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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只能这样做。”
然后,她使出全身气力,迈着庄严的步伐走出房间,进入她的梳洗间,
用力把门带上。
夏韦尔尼低着头,满面羞惭地过了好一会儿。
“她从哪里知道这一切的?”他想,“归根结蒂这有什么要紧?做过的事
情就是做过了!”由于他没有久久纠缠于一个不愉快思想的习惯,他作了一
个大转身,在糖缸里拿了一颗糖,塞进嘴巴,同时大声对刚进来的女仆叫喊:
“告诉我的老婆,我要在德?赫? 。公爵家住四五天,我会把野味给她送来。”
他走了出去,心里只想着他要杀死的野雉和鹿。
七
朱莉动身到普? 。地方去,对她的丈夫一肚子的怒火;可是这一次只
是为了一件小事。
他到德?赫? 。公爵古堡去的时候,坐了那辆崭新的四轮马车,给他
妻子留了另外一辆,据车夫说,这辆车需要修理。
在路上,德?夏韦尔尼夫人寻思怎样把她的遭遇告诉朗贝尔夫人。尽
管她很痛苦,但是对于能够有声有色地告诉别人一件事,她仍然感到愉快;
她正为她的叙述寻找几句开头的话,一会儿想这样说,一会儿又想那样说。
结果她从各方面看到了她的丈夫罪大恶极,她对他的反感也随之而增大。
大家知道,从巴黎到普? 。地方有16 多公里远,德?夏韦尔尼夫人的
控告状无论有多长。她的怀恨有多深,她总不能够在16 多公里长的路上翻
来覆去只想着一件事。人类的思想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它往往把令人喜悦的
想象和痛苦的感觉联系起来;因此,她丈夫的错误在她心里引起的仇恨还没
有过去,就产生了甜蜜和忧郁的回忆。
纯洁而清新的空气,明媚的阳光,过路人无忧无虑的容貌,都帮助她
从仇恨的思想里解脱出来。她回忆起童年的日子,那时候她和同年龄的伙伴
到乡间散步。她又想起了在修道院时①的同伴;她参加她们的游戏,同她们
一起聚餐。她从大人们那里偷听到一些神秘的心腹话,她说出自己对这些话
的想法;她一想到那时候有许多小动作很早就表达出妇女喜欢卖弄风情的天
性,就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①当时法国有钱人家总送他们年青的女儿到修道院里读几年书,等于
中学住读。
后来她又回忆起她进入社交界的情景。她仿佛眼前又出现了她离开修
道院那年举行的许多极度辉煌的舞会,她在里面跳舞。至于别的舞会,她都
忘记了;一个人的感觉,多么快就变得迟纯了呀!这些舞会使她想起了她的
丈夫。“我真傻!”她心想,“我为什么不能第一眼就看出我同他结婚是不幸
的呢?”在婚前一个月,可怜的夏韦尔尼非常大胆地同她长谈过一次,把未
婚夫同她的不调协之处和他的平庸乏味,都暴露出来,这一切都记录并铭刻
在她的记忆中。同时,她又禁不住想起了她的无数崇拜者,一个个都被她的
结婚弄得绝了望,几个月后也都结了婚或者找到了别的安慰。“我如果同另
外一个人结婚,会幸福吗?”她自问,“某甲肯定是个傻瓜,可是他不得罪
人,他的老婆阿美丽可以随意驾驭他。同一个听话的丈夫,总是能够共同生
活的。某乙有不少情妇,他的老婆很善良,只为这件事感到伤心。
不过他对她倒是温顺体贴的,而? 。我不会有更多的要求,这样就够
了。年轻的伯爵某丙经常读些政治小册子,他花了好大的劲儿希望将来有一
天会成为一个体面的众议员,也许他会成为一个好丈夫。是呀,可是这些人
全都叫人讨厌,他们相貌不佳又愚蠢可笑? 。”她这样把她未出嫁时所认识
的青年人一一列举检阅的时候,达尔西的名字第二次出现在她的心头。
达尔西以前在德?吕桑太太的社交圈子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换
句话说,人家知道? 。那些母亲们知道,他的财产不容许他想娶她们的女儿。
对女儿们来说,他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获得她们的青睐。不过,他享有高
尚文雅的美名。他有点愤世嫉俗,又善于说辛辣的讽刺话,十分讨人欢喜;
