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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学生产生一种在学校里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的疲惫心理……
可能这位心理专家的话给我们校长听见了,很快,尼姑庵就搞了一场乒乓球比赛,事隔不久,又请来两个女教练,在体育馆的三楼办起一个跆拳道班,那两个女的搭眼看上去长得笨手笨脚,特笑人,不过据说是从一家跆拳道俱乐部请的,看来老校长也真是费尽心思啊!
因为统一服装需要自己掏钱买,所以实际上这个跆拳道班是采取自愿参加的形式办起来的,不过宣传单一发,舍得花钱玩这东西的人还真不少,光我们班就有十四个人报名了,这其中也有我一个,我主要是觉得那身衣服挺好看,几百块,就算半途而废买身衣服穿也值了,反正当时并没去想跆拳道是一个什么东西,迷迷糊糊报了名。
后来,学过来一段时间发现特别有挑战性,看那俩教练,长得那么笨重,竟然功夫了得,都能把整只脚放在头顶上,我就觉得挺了不起的,与此同时,也迫切希望自己能达到一定的程度,晚上做梦都在压腿,都走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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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抚摸灰尘(24)
我妈得知我参加了学校的跆拳道班,明显不高兴,她说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培训,怕我伤到,怕我耽误了学习。柳仲开始也不同意我去,她说衣服太贵,有那钱还不如跟台球吧办张会员卡,斯诺克打十台赠两台,打十六色更合算,会员价一小时才五块钱,喝东西都跟着打折呢!
柳仲这么一说,寝室人鸡一嘴鸭一嘴全来说我,她们说,学那东西有什么用,有钱咱集体到歌厅Happy去,别说Hi,果盘都随便吃,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那么舍得钱,你要一年半载遇不上个打劫的岂不亏死啦?
我差点晕过去,这帮人什么逻辑思维啊!
只有文文支持我,文文说有人教的东西就是有用的东西,要不是自己必须去酒吧唱歌赚钱,她也参加。
其实,我一直想问文文,她到酒吧唱歌难道是为了赚钱吗?真的是这样吗?
我一直都很奇怪,文文家里不在中资范畴,那也算得上小资,她根本不缺钱,我很少见她花钱,更没见她攒什么钱,她到酒吧唱一场最少也能赚一百,她的钱都哪儿去了,总是很困难的样子,感冒咳嗽,嗓子疼得喝水都不敢喝,还坚持到酒吧去赚钱,至不至于啊?
不懂!
我参加跆拳道班以后,文文依旧每个周末都到酒吧去,剩下柳仲自己没人玩儿了,她就像小孤儿一样,无依无靠地在学校和回家的路上荡。她妈问她最近怎么总是回去?她说,我们学校开办了一个跆拳道班,不参加的同学礼拜六礼拜天不准留在学校(撒谎),我又没钱参加,不回家去哪儿?
她妈一听,赶紧跟柳仲说,那我给钱,你去参加吧!德智体全面发展才是好青年么?再说,你回家我还得给你做饭吃,我都两个礼拜没去打麻将了,我好不容易休息两天,你还跑回来添乱,说吧,多少钱,五十够不够?一百总够了吧!
——不知道柳仲当时有没有摔死在她妈面前的冲动。
大连的四月,已经开始回温了,尼姑庵门口的歪脖子老树又逢一春,夜里常有野猫在树杈子上叫,路灯罩下,突然出现一批看不清头脑身躯的小飞虫,像往年它们的先驱一样,它们前赴后继,在那几乎已经透不出光的灯罩上继续拉屎拉尿。
我和柳仲一天之内打死两只苍蝇,我一只她一只,都是在体育馆的玻璃窗上消灭的,本来一共三只,但没抓住,也许只有两只,长得一样,飞来飞去。
跆拳道班的两个教练一个姓方一个姓于,姓于的那个比姓方的那个好说话一些,她是我们的陪教,所以我们的相处时间相对比较多,也可能因为这样就觉得容易亲近。
在跆拳道班随便散漫,在老史婆子课上可不敢掉以轻心,这会儿别说飞来一只苍蝇,这会儿就是游来一群食人鱼,没把老史婆子吃掉之前,我也得板板正正坐好,并且时不时地还要让眉心聚起显得一本正经的皱纹。
最近,老史婆子盯我盯得特紧,这不提问我了吗,这个问题就在嘴边,我正犯怵想起两个答案不知道说哪个好的时候,前座小姑娘拿手比划了比划,原来是第三个答案,好在我特别聪明一点就开,老史婆子眼珠子骨碌两下,让我坐下了。
翻书之余,我大面积地扫了扫,旁边人似乎都听得很投入,还有柳仲,她端正的坐姿要让老包看见准被气死不可!谁软欺负谁,一屋子小地主!我正想得畅快呢,柳仲突然就把头转过来,她飞快地朝我一笑,一个小纸球横空出世。那个小纸球以每秒千米的速度越过长发越过肩膀,奔着我的位置疾驰而来,不等我回过神,已经落在桌脚跟前了。也就在同一时间,老史婆子捏着粉笔回了身,我当时心一沉,真是没想到柳仲连这样的空子都敢钻,手劲那个大呀,佩服佩服!
