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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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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夜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自己的目力。她清楚地看到月魄每咳一声,一丝血便从嘴里咳出,不多会儿,原本血污的月白袍子上又溅上了新的血点,在湿衣上晕染成一团团淡淡的粉红色。眼前也泛起一层淡淡的红雾,一种锉心的痛袭来,她就只能这样看着他吗?
  “永夜,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李天佑关切地问到。
  永夜目光落在湖面上。一圈圈涟漪荡过,月魄估计是沉了底,挣扎时搅起一些水草飘在水面,湖面慢慢的又恢复了平静。她淡淡的说:“我没见过这样的刑罚,相信,应该比父王的鞭子更让他难过。”
  “永夜既然这么说,那么让他认个错便是了。听着,你认错发誓忠心于本王,本王就饶了你。”李天佑说道。
  他的声音很平和,甚至称得上温柔。永夜却知道,隔了几丈水面,能这样斯斯文文把话送到月魄耳边,是用上了内力的。
  月魄咳声渐停,大笑道:“少他妈废话!”
  永夜忍不住想笑,她想起小时候月魄就是这种火气来了会骂人的性子。原来藏在他内心深处,看上去出尘温顺,骨子里的脾气却还是没改。能大声骂人,应该还没事。她心里更急,从府上到这里已近一个时辰。难道影子还没来?
  李天佑见永夜笑,脸一沉喝道:“看来是没泡清醒!”
  月魄再次被扔进了水里,永夜盯着水面,看月魄挣扎带起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她又想起了自己放进鱼池里诱鱼的那条蚯蚓,几经折腾,还没让鱼吃就奄奄一息。笼在袖子里的手已握紧成拳,随时就能给李天佑致命一击。再等等,她心里数着数,计算着月魄能憋气的时间,目光盯着水面看得极认真,目力所及之处,一株水草慢慢被水流带得远了,她紧握的双拳慢慢放松。
  “永夜既然不要,他这般桀骜不驯,留着倒真是个麻烦,还防着他反噬,不得不说,游离谷出来的人,哪怕是被放弃之人,都是高手。不愧是天下第一刺客组织!”李天佑想起夜闯书房的黑衣人,感叹不己。
  永夜这才奇怪地问道:“大殿下身边为何会有游离谷的人?好象还是送给你的礼物似的。”她一直想弄清楚这个问题。究竟是游离谷要派人进佑亲王府还是真的有人委托游离谷出任务,是李天佑撒谎,还是李言年也不知情。
  “我也不清楚,有一天他便来了,说是接了东主的委托,专来保护于我。我当然只能收下了。何况,他医术高明,且擅毒。有一次还靠他差点擒住一个刺客……”李天估说着目光下移,看到了永夜的脚。“永夜十八了,身材单薄,脚也小。”
  永夜猛然听到这句,下意识收了收脚,见李天佑目光飘过怀疑,便狠狠一掌拍在案几上:“大殿下也要嘲笑永夜么?再单薄,比玉袖公主也高出半头!不日将去陈国贺寿,若是陈国大臣这么说,永夜就顾不得翻脸了!”
  李天佑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永夜将去陈国,八月将娶公主。若他是女的,端王就犯了欺君大罪,挑起两国交恶,这两项罪名足以砍头了,不由有些懊恼。转念又想,是男的又如何?自己想要,难道她还跑得了?将来……李天佑的目光不再看向湖面,转过了身认真的看着永夜说道。“永夜,说实话,我对豹骑林将军的功夫不是很放心,你去陈国,我有些担心。”
  如果,不是月魄在水里闷着。如果真的只是喝茶赏景,也许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算得上真挚吧。可惜,李天佑你不是善辈。要是相信了你脸上的温和,以为你是谦谦君子,我就不用对付游离谷了,尸骨都不知道沉哪儿去了。
  永夜的目光也没有再往湖里瞟上半点,蛮不在乎的笑了:“败军之国,用王之亲妹长公主和亲,怕是没胆敢对我下手。别说下手,就是辱我半句,我看陈王也不敢。”
  “我只是担心,要不,我让府中几名功夫好的侍卫也随你去好了。”
  永夜遗憾地笑道:“只可惜大殿下不能离京,若能得大殿下同行,一路不愁寂寞,又安全。不过……风扬兮风大侠愿意护送永夜,加上豹骑精锐,大殿下就不必担心了。”
  李天佑眸间飞快掠过一丝惊诧。若不是永夜目力精人,倒真看不出来。永夜得意的想,没想到吧,你的得力干将现在为我所用了。你会不会和风扬兮打起来?
