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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饿狼变人 作者:陈广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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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却认为是一件很脑壳痛的事情。我就亲眼见过一个有鸡巴的,鼻子已经闻到灶上的饭烧焦了,他不会去把饭端开,只会搓手嚎叫:“快些!快些!饭烧焦了!饭烧焦了!”还有一些有鸡巴的,只要老婆说:“今天,我就不煮饭给你吃!”旋即就会恐怖得六神无主,仿佛就会活脱脱地饿死!   
  厨房很窄。两个人同时进去,有一个必须要挂起来。一大堆碗没有洗,锅盆碗盏上面全是油渍。有两口铝锅,像在农村柴灶上被熏得黑咕隆咚看上去仿佛是两件稀世的古董。换气扇下长时间的积淀,油迹污垢已变成一块块的油泥。   
  大哥在客厅抽烟,晓霞倚在厨房门边,看着我熟练地一样一样做着我该做的事情。我把番茄洗净,在砧板上切番茄,我发现菜刀切番茄都很费力。我把眼睛望一下她,她对我笑。   
  我把锅置在火上,把油烧热,把切好的番茄放在锅里小炒。   
  边炒边对她说:“将番茄炒熟了再放水,这样的番茄汤就没有生味,要好吃些。”番茄炒熟了,加入水烧开,再把搅好的鸡蛋倒人,放味精和盐起锅。我在汤上面撒一把葱花,这碗汤,由红、黄、绿三种颜色组成,晓霞说:“好漂亮。”我说:“像你一样。”   
  尽管她是大病初愈,眼睛闪着光,笑声蛮响亮。   
  我抓了几把米放进高压锅,拿起暖瓶掂了掂里面还有水,我把水倒进高压锅,置于火上,这样就更快些。高压锅盖上的气压砣,伴着有节奏的“音乐”跳了几分钟迪士高后,我估计差不多了,端起在水龙头上一冲,揭开盖放人肉馅和鱼片,再放在火上加入姜末葱花胡椒盐和味精淋上香油,盛上两大碗。一碗递给大哥,一碗递给晓霞。我对她说:“这种鱼肉粥,暖胃、营养、易消化,吃上几天很快你就会复原的。剩下的肉馅和鱼片我都放在冰箱里,只是以后要你自己煮。抽空我会常来看你,另外再给你弄些好吃的东西来。”晓霞端起碗尖着嘴巴吹了好久,半旋转着碗喝了一口说:“好吃。好吃。”我不敢说她没吃过这种鱼片肉粥,但估计她吃得不多。我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真比我吃了还高兴。   
  这样的机会,这样好的菜,我虽然不爱酒,但绝对是要陪大哥喝两杯的。我把买来的一瓶好酒拿出来,找来三个杯子,斟满后双手递了一杯给大哥。我记得,我和晓霞在永州吃饭的时候,晓霞也能喝两杯。今天,我明知她不能喝酒却也替她把酒斟满,她笑得开心。但是大哥却对她说: “晓霞,你病刚好,不能喝酒。”说完就把酒杯端到了自己的面前。晓霞一脸不高兴地说:“你要喝两杯酒,我也要喝两碗粥。”说完学她先生的样子,把他面前那碗粥也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大哥说:“这么好喝的粥味都不让我试味,真是眼大肚细,一碗还不晓得你喝不喝得完?”说得我们三人都开怀大笑。   
  我端起酒杯给大哥敬酒并对他说:“为我们能一见如故,为我们都是老知青干杯!”继而我又转向晓霞说:“为你能早日恢复健康干杯!”最后我说:“为了弥补我们对嘴巴和胃的遗憾,我提议:为我们每个星期能聚一次餐干杯!”说完我和大哥一口把酒干尽。   
  大哥很能喝酒。每次我为他斟酒都来者不拒。他为我斟酒遭到我的婉拒后,他干脆将酒瓶放在自己面前自斟自饮起来。几杯酒下肚,满脸的憔悴早已烟消云散。此时,他满面红光;神采飞扬,正在兴头上。他说话虽慢条斯理,但禁锢已久的思想闸门已完全打开。他向我敞开心扉,娓娓讲述着他的人生经历:“我是1963年湖南医学院毕业的。由于我的家庭出身,当然就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不能让我留在大城市当医生。那时,学生会读书也是一种罪过。我是被拔‘白旗’铲‘白点’铲到红星农场的,命中注定要当一名知青。在被认为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我连像其他知青拿锄头把子都成了副业,批斗却成了专业。   
  “红星农场是一个有几千职工的大农场,下属有很多分场、生产队。他们终日把我捆起来,胸前挂着‘反动知青’的大牌子,这里斗到那里,那里斗到这里。有一段日子,我完完全全给斗惨了。白天、晚上都只晓得讲两句话:我反动,我有罪,我该死。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那时,晓霞在场部学校当老师。她能得到这份美差,是因为有一个副场长想收她为儿媳。因为她当时是农场男知青背地里给女知青打分最高的美人。有一次,我被民兵押着到学校接受同学们的批判。批判完了,民兵正押着我准备离去。晓霞来了,她端来一大杯凉茶,还趁民兵不注意,塞给我一包烟。我这辈子虽然是学医的,明知烟酒危害人的身体健康,但与烟酒却结下了不解之缘。饭可以不吃,烟酒是少不得。尤其是烟。我现在每天都要两包。但是晓霞那天给我的烟,虽然是八分钱一包的经济烟,却令我难以忘怀。后来才晓得,那是她特意要学生从场部小卖部买来的。大概也就是这包烟,我们才有这段姻缘。晓霞,是不?”   
