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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女士被她话里隐形的针刺得难受,终于把来意说明了:“我觉得你配不上我们家小赵。”
许诺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但是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她真想知道,这位太太接下来会不会说那句万古经典的“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的儿子”。
但是何女士让她失望了。或许人家觉得许诺根本就不构成威胁,或者何女士很抠门。她只是简短有力地说:“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他见面了。”
许诺故作天真地问:“大路上碰到怎么办?我是否需要拿面具蒙头。或者小赵身上该配备一口铜锣,边走边敲,所有他曾约会过的女生听到了都可以赶紧回避。”
何女士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哆嗦。许诺看了却觉得十分痛快。这个女人这样做肯定不是第一回了,小赵之前多少机会都被她这么打散。
真是的,这么舍不得儿子,何不塞回子宫里好好守着?
何女士盛怒之下,大步离去。许诺得意的看着她的背影吃臭豆腐。
“小赵是谁?”
许诺吓一大跳,“浩歌?”
秦浩歌看着何女士的背影,目光深沉,“她来找你麻烦的?”
“不算麻烦啦!”许诺满不在乎,“姑娘我在客栈长大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这种娇滴滴的大龄百合,丈夫儿子把她惯坏了,还以为天下都该围着她转。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官越小,架子摆的越大。”
说到后面,其实还是有点生气了。被人找上门来像菜场里挑鸡蛋一样挑剔一番,谁都有怨气的吧。
秦浩歌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
许诺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结果看到那个女人和你吵架。”
许诺不乐,“我们才没有吵架,她倒给我讥讽了一番。”
秦浩歌笑,“你一旦发威,旁人的确是不能比的。对了,小赵是谁?”
许诺暗叫糟糕,急忙胡扯道:“就是一个朋友。”
“他妈妈这样来找你,恐怕不是一般的朋友吧?”秦浩歌目光考究,盯住许诺不放。
许诺最怕他这种审视逼问的目光,膝盖发软,顾左右而言他,“你吃了没?我打了饭,我们去食堂坐着说,如何?”
“许诺!”秦浩歌严厉道。
许诺只好老实说:“师兄介绍的人。”
秦浩歌沉默,似乎在咬牙,过了半晌才问:“多久了?”
“快半个月了吧?”
“发展得怎么样了?”
“吃吃饭,看看电影。”
秦浩歌眼尖,“脖子上的项链也是他送的?”
许诺下意识抬手去遮,却被秦浩歌一把握住。她诧异的抬头看他。
秦浩歌发觉自己失态,松开了手,小小退了半步。
“不要嫌我管的多,我是怕你受伤害。”秦浩歌低声说,“看他妈妈那样子,那种家庭,不适合你。”
许诺笑道:“我和他,不过走个过场。你和他妈妈一样,太紧张,太当一回事了。”
她心里想,欧阳烈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旁观者都爱干着急。
“真的?”秦浩歌问。
“当然是真的!”
秦浩歌放心下来,“我相信你。”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秦浩歌苦笑,“终于有人这么说了。小曼只会觉得我在干涉她的自由。”
“她最近怎么样?”
“你还是没和她联系?”
“我也觉得奇怪呢。”许诺苦恼。
秦浩歌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他也和欧阳烈不谋而合,如有可能,永远也不会告诉许诺真相。
“我只知道她认识了新朋友,说是毕业工作有着落了。其他的,她也没仔细说。”
其实他们这一个多月来,一个礼拜才通一、两个电话,而且每次都是邱小曼不耐烦地先挂断。
秦浩歌觉得累,觉得厌倦。他烦躁,做不下事,所能想到的,就是;来找许诺聊聊天。
也许并不需要聊什么,也并不需要多么好的环境,哪怕只是在路边站着,说点家常话,都能让他觉得好起来。就像呼吸困难的人寻找到了清新的氧气一样。
秦浩歌心想,原来许诺才是他的氧气,那小曼呢,她又是什么?