他是一群小姐当中唯一能够嘲笑别的青年怪诞和自命不凡的男子。当他低声
同一位小姐说话的时候,母亲们并不惊吓,因为她们的女儿高声大笑,那些
长着一口美丽牙齿的小姐们的母亲,甚至说达尔西为人非常可爱。
朱莉和达尔西由于趣味相投,而且互相间都害怕对方贫嘴薄舌、恶意
中伤的口才,所以两人甚为接近。经过几个回合的交锋,他们签订了和约,
订了攻守同盟;他们双方互不侵犯,总是联合起来共同发挥他们的特长。
一天晚上,有人请朱莉唱一支歌。她有一副好嗓子,她自己也知道。
走到钢琴旁边还没有开口唱歌的时候,她带点傲慢的神情望着面前的女人,
仿佛想向她们挑战。谁知那天晚上也许由于身体不适,也许由于命运不佳,
她几乎失掉一切唱歌的能力。她那平素非常美妙的歌喉吐出第一个音符就走
了音。朱莉狼狈不堪,整支歌都唱错了,好听的段落都没有唱出来;总之,
失败非常明显。可怜的朱莉惊愕异常,几乎要大哭一场,她离开钢琴,回到
她位子上的时候,她禁不住觉察到女伴们隐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因为她们看
到了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损害。即使男人们,也似乎很勉强才能抑制住嘲讽的
微笑。她满面羞惭地低下了眼睛,满腔愤怒,有好一阵子不敢抬起眼睛。等
到她重新抬起头来,看见第一张友善的脸就是达尔西的脸。他脸色苍白,眼
睛里含着眼泪;他似乎比她自己对这件不幸事件更激动。“他爱我!”她想,
“他真的爱我。”当晚她简直没有入睡,达尔西的悲戚的面孔经常显现在她
的眼前。一连两天,她只想着他和他对她蕴藏着的爱情。事情已经有了进展,
可是德?吕桑太太突然收到了达尔西告别的帖子。“达尔西先生到哪儿去?”
朱莉问一个认识达尔西的年青人,“他到哪里去?您不知道吗?到君士坦丁
堡。
今晚就乘邮船走。”
“原来他不爱我!”她想。8 天过后,达尔西已不存在于她的记忆中了。
而在达尔西方面,那时他还相当着重感情,足足有8 个月没有忘记朱莉,要
解释清楚在爱情持久方面他们两人间为何有如此大的差别,并且为了原谅朱
莉,我们必须想到达尔西是生活在野蛮人中间,而朱莉则是在巴黎,周围都
是奉承和娱乐。
不管怎样,他们分别六七年以后,坐在马车上的朱莉,在通往普? 。
地方的大路上奔驰,又想起了那天她唱歌唱坏了时达尔西的悲戚的表情;而
且,说老实话,她还想起了他那时可能爱她,甚至他现在也许还保持着这份
爱情。这一切在两公里的路程内十分强烈地占据着她的思想。然后达尔西先
生又第三次被遗忘了。
八
朱莉进入普? 。地方的时候,看见朗贝尔夫人的院子里有一辆马车正
在卸马,这说明来访的客人要有很长时间的逗留,她不免大为扫兴。因为这
样一来,就不可能倾诉她对德?夏韦尔尼先生的怨气了。
朱莉走进客厅的时候,朗贝尔夫人同一个女人在一起,这个女人朱莉
在社交场所遇见过,可是记不起她的姓名。朱莉不得不打起精神收起她不满
的表情,她白走了一趟普? 。地方,心里着实不高兴。
“哈!您好!漂亮的姑娘!”朗贝尔夫人一边抱吻她一边喊道,“我多么
高兴您还没有忘记我啊!您来得真是巧极了,因为我今天等待着不知多少人,
他们全都发狂般地喜欢您。
朱莉带点无可奈何的神气回答说她以为只有朗贝尔夫人单独在家。
“他们全都很高兴看到你,”朗贝尔夫人继续说,“我的女儿结婚以后,
我的房子够冷清的,我非常高兴我的朋友们愿意来这儿聚会。可是,亲爱的
朋友您的一脸好血色哪儿去了?
我觉得您今天脸色苍白。”
朱莉说了一个小谎话:路程太长? 。尘土? 。阳光? 。
“我今天恰巧请了您的一个崇拜者来吃饭,我可以给他一个愉快的意外
会见了,他就是德?夏托福尔先生,大概还有他忠实的阿卡特①,佩兰少校。”
①拉丁诗人维吉尔的史诗《伊尼特》中主角伊尼斯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忠实朋
友,就是“忠实的阿卡特”。
“我最近曾经请佩兰少校吃过饭,”朱莉说,脸有点红,因为她想到了夏
托福尔。
“我还请了德?圣莱热先生。我要他下个月无论如何要在这儿组织一个
成语小喜剧晚会,您一定要担任一个角色,我的天使;两年以前您还是我们
成语小喜剧的主角呢!”