  “如此甚好,我就放心了。”李天佑淡淡的说了句,这才想起月魄,抬抬手让侍卫将月魄拉起来:“差点忘了水里还有人在清醒脑袋。别淹死了让永夜害怕。”
  永夜一听,手迅速蒙住眼睛,嘴里念叨:“听说淹死鬼很可怕,肚子会很大,天啦,我都说了我不敢看这么可怕的事,大殿下太坏了。”
  李天佑哈哈大笑,伸手扯开永夜的手说道:“永夜你真是可爱!害怕的话就把头转过来看我……”
  永夜很听话的转过了头,看到李天佑一句话没说完,脸色已经变了。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李天佑霍地站起,盯着湖心亭。永夜心里暗笑,抬头看着他,声音颤抖:“真……真的……淹死了?”
  “传令下去,沿秦河下两岸仔细搜索,给我封了牡丹院!”李天佑没有回答永夜的话,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永夜这才悠然回头,只见湖心亭中心摆了块湖石的大石头,并着那堆镣铐系在绳子上。月魄早已不见踪影。
  “呀!必是游离谷的人救走了他!”永夜不忘落井下石,栽赃游离谷。
  李天佑又喝道:“不用封牡丹院了。细细去搜人!”
  “为什么不封牡丹院了?”永夜奇怪。
  因为你父王说过不能动牡丹院!李天佑的这句话无论如何不能告诉永夜,便苦笑着说:“游离谷金字招牌,人已交给了我,自己看不住人找上门岂非自讨无趣?这等丢人现眼的事,还是暗中查访免得别人看笑话。”
  永夜叹了口气,同情的看着李天佑,又加了把火:“是啊,太子只要知晓大殿下半点不是也会大做文章,没准儿还说大殿下治下不严,当成笑料……”
  “他么,太子殿下是将来的国君,他要笑话我做臣子的只能听着罢了。”李天佑嘴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
  月魄得救,永夜对呆在佑亲王府再无兴趣,对李天佑一揖告辞,带了倚红施施然离开。
  李天佑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倚红的背影,眼里怀疑之色更重。想了想,换了衣服也离开了王府。

  三十六计走为上

  转过抄手回廊,天井之后有座垂花门,进门之后眼前一亮,一大片碧蓝的湖水似抖动着的绸缎,轻柔光滑。有道九曲石桥架于湖上,尽头是座攒尖顶的亭子。
  夜色降临,沿九曲石桥直至亭子摆开了长长的灯笼,灯光耀在水面上,与月光争辉。远望去,几乎要疑是琼台仙境。
  而亭子里正坐了端王夫妇与永夜三人。
  侍从自觉的退出了亭子,很多年前,端王找回世子后就立了规矩,但凡与世子用饭时,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言年不止一次想知道三人用饭时说了些什么。永夜便笑:“师傅何不潜在水中偷听一回?”
  李言年偷听了一回,结果听到王妃无比娇憨的语气与王爷无比温柔小男人的腔调,恍然大悟。威严的王爷,端庄温柔的王妃为永夜争风吃醋,如何敢叫侍从听了笑话?
  事实上也是如此。永夜每回吃饭总舍不得多吃。王妃总想方设法做各种美食诱惑,且以肉食为主。她私心里总想永夜长开了身材,就不能再扮男人,自从永夜满了十六岁,王妃对珠宝的收集就有些偏执。
  而那些精巧的玩意儿也让永夜爱不释手。每每却只能恋恋不舍的放下。每到这时,永夜就会想,这是女人天性。
  端王对王妃的小把戏阻止了一次却阻止不了第二回。不管他晓以大义还是正儿八经和永夜谈正事,王妃总会插进几句让他恨铁不成钢的话来。
  然而今晚,王妃闭了嘴,端王也闭了嘴。
  永夜吃了会才发现二人可怜兮兮地干坐在旁边不吭声。她闲闲的说了句:“倚红都说了?”
  “永夜啊,你的手怎么能让大皇子随便摸来摸去?这将来可如何是好?”王妃马上担心的接嘴。
  难不成让我把手砍了以示清白?永夜恼了,筷子一放板着脸道:“赶紧着收拾行装,最好明晨就出发!省得李天佑成天疑神疑鬼,他乐此不疲,我受不了!”