三十三
林天行说了圣诞回国,可好似一点消息都没有,连QQ都不上了。许诺给了留了许多言,可好似他都没回。
欧阳烈圣诞又来探望许诺,带给她和沈昕两个丫头去游乐园玩了一整天。沈昕都乐疯了,彻底拜倒在欧阳烈的西库下,一口一个大哥喊得那个亲切。回去以后,逢人就夸,不消一个礼拜,全系的人都知道许诺有个又帅又有钱人又好的大哥,思想成熟、谈吐文雅、沉稳厚重、谦和亲切,真是举世难找的一个好男人。
许诺暗地里笑。她想起了她和欧阳烈的当年,穿着皮衣骑着机车的不良少年,和一个胖胖的乡下丫头,到如今西装革履豪宅宝马的成功实业家,和一个减肥逐渐成功的女大学生。他们变化很大。
但是内心深处,欧阳烈还是那个发动机车冲出去,带着她奔向郊野那片自由的绿色的人。
圣诞很快就过去,紧接着是元旦,再接着是兵荒马乱的期末考试。许诺晕头转向地忙完,学校放了假,林天行那边还是没有回应。
不认这个朋友了?出意外了?许诺问刘锦程也说林天行很久没有消息。
许诺和小赵好生谈了一回,不再来往了。
小赵主动问:“是不是我妈来找过你?”
原来他还是很清楚的嘛。
许诺只好说:“她是关心你。”
“女孩子又不是dupin,要我离那么远做什么?”小赵苦笑,“他就不担心终有一天,逼得我去爱男性?”
许诺这才发现这人其实挺有幽默感的,不过已经晚拉。
人家家庭要的是鱼翅,许诺只是粉丝,配不上啊。
这年春节和往年没有什么不同,只除了许诺控制饮食,吃得没以前多了。外婆还是总担心她是病了。
大年初一,秦浩歌上门来拜年。许诺觉得那里有点不对劲,还是刘锦程一句话提醒了她。
刘锦程问:“秦哥,邱姐怎么没跟你一起啊?”
就是,邱小曼呢?
秦浩歌口吻平淡地说:“她工作走不开,没有回来过年。”
他看上去十分平常,丝毫没有因为女友身边而显得遗憾。许诺还想问他邱小曼的事,他抢先开口道:“诺诺,我妈叫你来家里吃饭。她好象给你准备了一个大红包呢。”
这时外婆他们又叫秦浩歌过去打麻将,秦浩歌脱了外衣,挽起袖子,立刻过去伺候老太太。
刘锦程凑到许诺耳边,问:“你有没有觉得,秦哥有点变了。”
许诺也这么觉得。
秦浩歌瘦了一些,英俊五官比先前要深刻,显得成熟了许诺。大概是工作了的原因,他一言一行,都自然流露出自信从容之气。这种通达老练,她以前只在欧阳烈身上看到过。
看来男人非得到社会上经历风雨才能更有魅力。
只是许诺也不再看得透彻这样的秦浩歌了。以前的他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块透明的水晶,一望即知。高兴了,忧伤了,她很轻易就能知道。可是如今这些情绪,不再写在他的脸上。他什么时候都在温文尔雅地微笑,一副好脾气好修养的样子,什么事从他嘴里出来都是轻描淡写的。这个人仿佛没有彷徨,没有苦恼,一切尽在掌握。这点也和欧阳很像。
不过欧阳烈和秦浩歌不同之处在于,欧阳烈在许诺面前,从不隐藏真实的情绪的。高兴了就笑,生气了就皱眉,有烦恼了也会叹气,问题解决了也会释然微笑。
许诺不知道秦浩歌这样究竟好还是不好。她听说法律这行混久了,见多了社会黑暗面,难免会形成点灰暗的人生观。她希望秦浩歌只是单纯的变成熟了而已。
开了学,林天行依旧没消息。许诺有时候忍不住想,也许并不是什么意外,只是这个人不再愿意联系她了而已。
这种情况时常发生的。情人分隔开来,就会导致分手,更何况只是普通朋友。
欧阳烈最近定居在C城,听说生意越做越红火了。新开了一家西餐厅,重金从法国请来一位大厨。许诺去吃过一顿,法国蜗牛的几种做法她都尝过,最喜欢喝那里的野菌鲜奶汤。
欧阳烈给了她贵宾卡,去吃饭不用给钱。不过许诺脸皮可没那么厚,也没再去。
欧阳烈还给了许诺一张卡。
许诺拿来看了看,“健身卡?”
