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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下吾明和值田幸子,我们已经和日本警方取得了联系,证实两人的父亲同时战死在1942年七月的平岛湖畔,但是据南京第一档案馆的记载,1942年夏天我军并没有对平岛湖采取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幸子的父亲值田苍凉当时是第一军给水部部长,帝国大学医学部毕业,大佐军衔,如此高军阶的干部被零星武装击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在整个抗战八年中也是屈指可数的。至于木下吾明的父亲木下纯一郎就更加难以让人理解了,遣返这对遗孤的时候我们要到了他的档案,早稻田大学历史系毕业,历史学家和人类学家,曾经跟随长谷不言人调查北京人头盖骨化石的下落,1942受日本陆军部委托,会同七名军僧登陆中国进行科学考察不幸遇难,考察项目不祥,研究成果没有被提及。”
“对不起局长,我打断你一下,他们的妻子,徐菲的祖母和外婆呢。”
“随后也自杀了,地点还在平岛湖畔,日本警视厅的人说当年允许军官带家眷进入作战地区是一种失误,她们是精神崩溃死掉的,据说死前还唱中国民谣呢。后来日本军方为了鼓舞士气,决定在平岛县城举行盛大的葬礼,两家的所有亲属乘坐日本海军的补给舰从横滨启航,途经黄海地区时遭到美军飞机扫射,29人连同舰上官名全部葬身海底。”
“接着李来旺领养了这对遗孤?”
“也许吧。”张副局长停了一下。“也许这中间还有故事,我说的只是日方电传文件里提到的材料,这个国家的人,不利的和离谱的东西肯定被他们隐藏了。”
我还想问什么,猛然发现徐菲正缓缓从李家祠堂走来,看了下表,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
权宜起见,我必须和张副局长道别了。
电话里出现杂音,而且越来越大,随着徐菲的步步接近。
我想放下听筒,又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开始以为是张副局长,突然又发现不对,确切地说,是呻吟,夹杂着语无伦次模糊的低语。
徐菲已经站在面前,奇怪的看着我,我已经顾不得她了,全神贯注辨析着动静。
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个人在同时唱歌,有男有女,高低起伏,使人想起电视里的合唱重奏,难道是某个电台的迷失频率。
我几乎把听筒塞进耳朵里,声音清晰了,可还是听不懂,好像是‘‘‘
“你会日语吗?”我抬起头问徐菲。
她愣了一下,慌张的点点头。
我把话筒递给她。
“徐菲,别紧张,仔细听,她们在唱什么。”
徐菲接过话筒,听了一阵,眉头逐渐皱了起来,随后慢慢的垂下头去,黑发如雾般一点点遮住了她的侧面。
“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落日,
湖水的清波支那的月光,
我们一起高歌,我们一起祈祷,
琉璃的微酸中飘来生灵的气息,
湖水清漪,亡魂即起,
这是飞往天国的日子,人们聆听死国的沉寂。
阿弥陀佛,阿米驼佛
灰色穹隆中飘荡红色的灵犀。
井水泛起黑色的漩涡,藏着绿水深处的秘密‘‘‘。”
说到这里,徐菲沉默了,抬起了头,脸色变得苍白,只有嘴唇是鲜红的,在她的眸子中,恐惧,诧异,震惊快速地交换着颜色。
我正想说话,她举起一只手摆摆,话筒里又传出声音。
离得远,我只能听到隐约的电流声,忽强忽弱,像是一个人在朗诵一首词或者一首诗,徐菲的身体在发抖,断断续续的翻译这遥远的咏叹。
“你知道你和事情的关系么?
你知道你和她的关系么?
你知道你和自己的关系么?
知道真相后你能忍受么?
忍受不了会承担罪过么?
准备好了么?”
