天他就在收音机里听到了这条新闻,内容和他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他说他要再来听听这件事情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然后我们就讨论起有关战争的问题,他说他以后要当海军,就去西沙群岛。 
  在我们小声说话的时候,上面传来了一阵电话铃声,铃声闷闷的却显得十分急促。小山要上去听听,让我蹲下来我不肯,他就伏下身来把我托上去。这回我终于能够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了,是个男人,好像在说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断断续续的我听到:要批判……有人很生气……太不像话了……要好好整治一下……查清楚……突然我的神经像被电击了似的,我听到了那部电影的名字,这个名字非常响亮且与我们息息相关,可是,当我想再听听后面还说了什么,那个声音却低了下去。我把耳朵使劲往上贴,又用手扒拉上面的缝隙,企图让它再扩大些范围。土掉下来,砸在小山身上,他说你干什么呢,快下来。我说不行不行我再听一下。他说听见什么了?我示意他别出声。我又听见了几个词,可连起来还是猜不出什么意思,但我能知道电话里正在说的事情肯定和这部电影有关。小山在下面动了动身体,我慢慢滑下来,我说好像在说电影厂的事。小山说电影厂的什么事?我说好像是你爸和我爸他们的那部电影。小山说那部电影怎么了?我说没听清,他说快点儿让我上去。 
  我蹲下来,又把小山托举上去。过了好半天,小山下来告诉我,电影厂要出大事了,你爸和我爸也要出大事了,那部电影被上面的人点名批评了。我问他会怎么样,他说还不知道,后面的话他也没听清。 
  那天,在回家的路上,我问他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爸和我爸呢?他说,先不跟他们说吧,等明天我们再来听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并没有那么严重。 
  晚上吃饭,我看着爸的脸,几次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爸见我躲躲闪闪,就问我今天去哪儿玩儿了,是不是又惹什么麻烦了。我说没有惹麻烦,我问他那部电影还在演吗?爸说在演啊,你不是看了吗?我说是,可我同学想让我帮他要电影票,爸说,明天吧,明天去厂里拿。 
  第二天,小山见了我,问我说了吗,我说没有,可我试探着问了问,差点儿给说出来。他说,他也差点跟他爸说漏了嘴,他说我们一定要把情报搞准了,再跟他们说,否则,挨一顿揍不说,他们也根本不会相信我们说的话。 
  这回,小山从家里带出了一把螺丝刀,我把我爸的军用雨衣带出来,还背了个军用水壶。我们来到防空洞,小山站在我肩头,用螺丝刀扩大上面的那条缝隙,我穿着雨衣,蒙住头,驮着小山,任他把土块碰落下来也不动弹一下,稳稳地站着,让小山好好工作。 
  小山在上面忙活了很久,下来时累得满头大汗,我把身上背的水壶递给他,他咕咚咕咚喝了差不多半壶水,说头都晕了,真累,然后他又蹲下身来,让我上去看看怎么样。我踩着小山上去,发现经过这一番努力,小山的战果竟然十分显著,缝隙扩大了,声音也就清楚多了。但是那天电话虽然响个不停,却都不是关于那部电影的。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我们坐在地上,水壶里的水喝光了,小山说他饿了,我们回家吧。我说再等一会儿,再等最后一个电话,要还不是我们就走。然后我们坐下来等,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忽然响了。我们从地上跳起来,都抢着要站上去,谁也不肯伏下身来。没办法,我说,我们石头剪子布,谁赢了谁上。然后我们就石头剪子布,我赢了。可小山说我先上去可以,但必须轮换着来。我说,快点儿,别废话了,一会儿什么也听不见了。他说你得答应轮换着来。我说好好,轮换就轮换。 
