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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轻轻一笑：“不是受不起，是不愿意。你聪明，机变，审时度势，是个辅助的好人才，只是我倒没想到你的胆子大，却大到如此程度，离经叛道也在所不惜。”
好吧，连烂桃花也是从挑幕僚的标准上来的，基本算不上桃花，不过因为她错生为女人，所以把招揽方式改头换面了一下，好处是可以终身锁定，不担心背叛跳槽。
紫鹃就说：“说句冒犯王妃的话，就是再离经叛道，我也有些小儿女的心思，希望我丈夫想要娶的是我这个完整的人，不是我的机变谋算。所以就是身败名裂，我也选择的是我最想要的。”
那王妃果然没有生气，反而感慨说：“所以我说倒是我小觑你了。倒是你的婚事可想好如何办了么？”
紫鹃坦然的说：“卫家已经把若兰逐出家门，所以我不是卫家的媳妇，却可以是卫若兰明媒正娶的妻子。就是我们如此地步了，还是决心三书六礼的操办一场。”
“这倒是，卫若兰被逐出家门在先，明媒正娶在后，你们也算正式夫妻了。你不是卫家的媳妇，却是卫若兰的妻子。
只是你们想要三书六礼的操办，只怕没有长辈不容易吧？卫若兰倒是不要紧，总有人给他收场的。你却要怎么安排？你是脱了籍的，柳家少奶奶就不好出面的。”
这个其实正是紫鹃正发愁的事，这古代的婚事，繁琐的要人命，非得劳师动众才办的灵便，可是她和卫若兰两个都等于没父母家人了，真是不好解决。媒人好说，花钱就会有的，可是其他的环节似乎还是需要家庭存在的。
紫鹃因为选的是卫若兰，这婚事就是风浪尖上的事，一点错不得，所谓“聘则为妻奔是妾”么，不能以后落人话柄的。
真是柳夫人说的“怎么找个人家，也不能现在这样难的，只怕以后还有难的地方呢。”
☆、339、柳暗花明
而且作为林家脱籍出来的紫鹃，就是不怕连累林黛玉，也不好让林黛玉太涉及，本来她的身份就是最敏感的地方，必须回避任何含糊可能让人误会的事。
所以，真心是个为难的事。
王妃看紫鹃的表情知道这能一手操办林家女儿十里红妆的精明女总管也真的为难了。
女人啊，本来就难的，没有家人后援的女人就更加难以立足了。
王妃说起一人：“正阳门外住着位徐陈氏，这位徐夫人，是江南名陈铭期的女儿，二十几年前嫁给嘉历二年进士徐川为妻，少寡持节，侍奉舅姑，送灵守孝。以节孝而被人称道。”
紫鹃一头雾水，我又不认识这徐夫人，说她为什么？激励我，万一卫若兰早早死了，我也少寡持节？不过我可没舅姑侍奉的，人家不认我这个媳妇的。
好在王妃马上解释了：“你请她来主持你的婚事，对你的名声会有很大缓和的。”
“我的名声缓和了，人家的名声怎么办？”紫鹃也知道自己可是把自己搁在风浪尖上了，这是自己选的，但是能不连累别人还是不连累别人的，何况：“再说人家徐夫人这么厚德雅望，怎么可能给我主持婚事呢？”
王妃看了一眼紫鹃：“你既然这么明白你选的婚事，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在你素来也是积德的，你想想你曾经救过什么人的？”
紫鹃想来：“救人倒是没有，之前倒是在柳三夫人中风的时候，给她放过一次血，可是……”
“你倒真懂些医术，再想想，是不是救过一个叫青藤的青楼女子？”估计王妃以为紫鹃施展过若干次医术呢，所以主动提示了。其实还真的没有。除了这三次，紫鹃就只给林黛玉做过药膳，给王嬷嬷掐过人中了。
紫鹃就说：“我倒是帮她压过伤口，可是给她治疗救她的人可不是我的，是位温姓书生，曾经给贾府宝二爷看过病的，所以我之前见过一次。”不过青楼女子和少寡持节的进士遗孀，两者有什么关系啊？
王妃说：“和那青楼女子的轿子相撞的人是徐夫人的独子，那日他有急事赶路，结果马匹出事。幸亏你援手。”
紫鹃终于明白了，青藤女士因为有名，所以拿出来做回忆的引子罢了。关键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只是：“徐公子得救完全是温先生的功劳，我怎么敢冒功，来受人家母亲的帮助呢？”
