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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气势一弱,他觉得这个人说话虽有道理,但
但他已经来不及思索,金钟猛转,禅杖带风打在胸口,那股力道着实不轻,苏旷借力卸力,连退七八步才立稳,钟内人掀钟跃起,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苏旷大怒,心道这回算是托大了,局势未明瞎做什么道德批判,他二话不说提气直追,开元寺外全是民居街巷,二人一个跑得鸡飞狗跳,一个追得怒气冲冲,一个见缝插针大喊〃穷寇莫追的道理你懂不懂〃,一个气完神足大叫〃有种你别跑今天逮不着你我还就不姓苏了〃……一时间三转五转,也不知追到什么地方,一堵高墙拦住钟内人的去路,他回头看看苏旷,扭头就跳过墙去。
苏旷追得兴起哪里肯放?纵身也跃上墙头,立时一惊墙外不过丈余,墙内却足足有三丈深,那人一边跑,足下咚咚直响,好像墙内的世界根本就是生铁打造的。
第21节:追奔(4)
这是一个奇怪的大厅,目测之下长七十丈,宽五十丈,空旷得几乎可以跑马,偶尔堆着些帆布、巨木、以及各式杂乱无章的东西,大厅东西南北四角各自有四个入口,离着钟内人最近的那个写着一个巨大的〃入〃字,下方一条黑黝黝通道,显然大厅之下,别有洞天。
他一回头,苏旷几乎近在咫尺,再没有多想的时间,那人纵身从〃入〃字口跳了下去。
苏旷摇摇头,此人眼力真是不敢恭维,四角明明分别写着擅入者死。
地下一声大叫〃别动手,上面还有一个人!〃
苏旷转身刚要走,脚下坚实的铁板忽然消失,他毫无防备地落了下去。
脚下空荡荡一震,四周都有了混响,足下好像是大块的木板,四周漆黑一片,看不清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四周有人围拢,十余枝火把下,劲弩硝石炮围成一圈,正对着他和那个一路逃过来的人。
头顶的铁板又一次合拢,回声震荡许久才消失,外面还是盛夏,但这里却有微微寒意。
一枝火把指向苏旷:〃你是什么人?〃
这些天,只怕这句话是苏旷听得最多的一句了。
苏旷瞧不清身边那人的脸,只看清他中等身材,长袍质地颇为考究,脸庞轮廓还带了些少年人的青涩,举止间略有惊慌,显然也完全不知道这个所在,苏旷已经有了主意,抬头吃吃艾艾道:〃我……我、我……是……那个,我是……〃他看上去又急又怕的样子,似乎竭尽全力要把喉咙里的话吐出来:〃我,那个……我是…… 〃
持火把的领头人果然不耐烦,拔出腰刀指向逃跑的男子:〃你说!〃
男子急道:〃我是误打误撞才到这里,阁下勿怪。〃他一指苏旷:〃这个人他〃
苏旷趁黑冲他微微一乐,继续现学现用道:〃我……我没想……进……进来……他、他、他说……〃
领头人怒道:〃闭嘴!〃他一刀砍向那灰衣男子,道:〃都给我拿下!〃
他们的刀都很奇怪,介于镰刀和弯钩之间砍柴刀固然可以杀人,但是杀人的刀很少会考虑砍柴的功能;他们的炮也很奇怪,不大,还带着小小滑轮;脚下是大片的木板,身边是湿冷的寒气……静下心来,还有咸腥的微风和淙淙水声……
苏旷忽然明白了,对着向他走来的两人大声道:〃云小鲨在哪里?〃
两人对望一眼,但是苏旷已经知道自己的推测无误这里,应该就是云家出海的秘密码头。
本朝虽然并无海禁,但是出海船只还是要领了公凭,云小鲨这样走私镖的船,如何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出海。
〃云小鲨,云船主〃苏旷沉声喊道:〃你再不出来,动手了可就不好看了!〃
〃小螺带他过来。〃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装啊,我倒想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苏旷笑笑,跟着那个叫做小螺的青年走过一道尺余宽的舢板,接着一拐,又一转,走到第九个弯口的时候,他看见了云小鲨这女人胸前带着串珠链,随随便便吊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手指轻轻按在他肩上:〃你口口声声不来,怎么还是上了我的船?〃