  电话果然是关于这部电影的,但因为和小山在下面争执了一会儿,我听到的内容几乎连贯不起来,好像是说这个电影的思想内容很不好,在为“走资派”歌功颂德。我还想听听后面要说什么,小山在下面一个劲地催我下来,我说等一会儿,他就扭动着身体快要把我给掀翻了。没办法,我只好蹦下来,让他上去。这样我们轮换了几次,电话就结束了。最后我们综合双方听到的内容,得出一致结论:问题还是很严重的。小山说,你爸的革委会主任怕是要当不成了,我马上反驳他说,我爸当不成,你爸也别想当成。 
  我知道去年电影厂改选的时候,小山他爸一直是革委会主任的候选人,但后来我爸选上了,他爸只做了副主任,为这事儿,他爸还生了场大病住进了医院。那天我妈和我爸去医院探望他爸回来,夜里他们在被窝里的对话被我听到了,我听我爸说,小山他爸在选举前给上级领导写了一封信,揭发我爸有历史问题,后来领导调查了我爸的历史,认为我爸是清白的,反倒认为小山他爸这样在背后整人不太地道,所以,本来已经内定下来的主任,却让我爸当了。那天夜里我爸和我妈说,如果小山他爸不写这封信,革委会主任就是他的。我妈说,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想小山肯定不知道这回事。他问我说,我们要不要马上把情况告诉他们呢?我说,可他们要问从哪儿知道的,我们怎么说呢?他说就说从别处听来的。我说那他们肯定不信。因为那时候防空洞是重要的军事要地,曾经有人偷偷进来过,后来都被找了家长,所以当我听到小山说要把实话说出来时,我很害怕,就对他说,要是我爸知道我来了这里,还不得把我给揍死。小山说,为了你爸的前途,你就牺牲一回吧,死了也能算个烈士什么的。我说你别瞎说,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他说我没开玩笑,我看我们还是先告诉他们再说吧。 
  爸给我拿回了两张电影票,我问他这部电影还会演吗?爸说怎么会不演呢,外面反响很好啊。我说有没有人说它有问题呢?爸说,有什么问题?有问题还能演吗?我说,上面的领导会不会说它不好呢?爸说,你瞎说什么呀,谁也没说它不好,报纸上还有评论文章呢,都是说好的。我说,可是……爸说你快睡觉去,我明天还要开会我也要睡了。我还想再说什么,他却关上房门不理我了。 
  小山那天晚上没像我这样犹豫,虽说没直接说我们在防空洞偷听的事,但还是把情况跟他爸说了,他说他听人说这部电影可能要出问题,可能会受到批判。小山他爸就问小山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小山想了想说是从同学那里。小山他爸说,同学怎么会知道这个电影要出问题呢?小山说同学他爸是省委领导,因为同学和他关系好私下里偷偷告诉他的。小山他爸皱了皱眉头,然后问小山,同学叫什么名字?他爸叫什么名字?小山想起了防空洞里上面那个接电话男人的声音,想起他毕恭毕敬对着电话说出的我是某某某,小山就说了这个某某某的名字,他爸就说同学的话也不可以全信。 
  小山带了五个馒头,他说看来我们要打持久战了,因为每次总是我们就要放弃的紧要关头,电话里就会传来我们期待的消息。这回也是,在小山把第五个馒头咽进肚子里以后,那个电话终于来了。 
  我们依然还是石头剪子布,我赢了,我先上去,然后我听见上面传来这样的声音:什么?毛主席做了批示,他老人家说电影很好嘛,啊,啊,太好了,就是说电影没有问题了,不用批判了…… 
  在我从小山肩膀上跳下来的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小山他爸给我爸写揭发信的情景。我就对小山说,问题还是很严重的,上面说,要狠狠批判这部影片,还要追查当事人的责任。小山说,就这些吗?还说什么了?快让我上去听听。我说,没了。电话已经挂断了,我们回家吧。小山不信,他说,我要亲自听听上面到底是怎么说的。 
  不一会儿,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小山让我快点举他上去。我说,别上去了,肯定不是说这件事的。他说,你怎么知道不是,说不定又有什么重大消息我们给漏掉了,那可麻烦大了。我狠狠白了他一眼,极不情愿地蹲下身来驮他上去。 