神志恍惚中,一只粗糙的手突然抓向我的胳膊。
我几乎弹了起来,向后跳了一步,身体重重的摔在地面上,整个关节痉挛了,挣扎的摸向怀中的枪。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没想到城里人这么胆,小啊。”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抬起头,40岁左右的店主笑呵呵的站在面前,目光中带着一丝轻蔑。
尴尬是无可置疑的,我狼狈的站起身。
他一边帮我怕打身上的尘土,一边絮絮叨叨地说。
“没别的意思,您别介意,电话费我就收一半好了,我看你们折腾了半天,估计也是信号不好,昨天晚上刮大风,听说湖边的电线杆被吹倒了,电话线在湖里一沉一浮的,八成是有点进水了。”
(二十九)
李来旺。
历史复杂,具有侦察和反侦查经验,李家祠堂世纪末掌门人,他对平岛湖神秘现象的解释具有浓厚的杜撰色彩:一位名人的介入似乎使事件变得有迹可循,然而回头想想,要想取得这些话的佐证材料,犹如在清史中寻找还珠格格那样渺无边际。
徐菲。
徐菲,22岁,日本后裔,平岛第二医院护士,与朱儿有着微妙的关系,曾经以为她是侦破这一案件的钥匙,结果正好与此相反,她的出现使整个事件步入更加浑浊的历史泥潭。
写到这里,我停下了笔,陷入了沉思。
与这个女孩朝夕相对二十天,谈话交流不下十万句,竟然不知道她有什么爱好,喜欢什么食物,爱看哪些电影,更加说不出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性格是什么,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关心的,只有那个绿色的影子。
徐菲是工具,拯救林国庆的工具。
想到这里,急忙掏出了一支烟。
2004年5月27日
二流警察林国庆把尼龙绳套在腰上,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那幅画。
作一回真正的男人吧。
眼前就是那口井,10分钟前,我再一次进入了李家祠堂背后的密室,希望不要被李家的人看到。
井口直径50cm;高出地面37cm;白色石灰岩构造,内部可见青苔与微生物繁衍的痕迹,估计很长时间没有清理过了。
尼龙绳长70米,双节固定35米,一头绑在房梁上,另一头在腰间打了个死结。
身体倒退入井,手扒着井的边缘,脚试探着寻找支撑点。
井壁光滑,险些跌落井底,几经挣扎,终于踩到一块似乎稳妥的凸起物。
松了口气,手指已经感到麻木,一只手腾出来,摸向怀中的手电。
突然,脚下的支撑突然松动。
身体猛地失去重心,手慌忙抓向井沿,来不及了。
处在下坠的虚无当中,耳边有风吹过,沿着朱儿当年的路线。
“井下是什么。”
内心迫切的呼喊着,臀部砸在井底的物体上,身体被弹了起来,落下后又慢慢地陷入,大脑一片空白。
黑暗。
四周被没有生命的粘稠物体围困着,我摸出了手电。
随着光芒一点点的增亮,黑色的淤泥表面泛起微绿色的反光,隔着橡胶手套,仍旧能感受到一种滑腻的冰凉。
或许是山区久旱的缘故,淤泥的上层已经变得较为坚硬,像河边的盐床。
我试探挪动了一下,身体再度下沉,幸运的是,淤泥停在胸口不再上升了。
脚下有底,心里踏实了些,据说这个山区是火山爆发造成的。
手电转移方向,寻找李来旺所说的隧道。
光芒滑过井壁上的苔藓,左上方的黑绿色当中,有东西散出微弱的光。
手电含在嘴里,手伸进黑泥,慢慢的挖出来。
是个香瓜模样的东西,沉甸甸的。
剥开表面的青苔,
是一颗手雷。
根据电影里的印象,这枚手雷产自日本。
翻了个个,手电的光晕中,打火装置已经被启动,绿色的铜锈塞满了引信开关。
60年的光阴成就了一块废铁,我小心的把它塞进外衣口袋,系上了纽扣。
继续在黑暗中摸索,前方飘来浓重的植物气息,身体里的寒意越来越嚣张了。
目光随着光柱下移,发现井底的一堆泥土,
与其他的土质不同,这堆泥土没有附着在井壁上,而是靠在井壁上,由上到下聚集成一人高的一堆。
回过头去,身后也有同样的一堆泥土,只是相对面积要小一些。
明白了,眼前就是隧道的出水口。
从身上绑着的挎包里取出一根铁棒,插进泥土中,一股近似于麝香的味道冲出来,新鲜的绿色液体沿着铁棒一滴滴的滑下。