  端王妃看了端王一眼,白牙咬在红唇上,露出极可爱诱人的表情。
  “娘,那是小女儿才做的动作,以后只准在父王面前这样!”永夜很受不了端王妃无人时的娇憨。
  满意的笑容在端王脸上绽放:“二十年前我就说过这话了。瞧,永夜也这么说!”
  “可是,要离家几个月……”端王妃不舍,直望着端王希望他能进宫找皇帝太后挑明了,永夜不是世子,她凭什么要为安国做这么大牺牲!她都十八岁了,哪家郡主十八岁还待字闺中?
  “正好啊,我除了游离谷就在京都,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多准备银子,在家靠父母,出门靠银子!”永夜打断了端王妃的话,笑逐颜开地也望向端王。
  永夜的话正合端王心意,他揽住王妃的肩,柔声道:“永夜可不同于别的郡主,有机会让她走走看看多好。还记得当年我们去北边西番国游玩的事?你兴奋成什么样的?我记得,你说过,将来有机会一定游遍天下,你还说若是有了孩子将来也带她一块去,你说……”
  端王的声音像催眠曲似的,永夜看到王妃的眼神慢慢变得蒙胧,淡淡的红晕从雪白的肌肤透出来,人已软倒在端王怀里。她摇头,女人靠哄真不是吹的,将来,若是有人这样哄她,她会怎样?一念至此,永夜手臂上爆出一层细细的小粒子,肉麻!
  离桌起身,迅速与端王交换了个眼神,永夜蹑手蹑脚地离开。
  出得房门吐了口气,明天,最迟后天,一定离开。
  月魄需要混在她的车队里走,端王不希望李天佑发现她是女的。今天李天佑神色有疑,永夜也不想再留下冒险。
  此番去陈圣旨下达后端王已着手准备,说走就走,干净利落。
  永夜一觉睡醒,见倚红也背上了包袱,她有些奇怪:“你,也要去?”
  倚红抿嘴一笑,露出揶揄的神色:“少爷到哪儿,倚红自然也到哪儿,王爷王妃特意叮嘱倚红要照顾好少爷。”
  永夜被她看得狼狈不堪,悲愤之心顿起,原来倚红是父王安插在她身边的,难怪一直不肯嫁。那么茵儿和揽翠呢?而且这三人都不会武功,所以才能瞒过自己和李言年。论心机她和端王差得不是一般的远!这个认识让永夜对自己扮男装的效果又打了无数折扣。
  她脸上却带着笑,踮起脚捧住倚红的脸柔声道:“难为倚红对永夜一片痴心,守身不嫁,就算将来公主进门,也一定让她好生叫你一声姐姐。”
  倚红一呆,永夜已扭了她一把笑着扬长而去:“不错,父王不仅脸皮厚,而且老奸巨滑,我左算右算就没算出他还有这一招。叫我不收你都不行啊!”
  “少爷真是没正经!”倚红啐了一口,喜滋滋地去搬行李。
  端王书房内,永夜恭敬递上一杯茶,端王接过细品,眉宇间带着享天伦之乐的满足感。
  “永夜,游离谷的刺客你识得多少?”
  “一个,月魄。”永夜神态安然,在端王内院呆着时,是她最放松的时候,易容洗去,露出如玉容颜。
  端王啜了口茶,赞叹的看着他,一身浅紫宽袍的永夜风采夺人,他很得意也很骄傲。有这么出色的孩子,做父母的能不引以为傲?更何况,她是如此聪明,懂事。
  “听说过星魂这个名字吗?传说这个星魂擅轻功暗器,且狡猾狠辣,风扬兮也载倒在他手上。这些年京都闻小李飞刀色变,不知道他可真的是姓李?”
  永夜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她端茶细品,睫毛都没颤动分毫。父王是在试探她?还是已经知情?永夜迅速否定了这一判断。游离谷绝对不会让她暴露。“父王想说什么?”
  端王缓缓说:“你既然不认识他,为何会让他救走月魄?”
  永夜张大了嘴,居然有人在她面前玩栽赃陷害?“我没有!”
  端王这才露出惊讶,不是星魂?永夜也不认识这个刺客。他皱了皱眉:“月魄不是你救走的?你急着今日赴陈,不就是想将他挟带出京都?”
