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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以赢得时间,对我们有影响。而我们也想用妥协求和平,以保持我们在冀察平津所取得的二十九军根基的相对稳定。我的这种对和平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影响了荩忱你,还有绍文等诸多弟兄。仰之虽然有些不同意见,但在大的原则上也是和大家一致的。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有认识到日本人本身就是以武力侵略、武力占领、武力征服为能事的。它哪会真心诚意和你谈判和平。我们放松了武力防备,对日本人大量增兵、积极备战没有充分的认识和警惕,没有相应地采取应对措施。所以一旦敌人发动武装进攻,我们空有十万之众,却分散而不集中,没有相互支援,也没有与北上声援我们的部队相结合、配合。”
张自忠道:“我们的失策是没有‘先发制人’,如果我们在日本人不断制造摩擦时就采取坚决消灭它的态度,先把日本屯垦军消灭,再把来援的日军拒之于冀察平津之外,可能不至于造成今日之局面。”
宋哲元道:“留你在北平,也可以说是我的一大失策。和平已不存在,我却还幻想和平,使你受了许多苦。这个责任全在我,应该由我承担责任。”
张自忠道:“造成今日失败之局,也不能全怪军长,我也有责任。”
秦德纯道:“是呀,我们大家都有责任。”
宋哲元道:“事情已到今日这无可挽回的地步,如果中央要处分,我应首负责任。荩忱你这次去南京,你尽管去。我当向蒋先生和国民政府为你分辩。不过,你也应当相信中央,是非功过会有澄清之日。情况你也知道,二十九军已扩为第一集团军,三十八师也扩为五十九军。五十九军军长现在是我暂兼着,这个位子是我为你荩忱留着的。五十九军的全体官兵弟兄希望你回去,五十九军需要你。”
张自忠道:“只要蒋先生能信任我张自忠,能让我回部队,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用我的生命去证实我的忠贞。一定不会辜负军长对我的期望,不辜负五十九军弟兄们对我的信任的。”
宋哲元道:“我们这次见面,真可谓是北平一别,恍如隔世。你在这里住几天再走,我们弟兄俩好好地谈谈。至于到南京后,我已向绍文作了交待。他也会为你向蒋先生禀陈。其他方方面面的可资利用的人事,该托的还是要托,大家都为你在委座面前说几句好话,说几句公道话,我相信应是无大碍的。”
宋哲元与张自忠把盏长谈。张自忠在泰山小住了两天,然后在秦德纯、张钺的陪同下,又踏上去南京的路。宋哲元还就张自忠赴京一事,亲笔给蒋介石写了报告,交张自忠转呈。
9日一早,几人下了泰山,继续南行。
秦德纯是细心人。他为防途中发生不测的意外事故一时难以应付,便把张自忠安排在比较嘈杂的三等车厢里,由廖保贞、聂湘溪等陪同;自己和张钺仍乘坐头等车厢。
张自忠明白秦德纯完全出于一番好意,也不会去加以计较。
列车一路向南驶去,很快车便到了徐州。列车刚一到站,就有三四十名青年拥到头等车厢门口。这些青年学生手里拿着标语:
“打倒汉奸张自忠!”
“声讨卖国贼张自忠!”
“张自忠是吴三桂第二!”
“张自忠是张邦昌第二!”