铁棒不停变换着角度,终于找到了一根没有腐朽的树枝,手试探了一下硬度,上身微微往后靠了靠,猛然一拉。
一次,两次,三次
轰的一声,黑绿色围墙倒下了,崩溃的泥流带着各种残败的枝叶和垃圾劈头盖脸冲过来。
我急忙退后,脚下却被烂泥包裹着,整个身体被压在粘稠的黑水之下。
双手奋力推开垃圾,挣扎着探出头,一个四尺见方的黑洞赫立在眼前。
根据李来旺的说法,这里就是朱儿的去处了。
会找到什么呢,
我看了一眼手表,13点15分,这个时间对于我又意味着什么呢。
低下头咽了口唾沫,随后举起了防水手电。
洞内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腐朽的废弃物,估计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在干旱的季节,这些垃圾就像铁丝网一样盘根错节着,树枝树叶,塑料袋,方便面盒子,易拉罐,还有些年代久远的家具残片,碎布破烂衣服。
我发现了一顶帽子,拿起来的时候帽沿掉了。
帽子边缘的气孔依稀可见,内侧隐约有毛笔的痕迹:黑驹‘‘‘
在齐胸深的泥水中前行,感觉是在一片灌木丛中,一边推开眼前的障碍物,一只手保护着面部不被划伤。
十分钟只推进了大概十米,
手电射向前方,十五米之外似乎是一个拐角,隧道的水流到这里被打了个折。
拐角依旧沉积了大量的淤泥,我一点点地扒开,希望能发现些什么。
透过间隙,里面还有个洞。
面积只能容纳一个人站立,高度却有大约十米左右。
洞的上方,从较为干燥的石壁上长着稀奇古怪的庞大植物,在没有光亮的条件下,不明白它们是怎样繁衍的。
粗硬的枝节延伸下来,密密麻麻,在洞口如狼牙般交错。
手电光正想移开,突然发现里面的枝条上挂着奇怪的东西。
头警惕的伸进间隙里,双手扒开缠绕在外侧的灌木。
有刺!
我痛得吸了口气,连忙松开了手,枝条反弹回去,连锁反应使那件奇怪的东西跳了起来,蹦到正上方的石壁上弹下来,最终落入我眼前的泥沼中。
手指摸索着,凭借视觉印象确定着淤泥中的落点。
抓到了,很光滑。
擦掉表面的泥沼,手电光芒开始聚焦。
是一枚玉佩。
浅绿色的玉佩,花纹和样式似曾相识。
徐菲身上有相同的一枚。
身体猛地一颤。
朱儿,
我找到朱儿了!
心头的恐惧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暖意渐渐笼罩全身。
视线变得迷离,一种哀伤和怜爱之情徒然升起。
朱儿,朝思暮想的朱儿,终于见到你了。
没有风,侧面的带刺枝干上有一些残碎的布条在摇摆,虽然已经腐朽为黑色,那曾经是朱儿的飘逸的赤衣。
这样看来,康熙元年的那个凌晨,朱儿并没有被卷入平岛湖底,而是被凄惨的囚禁在这个自然形成的监牢里,脚下的淤泥浸泡着她,带刺的植物刺入她的身躯,直到无法确定某个日子的洪水暴发,可怜的灵魂才得到一声悠长呼啸的解脱。
眼睛再一次湿润了,真是越来越没有出息了。
想再次挪动脚步,手指伸向那些凌乱的布条。
可怎么也无法动弹,几经尝试依旧是徒劳的。
恐惧感再次袭来。
身体在不知不觉地下陷中。
沼泽,围困朱儿的沼泽。
我猛地摇摆了一下身体,希望能挣脱出来。
下陷加快了,变成了一寸一寸‘‘‘
我慌乱的挥舞着手臂,可掠过指间的只有气流而已。
暗绿色的烂泥有条不紊的往上爬。
已经蔓延到下巴了。
我努力将下巴抬起,大口的呼吸。
眼睛看不到了,接着脸颊也被泥水包裹起来。
鼻孔里充满了潮湿的气息,绿水深处就在毫米之间。
好了,朱儿,我来了。
腰间的绳索抖动了一下。
“救命!”我用所有的力气呼喊着
抖动渐渐加强,身体却还在下沉中。
有冰冷的液体灌入鼻孔,忍不住张开嘴想打喷嚏,瞬间也被塞满了。
顷刻间的窒息,一阵眩晕。
突然,一种巨大的力量猛地拉过来,身体被抽出了沼泽,头部嗡的一声,像是碰到了侧面的石壁上。
恍惚中,似乎是在淤泥的表面飘。
直到看到井口的光亮。
绳索停下来,我抬起头,正想再次呼救。
一片红色的衣襟在井口若隐若现,
是她!天。
我开始匆忙的解绳索,手指哆嗦着不得要领。
这是个死结!
绳索再次拉直,身体渐渐的悬空,飞向井上的穹隆。
10秒后,
我摸索着爬出了井沿,眼睛和耳朵被烂泥模糊着,跪在地上大口的呕吐。
五分钟后,
终于可以呼吸了,耳朵里的液体也跟着流了出来。
有音乐声,
音乐声?