欧阳烈说:“一个朋友在你们西门外开了一家健身馆,条件挺不错的,送我一张年卡。我住的离这里远,拿来没用。你去看看,他们有减肥课程。”
许诺动了心,第二天就喝沈昕跑去勘查。
老板是个身上肌肉如钢精铸造的年轻男人,两个女生盯着人家胸肌目瞪口呆好久。人家一听是欧阳烈的干妹妹,立刻拍胸脯保证:“烈哥的妹子,我们一定重点照顾!派专人训练,专门制定一套健身减肥计划,作息,饮食,都是为你量身打造。减肥不是梦,苗条是每个女人都可以拥有的梦想。相信我们,投靠我们,配合我们,您,就是未来美丽先驱——”
许诺艰难地笑,“您还真不忘把广告词挂嘴边呢。”
后来沈昕拿到计划表,看完后,语重心长地对许诺说:“许诺同学,我看好你,将来08北京奥运,你一定要为祖国捧回金牌呀!”
许诺看完表,抱着沈昕哭,“咱不去了,这简直就是训练特种兵啊!”
“减肥怎么不吃苦?”
许诺这个学期过得并不轻松。
林天行失踪大半年了,不知道被人贩子卖了还是穿越了,总之死活联系不上;秦浩歌往她这里跑得勤,约她吃饭看展览,两人关系倒是比以前亲密了很多。小赵的爹偏偏是许诺这个学期的符号学教授,这门学问高深如天地海洋,许诺历来学得想自杀,更觉得教授有点针对她。
郁闷到极点,健身馆就成了一个好去处。本来觉得要操练死人的运动,做起来倒没那么可怕。许诺有空就去,按照那份计划表,一样一样轮流做下来,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汗水汹涌地往外流,大有一种脱胎换骨的畅快。
“流汗好啊!”肌肉男老板说,“身体在运转,脂肪在燃烧,你有感觉到热吗?感觉到你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在发烫吗?不不,不是自焚,这就是减肥!减肥不能求快,不然内脏负担过大伤身体。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就是为了幸福的承载体,所以我们的减肥计划永远将各位客人的身体健康放在最前位。我们的宗旨是,不求最快,只求最好!”
健身房里众人鼓掌,肌肉老板弯腰谢礼。
后来前台小妹告诉许诺:“老板原来搞传销的。”
许诺顿悟。
快期末的一天半夜,电话铃声突然大作。
许诺离电话近,只有去接。
电话里,邱小曼哭得嘶声力竭的声音传来:“诺诺……我和他完了!我和他这回彻底完了!”
许诺头痛欲裂,“你们又为什么事吵架了?”
邱小曼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恨意,“秦浩歌这个没良心的,我说他怎么居然能进检察院,原来市卖身啊。有了好的就想把我甩了!他妈更是个狠毒心肠的老虔婆,跑来告诉我,说我配不上他们家的秦浩歌,要我识趣一点自己走……我邱小曼不稀罕!都看不起我,都离开我吧!我爸找了个后妈,我爷爷奶奶从不拿正眼看我。我同学排挤我,来秦浩歌,连他这个王八蛋,当初信誓旦旦说要和我一生一世的,骗子!这人生有什么意思?活着一点希望都没有,有什么意思?”
许诺被吓住了,连声叫:“小曼,你冷静点!小曼?”
邱小曼置若罔闻,继续哭喊着,“你去告诉秦浩歌,他去做他的上门女婿去吧!我祝他这辈子不后悔!总之我早说过,他若负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咔地挂断了电话。
许诺在黑暗里捏着话筒,出了一身冷汗。
三十四
后半夜了,最近前面主干道又在修路,出租车并不是那么好打。在路边站了快半个小时,一辆也没拦到。
沈昕建议:“要不你给你哥打个电话?”
有大半个月没联络,也不知道他人还在不在C城。
许诺拨了电话过去,响了三声,居然接通了。
欧阳烈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浓浓睡意,“诺诺?”
“烈哥,我有急事,我要去O市。现在没车,我拦不到车,你想个办法成不?”
