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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忍不住上前一把扭住他的胡子使劲一扯:“叫你得意!”
两人嘻笑着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月魄突然说:“这身女装不算!我要看你穿裙子。”
永夜低下头,自己穿着襦衣大脚裤子,而且还是深蓝色的那种普通老妇人的衣裳,和男装也没多大区别。她笑了:“好,我一定穿最漂亮的裙子给你看。”
“你真的就穿男装出嫁了?”
永夜不好意思的笑了:“你说过,要第一个穿给你看,我一定做到。”
月魄眼中涌出浓浓的情感,英俊的脸上那抹笑容渐渐深了,像饮了一杯醇酒,醺醺然。他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拉下永夜靠在了怀里,喃喃道:“星魂,有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永夜嗯了声,月魄仿佛是一泓春水,温柔的快要将她溺毙了。
夕阳已慢慢填满了院子,永夜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喝放了安眠药剂的汤,却安心的睡了。蒙胧中永夜倚在月魄怀中说了句:“这样,真好。”
月魄目光看着夕阳一点点消失,月亮淡然升起,心里升起一种近乎酸痛的幸福感,他喃喃道:“这样……真好。”
与此同时,落日湖畔的竹屋外,风扬兮正看着日落美景。
圣京有两大盛景,一是映月湖,另一处就是落日湖。
落日湖在城西,夕阳落山时,一泓湖水金光灿烂,像满盆黄金光芒四射。风扬兮很喜欢日落时看夕阳,觉得那种光芒让人心胸不由自主的开阔。
他眯缝着眼看着,一直等着所有阳光消失无踪。眸中的色彩也由金色转为灰暗,渐渐变得和黑夜一样冷。
以花为记
天色暗下来,永夜也醒了,见一直趴在月魄身上,歉疚的说:“我睡着了。”
“两个时辰,不久。”月魄站起来,拍了拍压麻的腿笑道:“我去外面把灯笼点上,井里浸着甜瓜,你取上来,晚上我们在院子里吃饭。”
“点灯笼?”
“晚上若有急病的人家会寻了来。”月魄揉揉她的头发笑道。
永夜去取了井里的瓜,见小猪又哼哼叽叽,便笑道:“闹猪,你能听懂人说话?你难道也想吃?不过,我吃瓜,你只能吃瓜皮。”
闹猪哼了几声,小眼睛望着永夜不作声了。
永夜哈哈大笑:“你真的能听懂啊!我和月魄都是穷光蛋,等你再肥一点就宰了吃了。”
小猪愤怒的哼哼。
永夜去捞她藏在圈里的衣服,小猪张嘴就是一口。永夜手缩得快,啧啧几声:“闹猪你比小星还厉害,我不宰你了,把你牵张屠夫哪儿,让他宰你,如何?还我衣服吧?”
小猪又哼了哼。永夜扯住衣服的一角拉了出来,捂着鼻子扔在了地上:“毁掉,不能留下证据。”她拿起锄头挖了个坑,将衣服埋了进去。衣服抖落出一块田黄印石还有她的金蝉冠,永夜想了想把金蝉冠一并埋了,无法证实她身份的田黄印石却拾了起来。
月魄支着小方桌,看她一个人又是和猪说话,又是挖坑埋衣服,闷笑不己。“来吃饭。”
永夜走过去,荷叶粥,酱小黄瓜,还有几个馒头。她笑嘻嘻地说:“放心,我会赚钱。而且包管没有人知道。”
“以你的功夫去劫大户有谁会知道?现在风声紧,将就过着。跟着我,可不像你在王府里山珍海味。”月魄边啃馒头边说。
永夜温情脉脉的看着他道:“你是不想引人注意罢了。以你的医术早发财了,我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发的是见不得人的财。”
“不行,现在风声紧,就忍忍吧。”
“我又不去打家劫舍。”永夜没好气的说。
月魄敲了她一下:“除了接任务打家劫舍,你还能做什么!”
“小看我!哼!”永夜住嘴不说,心里暗自盘算着。
第二天,永夜睡醒,听到外面月魄已在替人看病了。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带着一种笃定,一份从容。
阳光从窗外照在床上,安宁的生活,原来如此简单。永夜伸了伸懒腰,跳下了床。
她把药草都浇了一遍,又喂了小猪,听到外面没人,才悄悄探出头喊道:“你帮我易容啊!”