船?这一路走来,谁知道哪里是船!苏旷口中却笑:〃十年修得同船渡,何况是云姑娘你的贼船?〃
云小鲨微微一笑:〃说实话吧,怎么找到这里?〃
苏旷摇头:〃你问那个人吧,我一路追过来的,此人事关重大,绝不能放他走。〃
〃这你大可以放心,想从我这儿出去,还真是比登天还难。〃云小鲨似乎对那边的战况毫不关心,〃你好端端的,学什么结巴?〃
苏旷大笑起来:〃哈哈哈,说来话长总之我刚刚听了个有趣的故事,里面有个傻头傻脑的书呆子用这一招避难,我忽然想试试。〃
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扇了过来,苏旷一仰头,只觉得尖尖四指拂面而过,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这混蛋,你说谁是傻头傻脑的书呆子!〃
马秦满脸的怒意,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愤恨。
苏旷一愣,反应过来:〃抱歉抱歉,没想到马姑娘真是司马家的人,失敬之极。〃他见马秦还是脸色极其难看,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解:〃这个全怪云船主……这鬼地方黑咕隆咚的,没瞧见马姑娘,真是失礼。〃
马秦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跺脚,反身走回船舱去。
苏旷摇摇头,这司马家风真是强悍,评论别人评论了几百年,怎么轮到自己,随口调笑一下就气成这副样子……
第22节:直挂云帆济沧海(1)
苏旷走入船舱,立即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泼天富贵。
这是一艘巨大的船,整个船中,最豪华的就是这个主舱,深蓝的琉璃覆在墨黑的木顶上,显示出一片夜空的色泽,无数大大小小的宝石镶嵌出一副星图来,甚至还有小小流星飞过,翡翠的流星后面,硬是用银沙拼成了一条条的星尾……任谁一抬头,都会被浩瀚星空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十七岁的礼物〃,云小鲨好像对这杰作也很满意:〃那天是我的生辰,也是我终于把云家船帮握在手里的日子,那一晚的星图就是这样……等你见到海上的星空你就会明白,这根本不算什么,没有任何人力能够和宇宙匹敌的。〃
〃恐怕不是吧。〃马秦走过来:〃我猜他想的是,随便摘个一颗两颗,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初见马秦的时候她并不是美女,通常来说,能够女扮男装的又不会被人发觉的都不是美女。她额头有点大,颧骨有点高,脸又有点宽,和云小鲨差不多个头,但云小鲨就是细腰长腿,曲线玲珑,马秦就好像云小鲨的身段用两块门板压了压那个时候苏旷也没多想,一来情形一直紧急,管他什么女人,命都保不住了自然没法多看;二来云小鲨本来就是世间数一数二的绝色,也没有人想过要拿个平平常常的女人来和她比。
但是现在,好像有点不同了。
马秦换了女装,高髻白衣,柔婉中略带睥睨,好像是碧玉一般有光华内敛,说不出的令人心向往之。
〃这这这……〃苏旷一时不能把她和那个刚见面的臭小子连在一起,脱口而出:〃还真是沐猴而冠啊。〃
他虽然在随口调侃,但眼里的惊艳还是一闪而过,马秦似乎有点悲哀,冷笑:〃男人都是这样的么?看女人从来只看皮相?〃
苏旷无名火起,心道你不说也就算了,一说我一肚子火,我还真就是不幸多看了两眼你的丑恶灵魂,才倒霉成这样,他也冷笑:〃马姑娘,我们很熟么?司马公传下的家风就是为人处世只听恭维、不讲良心的么?〃
马秦的脸一下就红了,她自问绝不是刁蛮任性的女人,但不知怎么了就是无名光火,她起身:〃苏大侠,前几天多蒙照顾,司马琴心感激不尽,只是那一日不能说,实在是有不能说的苦衷,我家里本有严训,子弟出行绝不能报出家中名号……如果不是云姐姐告知,我还不知道我家和云家素有渊源,所以才〃
