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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6年第2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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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讲话,证明徐开颜生前是个好学生。 
  杨校长听了这些有些措手不及,他摸摸头说,钱的问题我再商量,因为徐开颜是自杀,责任不完全在校方,到时我会请律师来评定。再者你提出的第3条我不能接受,徐开颜死了我非常难过,要我在追悼会上讲话那不太好。徐开颜舅舅一听,又争执起来。杨校长考虑教委的领导也在场,学校正在升重,不宜把事态闹大,只好口头上答应下来。 
  打发徐开颜舅舅一班人回去后,教委领导和杨校长才到圆桌会议室,夏可可也跟着进来了。记者一见杨校长来了,上前围着他。杨校长很温和地叫他们坐下,然后非常客气地说,各位记者辛苦了,关于徐开颜的事,经过教委领导的调解,已经处理好了。一位记者问怎么处理的?杨校长说,这件事主要是家庭教育问题,当然,作为学校在与家长的沟通上也还存在一些问题。大家都知道,这是普遍问题,现在各个学校都在不断地解决这些问题。现在问题解决了,我也不想再重复了,我们一定要以此为教训,不断地抓好教学,特别是学生的素质教育。等学校改变了面貌,再接各位来呼吁呼吁。 
  杨校长说完这番话后,记者们觉得在杨校长这里挖不出什么特别的新闻,他们到门外开始找徐开颜舅舅,见徐开颜舅舅没走多远,就一窝蜂地追了出去。 
  杨校长望着记者们那份迫切的样子,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嘴里不停地说,让记者们去闹吧!他们爱怎能报道就怎么报道,我已无力挽回这个局面了。然后,杨校长的眼睛望着夏可可,狠狠地说一句:夏老师,你好好想想吧,徐开颜是你的学生。 
   
  8 
   
  徐开颜的死,像恶梦一样纠缠着夏可可。也因为徐开颜的事,学校没有升上重点。这样的结果老师的情绪波动很大,都怨声载道,杨校长更是难堪。学校最恼火的是,家长说梧桐中学的风水不好,谁都不愿意把孩子送到这个学校。学校只好组织教师到乡下去招生。爱爱离开了梧桐中学,她和伟业火速结婚,在伟业那里担任雅思学校的校长。这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那些日子,夏可可基本上把自己反锁在房里。 
  门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夏可可匍匐在窗口,将脸贴在玻璃上,看欧阳昊那着急的神态和那急促的敲门声。心里虽然有种安慰。但她不想见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她要自己想清楚。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她不能倒下去。当她发现欧阳昊每天站在门外徘徊,最终还是走掉了时,觉得自己这样做虽然有些残酷,但她只能这样做。 
  夏可可这样想着时,突然惊叫一声,刘正民怎么样了?这几天只顾自己伤心忘了去医院看刘正了。刘正民的日子不多了,我应该去陪陪他。夏可可穿上衣,打开门,发现门锁上挂着一个小纸盒,夏可可打开看,里面是一块蓝宝石。那可是欧阳昊最喜欢的叫“猫眼”的蓝宝石啊,夏可可凝视良久,心里说了声,我的学生长大了。她把蓝宝石放进袋里,匆匆赶到医院。
  刘正民昏睡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夏可可想,可能刘正民已无力睁开双眼了。 
  夏可可轻轻走到刘正民身边,刘正民嘴巴动了动,轻声说着,你怎么这个样子?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正民虽然说得很轻,但夏可可听了还是吓了一跳。刘正民没睁开眼睛,他怎么知道我的样子?夏可可连忙说,我没事。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还说没事,天这么热,穿着毛衣还抖个不停。刘正民是不用看,像巫师一样猜到的。 
  我近来感冒了。 
  真是感冒?刘正民吃力地睁开眼睛,开始咳嗽,额头冒出一些细汗珠,一口唾液从他嘴角里流出来。夏可可用卫生纸替他把痰弄掉,又用毛巾抹掉他额头的汗。看来她什么事都瞒不过刘正民了。 
  夏可可说,我不想当老师了,老师除了工作繁忙外,更多的是心理的负担。心累胜于身累。领导的评价同事的议论家长的意见以及学生的出事,都成为我的心理负担。 
  刘正民皱了皱眉头。 
  夏可可说,我是真的干不了教师这行。什么阳光下最神圣的职业,只能说是最累的职业了。我真的没有一点力气再干下去了。 
  刘正民又轻声问:那你想干什么呢? 