欧阳烈翻身起床,端过茶几上的凉茶一口喝了,清醒过来,“诺诺,你别慌!告诉我,什么事?”
“是小曼。”许诺的声音通过点波传来显得更加紧张而飘忽,“她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她情绪很不稳定。我很担心她,我打她电话打不痛。我也联系不上浩哥!怎么办啊?”
欧阳烈捏了捏眉头,“你在哪里?”
“学校东门。”
“在那里等着我。”欧阳烈果断地挂上了电话。
许诺握着电话,松了半口气。
十五分钟后,欧阳烈就开着车到了,“上来,我送你去。”
许诺犹豫,“是不是太麻烦了……”
“上车!”
许诺赶紧跳上车。沈昕嘱咐她有事打电话,忧心忡忡地把他们俩送走了。
半夜车少,欧阳烈又是有过多年飙车经验的人,所以十多分钟后他们就上了高速,朝着O市一路奔驰。
许诺坐在附驾座上一直不说话。
欧阳烈看她,睡衣都还没换下来,手里拽着手机,瘦多了,脸无血色。
“系上安全带。”
许诺木呆呆地照做。
“把手机放下,深呼吸。”
许诺便把手机放膝上,深深呼吸。
欧阳烈笑了,难得看到她这么乖顺的模样,觉得十分可爱。他伸手捏了捏许诺的脸,“别紧张,没事的。也许小曼只是吓唬你。”
“小曼很偏激,很烈的。”许诺小声说,“她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
欧阳烈打着方向盘,开上高架桥,“她在那边也有朋友吧?也许他们会看住她。”
“听浩歌说,她的那些朋友,也并不是什么好人。”
欧阳烈失笑,“这年头,只有你这种傻丫头,才算是好人。”
许诺说:“她在电话里哭得死去活来,以死威胁。”
欧阳烈不屑:“轻易开口说死的人,往往活得最是愉快。”
其实许诺也承认欧阳烈说的话挺有道理的。
邱小曼的学校,许诺只来过一次,好在邱小曼一直没换宿舍,不然许诺也真无从找起。
这时天已经亮了,早起的学生在食堂吃早饭。许诺两眼通红地找到邱小曼的宿舍。
里面几个女生还没有起床,被吵醒,颜色十分难看。
“邱小曼?不在!”
许诺傻眼,“不在?你们知道她在哪里吗?”
“谁知道呀?”女生很不耐烦,“她这个星期只回了寝室几次,平时根本找不到她人。”
另外一个女生冷笑,“她在外面朋友那么多,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人家可是系花呢。”
许诺像是自己挨了耳光一样,双颊通红。
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女生倒挺客气的,详细解释给许诺听:“邱小曼这个学期在外面租了房子,不住校。我们没她手机号。她平时上课也只是点个到就走,她的生活我们也不清楚。”
许诺连忙拉住她,“那你知道她租的房子在哪吗?”
拿着地址,问了好几个人,许诺在学校外的居民房找到那栋楼。八十年代的旧楼,蔓藤爬满了半边墙,阳台上晾着衣服。
欧阳烈坚持陪许诺上楼去,找到402,敲响了门。
两人敲了许久,里面才传来一点动静,有人穿着拖鞋,骂骂咧咧地来开门。欧阳烈默不做声地一把将许诺拉到自己身后。
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只穿一条裤衩的青年男子。高瘦个子,五官也算好看,就是皮肤苍白无光,眼下有阴影。同时,屋子里面一股烟味也飘了出来。
“找谁呀?”男人看到高大的欧阳烈,口气还算客气。
欧阳烈说:“我们找邱小曼。”
男人好奇地打量他们几眼,看许诺倒像良民,便说:“她还在谁,你们先进来坐吧。”
房间里跟刚糟了贼一样,满地的东西,走路得跳跃式前进。许诺每前进一步,脸色就黑一分,等走到卧室门口,已经黑得可以充墨了。
邱小曼露胳膊露腿地睡在床上,虽然两眼肿着,可是显然活得好好的,并没有成女鬼。这间卧室倒算整洁,可是一条男式底裤就那么大咧咧地丢在床尾。
许诺眼尖,哟,还是CK的,显然不是泰浩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