  “是我找人救的他,但是不是星魂。”
  端王拿出一张纸递给永夜,上面画了一个蒙面男子,还有月魄的画像。写着佑亲王悬赏一万两白银缉拿的字样。
  永夜苦笑:“我不知道。”
  “不是你就好,万不能让,皇上知晓你与游离谷联系这般紧密。”端王说到皇上二字时,声音轻得似茶飘起的雾气。
  皇上知道我是女的,也知道我从游离谷以真换假换成了世子,皇上还下旨让我娶公主。却不能让皇上知道我与游离谷联系紧密。永夜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必定是端王说她少年不懂事,被歪打正着送了回来,却瞒了皇上太多。她突然有些庆幸,没有告诉端王她就是星魂。也许,有一天,她能让那个名字消失得干干净净。
  “倚红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我们认了你之后。”
  永夜站起身笑道:“父王做事,高深莫测,永夜叹服!只是,我相当的不喜欢!不喜欢!”说完气恼的转身就走。
  再对她好,瞒了她的感觉还是不好。
  “你是气自己没看出来?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算计到。你,难道没有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时候?”端王平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永夜怔住。
  她的确是带了轻狂之心的。有着前世的记忆,有丰富的杀人经验,有细致的心思,她并不把这个世界的人放在眼里。然而,端王给了她一个教训,一个直勾拳打得她狼狈不堪。自以为倚红她们并不知情,自以为是地为揽翠可惜。她想起月魄,想起李天佑的目光,想起风扬兮的武功,还有李言年的奸滑。自己真的能把一切都算计得干干净净?
  见她低头默然,端王又有些心疼,放柔了声音说:“你一直做得很漂亮,连父王都服气,不用自责,若不是认了你,父王也没瞧出端倪。”
  “这算不算打了一巴掌还给颗糖吃?”永夜气未平。
  端王微笑:“你若喜欢,父王天天给你吃糖。”
  永夜嘀咕:“别哪天你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
  “卖女求荣的事情我没准儿也会做,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永夜捂着耳朵暴走:“当心我离家出走,再不认你们!”
  端王没再说话,看着永夜温柔地想,该提前为她找个地方了,离家出走后总有个窝可以落脚。可是上哪儿找能让她满意让自己和王妃满意的窝呢?端王有些头疼。

  飞来一朵大桃花

  车队经西角楼大街直行。得知永安候出使陈国,出于对端王的敬重,对永安候相貌的好奇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对车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永夜独自坐了辆马车,对外面的人声鼎沸充耳不闻。
  十辆马车,她坐了辆,倚红坐了辆,三车行李,五车礼品。一百名豹骑精锐。队伍浩浩荡荡。围观送行的百姓很多,车队从辰时出发,直走到己时才到朱雀门。
  “停!”一个声音在城门响起。
  已由当年的骠骑将军升任昭武都尉的林宏林都尉催马来到马车前禀报:“候爷,大殿下来为你送行!”
  城门送行?怕是来瞧我有无带月魄出城吧?永夜一笑,掀起轿帘下了马车。果然见李天佑一身亲王服饰打扮,玉树临风站在城门口。
  “大殿下如此盛情,叫永夜如何敢当?”永夜笑容可掬地行礼。
  李天佑大步上前扶住,趁势握了永夜手腕:“永夜要走这么久,我实在不舍,就送永夜至城外十里亭吧!”
  永夜心里暗暗叫苦,嘴里连声推辞:“大殿下折杀永夜了。听说,太子早已在十里亭相候……”
  “这不更好?我与太子与永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有同窗之谊,自当一起送别!”李天佑说这话时已上了马车,并向永夜伸出了手。
  永夜无奈,有气无力地吩咐道:“启程!”
  车轿一动,永夜便笑:“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有这么多礼物,有豹骑,有风大侠暗中保护,大殿下实在太过担忧。”
  李天佑淡淡的笑了,突然出手一把将永夜拽进怀里。不等永夜出声,低声在她耳边说:“你不会武功的,挣不过我。”
  永夜呆住。
  她若是会武,就会让李天佑证实她是黑衣刺客。不会武自然也只能被他拉入怀中,谁叫她一直扮病弱。永夜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气恼,她眼中闪动着愤怒:“大殿下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你胆大包天敢轻薄端王世子,皇上亲封永安候,陈国玉袖公主的驸马?!”
  李天佑低声笑了:“你尽可放声大喊,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轻薄于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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