王妃倒是对紫鹃多了几份欣赏，这个时候不拼命抢功劳，也是个心阔的：“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要不有你，只怕就是神医也得不到了。”
这个倒是，那倒霉孩子会被他那莽撞的小厮摇晃出事的，然后在温先生处理完青藤之前被自己的血呛死，紫鹃不由笑说：“那徐公子应该换个小厮，就不用我帮忙了。”
王妃说：“所以徐夫人愿意帮你这个忙的。你也不用担心她多介意你的情况。本来你要真是个中规中矩的姑娘，那时候也没办法帮徐家少爷了。”
徐家夫人，南安王妃。中间一个温太医，可能还得算上那个青楼女子青藤，这些人怎么联系到一起的，怎么就说到紫鹃自己了，紫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好奇心不是什么好事。九条命的猫都扛不住，何况她了。
不过这事，比如是王妃牵线的，至于里面几道弯的事，紫鹃就管不着了，虽然这事是关于她的，但是这后头一定后许多不管她的事的事，要不哪来这么正好的？
这件事不过王妃一个顺手人情，对双方都是。如此还了紫鹃的情，至于徐家那边，紫鹃不知道也管不着。不过既然王妃说到这里了，那么徐家那边一定已经敲定过了。
所以紫鹃舍繁就简，给王妃行了个万福：“紫鹃谢过王妃了。”
就这样，紫鹃隔日，二进王府没见到王妃——哪有这么闲的王妃啊，又不贾老太太，人家牵了线就仁至义尽，和紫鹃两不相欠了——见到了徐夫人。
徐夫人是个严肃端庄的女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似乎拿尺子量过一样刻板。不过紫鹃发现，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少寡的人都这样，她们再千差万别，眼神里都总有一种淡漠。
既然王妃同志都敲定过了，也没什么好说了，不过客套些话，就言归正传，徐夫人主持紫鹃不方便自己出门的所有步骤。
你说这算什么？紫鹃这情况，还能要求有个名正言顺的长辈不成？难道找紫鹃的后娘？
估计后娘听了消息，得连夜带着女儿逃亡的，只怕沾上了，以后亲生女儿嫁不出去。紫鹃虽然对妹妹们没感情，也不想连累她们名声，就装着没有这些人这些关系了。
紫鹃这边的问题解决了。回去和卫若兰说起，而就像是王妃说的，自然有人为他收场。卫若兰果然说不用担心他这边，紫鹃这里解决了就好了，本来他还想紫鹃这边他来解决的。
果然到了时候，就有一位据说也算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出面，说是卫若兰的启蒙恩师，以“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为由，愿意出面承担当年教养不当的责任——当然不是痛责卫若兰，让他迷途知返，悬崖勒马，而是充当他的长辈，主持他的婚礼。
既然两边都有个有威望的人主持，那么婚礼进行就顺利了。紫鹃真心很感谢南安王妃这份谢礼，比银子可好用。
林黛玉听说了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春枝怕了这徐夫人，要说徐夫人连训斥都没有，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就把春枝吓得手脚不知放在哪里才是了。好在丰儿是见过世面的，荷露和杏儿都是从稻香村出来的，言行举止，还算能入徐夫人的眼。
三书六礼，完整婚姻的全部程序。
纳采：就是提亲了。找个媒人过过场就行了，这都闹到满城风雨了，还有不答应的？关键是有个人冒充家长来和媒人演这出戏——徐夫人的重要作用。
三十种征吉祥意义的礼物，卫若兰准备的倒是一丝不苟。
问名：当然也是过场的事，徐夫人收了卫若兰的年庚，再将紫鹃的年庚八字交由媒人带到卫若兰的老师武老先生那里。
据说这个步骤，是保障婚配男女门当户对和为了之后占卜吉凶的。
而卫若兰和叶紫鹃现在全城闻名的不门当户对，同时外人看来，这婚事不用占卜，也是大凶。
纳吉：当接收庚帖后，便会将庚帖置于神前或祖先案上请示吉凶，以肯定双方年庚八字没有相冲相克。