擦了把眼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又擦了一把。
有舞会。
2004年5月27日下午两点整。
二流警察林国庆终于见到了他想见到的所有人,作为一位被邀请者,他加入到这场祠堂舞会当中。
一位红衣女子背对着她,绕着那口檀木棺材轻柔起舞,长发飘逸,旋转着,挥舞着微微湿润的红色云袖。
四周的的伴舞者面朝墙壁,肩并肩围成内外两圈,佝偻着身体随着女子的步点做着简单又僵硬的配合,弯膝,挺身,弯膝,再挺身‘‘‘
哒,哒,哒哒,哒。
节奏简洁明快,生灵之舞。
头发花白的老人,意气风发的少年,肥胖的中年人。
服装色彩斑斓,都是湿漉漉的,土黄色的日本军服,黑色的国民党警服,蓝色的绸缎马褂,灰色的90款西装‘‘‘
林国庆看到了王教授的影子。
在王教授旁边,有两个空位。
(三十)
李来旺的死是偶然还是必然。
以后的日子里,我曾不止一次的追问自己。
2004年5月27日下午五时
“张副局长,我是平岛乡派出所所长黄志勇,两点五十分接到110指挥中心紧急通知,三点十分封锁现场,所有在家的同志都在这里,周围500米的群众已经被疏散。”
“林国庆怎么样。”
“正在抢救中,淤泥堵塞呼吸道。”
事后听老同学沈鸿说,这个下午张副局长一直蹲在李来旺的遗体旁,静静的摘下帽子,从急救人员那里要来了纱布,小心的擦拭着死者脸的血迹,一共用了十二块,却还倔强的坚持着,当随行的法医想上前劝阻时,他发出低低的一声:“走开。?
据李来旺的家人交待,下午两点左右李来旺住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命令家人准备清水和床铺,随后急匆匆的向祠堂走去,大约二十分钟后,这位腿部负伤的老人竟然摇摇摆摆的扶出一个“泥”人来
李来旺把这个人放在场院中央,抠出他嘴里的淤泥,解开了“泥人”的外衣。
家人正准备围过去,一个香瓜模样的东西滚了出来,离得远看不清楚,李来旺伸出手去抓,突然停住了,扭过头喝道。
“趴下,都趴下!”
他扑了过去,将香瓜压在身下。
轰~~~~。
李来旺,84岁,清瘦地面孔,腰板挺直,总是习惯背着手站在朝阳里,和着巴赫的音乐眯着眼睛仰望云儿掠过的蓝天,
我想再见到他,致一个标准的军礼,无论何时,何地,何种空间。
他是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
三天以后‘‘‘
平岛华侨医院位于距市区15公里的重阳镇,镇北有座重阳祠,据说是为了纪念全真教王重阳抗金而修建的,文革时期遭到破坏,1984年被国家正式命名为二级文物保护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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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137年秋,金东京留守完颜鹏巡游平岛湖地区,这位皇亲国戚有结交文人雅士的喜好,对吟诗作词颇有兴趣,九月十三于平岛县衙设宴,尽请四围三山五岳的书生居士饮酒高歌。
王重阳,原名中孚,自呼王三,陕西咸阳人,金熙宗天眷初年应武举试,中甲科,作征酒小吏,后因感怀才不遇,遂辞官归家,后云游四海,创建全真教。
本来以这次宴会酒水总管的身份,王重阳在完颜鹏的酒中下毒不是难事,然而他的同谋者们否决了这项提议,原因是孔老夫子的教诲,暗箭伤人非大丈夫所为,他们要学荆轲图穷匕见。
事情的发展并非这帮书生想得那么如意,进入宴会的羊毛长毯边站满了盘查行囊的卫兵,连鞋底都要被翻过来搜查,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偷偷扔掉了藏着的匕首。
宴会从午时开到子时,酒精的刺激使书生的刺杀欲望再次膨胀。
酒过九寻,完颜鹏喝退了身边的侍从卫兵,取出一幅自己做的画,邀请书生们围过来评赏。
书生们听话的围成一圈,将东京留守困在中心,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杀贼!”十七名书生居士不约而同的扑了上去。
他们的行动勇气是可歌可泣的,技术却是无法恭维的,有人卡脖子,有人扇耳光,有人抡起桌上的任何东西砸,更有人咬掉了完颜鹏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