苏旷奇怪地望了云小鲨一眼,也不知她跟这姑娘是怎么扯上的关系。
云小鲨微微一笑:〃二位慢聊着,我去看看你那位同来的朋友怎么样了。〃
她一转身出去了,把苏旷和马秦单独留在船舱里,苏旷一阵尴尬,人家小姑娘郑而重之地道歉,倒显得他小家子气了,赶紧借坡下驴:〃嘿嘿,马姑娘,哪里哪里,其实我对司马家真是仰慕已久,你要是不弃,不妨给我树个碑立个传什么的,啧啧,这也算是流芳百世。〃
马秦没听出玩笑来,还正经道:〃万万不可,我家中有训,为江湖豪客立传,只能等他百年之后或者封刀退隐,你比我年纪还大,怎么能……〃
苏旷笑起来:〃不妨不妨,万一哪天我一不留神死于非命,平生传奇还没一个人知道,那不是亏了?〃
马秦从小到大对江湖传奇神往之极,闻言也来了兴趣,〃哦?你不妨说说看?〃
苏旷正色道:〃苏某的半生啊,那真是多姿多彩,可歌可泣……〃
马秦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本子,和一枝玉簪一样的细笔,刚要提笔就听见苏旷自吹自擂,她愕然:〃喂……说事实就好了,臧否人物不是你自己干的。〃
苏旷兴奋得摩拳擦掌,满脑子都是《史记》《汉书》那样的煌煌巨著,他回忆了一下传记通常的写法,缓缓叙述:〃我高祖他老人家……〃
马秦搁笔,怒:〃你以为你是刘备?还高祖?你妈生你的时候有异相没有?〃
第23节:直挂云帆济沧海(2)
苏旷虽然还在大笑,眼里的光芒却忽然黯淡了,〃有啊,那天有打雷来着。〃
〃那个叫做天怒人怨好不好?〃马秦终于发现被这小子耍了,她也笑起来:〃其实我和你一样好奇呢,修武林史也是大事,都是三爷爷和伯伯们在做,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只要四处游历就好……像我这样连游历都没有游历过的,根本就没资格进青冢读书,何况写呢?〃她扬起头,脸上是坚毅和骄傲:〃这一次,我一定要把真相带回去,三爷爷就会对我刮目相看的。你看,这个是司马家的表记呢,这八个字,是三爷爷给我题的。〃
玉簪笔上,八个小篆遒劲挺拔:不染不沾,莫失莫忘。
多年轻的姑娘啊……恐怕她要很多年才能真的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吧。
足下一震,然后又是一震,头顶的群星似乎活了起来,当真摇曳出星光无限。
云小鲨拾步而下:〃二位谈得还好?〃
苏旷起身:〃云船主?〃
云小鲨若无其事:〃哦,只是起帆而已。〃
苏旷几乎跳起来:〃起,起帆?〃
云小鲨走到右侧船壁,纤纤玉指按在灯台上,一推,一扇雕花窗缩回船壁。
一片温柔,浩瀚的,漆黑的大海在漫天星光下低低吟唱着亘古不变的歌谣,舷窗一侧有三艘大船,各自相隔二十丈远近,银月一般的船帆如梦如幻,好像是一只只巨大的萤火虫,将星光系在身上,飞向远方。
〃这就是传说中的云帆了,我们的云家的船帆。〃云小鲨转身,倚在窗口:〃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看见云家的夜船出海的。〃
苏旷回头看看马秦,马秦好像一脸无辜,但这小丫头必定是知情的,云小鲨脸上忽然增添一种说不出的自信的神采,不是自信,是舒适,是那种远游的浪子一头栽回自家床上的舒适。
在一切关于云家的传说中,他们都是生于海,长于海,死于海,他们是海上的魔王,天神,和精灵。
云小鲨好像看破了苏旷的心思一样,〃我可没请你,苏大侠,是你一头撞进来的。〃
她的笑容好像在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苏旷大笑,回身坐下:〃惜乎无酒!美人鲨相伴,做饵也风流。〃
云小鲨轻笑:〃云家船上,即使没有淡水,也绝不会没有酒的。〃
她摇了摇柱子上的银铃,当啷一声,戏法开始了。
两个赤裸着上身的少年抬进一个巨大的、澡盆一样大小的木盆,盆中有一尺清澈的海水,水下沉着十七八个小小的玉瓶,玉瓶间有五彩斑斓的海蛇游弋,盆上漂浮着一方托盘,一只泛着红油光泽的硕大烤鸟卧在上面。