  电话还是北京打来的。电话里的人说:中央首长很生气,你们那边竟然有人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告了首长一大状,首长现在要追查这件事情。电影是大毒草,马上组织人进行大批判,你们要配合中央首长的工作,查清事实真相。接电话的人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一个劲地说着是是是,马上批判马上批判。 
  小山下来了,小山看着我,若无其事地对我说,还真是北京打来的电话。我问电话里说什么了?小山淡淡一笑,说,没问题了,我们这边有人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毛主席说电影很好嘛,不要批判了。 
  我说,是这样说的吗?小山说,就是这样说的。我说那我刚才听的怎么跟这个不一样?小山说,可能是上面又改变了主意吧,这年头政策总是变来变去的。我说也是,可能吧。 
  那天,回来的路上,我心里一直很惭愧很内疚,我想小山没有骗我,他对我说了实话,而我竟骗了他。还好,他最后总算知道了真相,我也便有些如释重负。 
  但那天小山可没有我这样的心思,小山此时在心里面对自己说:哼,让你爸抢我爸的革委会主任当,这回我要让你爸彻底输掉。 
  那天晚上,小山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爸,为了让他爸相信,他还对他爸说,其实这些事不是从同学那儿听来的,是他自己知道的。他爸问是怎么知道的,他就说了是怎么知道的。然后他爸连夜给上级领导写了一封信,信中他爸反戈一击,把责任全部推到我爸头上,并且说当初他就认识到了这部电影的方向是错误的,现在,他更加清楚这部电影的危害有多大,所以他要及早揭发,以便于领导早日认清敌人的真正目的,擦亮革命群众的眼睛…… 
  而与此同时,我爸却在大会小会上讲这部电影是如何如何的好。没过多久,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批判运动开始了,报纸上的文章铺天盖地,电影厂所有参与这部电影的人,从编剧导演直至领导,除了小山他爸,全部被停职审查了,我爸的问题最严重,因为他一直坚持认为这是一部好影片。他受到了革命群众的猛烈批判,他的职位由小山他爸接替。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爸被下放到“五七干校”,那天,天下起了小雨,妈哭着给爸准备行装。爸说,是祸是福也都还说不定呢,有什么好哭的。 
  我送完爸回来,在电影厂门口遇见了小山,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我,那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多瑙河之波 
   
  我们那时候住在省公安厅宿舍,一座红色小楼,对面是平房的大礼堂。每个周末礼堂里都会放映一场电影。我们家四个孩子两个大人,发下来的票总是不够用,两个小弟弟由爸爸妈妈抱着入场,我和妹妹轮换着去电影院。那时我常常为看不到一场精彩的电影而痛心疾首。我站在我家窗前,听着礼堂里传来的隆隆炮声,心急如火。 
  我很羡慕张小影,她家兄弟姐妹一共六人,可她每次都能轮到电影票,几乎每场电影她都不落下。有时,我甚至想我要是生在她们家就好了。张小影梳两条麻花辫,眼睛很小,有一天我问她为什么她们家里人对她那么好?她说怎么好?我说你每次都能轮到电影票。她说,你是说这个呀,她说其实有时候也不是家里人好,是我自己想办法的。我问她什么办法,她摇头不肯说。我想无非是走后门之类的,怕我求她,也就不问了。 