叶紫鹃的庚帖是不可能上的了卫家祖先的案上的，所以很变通的求助于神灵了，难怪人类要有信仰，这时候紫鹃才深刻的认识到神明的存在对人类来说多么重要。
纳征：通俗讲就是下聘了。聘则为妻奔是妾，女人的地位就在这里了——好吧，紫鹃对这句话有敏感症的。
难为那武老先生居然真的找了四位全福的人来下聘。聘礼当然足够分量，不过卫若兰也不吃亏，反正不久紫鹃就得全部带着回去的。
只是回礼的结果，紫鹃考虑得卖些金头面来换压箱钱了，反正她实在不缺头面，紫鹃最值钱的财产就是那些头面了，按当年买入的价钱可是比其他的全部都多。
还没等紫鹃顾上呢，就到了添妆。
本来紫鹃对添妆没什么指望，林黛玉自然会来，柳夫人会送礼物，其他估计没人了。
不过事实证明，情况总比她想象的要好。柳家夫人带着林黛玉来了，还带着柳家三夫人的添妆礼（好吧，紫鹃怎么也算救过她），不过居然还有柳夫人母亲卢老夫人和她嫂子们的礼物，却让紫鹃惊讶了。
好吧，卢家婆媳都不是迂腐的人，对紫鹃也算熟悉欣赏的。不过郝家夫人和两位少奶奶派人送了添妆礼，就让真让紫鹃意外了。也许对她这门婚事，世人的接受程度，远比她想象的要好的多。
除了柳家，还有亲自来的就是夏金桂了。
还有两位不会亲来，但是送了礼物的，一位是南安王妃，紫鹃想想她都涉及这么多了，也不在意公开表现出认识自己了；另外一个是金家姨奶奶，就是尤三姐了。
徐夫人作为婚礼主持，却不是紫鹃家人，所以也送了一份添妆礼。
大家的礼物都不错，当然紫鹃这样的情况，既然人家肯送了，自然也会给一份像样的了，要不完全可以不送的。
林黛玉因为紫鹃脱籍了，不好帮紫鹃准备嫁妆，所以直接送了紫鹃一万两银子——没错，一万两银子，重点不是银子的数目，而是林黛玉送的添妆就是这么实惠但是俗气的阿堵物。只能说她太了解紫鹃的实际性格，还是也开始认识到实际些的好处了。
既然柳家夫人都在这里，自然说明柳家对媳妇的厚礼没意见，虽然嫁妆是媳妇的个人财产，但是太大数目的动用总要给婆家面子吧。
要是别的时候，紫鹃一定会推辞这么大数目的财产的，只是林黛玉很了解紫鹃。所以她作为添妆礼送出，紫鹃都不能拒绝。
☆、340、宅门硝烟
剩下请期什么的，就没什么了，反正找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
这么下来，就等大婚了。别看这么一套套的，因为已知原因，其实进行很快的，别说不像贵族人家那么一两年都是正常的缓慢进程，就是一般人家也没这么快马加鞭的。
好吧，她们两个也不能和一般人比了。人家就是贫民人家的婚事，也是两姓之好，她们的婚事呢，叶家没人了，有的话，和卫家是仇人不是亲家。
于是转眼就到婚礼了，徐夫人因为是个寡妇，所以功成身退，不出现在新婚当日。
柳家派了个管事里料理。其实是一早就来了的林黛玉放不下，事事都自己亲力亲为。
给紫鹃梳头的章家三奶奶却是徐夫人提前请好的，这位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奶奶有一副好嗓子，唱起梳头歌来，娓娓动听。
为了一切按程序来，所以虽然注定没什么客人，但是起嫁酒还是摆的。其实也就柳家婆媳，和夏家母女，夏家老太太居然也来了，加上一个意外的客人尤三姐，还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意外的客人曾经的小蓉大奶奶现在的齐小姐——她是前两日才联系上的，紫鹃这样的婚礼，出身书香门第的齐姑娘居然肯来参加。
尤三姐和夏金桂这两个薛蟠的前情人和前妻居然说的颇为投缘，不过紫鹃自己居然能不惜身败名裂也要嫁给卫若兰，还能说别人什么。
上花轿前，林黛玉和雪雁的眼圈都有些红，还是紫鹃安慰说：“我不过从这个房子搬到另外的房子里面去，和过去有什么不一样的，又不是要去千里之外。”
夏老太太听了就说：“真是孩子话了，这女人嫁了人。可不是从一座房子搬到另外的房子里这么简单，从此都不一样了。你现在还是叶紫鹃，晚上就是卫叶氏了，身份都变了。“
卫叶氏？好吧，从此不一样了。
紫鹃在花轿里远远的就能从炮竹和唢呐声中分辨出嘈杂的人声了，看来这边倒是热闹啊。