月魄回过头摆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懂不懂?不准出院子!”
“外面情况如何?”
“城门查得紧,全城在找人呢。”
永夜哦了声,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又缩回了脑袋。
两人窝在医馆里呆了足足七天,永夜摇了摇收诊费的竹筒,从里面倒了七个铜板出来,如果吃最简单的东西,一日需花费十个铜板。永夜叹了口气,叹了口气道:“咱们还有没有别的钱?”
“没有。”月魄耸耸肩。“好在院子已支付了半年的租金。不然,咱俩要露宿街头。”
“能去劫大户吗?”
“不能,咱们总不能一辈子劫大户吧。说好了像普通人一样过日子的。”
永夜愁死了,月魄不敢收治太多的人免得名气传开,人也暴露了。这间医馆就是个暂时落脚的幌子。外面风声紧,两人想躲过一阵再离开京都,可是……“明天我们吃什么?”
她说着和月魄同时看向了闹猪,狞笑。
“你杀还是我杀?我只会一刀取喉。吹气剥皮我可不会。”
月魄想了想道:“我只会让它安静没有痛苦的死。”
两人对望良久,月魄叹道:“送巷口买猪肉的李大叔哪儿杀吧。”
“不是张屠夫?”
月魄敲了她一记笑道:“我老家不是这里。看来,我们要想办法离开了。窝在这里迟早饿死。”
闹猪变成了两升米,一块肉,一罐酱菜。
打量了下存粮,月魄和永夜打算离开圣京。
永夜打量了下自己的蓝布衣裳,再瞧了瞧月魄的灰布衣,忍不住笑了。从前自己只穿紫色的衣裳,因为那个孩子只爱穿紫,下意识跟着穿了这么多年。而月魄总是一袭月白衫子,他又是为什么呢?
“好的医者都是仙风道骨,白衣飘飘一看就没病没灾。”
永夜嗤笑:“原来白衣天使是这么来的。”
“天使是什么?”
“就是上天派下来给老百姓看病解除病痛的人。”永夜如此解释,看月魄神情不以为然,又忍不住笑了。
两人慢慢往城外走,她离开驿馆已经有十天,看两人易容还不错,大概混出城应该没有问题。
然而走到南城门两人呆住。城门处搭起了两间房子,但凡出城者,单分男女两列进屋检查,一个不漏。
永夜心里有些发怵,让月魄出城试试。一个时辰后月魄出了城又回来,告诉永夜没什么,进了屋每个人脱衣服脱鞋检查而己。永夜懵了。
月魄疑惑地看着她说:“你身上有什么明显的标记是吗?”
永夜气红了脸,拉着月魄回了医馆关了门跺脚大骂端王卖女求荣。完了她把鞋一脱,露出脚板心那朵花问月魄:“这个能遮住?”
月魄仔细瞧了瞧,脸上神情怪异得很,半晌才说:“用烙铁烙了可以。不过,你疼死不说,还更明显。”
“易容的药能遮吗?”
“脚板心不好弄。”
永夜瞬间蔫了:“那怎么办?我哪知道我娘用啥画上去的。”
月魄悠然的看着她,慢吞吞地说:“其实也不是不能除掉……”
“有什么办法?”
“星魂,你嫁给我好吗?”
永夜一呆,嫁?她和月魄住在一座院子里很舒服,可是她还没有想嫁他的想法啊,她疑惑的看着月魄:“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现在,是怎么解决这朵花的问题啊!”
“那朵花……”月魄欲言又止,见永夜着急,吞吞吐吐地说,“你嫁了人就没了。”
啊?永夜顿时哭笑不得又恼羞成怒。赤着脚站在地上把王妃又骂了一顿。然后气呼呼的进屋关上了房门,顺便还吼了句晚饭不吃了。
她从门缝里往外瞧月魄,见他又好气又好笑又带了点失望似的伫着。她叹了口气,让她现在嫁给月魄,她好像有点接受不了。这不是嫁的问题,是她还没有思想准备如何与一个男人□的问题。
永夜叹了口气,她有些沮丧。十八年来她已经接受是个女孩子的事实,而且一点也不反感男人。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和月魄亲热她就有点别扭?她可以抱他,可以躺在他怀里觉得很舒服,唯独,她对他没有冲动。永夜想,自己不会是因为带了前世的记忆有心理障碍吧?