  我和爸妈在乡下农场时,和那里的知青姐姐学了一个小魔术,我跟张小影说我会变魔术,她不信,我说真的,等哪天变给你看,她说我要你现在就变。我说我要准备一下的,她说还要准备啊,那还叫什么魔术。我说,其实也没多长时间,你先回家等着,一会儿我去找你。然后我跑回家,取出一张白纸,拿妈妈做饭用的淀粉在纸上画了一座小房子;待纸上的图画干透,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小瓶碘酒,就去敲张小影家的房门。她出来,问我准备好了吗?我说准备好了,我把白纸铺在桌子上,让她看看上面有什么,她瞅了瞅说什么也没有。我把碘酒瓶拧开,用毛笔蘸着里面的药水,在纸上涂抹一遍,不一会儿,一座蓝色的小房子出来了。张小影问我是怎么变的,我摇了摇头说这是秘密啊,她说你告诉我吧,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个秘密。我问她什么秘密?她说是画电影票的秘密。画电影票?她说是啊;我说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就告诉她这是一种化学反应,又教她怎么做。之后就急不可待地让她讲画电影票的事。她说告诉你可以可我有个条件,我问什么条件,她说万一哪天你被查出来,千万别说是我教你的,我说行,我答应,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说出你来。她看了看我,说你能做到吗?我说能,向毛主席保证,我一定能够做到。她说其实也不难,就是你先看好了这场电影票的编号,然后将以前旧票上面的数字剪下来,贴在另一张旧票上,说着,还给我示范了一遍。我说这行吗?不会被人发现吗?她说那要看你的运气了,反正我还没被发现过。 
  又到周末了,这回轮到我去看电影,我拿着电影票去找张小影。那时候的电影票总是一样的模式,大小跟一张全国粮票差不多,绿色的框框,分割出两部分,左边三分之一印着数字,红颜色的,可能是为了醒目鲜明。右边三分之二,印着几排几号。张小影的抽屉里有许多旧票根儿,有些是从电影院捡回来的,撕得很碎,但都带有红色数字。张小影说一会儿我们一起去,你拿着这两张票,把真的放在上面。我说我有点儿害怕。她说怕什么,你先锻炼一下,等下个星期你不还是没有票吗?要是想看电影的话,你就得有这个胆量才行。我咬了咬牙说行,我拿。 
  天黑下来,陆陆续续的有一些人开始往礼堂的路上走,张小影告诉我,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要赶在中间人最多的时候入场,那样检票员才不会仔细看票。我和张小影站在礼堂的拐角处,我看见我爸和我妈抱着两个弟弟走来了,我的心开始剧烈地跳起来。张小影的小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检票员。张小影说的那个中间时刻正在到来,黑压压的人头开始在检票门口那儿堆积。张小影像个指挥作战的将军,突然从后面拍了我一下,说了句冲,我就被后面的人群裹挟着往前挤,张小影拱在我的身前,小声对我说,别看他,递票的时候要快,千万不要慌。开始我还紧张得不得了,可到了门口,反倒不紧张了,我把两张电影票伸出来,交给他,动作很慢,而且我还一直用眼睛看着他。他看一眼我的票,下面那张他翻都没翻就还给我了。我和张小影飞快地往座位上奔。电影院里坐满了人,连两边的窗台上也坐满了。张小影告诉我,站在过道里和坐在窗台上的,有一些是走后门进来的,有一些就是画票进来的。 
  电影开演了,影院里的灯渐渐暗下来,说话的人慢慢地声音小了,从放映室里射出来的光柱在昏暗的礼堂里被灰尘浮起,张小影坐在我的腿上,那道光线正好投在她的后脑勺上,看上去有些夸张和变形。演的是罗马尼亚故事片《沸腾的生活》,那个骑白马的男人在海边奔跑的时候,张小影已经把我的腿给坐麻了,我听着影片中传来的好听的音乐,顾不上跟她换位置了。本来我们刚坐下时她跟我说我们一会儿轮换着来,我坐一会儿她的腿,她坐一会儿我的腿,可是我被那个故事给牵走了,好像魂儿也飞进了屏幕里似的。礼堂里的灯亮起来,我们慢慢走出来,深冬的夜晚,冷风习习,因为一场电影我们彼此有了微微的情谊,又因为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又有了些同谋的意味。 
  接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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