  大哥酒兴正浓,笑眯眯地转过头来问他的太太。晓霞这时脸色绯红,原来她趁我和大哥说话的时候,偷偷端起我的酒杯,也喝了两口酒下肚。她佯装怒色地对大哥说:“你看你,喝不得那么多就少喝点,讲话一点定准都没有,你心中还有什么都抖出来。”   
  我看着他们两人说:“大哥抖出来的这些话,至少我听了是很感动很羡慕的。像我们这些都是老知青结合的夫妻,经过几十年的磨难能白头偕老,谁没有一段难忘的生死恋患难情呢?以后有这种机会,多抖抖这些,我们都是会很幸福的。”接下来我们三人又让这间小客厅盈满了笑声。   
  我拿起酒瓶给大哥把酒斟满,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后接着说:“能让我拿起听筒当医生有两件事。一是与我同队的民兵排长,在山上砍柴时脚下一滑,从山上滚了下来。有一根朽竹签从脸上腮部向上戳人后断在了里面,离太阳穴只差一点点了。那家伙平时捆我就像捆鸡捆鸭。这时,那根要他小命的朽竹签痛得他满地乱滚,众人都毫无办法。有人把我找了去,讲老实话,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没有一点医疗器械。后来我问,谁有剃须刀,有人把剃须刀拿来了。我说,来!过来几个人把他按住。于是众多的手把他像按牛牯阉卵子一样把他按得像块石头。我把剃须刀的刀片卸下来,放在一大碗盐水中消毒,同时把手也用盐水洗干净。本来,在脸上切一刀,把竹签取出来也不是很困难。但是我考虑到,这一刀下去疤痕会蛮长,会影响他的相貌。他本来就尖嘴猴腮,那日后更像一部电影中的坏家伙‘疤队长’,还有什么姑娘会嫁给他。于是我建议,从口腔内开刀,大家都认为有道理。我又要人拿来一把大火钳用盐水洗干净,代替开口器的作用把他的嘴巴撬开。我用刀片在他口里一划,三下五除二便从他口里把那根要他小命的竹签取了出来。我用棉花在浓盐水中浸湿拧干,要他自己用手压在刀口上。我叮嘱他的家人,两三个小时换一次棉花。第二天,我又给他送去不少止痛药消炎药。十天半月后,口腔内伤口自然愈合,脸上只留下一粒黄豆大的疤,他奇迹般地好了。为这事,他老父杀了一只鸡,打了两壶酒,把我请到他家里饱吃了一顿。这小子后来一直袒护我,我们成了好朋友。”   
  “第二件事是在有一次锄花生草的时候,嗬!我们农场的花生在全县是有名的,随便一块都是几百亩。那时不能像现在责任分到人,出工一窝风,日夜都要搞突击。搞得每个人精神和身体都是超负荷,甚至达到极限。我记得那天太阳很毒。快到中午时分,突然前面有人大叫不得了!不得了!分散在地里的人马上就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跑拢去。原来是有一个叫二苟的人倒下去了。   
  当我跑过去的时候,有人在掐他的人中,有人在掐他的脚筋,二苟一点反应都没有。有女人在嚎啕。我大叫着:“不能动!不能动!‘我把二苟仰卧在地上,翻开眼皮,眼球不会转动;我用手放在他的鼻子下,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在他手上探脉,丝毫没有动纳。我立即判断:二苟是’心脏骤停‘。这种病在发达国家的抢救成功率都很小很小,第三世界几近为零。因为从理论上讲时间不能超过四分钟。也就是说,从发现病人,你抑或会慌慌张张束手无策,你抑或会抬着病人朝医院飞奔,但这一切的努力都会超过四分钟的死亡时限,病人早就会呜呼哀哉了。   
  “我用手捏做拳状,在二苟的心脏部位猛击三下。旋即用一只手托起他的下颌并尽量使其头部后仰。我用另一只手翻开他的嘴巴并把他的舌头拉出来,然后再用手把他的鼻孔捏紧,我深呼吸一口气,口对口地把气吹到他的胸腔里去。他的上胸鼓起来了,我再把捏他鼻孔的手松开,让气从他的鼻孔中排出。如此重复着,重复着……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都在为二苟祈祷,还有人跪在地上磕头,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约莫过了个把小时,二苟恢复了自然呼吸,他睁开了眼睛,他获救了。