小纸球握得结结实实,我打开一看,几行臭字七歪八扭,白纸彩笔写道:“亲亲滴帅帅小棉羊儿,一会儿帮忙打凉食,他来看我,目前人在楼低下,庆况紧急,你滴命白??”
贱人,贱人啊!这么短短几十余字竟然错得飞檐走壁,不管谁来了也不必这般激动吧?
我偷偷笑柳仲是个傻瓜,然后借机邀功地写上一段:“小贱人,李嘉诚吗,非见不可?食堂不许插队,不许一个人同时打两份饭你不知道呀?这么着,打水叠被洗衣服,一个星期包干,否则,没得商量!”
我握着小纸球,边握边贼眉鼠眼地瞄着老史婆子的一举一动,趁着老史婆子转过身,我迅速将小纸球抛向柳仲,怎料,怎料,那老史婆子猛地回头,结果,逮了个现形!
老史婆子把手里粉笔一扔,一条美丽的抛物线当空划下,她大步流星走到柳仲桌边,上手就把柳仲给拖出来了。顿时,全班同学都把目光聚集在柳仲身上,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知道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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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抚摸灰尘(25)
老史婆子那是有名的史嬷嬷,修理学生那真是独有一套,她在柳仲桌前椅后开找,一口一句:“我课上传纸条,胆子肥了!”
我心想,这回可倒霉了,万一老史婆子找着那个纸球,看到一个饭桶的花痴和一个趁火打劫的小人,明目张胆地在她的课堂之上交流协商,那她不怒发冲冠了才怪!
此时此刻,老史婆子正在四下寻找赃物,她命令柳仲座位附近的同学全帮着找,看来一心想人赃并获啊!
我也特急切地在找,我抡直了胳膊把东西扔到哪儿去了呢,我稍一歪头就看见了,那个明明整张的大白纸被握得还没有瓶盖大,就在柳仲前面的前面,就在小晏脚边。我的大脑直接反应出六个字——完了!——完了完了!
老史婆子把柳仲晾在一边站着,让附近同学继续帮着找,然后她扭着小蛮腰走到我这儿,她说,赶紧吧,你给柳仲传纸条,写着什么学习方法呀?
我站起来,低着头。
老史婆子一下就火了,她说,你个小鬼儿你!小鬼儿赶庙会你胆子肥了!在我课上传纸条,有精神头,考倒数第一,你写了什么给柳仲,你说!
我的肩膀被老史婆子戳来戳去,她那个样儿,是跟我铆上了,要不是念在师恩重如山的份儿,我真想抽她俩嘴巴,他妈老戳右面,就不能换个地儿啊!
老史婆子戳上了瘾,根本不打停,我心想,这么下去我肩膀不疼她手也疼,还是瞎编个什么让她顺顺气,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尽量避免伤残吧!
我小心翼翼说,是扔了张纸,那是张废纸,什么也没写,不是故意扔给柳仲的。
老史婆子朝我脑门一戳,使劲一瞪眼说,废纸?你撒谎也给我撒圆喽!你不说不是吗?好!这节课就找你这张废纸,找不到中午别吃饭了,什么时候找着了,什么时候下课,找!——还不信我治不了你了!
就在这时候,小晏义愤填膺地交出一个小纸球,老史婆子把纸球拿到我跟前,特得势地说,你什么都没写不是吗?这个是不是你扔的?