〃这是道名菜〃,云小鲨目中有挑衅,〃想喝酒,就要动手了。〃
她将左手背到身后,右掌如刀一立,〃请。〃竟是摆明了不想占苏旷的便宜。
苏旷知道云小鲨的武学自成一家,今天这口酒喝不到,恐怕从今以后船上的日子都不好过,点点头,招呼声〃来了〃,二指一并就向其中一个方口圆肚青瓷瓶伸去。
云小鲨右手四指屈拇指钩,形如海鲨,抓向苏旷手背,苏旷小指一屈,少冲穴真气凝聚,水流如箭,回射云小鲨脉门,刚要处理游过来的两条海蛇,云小鲨已经又一掌削向他手臂,轻笑:〃小蛇弄死,就不好玩啦。〃
两人身形都是半侧半坐,两只手变招奇快,偏一盆水半点没洒出来,马秦在一边瞧得目不转睛。云小鲨这个游戏已经玩得熟极,不时将小蛇缠在手指上,那些海蛇都是奇毒无比,被一通乱搅渐渐也开始疯怒,见人就咬,片刻下去,二人脸上都已微微露出郑重之色。
苏旷已经变了七八种指掌招术,但是方寸之地险象环生,竟是容不得以雄浑内力取胜,他天性温和,只在习武一道多少好胜,心道单手对单手再战不下这一局,恐怕也无颜以对云小鲨了。
心念一至,他右臂微微用力,一盆海水已经旋转开来,托盘一路在盆边磕磕碰碰,玉瓶和海蛇绞成一片五彩缤纷,云小鲨一路攻来,他以反攻为守,右手几乎在海盆里绕着圈儿逃窜,双指捏起一条蛇尾,一圈一点又是一圈一点,五指如弦上飞轮,弹,指,扣,撩……穿花蝴蝶般围着托盘打转儿。马秦只觉得看得一阵头晕眼花,也不知那两个人是怎么看清楚,偏偏还能过招的。
第24节:直挂云帆济沧海(3)
云小鲨〃嘿嘿〃一笑,掌做虎爪,直封苏旷退路,只是掌心一阵温热,竟是一团海蛇塞进了手中。她对大海再熟悉再热爱,但毕竟不是什么海神龙女,毒蛇见到她该咬还是会咬的,这一团七八条蛇,也看不出头尾七寸来,云小鲨抬手把海蛇从舷窗扔了出去苏旷已经将盆中酒瓶尽数捞了出来,长叹一声:〃喝这口酒,果然不容易。〃
云小鲨取出三只海螺杯,微笑着一一斟酒,酒色浓碧,清冽之中带着三分浓烈,浓烈之中又带了三分甘甜,入口绵厚,撞在胃里才有烈火升腾,苏旷赞道:〃好酒!〃
云小鲨道:〃此酒名叫海魂,乃是深海中一种海藻酿成,酿酒之法也很奇特,要灌在铁罐中,系在船底浸泡三年,历寒暖水流冲击无数次,才能成功,所以越是跑得远的船,带的酒越香。早些年跑船的水手常常口舌生疮,五脏溃坏,但自从制出海魂来,这些毛病也就跟着好了,你说奇不奇怪?〃
马秦赞道:〃这制酒之人,也算是功德无量,必有福报。〃
云小鲨冷冷笑:〃那人是我外祖父,他早就死了,死得很不好看……昔年云海两家结盟的时候,倒是常常有斗海魂的场面,可惜……〃她取了柄银刀切开那只烤鸟,鸟腹中裹满大大小小的扇贝,一落入盘内,鲜香喷鼻。
苏旷岔开话题:〃这是什么海贝?单是一闻便如此诱人。〃
云小鲨挑开一贝:〃这也有个名目,叫做舟魄贝,只生在十年以上的沉船上,可遇不可求。这贝肉味道极美,但是性寒,只能与浪子鸥同烤才入得了口。〃
苏旷指了指红油焦脆的烤鸟:〃浪子鸥?〃
云小鲨微笑:〃是啊,这种海鸟游遍千山万水,最后在海上筑巢,随波逐流,所以叫做浪子鸥海魂、舟魄,浪子鸥,是迎接最尊贵客人的酒肴,功夫略差,可吃不到呢。〃
云小鲨所言不虚,酒香肉鲜,而那海贝更是人间极美之味,只吃得苏旷和马秦恨不得连舌头咽了下肚,苏旷大呼痛快,举杯道:〃以往听人说过,有人贪恋口腹之欲最后送了性命,今天总算是信了,看来学点粗笨武功,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
云小鲨哈哈一笑:〃苏大侠何必过谦呢?能从我手下抢了酒去的,当世名侠中也不会超过十个……只是可惜,可惜。〃
苏旷又拍开一瓶酒:〃可惜什么?〃
云小鲨皱眉道:〃可惜你若双手俱全,如今说不定就是武林第一高手。〃
苏旷摇头:〃未必。〃
〃哦?〃
苏旷道:〃我昔日遇到一些失意之事,若是左手未断,恐怕也要过几年借酒消愁的日子,绝不会像如今一样终日痴迷武道,转益天下名师,阅尽名山好水,这是第一重好处;我昔年武学走的是恩师一路,求狠求重,只要一招毙命,后来少了半边门户,才渐渐攻守具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