她很苦恼的躺了很久。肚子渐渐有些饿了,她起床灌了一壶白水下去,又躺下。月魄是男的,饭量比她大,今晚趁着赌气就省了,让他多吃点。闹猪换来的米粮也吃不了几日。
她躺在床上想事情,手里不停把玩着那块田黄印石。是否该瞒着月魄出去找家大户偷点银子使使。她知道若是她去偷,月魄会不好受,他毕竟是个男人。他不是没本事赚不了银子,是他不能。圣京城如果出了个名医,他就太惹人注意了。
永夜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月魄,而不是月魄让她过清贫日子。
想着想着,她眼睛一亮,把手中的田黄印石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这块印章色泽金黄,如玉般润洁。当个百八十两银子绝无问题。
永夜甜甜的笑了。她想去当了田黄印石还想买套衣裳,她望着月魄想着他当日说的话,换了女装第一个给他看。她不想勉强自己与月魄上床□,顺其自然吧,也许有一天,一切自然都会水到渠成。
破石烂料
阳光洒在院子里的时候,永夜站在院子里呼吸了口早晨的新鲜空气。打了井水洗脸,水珠扑在脸上,带来清爽的感觉。
月魄从外屋进来,高兴的弹了下她的额头道:“我把院子里的药草拿到西城药铺里去卖。你乖乖的呆在家里等着我,都是些好药材,天天看着差点忘了。回来我给你买好吃的。粥在厨房,昨晚没吃,记得喝了。”
永夜正想说当田黄印石的事,想想给月魄一个惊喜,嘿嘿笑着点头应下。
月魄小心的将土里的药材挖了出来,装进竹篓里,摸了摸永夜的头,低下头在她颊边一吻,见她傻傻地望着他,笑了笑便出门了。
永夜在院子里摸着脸出神,月魄低头亲她的气息仿佛还在,良久她高兴的跳了起来。月魄亲了她,她却没有半点反感,她不是男人!绝不是有心理障碍的人!
永夜喜滋滋的找了件月魄的灰布长衫,剪短了袖子和袍边。袍子宽宽松松的挂在身上,永夜嘿嘿笑了,邋遢点还省了易容费事。把自己弄成了个黑小子,觉得还行,兴冲冲拿了印石上街了。
她轻松地走在圣京街头,见城内布局四平八方,街道宽敞,地面全铺以大块青石。
三国走完,京都贵气,泽雅秀气,而圣京,永夜直接赞它大气。
大昌号是圣京最大的当铺,是座高大的四合院子,门楼高三层,倒像座碉堡,铺面外立着两座大石狮子,张牙舞爪。三道青石台阶上的大门敞开,像吞人的大口。永夜仰望良久走了进去。
当铺的柜台也是高高在上,她的个子在女人中算是高的了,柜台仍高出一头。永夜便退后一步笑容可掬的对铁栅栏后的朝奉说:“在下想典当家传上品田黄印石一枚。”拿出田黄印章放在柜台上,又后退一步瞧着。
朝奉拿起石头看了看,问道:“公子是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多少,活当多少?”
“死当二十两银子,活当十两!”
这么少?永夜叹气,“我不当了。”
朝奉并不多言,把田黄印章交还了永夜,见他出门便瞥瞥嘴摇了摇头。
果然,永夜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我当,死当!”
“破石烂料印章一枚,二十两!”朝奉长声呦呦的唱道。
“等等,这是上品田黄,你在当票上写成破石烂料?”
朝奉冷冷一笑:“公子当不当?!”
永夜气结,语带讥讽:“别家听说大昌号当二十两,纷纷出价十八两十五两,大昌号这么高的价,怎会不当?写当票吧!死当了!”