我知道已经躲不过去了,我心想,她怎么这么贱呀,就这么一个巴结老师的贱人怎么能让她当班长,现在坐在这儿的这帮大傻的,还有柳仲那个大傻的,我早说了,把票投给“鸡眼”这块大害病,就■等挨巴掌吧!——如今人赃并获,多想无用,柳仲啊柳仲,别怪妹妹我不仗义,证据都被找到了我也只能招了,你要实在生气,就找一月黑风高日,把脸蒙上,把小丫头弄残弄死,解解恨吧!
我抬起头,我说,是我扔的。
老史婆子听了只字没多说,毫无犹豫就把纸球打开了。那几秒里,我已经做好了接受暴力和准备向某某施暴的心理,我面不改色心不慌,就等着老史婆子雷霆大发地让找我妈来了。但不知为什么,老史婆子看过那团纸并没露出我想象中的表情,她好好望了望我的脸,特困惑地说,你弄张废纸满哪儿扔什么扔?你知不知道这是在上课,就因为你耽误了所有同学的听课时间,什么意思?害群之马!
老史婆子把已经展开的纸团胡乱一握,丢在我笔袋旁边,她边朝讲台走边不耐烦地说,大家上课时候应该注意力集中,不能我说到做笔记你们还在找笔,一定要跟得上思路,好了我们继续讲,吴小阳你坐下吧!柳仲回位儿!
我猜柳仲当时肯定比我还要紧张,我找我妈来,老史婆子顶多说我上课时候跟同学传纸条,考试倒数第一。把柳仲她妈找来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那个“他”肯定得曝光,尽管后来我知道那个“他”跟柳仲打小青梅竹马,双方父母都是心知肚明的,但也得挨骂呀,再怎么开明的家长也不会允许女儿上课时候心飘在“楼下”吧?
我看见柳仲两条腿都打晃了,她特发蒙地望了望我,我那会儿也犯嘀咕呢,迷迷糊糊坐下去,屁股一着木板,赶紧打开纸团看,当我打开那团纸的时候,我突然联想到“狸猫换太子”,那张纸里里外外竟然没有一撇一捺,那张纸除了皱纹真的一个字都没有!
我这才明白原来小晏跟老史婆子玩了一招“狸猫换太子”,这招真是够巧妙啊!聪明!聪明啊!
我不禁钦佩地好好看了看这个一直以来下眼皮对待的一班之长,别说,急中生智,临危不乱,也蛮有领导能力嘛!
可她好像并没接受我的领会,她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14〉
柳仲说,妹妹,咱俩是不是错怪人家季晏了,你看今天多险,天老爷啊!心都跳出来了!
我说,滚!怨谁?就怨你!
柳仲说,怨姐姐,都怨姐姐,小阳啊,咱俩真得好好谢谢人家,咱俩以前太小人心度君子腹了,我吧,全是受了你影响,那个叫什么呀,以化传化,对对!以化传化!
第二章 抚摸灰尘(26)
我看柳仲那个认真肯定的表情就想笑,我说,你还没站稳呢,先别奔着跑好不好?那叫以讹传讹,拆字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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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仲说,你管我怎么玩,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你都能听懂不是吗,这就叫作朦胧,现在不是特时兴朦胧美吗?
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没说话。
柳仲接着说,反正我做人不像你,死要面子,什么事儿都穷讲究,我虽说不是什么女中豪杰,但我柳仲绝对是有意识有见解的,知错能改,好赖分得清,季晏这次帮了我,从这么一件事上就能看出来,当初袋鼠没说错,人家确实屈才,确实从上到下说不出短,不是大■■,真不是大■■!脑筋急转弯啊!
我继续不知道说什么好。柳仲又说,看看,看看找个什么机会我得表表谢意,我这个人担不起人情,欠着谁,老过意不去,不行,赶紧地,要晚上睡不好觉的,心亏!
呸!我说,得了吧你,我怎么看不出来呀,我饭卡你都吃了几顿了,你过意不去了吗?切,点的餐比我的都丰盛!
柳仲嘿嘿乐,她说,熊样儿,姐姐不就吃你几顿饭吗,那姐姐饭卡不是丢了吗,补办没下来,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饿死吧?其实吧,姐姐知道你,你这个人爱朋友比爱钱多,你说我要非给你钱那不是打你脸吗,所以说姐姐不能给你钱,不给你钱因为姐姐不想打你哈……
我真想把柳仲从晾衣房扔到楼下去,天呐,什么叫脑筋急转弯?贫人说理就是脑筋急转弯啊!