从这件事以后,再没有人叫我反动知青,大家送我一个绰号叫‘知青神仙’。我的绰号也被农场领导知道了,他们找我去谈话,我如实给他们作了汇报。他们在县组织部找到了我的档案,后来我才晓得,在我们下放的这批知青中,凡是大学毕业的知青的档案,统一由县委组织部掌握。场领导把我的档案研究来研究去,上面除了出身不好,并无其他。当时,我们农场男女老少有几千人,加上下放的知青有几百人,确实也没一个医生。于是,农场领导在场部腾出两间房,我用石灰水把墙刷白,场部拨了点钱买了一部分简单的医疗器械和药品,我便在那当了十七年医生。回城后到了工厂还是当医生。现在下岗了,还是当医生,可是我这一辈子,总是举步维艰,什么名堂也没搞出来。”大哥说到这星,显出一脸无奈,端起酒杯,仰脖一饮而尽。大哥虽有点晕晕乎乎,但说出来的话尽显人间真情。大哥是厚道人一个,厚道到有浑身的本事竟赚不到钱。我和晓霞都默不作声,心情很沉重。   
  酒瓶中的酒所剩不多了,我拿起来替大哥把酒斟满,把剩下的倒进自己的酒杯。我端起酒杯对大哥说:“最后一杯酒,来!   
  让我们一口干!“说完,我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一口饮尽。   
  此时,我有些激动地说:“大哥,谢谢你能把我做兄弟看,能把你的身世这么详细地说给我听。我们这一代人,只能用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惨!惨!惨!三十多年前下乡,三十多年后下岗。   
  现在头发胡子都白了,还要为生计呕心沥血。不过,矛盾可以转化,坏事可以变好事。过去你有一个工作,但是方方面面都要受到束缚。这样,不但压抑了你的才能,同时还滋长奴性和依赖性,冤冤枉枉混了几十年。现在虽然是下岗了,但是命运还给了你一个自由之身,再也没有束缚和依赖,多少可以平静地喘一口气了。现在可以心想唱歌就唱歌,心想打鱼就下河。我们虽然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但是我们再也不能浪费了。我们要把所剩不多的精力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全心全意为自己的追求服务。大哥,兴许你命中注定,要满‘花甲子’才能发财。“   
  我说得很诚恳,但是大哥却很无奈地摇摇头说:“哎哟,我们还有什么财发?”我接着他的话说:“大哥,你是医生。现在崇尚科学,崇尚知识,医生到处都会受人尊敬。任何人任何大话都可以讲,但他绝不能夸口说他一辈子不需要医生。我从你刚才的谈话中,你为了抢救二苟的生命,口对口地对他进行人工呼吸的一举一动,仿佛现在就在我的眼前闪过。俗话说:”行时的老郎中,背时的老裁缝。‘老裁缝只会做父母装、中山装,现在还有谁穿那种样式的衣服呢?惟有当医生的就像当总统,越老越有经验。依我看,你过去的那种背时运将一去不复返,新的行时运才刚刚开始。“我说完三个人又笑了起来。   
  我几次抬腕看表想告辞,我怕影响他们休息。但每一次看表,大哥和晓霞都希望我能多坐一会儿。尤其是晓霞,喝了一碗粥,喝了两口酒,喝了一点汤,看来,这些东西都立竿见影起了作用。   
  平时,我就好讲。今晚喝了两杯酒,又在兴头上,越发树老根多人老话多。   
  我对他们夫妻说:“刚才,我说大哥要满‘花甲子’才会发财,我绝对不是凭空捏造。在过去共产党统治的几十年中,几时有像现在这样宽松的环境,让你来充分表现自己的能力。现在,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我们都是老知青,只要能拿出当年修理地球十分之一的勇气和决心,任何人都可以发财。不发财那才是块锈铁!有人说发财要命,当过知青的人还会信宿命那套乌七八糟的东西吗?不过,人要自信,切切不能自悲。自信使人进步,自悲使人落后。但是发财要方法,关键是方法。”   
  我说得很激动,把发财说得像喝鸡蛋汤一样。我发现,大哥虽然出于礼貌在陪着我,可是他醉了,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惟有晓霞像记者采访一样追着我问:“满意哥哥,怎样才能发财呢?”   