不过男方的婚礼现场再怎么热闹也和新娘没什么关系。好吧，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还有闹洞房呢。
本来紫鹃以为她的任务就是拜堂，然后可以暂时休息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或者说某些人不喜欢别人过的舒服。紫鹃刚由喜娘扶着到堂前（头上蒙着布只能看见自己脚底下的情况真是不方便）。就来了不速之客。
你说紫鹃看不见怎么知道？听啊！
“你们来什么意思？”小谢公子的声音。
对方居然丝毫不惧小谢公子声音里的威胁和怒火：“我们老爷和太太让小的来说，这叶紫鹃就不用拜高堂了。”堂上立刻死静。
原来是卫家三老爷和三夫人来找茬的！
“你……”卫若兰显然气极。
紫鹃却冷静的很：“原来是卫家三老爷和三太太的人啊。我正说想要和卫家三老爷和三太太算算谢氏夫人嫁妆的账目呢，只是怕不好说的。既然卫家三老爷和三太太特意派人来了。也不好让你们空走一趟的。
既然你是你们老爷太太的喉舌，那么和你先说说这账目亏空，也是要得的。”
“什么？”对方哪里想到紫鹃这般反应。
紫鹃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撕破脸了，你们都把卫若兰赶出家门了。还来找我们的麻烦，就过了啊。
你做的初一，我就做的十五，你不让我拜高堂，那么我也没必要把你们当公婆。你们不是专门来羞辱我的么？那咱们当着一堂宾客来个明算账，看谁更没脸？
反正我现在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我这九尾狐狸精的名声再升级只能是狐仙了，反倒好听不是么。
紫鹃把盖头自己掀起了，吩咐卫若兰的小厮：“去把你们少爷母亲的嫁妆账本拿来。择日不如撞日，我好给卫家三老爷和三太太的使者说说差账。”又笑盈盈的对那人说：“要是你怕记不住，我倒是有写好的，你带着回去就是，要是怕路上丢了。我不怕麻烦的。多托些人捎给你们三老爷和三太太就好。”
“噗！”一个紫鹃好像不认识的少年笑出声了。紫鹃看来一下他站的位置还有和卫若兰有三四分像的面孔，就明白他是谁了——谢家另外一个少爷。这笑只怕不是真的憋不住，而是故意的了。
果然这一声，堂上的气氛不一样了。
按紫鹃偷瞄，虽然卫若兰被逐出家门，可是他之前的狐朋狗友们似乎来得不少，不管是不是为了看笑话的，起码到场了。想想紫鹃自己添妆，郝府的太太奶奶都有礼物，这情势真没有坏的她们身败名裂，让人避之不及。
这些少爷们对卫家内讧——现在好像不能算内讧，卫若兰和紫鹃不是卫家人——颇有兴致。或者说对等着看卫家三老爷亏空前妻嫁妆的清算，很有兴趣。
那奴才哪里想到遇上这样的情况，别说想到这个，就是连他家老爷对前妻嫁妆伸手也不知道啊。
只见他一时脸色变得比猪肝色还难堪，不过出门办事的，又能做老爷心腹的都是机灵的，就说：“小的家的老爷太太只让小的传这一句，小的告退。”连自称都变了，那趾高气扬的劲头都没了，小心翼翼的倒退出大堂，一出大堂，就带着他的人连跑带颠的冲出卫若兰的宅子了。
紫鹃也没兴趣真在大堂上念账本，起码要顾着卫若兰的面子，虽然卫三老爷显然不把卫若兰当儿子，但是卫若兰这死心眼的孩子只怕要伤心的，再说怎么也是他生身之父，再怎么断了关系，也改变不了的血缘，总不能让卫若兰为此抬不起头吧。
不过这对手也太没种了，还什么也没说呢，就跑了。紫鹃本来想就此谈判一下，你们老实的装不存在，我也会投桃报李，让你们感觉我们不存在于你们同一世界上的，否则……
紫鹃其实早对卫家可能打击报复她们有所准备——作为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不做最坏的打算可能么？
你想，卫家三老爷和他老婆虽然把卫若兰扫地出门，可是自己也名声扫地——教子无方、家风不严什么的，被家族内部抱怨，外人嘲笑，重要的是什么好处没捞到，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你说把卫若兰除名之后，以后少一个人分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