  市委在市里公开招聘公务员,我想去试试。我不可能像你一样栓在一条路上走到底。我还年轻,与其这样教他们,教得没有一点成就感,还不如离开学校,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 
  夏可可自顾自地发牢骚,忽然发现刘正民脸色突变,夏可可才有点后悔刚才的那番话。赶紧说,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真的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是觉得你不值得。 
  刘正民说,秋天一过,街上呼呼地吹起寒风。 
  夏可可赶紧点点头。 
  刘正民不再说话,睁着双眼看夏可可。 
  夏可可感觉他的神志有些模糊,但眼神分明比刚才镇定多了。 
  午后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 
  刘正民抬起没打点滴那只胳膊,朝夏可可伸去,却在空中哆嗦不止。夏可可站起身,握住他的手。他的身子虽奄奄一息,手却有力量。渐渐地,她仿佛看到天空中有一只孤雁在那里愁叫,叫声是那样的凄惨,它累了叫不出声了,它找到了它的母雁,它躺到了母雁下,静静地,母雁给它一点点舔伤,伤口好了,孤雁抖动几下又飞起来了。夏可可觉得她就像那只受伤的孤雁,嗷嗷几声,抖动翅膀又在天空中飞。飞呀飞,飞到了它理想的天国……?夏可可从幻觉中回来时,发现刘正民的手僵冷下来。她叫了声刘老师,他不应。夏可可再拉他一下,他的头垂向一旁,脸上一片祥和。 
  刘正民从夏可可身边悄悄走了,就像他悄悄出现在夏可可的眼前一样。夏可可真后悔同刘正民说的那番话,让他走得不安心。或许刘正民在阴间也不会饶恕她的。 
  开追悼会的那天,夏可可把刘正民那叠高考资料全部烧了。这是他几十年的心血,还是陪同他去的好。刘正民的葬礼在一片哭声中进行,他的学生无论是在校的和读大学的或工作了的都来了,他的妻子却没有来。夏可可不知她为什么没有来。夏可可想,刘正民是否真正爱他妻子,还是妻子是否真正爱过他?如果说他在情感上收获是空空的,那么他在教育上的回报应该是丰硕的。那是他一生的精神支柱,也许还是他生命的全部。而夏可可只教了三年书,却感到空前的迷茫,她决定离开,经过一番思索,又决定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继续实现她的“理想”。 
  夏可可在做出这一决定后,感到大脑突然一下子空了,空荡荡的了,这种空还在不断地扩张,就像大雾正在散去的旷野,它是清晰的,清晰得令人发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曾经荡漾着激情的地方,正在消退下去,一切变得那样静,像正在消退下去的潮汛,她努力想把胸口的东西凸现出来,却办不到,感觉到的只是说不清的东西在一点点地往下沉…… 


冬至的圆子
杨少衡 
  1 
   
  出事那天是冬至,出事之前我们没有感觉到明显预兆,很意外。 
  大约晚间十一点,机关小车班司机孙来庆接到林光辉电话,要他马上把车开到白楼楼下,有急事,什么急事未经言明。事后孙来庆回忆,林光辉在电话里语调正常,很沉着,略拖点腔调,一如既往。孙来庆清楚他当晚喝了一些酒,不算少,却也没有过量,话音里毫无酒意。林光辉这人平常喜欢打哈哈,关键事情嘴巴很紧,不多说,以他的身份,实不必向司机孙来庆报告来龙去脉。他是用手机通知孙来庆的,没用房间电话,也许因为他不想翻电话本或者翻脑子,号码存在手机里,方便就行,不多考虑通讯资费,我们都常这样,不足为奇。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细节值得注意。 