  我笑着对她说:“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休息了。下次,我一定会详详细细地告诉你。”说完,我与他们握手告别,晓霞的手,已经不烫人了。    
第四章 我的六热爱    
  从晓霞家里回来,我一夜没睡。我心里有不得事,特别是有不得能被我感动的事。晓霞为我而病,活脱脱地变了一个人,已经是让我够感动了。大哥把我当兄弟,敞开心扉对我说了那么多话,每一句都挤不出一点水分,都听不出一点虚假,同样是让我非常感动的。   
  昨天我在他们家里喝酒吃饭,谈了很多,但是我们并没有谈及家庭问题。他们有孩子吗?有父母吗?孩子是工作了还是在读书?老父老母还要不要赡养?这些我都一概不知。总而言之,上有老要敬,下有小要养,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都是很具体又责无旁贷的问题。   
  大哥居住的两房一厅在一楼,大白天暗得像迷宫。他们住久了成了习惯,可是我一进去,乍一看以为墙上是挂满了一张一张的腐竹皮。我在乡下做过腐竹,黄豆磨成豆浆,豆浆放在一口大平锅内用草烧“蹦蹦火”煮开,冷却后上面的那层皮捞起晾干后就是腐竹。所以,脑壳里对这东西有很深的印象。仔细辨认后,才看清楚那是墙壁上粉刷的油漆已一块一块发黄起皱。   
  进屋,首先看到的是在墙角边放着两瓶灭害灵,我第一反应就是一楼的虫头蚂蚁多。我住过一楼,深有体会。春上南风天,地上沁水东西起霉不说,连玻璃都会伤心地淌眼泪。筷子长的蜈蚣,嗡嗡的蚊子,会飞的蟑螂,忙碌的蚂蚁,重量级的老鼠,它们一年四季都会在每间房子里快乐地唱歌或兴奋地开运动会。   
  摆在客厅里的长沙发已多处挂花,露出里面充填白色的泡沫塑料。几样过时的家具,已斑驳脱漆。一部老式彩色电视机,也许是像女人到了更年期,很多频道不是收不到就是在演“看不见的战线”。电灯都亮了,房子给人的感觉仍然压抑和昏暗。我所看到的一切,只能肯定,这是一个没有与时俱进依然很穷的家庭。在细细观察中,我似乎还感觉到,这个家无形中笼罩着一股阴森森的“戾气”。我感触很深。   
  从乡下到城市,从贫穷到富有,从百姓到官吏,无论是什么人,要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来都不容易,都如俗话所说,各有一本难念的经。假如每个人把手平行摊开仿做一架天平,左手放痛苦,右手放幸福,右手肯定是会高高翘起来的。所以,我看见谁活得精彩,都会从心里祝福他。但是我看见了谁还活得很艰难,特别是老知青,特别是同龄人,我心里立马就会产生一种同情,立马就会尽我所知建议他是不是做点小生意或是想想其他办法来改变现状。我在社会底层厮混了几十年,自己从一双白手起家厮混到如今,谈不上是什么成功人士,不自谦也应该算个做小生意的里手了。   
  我真的不明白,大哥按年龄资历推算,加上他有几十年行医的临床经验,且不说他应该以擅长诊治某种病早已名声在外,论资排辈起码也要算个教授级的医生。照社会上的说法,医生是上等公民,有人求医便有人送红包,日子应该是很宽裕的。可是他家给人的印象实与他的职业不符,在令我费解的同时我也产生了很想探究明白的念头。   
  纵观我们这一代人,大多都混得不得意。混得能很炫耀地用双手递名片给别人的,特别是混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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