“我的天,夫人,我有好多日子没有演过成语小喜剧了,我在台上不能
像以前那么镇静。我也许不得不借助于‘我听见有人来了’而溜之大吉。”
“啊!朱莉,我的孩子,您再猜一猜我们还在等谁吧。可是这一个,亲
爱的,要运用您的记忆力才能想得起他的姓名? 。”
达尔西的名字马上涌上朱莉的心头。“他事实上一直在纠缠着我,”她
想,“记忆力吗,夫人?我有很好的记忆力。”
“可是我说的是六七年的记忆力? 。您还记得一个在您还是小女孩、头
上梳着辫子的时候,对您十分关心的人吗?”
“说真的,我猜不出。”
“多么可怕!亲爱的? 。您竟然忘记一个英俊的男子,如果我没有记错
的话,从前您那么喜欢他,以致您的母亲都几乎害怕起来了。算了,我的美
人,既然您已经忘记您的崇拜者,我不得不告诉您他的名字了。您马上要见
到达尔西先生了。”
“达尔西先生?”
“是的,他终于从君士坦丁堡回来了,回来只有几天。前天他来看我,
我邀请了他。您这个没有情义的人,您知道他一来就向我打听您的消息吗?
他的焦急之情是十分意味深长的。”
“达尔西先生?? 。”朱莉嗫嚅着说,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达尔西先
生?? 。不就是一个大个子金头发的年青人? 。在大使馆当秘书的吗?”
“啊!亲爱的,您再也认不得他了,他全变了;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也
可以说是橄榄色的,眼睛深陷,头发脱落不少,据他说是因为天气炎热的关
系。再过两三年,如果这种情形继续不变,他的前脑袋就要秃了。然而他还
不到30 岁。”
说到这里,那个在旁边听着达尔西不幸遭遇的太太插进来极力劝告使
用卡列多尔①,她自己得过一场病,掉落很多头发,她发现这种药效果很好。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搔弄她头上无数美丽的灰栗色发卷。
“达尔西先生一直在君士坦丁堡逗留吗?”德?夏韦尔尼夫人问。
“不完全是,因为他走过很多地方。他到过俄国,后来又跑遍了希腊。
您不知道他交了好运吧?他的伯父死了,遗留给他一大笔遗产。他也到过小
亚细亚,在? 。他说是什么地区?? 。卡拉曼尼亚②地区。亲爱的,他十分
迷人;他有许多动听的故事可以使您着迷。昨天他给我讲了那么动听的故事,
使得我不断地说:留着您的故事明天说,说给女客们听,不要把它们糟蹋在
像我这样的老妈妈身上。”
①卡列多尔是当时广告上大肆吹擂的一种防止脱发药。
②卡拉曼尼亚在小亚细亚南部。
“他给您讲过他救了一个土耳其妇女的事吗?”杜玛努瓦太太问,她就
是极力推崇卡列多尔生发油的女人。
“一个土耳其妇女?他救过一个土耳其妇女?他没有对我提到一个字。”
“怎么!这的确是令人敬佩的举动,简直是一部小说。”
“啊!告诉我吧,我请求您。”
“不,不;您去问他自己吧。我,我只是从我的妹妹那里听来的,我的
妹夫,您知道,曾经在土耳其士麦拿当过领事。可是她也是从一个英国人那
里听来的,这个英国人亲眼目睹全部事情经过。真了不起。”
“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吧,夫人。您怎么能够叫我们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呢?
听人谈起自己不知道的故事是最叫人心里难熬的。”
“那么,我就来告诉你们,不过精彩部分都不能保存了,我只是照人家
告诉我的向你们复述:达尔西先生在土耳其海边不知研究什么古代遗迹,忽
然看见一队十分恐怖的队伍向他走来。那一队哑巴抬着一个布袋,这个布袋
不停地动着,仿佛里面装着什么活着的东西? 。”
“啊!我的上帝!”朗贝尔夫人叫喊,她读过《不贞的妻子》,①“这是
一个女人,他们准备将她扔到海里!”