  林光辉电话到时,孙来庆已经洗好脸刷好牙,准备上床睡觉,接电话后不敢耽误,即披衣出门。这天天气很冷,孙来庆多穿了件衣服,骑摩托去了机关车队,从车库里开出他的普桑轿车,直接开到白楼楼下。 
  这时他发觉有点奇怪,就是四楼西侧林光辉所居套房一片漆黑,没有灯光。几小时前,晚饭后,是孙来庆开车把林光辉从酒店送回白楼的,因此他一直认为林光辉是从宿舍打电话通知出车,怎么到地方一看一点亮光都没有?孙来庆猜想可能事情挺急,林光辉等不及了,提前关灯出门,下楼候车,此刻可能正在白楼里亲自下楼,一个台阶一个台阶郑重行走。孙来庆把车开到自动门边停稳,只等门开接人,却不料左等右等,别说光芒四射一个林光辉,连个老鼠都没等到。这时他才想林光辉可能并不在这个楼里,他可能又去了一个不便言说的地方,不好让孙来庆直接上那个地方接他,所以指定在此等候,他可能正从那个地方向这边走来。 
  因此孙来庆耐心等待。 
  我们是事后才了解到这些的。当时浑然不觉。我们中有几个人当晚不在,也有几个因各自理由留在现场,就呆在白楼里,分别在自己的套间,看电视看书或者做自己的事情。时夜虽深但未太晚,还不是我们可以幸福入梦之时辰。这是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之夜,这一天北半球白昼最短而黑夜最长,人们在这一天吃汤圆,佐以甜汤。本县人通常不管这种米制甜食叫汤圆,他们称“圆子”,这是俗称,有如我们住的这座楼学名“机关大院九号楼”,人们通常不这么叫而直称“白楼”,昵称“白宫”。此说属玩笑,借用美利坚合众国那一个著名去处,标示此楼在本县的突出位置。 
  林光辉住白楼,因为他是本县副县长,同时非本县人,与我们相仿。我们能够相聚于本楼,因为均为县级官员,同时又是离乡或离家赴任,由县管理部门安排任时住所。时下干部任职回避规定严格,书记县长等党政主官均不得在原籍任职,许多副职官员也是交流就任,大家不可能也不宜在任所买屋置产,又不能入住酒店或宿营街头,县里就得考虑安排,于是盖有白楼,汇集外地籍县领导,特别是主要领导,因此得以被戏称为“白宫”。白楼之白,是因为此楼外墙敷砌白瓷砖,当年建楼的县主要领导决定给本楼贴瓷砖,认为有品位,有格调,不怕风吹日晒染有污损,一旦脏了,拿高压水龙头一冲,还是那么白。所以一楼白瓷。这位官员早已离任,他留下的白楼已显陈旧,但是色彩果然还在,白天感觉不甚特别,暗夜里比较突出,特别在寒冷而漫长的冬至夜晚,路灯照耀之下,白晃晃十分醒目,跟林光辉和我们一样耀眼于本地,内容有些复杂,或者说比较丰富。 
  当晚,孙来庆耐心等候于白楼之下,我们浑然不觉于白楼之上。直到晚十二点,也就是午夜。这时孙来庆觉得不对头了,因为林光辉电话里说有急事,让他立刻到白楼下等候,怎么会一急近一小时,一个影子都看不到,且一声没有,这不像是林光辉的风格。孙来庆认为自己应当主动请示一下才是。这个司机不错,年轻,身体好,技术全面,除了开车细心,人还活络,该聪明时聪明,不该聪明时不聪明,不像有些司机倒着来,让领导受不了,所以林光辉一直用他给自己开车。这晚上孙来庆久等不至,非常适时地在车里用手机给领导打电话,想告诉林光辉自己早已及时到位守候,不知领导是不是有新情况新交代?孙来庆直接挂林光辉的手机,这一挂很意外,手机关机,无从联络。司机顿时非常茫然。 
  他往林光辉办公室挂电话,没人接,显然林光辉不在那里。再挂手机,依旧关机。最后他鼓起勇气往林光辉的房间挂了电话。他这么干有些问题,因为上边黑灯瞎火,明摆的无人在场。如果有谁藏在里头,那一定是在干一些只宜摸黑干的事情,例如林光辉自己开玩笑时常说的,“重点培养女干部”,类似活动肯定不喜欢别人干扰。所以林光辉才把手机关掉,谢绝来电来访?司机孙来庆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冒惹领导不高兴之危险努力追踪,主要是害怕万一。不会是林光辉出什么意外吧?也许他已经打算出门,突然酒劲冲头摔倒于地?否则怎么会把车叫来,却什么都不交代,眨眼间不知去向,失去联络? 