“好说,好说。本号能做到齐国最大,自然比别家价钱更为公允!”朝奉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
在破石烂料石章一枚的再次唱票声中,永夜拿了二十两银子和一张当票恨恨然离开了。
照这样的当法,把金蝉冠切零碎了也撑不了多久。
永夜并不打算在齐国偷点钱包或夜入富户借点银子花花。三大强国都被她搅得翻天覆地,如今太子燕四处找她,她还想和月魄在齐国过点安静日子。作奸犯科当夜盗的事,她不想。
眼睛瞥见街对面的济古斋,永夜呵呵笑了。想起大昌号又撇撇嘴,她不想胡来不等于她不想报仇。前世的技艺这一世得到美人师傅的指点更上层楼,反正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圣京城,她决定重操旧业。
与大昌号一样,济古斋是圣京最负盛名的古玩店,据说齐国的王公贵族有钱人家是这里的常客。永夜眯了眯眼瞧瞧了济古斋的招牌,擦了把额头的汗走了进去。
济古斋门脸不算大,里面博古架上摆放着各式珍玩,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只有一个伙计,正在招呼一个大腹便便的客人。
永夜慢条斯理的看着,竖起耳朵听客人与伙计的对话。
“这怎么可能是假画?这是京都张怜草亲笔绘就的。”客人似乎是拿画来寄卖的。
“爷,你瞧这印鉴有些模糊。你再瞧瞧小人手里这幅。还有,张怜草擅工笔花鸟,你的却是幅水墨画,小的不敢接这幅画。”
永夜一听来了精神,赶紧凑过去瞧。这世上别人的画她可能不熟,安国京都张怜草往她老爹脸上画掌痕,她对张怜草是再熟悉不过。
永夜瞧了几眼,见伙计与客人争得面红耳赤,便笑道:“在下略知一二,可容在下说说?”
伙计抬眼打量了下她。见她一身最常见的灰布长衫,袖边袍角都没有缝边,虽做读书人打扮却极为寒酸,便哼了一声道:“这位公子在店内盘亘良久,可选有中意的?”
永夜知他以貌取人,也不生气,手指点着画作道:“世人只知张怜草擅工笔花鸟,笔法细腻,用色喜艳。却不知他取字怜草,最长水墨兰花。叶形飘逸秀美,花似美人螓首。且张大师往往醉后心情大好时才会画兰,醉后用印手颤故而印鉴稍有轻移模糊的现象。此画正是张大师难得一见的醉后兰草图。”
客人越听眼越亮,伙计越听越清醒。
重金收了画,伙计态度瞬间变得谦恭:“在下有眼无珠,多谢公子指教。”
见他懂得退让谦逊,永夜对这间济古斋看法又有不同,暗暗佩服东家用人得当。
“公子可有看上的?”
永夜在店内转了一圈,笑道:“小哥,这外间摆放的东西不入在下的眼。”
“哦,什么样的画作能入公子的眼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后院走了出来,抱拳一礼:“这位公子请了,小老儿姓梁,是此店掌柜,方才已闻公子高见,不知公子能看上何人大作?”
“在下李林,安国人士,听闻济古斋珍品无数,想一饱眼福,并不想求购。”她是安国口音,并不掩饰这点。
梁翁早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眼风往永夜一瞟,见她安然自若的站着,虽布衣穷酸邋遢,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气度,言语间却还在打探,脸已沉了下来:“我这济古斋若无珍品,齐国上下便再无古玩店有珍品可售。”
永夜前世家里是做印章的,她自己少不了与玩古董的人打交道。自然深知古玩店千百年的规矩。好货一般是不会全摆在外头的,店堂内最多有一两件珍品压堂就行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卖一件值钱玩意儿,就够撑很长时日了。有钱的主儿除非有淘货的爱好,否则店内的东家往往得了稀罕物事都会亲自送上门去。
她笑了笑拱手道:“既然如此,告辞。”
“公子请留步!”梁翁知遇到了内行,精神一下子就来了,急呼一声,拱手道:“老夫有一事要求!能否请公子再看一幅画!”
永夜回过头说道:“济古斋能做到齐国最大,自然有鉴别高手。梁翁客气了。”
梁翁见她还是要走,赶紧上前一步深揖一恭:“老夫失礼!公子可否移玉随小老儿内院一观。”
永夜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梁翁先行!”
转过回廊来到内堂,梁翁小心捧出一幅卷轴展开。这是一幅大青绿山水。笔势大开大合,山川雄奇险峻。
“公子请看,这笔力手法气势非陈秋水莫能画出。水泊居士正是陈秋水的印鉴,然他一年只画三幅画,据老夫所知,今年陈大家已画有三幅画,老夫收得此画却有些惴惴不安,想请公子帮忙看一看。”
永夜听美人先生说过,齐国陈秋水的大青绿山水乃当世第一人。画作产量极少,又因其画气势非凡深得王公贵族豪门大家所喜。当下问道:“可还有陈大家的画作?在下好做比较!”
梁翁又捧出一幅画卷展开。
永夜细细研看,足足看了一柱香工夫才吐了一口气道:“此画是陈大家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