这时候,一辆救护车从东面驶近,应该是从东面的一所大学一直哼呀哼呀叫唤过来的,柳仲望着那辆救护车特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她说,念书累挂了,完了,一准儿没有救了,你听,救护车什么声,救护车说完啦完啦完啦,唉,一条生命就这么完啦!
那是统一鸣音好不好?
说的是什么,就不应该搞这么个声音,多不吉利,应该用《光辉岁月》,再没有救的患者,一听,哪还舍得死啊!
《光辉岁月》给救护车当开路曲?真是哭笑不得!
我说,贱人那么喜欢《光辉岁月》,你知道这首歌表达了一个怎样的思想感情吗?
柳仲挠挠头,她说,光辉岁月光辉岁月,最牛B的一段时光呗!
我当时正端着手心在嗑瓜子,我一呛着,一颗瓜子连皮带肉吞下去了。
——老天,我活不明白了!
也就是在柳仲坚持要向小晏表表谢意的那个礼拜,应该是礼拜三,因为那天是我们第一堂人体素描课,所以记得特别清。之前画圆画棱画三角,老对着一些模型,终于轮到画活人了,大家都特别兴奋。
那堂课的模特顶多二十四五岁,看上去貌不惊人,可她修长的胴体却有着一份华美的气质,就是叫人敏感的那种,还有她的眼睛,那样一束忧郁深长思考深刻的眼神,在沉默中流露着不符年龄的复杂情绪,我画她的时候脑子里不断地闪过两个字,诗人喜爱的两个字,就是凄凉,特凄凉!
此时,画室一片安静,铅在专用画纸上磨擦出悦心的声响,同学们时而看着模特凝思,时而埋头作画,没有一个走神儿的。
小晏的画架就在我后面,她的位置与我的肩膀大概有四十五度角,她朝我肩膀拍了拍,很轻很轻,生怕打草惊蛇的感觉。
我也小心翼翼扭过头,当时我们老师正从前到后挨个儿看“功夫”呢!
有事吗?我压着声音问。
小晏拿下咬在嘴里的铅笔短暂地笑一下,看上去笑得不是很从心,但却很甜美。她说,你挡着我了。
我说,怎么会?不挡啊!
她说,……
这时候,我们老师正好走到小晏那个地方,我听见她跟小晏说,你干什么?
紧接着,我又听见老师说,怎么回事,怎么不画?我黑板上写得那几个关键点,你都懂了?
老师说,讲话呀,你有什么问题吗?
小晏迟迟说出两个字,没有。
老师说,你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完背着手又走到我跟前,也没停留,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带着一种以观后效的警告。
下了课,大家陆陆续续离开。柳仲说,小阳走,陪我去五楼送点东西。
我说,你自己没长腿呀,自己去,我这还没收拾完呢!
柳仲白了我一眼,骂了句老鳖,然后背着画夹走了,在她身后,少说也有四个人,她们边走边小声嘀咕着,好像是针对女模特的一番评头论足。
我性子慢,等我慢腾腾把画具收拾好的时候,画室里已经没人了,刚想走呢,一看小晏竟然还在,她那些东西没有一点收拾过的迹象,她那个坐姿似乎也根本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奇怪,满画室就剩下我和她了,她难道等我?她会等我吗?
第二章 抚摸灰尘(27)
我说,季晏你怎么不走?
小晏一脸严肃,劈头盖脸就问我说,你近视吗?是不是散光?
我挺纳闷儿,干什么问我视力呀?还有免费眼镜便宜我吗?不是吧?
我想了一通,没想通。我说,我视力正常呀,跟雾灯一般亮,怎么了?
小晏本来是坐在位子上的,听我这么说她站了起来,她说,你既然正常,那你干吗老抻着脖子盯人女模特?
我莫名其妙,我说不是,你真有意思,管得也太宽了吧?
小晏有点无奈,眉宇之间马上露出无计可施的皱纹,她把视线从我这里转移到黑板,她看了看黑板上残留的粉笔线条,眼神在几秒时间里呆了呆。然后她说,你就是觉得你自己对呗?你怎么就不懂尊重一下别人呢?你那样多伤人自尊心啊?
我笑,我心想这都什么年代了,什么思想啊!弄得好像自个儿多纯情似的,真能装!不过考虑到之前欠她一份人情,我还是比较心平气和,我说,有点言重吧,模特的工作不就是给人看的吗,她想让人尊重就别干这招眼的活儿嘛,再说了,她是模特,我是画家,不看她,她哪儿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