  如同林光辉办公室电话一样,他的宿舍电话也是无人接听。时夜深人静,静得可以听到四楼林光辉房间里一阵接一阵,却无人理会的电话铃响。 
  孙来庆不知如何是好。他曾想到是否赶紧报告,例如向他们小车班班长,或者直接向政府办公室主任报告。林副县长如此这般忽然消失,很奇怪,可能出什么意外事情了。这种情况下司机有责任及时报告,以便有关方面及时寻找处置。但是也可能什么意外都没有,林光辉只是需要处理一件不能受外界干扰的应急事务,暂时自我封锁,关闭一下手机和电话,待事情处理完毕,他自会冒出头来。如果他终于打着哈欠冒出一个头来时,忽然发现到处鸡飞狗跳,有关方面例如警察正在全县甚至全市追查他,原来是自己的司机冒冒失失报称领导失踪了,这还了得!领导失踪案是不能轻易报的,一报就是大事。 
  所以给孙来庆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并无把握情况下报称林光辉失踪。冬至这晚,这位年轻司机守在“白宫”下边苦苦等待,在寒冷的冬夜里哆嗦,不敢擅离半步,一心只盼林光辉突然从手机里冒将出来,一如既往地用他带点拖腔的口吻不慌不忙地问一声:“小孙吗?在哪呢?” 
  晚间一点半,电话终于亲切到来,在通常电讯来往比较稀少非常异常的时段里如期而至。孙来庆一接电话,哆嗦初止,大汗却下:从电话里冒出来的不是林光辉,而是一个女子的嗓音,很亲切,也是那么问:“小孙吗?在哪呢?” 
  孙来庆咳嗽。他说:“嫂子。我在,车里呢。” 
  是副县长夫人,林光辉的妻子。她从市里给孙来庆打电话,询问林光辉的情况。她问孙来庆现在是不是开车在路上?林光辉是不是坐在车里?打瞌睡吗?他的手机没电了还是怎么着?这么晚了还没到?也没个信。 
  我们说过,孙来庆这年轻司机很聪明。他一接这个电话就明白了,林光辉让他夜半出车确实有事,这事就是回家,他家里可能有些什么急事需要处理。林光辉家住市区,离本县八十余公里,一小时左右车程。林光辉的妻子显然知道他要回家,所以才会在冬至午夜过后还不睡觉,在家中认真守候,如同孙来庆认真守候于白楼下一般。她一定是左等右等等得极奇怪,早该到了,为什么总不见丈夫光临?于是打电话追寻,这下更怪了,怎么电话也不通了?这时候便想起了司机。 
  孙来庆挺着急,不知怎么回答好。据实解释,说自己已经在白楼下守候多时,林光辉却非常奇怪地没有现身,又无从联络。这样说恐怕不行,县长夫人听了会满腹生疑,极不放心,说不定跟着就追究起来。林光辉要是从此从人间蒸发还好说,如果他没有蒸发,他还要冒出头来,那时他一定会生气不已,责怪孙来庆不会说话。 
  “这样的,林县长他是那个,有点事。”司机说了。 
  他急中生智,为林光辉打圆场。他说林县长在晚间十一点来钟要了车,本来是准备马上动身的。后来临时碰上了一件急事,非处理不可,只好先办事。现在他守在白楼楼下,随时准备待县长办完事后出发。县长那边的事情可能比较复杂,所以不接电话不见人。等县长露面了,他会马上报告,请县长赶紧跟家里联系。 
  “天都亮了!还联系啥!” 
  县长夫人非常生气,当然不是对司机。她让孙来庆告诉林光辉,她锁门了,睡觉了。别回来了,算了。 
  “他都说是什么事啦?” 
  孙来庆说他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开发区的事情吧,这些日子林县长他们忙的都这个,挺麻烦的。林县长说过,这事头痛,会把人搞死的。 
  “你们那个破开发区还真是死了的好。”县长夫人说。 
  孙来庆连说是啊是啊。他知道县长夫人的脾气,这种时候少说为佳。 
  这以后再没电话,不管是林光辉副县长,还是他的夫人。夫人已经发话要睡觉了,不再等候其夫返家,因此当然不必再打电话。林光辉不一样,把特地传唤来的司机丢在一旁不管,不来指示还切断一切电话联系,不吭不声销声匿迹,太奇怪了,不可思议。但是孙来庆只能死死守在白楼门外,在车里打盹,他始终没敢报称林光辉忽然不知去向。因此我们在白楼上始终浑然不觉。 
  深夜里,大约两点半时分,漫长的冬至夜黎明前比较黑暗的时候,也是人们包括白楼上我们这些人陷入最深睡眠状态的时候,有一个人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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