①英国诗人拜伦从1813 年起陆续发表《东方叙事诗》,《不贞的妻子》
是其中一首,发表于1813 年。
“一点不错,”杜玛努瓦夫人继续说,对于故事中最富有戏剧性的特色被
人抢先说了出来,她未免有点不太高兴,“达尔西先生瞧了瞧那个口袋,听
见一声低沉的呻吟,马上猜出了可怕的真相。他向哑巴们询问他们要干什么;
哑巴们的回答是拔出他们的匕首。幸喜达尔西先生也是全副武装。他赶走了
那些奴隶,从那只难看的口袋里拉出来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那女人处在半
昏迷状态,达尔西先生把她带回城里,安置在一个可靠的人家中。”
“可怜的女人!”朱莉说,她开始对这故事感兴趣了。
“您认为她已脱险了吗?完全没有。那个妒忌的丈夫——因为她有一个
丈夫——鼓动居民闹事,他们拿着火把包围达尔西先生的房子,想把他活活
烧死。我不十分知道事情的结局;我所知道的,就是他顶住了包围,最后终
于把那女人转移到安全地点。后来好像,”说到这里,杜玛努瓦夫人突然改
变了表情,而且用?非?常?虔?诚?的?鼻?音说,“好像达尔西先生劝
她改信了天主教,受了洗礼。”
“达尔西先生娶了她吧?”朱莉微笑着问。
“关于这一点。我可不能够对您说。可是那个土耳其女人? 。她有一个
怪名字,她叫埃米尼? 。她热烈地爱着达尔西先生。我妹妹对我说这土耳其
女人总是管达尔西先生叫‘索蒂尔’? 。‘索蒂尔’是土耳其语或者希腊语,
意思是:我的救命恩人。厄拉莉说她是我们所能见到的最漂亮的妇女之一。”
“我们为了他的土耳其女人要向他宣战!”朗贝尔夫人大声说,“对不对
呀,女士们?一定得给他吃点苦头? 。再说,达尔西的这个行动并不使我感
到惊异。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慷慨大度的人,我知道他的一些作为,我每逢
讲起它们时就不由得眼泪往上涌。——他的伯父死后遗留下来一个私生女;
这个私生女,他的伯父生前从来没有认领过,死后也没有遗嘱,这个私生女
就完全没有继承权。达尔西是唯一的继承人,他想把遗产分给她一份,而所
分的一份数目之大,连他的伯父自己也不会这样分。”
“这个私生女好看吗?”德?夏韦尔尼夫人带着恶意问,她开始觉得她
需要说点达尔西先生的坏话,因为她无法把他驱逐出她的思想。
“啊!亲爱的,您怎么能作这样的假定呢?? 。再说,他伯父死的时候
达尔西先生还在君士坦丁堡,看来他还没有见过这女孩子。”
夏托福尔、佩兰少校和别的几个客人来了,打断了这场谈话。夏托福
尔坐在德?夏韦尔尼夫人身边,利用大家高声谈话的时刻对德?夏韦尔尼夫
人说:
“看您的模样好像很不愉快,夫人;如果我昨天对您说的话是其中原因,
那我真是不幸极了。”
德?夏韦尔尼夫人没有听见他的话,或者不如说她不愿意听见他的话。
夏托福尔一肚子怒火,把话又重说一遍,他得到的是一个比较冷淡的回答。
使他更加生气了;朱莉在回答以后立即参加了大伙的谈话,而且换了个坐位,
远远地离开了她那位不幸的崇拜者。
夏托福尔毫不气馁,他徒劳地花了不少心血,只想取悦于德?夏韦尔
尼夫人;她却心不在焉地听他说话,她只想着达尔西先生快要到来,同时还
自问:为什么这样想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她早该忘记掉,而且大概他也忘
记她好久了。
终于,听见了一辆马车的声音;客厅的门打开了。“哎!他来了!”朗
贝尔夫人嚷起来。朱莉不敢回头,可是脸色苍白得厉害。她霎时间觉得十分
寒冷,不得不集中全身气力来使自己恢复正常,不让夏托福尔注意到她外表
的变化。
达尔西吻了朗贝尔夫人的手,站着同她谈了好一会儿,然后坐在她的
身边。这时候周围是一片寂静:朗贝尔夫人似乎在等待熟人们自己相认。除
了老实的佩兰少校外,夏托福尔和别的男子,都用带点吃醋的好奇心仔细打
量着达尔西。他是刚从君士坦丁堡回来的,比之他们他占很大的优势,这就
足以使他们采取一种拘束刻板的生硬态度,像通常对待陌生人一样。达尔西
没有注意到任何人,他头一个打破沉默,谈了谈天气和旅程,这都无关重要;
他的声音温和而悦耳。德?夏韦尔尼夫人大着胆子望了他一眼,她只看见了
他的侧面。她觉得他消瘦了,神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