这些学生要求上车搜查“汉奸”张自忠。
秦德纯因事先早已有妥善安排,他不慌不忙地走到车厢门口,对青年学生们道:“兄弟叫秦德纯,现任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总参议;这位是山东省政府委员张钺先生。我们两人现在是奉南京国民政府之召,去南京公干的。兄弟对同学们的爱国热情很是钦佩。不过,我要很遗憾地告诉同学们的是:我们这个头等车厢,可没有张自忠这个人。”
他这么一说,下面的学生却不相信,顿时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我们得到消息,说大汉奸张自忠坐的就是这趟车,坐的就是头等车厢。你怎么说没有张自忠。”
“你说车上没有张自忠,那我们要上车搜一搜。”
秦德纯笑笑道:“在下已告诉同学们了,我们两个可不是张自忠,我们这头等车厢里也没有张自忠。你们不相信,提出要搜,我们也可以满足同学们的要求,不过你们不能几十个人都拥上来。你们可以推选几个代表,上车来搜搜,看看车上是不是有张自忠。你们说你们得到的消息,我想那个消息是不准确的。”
学生们果然推出4名代表上车。秦德纯让他们到车厢内各处查看,甚至连洗手间也让他们看了。这头等车厢里,除秦张2人及两名随行副官外,更没旁人,哪有什么张自忠。这些学生只好下车而去。
一场麻烦,就这样轻易地免去了。
列车开动以后,张钺笑道:“绍文兄,你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果然妙绝,令人佩服。”
秦德纯道:“这些青年学生热情有余,理性不足。如果他们真发现荩忱兄在车上,你纵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服他们相信荩忱不是汉奸。你也不能调军队来把他们撵下去,拖下去,因为他们毕竟是出于爱国热情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也还可以保护荩忱不受伤害。”
就在张自忠还在南下的列车上的时候,南京政府就已下达处分张自忠、刘汝明等人的命令:
兹据军事委员会称,天津市长兼陆军第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放弃责任,迭失守地;察哈尔省主席兼陆军第一四三师师长刘汝明抗战不力,致受损失;陆军第六十一师第三六一团团长陈参贻误军机,均请从严惩处,以振纲纪等情。张自忠着撤职查办;刘汝明着撤职留任,戴罪立功;陈参着先行撤职,从严讯办。以振纲纪,而儆效尤。此令。
第五部分:风雨卢沟桥漫漫金陵路(4)
9日傍晚时分,车抵南京西北郊浦口车站。张自忠一行在此换乘汽车进入市区。张自忠与张钺驻西山路韩复榘之第三集团军驻京办事处;秦德纯则驻在第一集团军驻京办事处。
当晚秦德纯以电话与委员长侍从室第一处主任兼侍卫长钱大钧约定,翌日下午赴四方城见蒋介石。
四方城坐落在巍峨的中山陵下面,有一片浓密的树阴覆盖着。蒋介石和宋美龄为躲避空袭由城区迁到这里的一幢平房内。除附属的厨房、卫生间和侍从人员的房间外,主房只有三间,一间做了蒋介石和宋美龄的卧室,一间是书房,另一间则是客厅兼餐厅。
10日下午3时许,张自忠由秦德纯、张钺陪同来到四方城。一个青年侍卫官把他们引到客厅。不一会儿,蒋介石由书房走了进来。
张自忠立刻起立,向蒋介石立正行了个军礼,主动请罪道:“自忠在北方丧师辱国,罪有应得,请委员长严予惩办。”说着,将事前写好的报告和宋哲元的报告双手呈交蒋介石。
宋哲元的报告原文是:
张自忠抵济,曾经电陈,谅蒙钧览。张自忠此次转道南来,外间对之多抱怀疑态度,兹特令其晋京觐谒钧前,面陈经过。职对其平日之为人,知之甚切,决不致如外间之所传,以负国家数十年培养之厚也。兹并派秦德纯与之偕行,报告此间近况,伏乞钧座赐予指示,是所至祷。
张自忠的报告略述了留平的经过:
窃自忠于七月二十八日奉宋委员长令留守北平,代理冀察军政事宜,奉命之下,诚恐才具弗胜,一再坚辞,经宋委员长责以大义,不得已涕泣受命,允为维持十日,由宋委员长自保率队来接应,以解北平危急。自宋委员长离平赴保后,职一面令驻城内石旅确保北平秩序,阻止日军入城;一面派员与宋委员长妥取联络并电令在津李副军长文田督率所部,努力杀敌,并告诫官兵勿忘为中国国民,不必以交通梗阻为虑。嗣以平保连系断绝,而日军大部逼迫城郊,职当令石旅突围赴察,职亦率手枪队出城。不意石旅甫出得(德)胜门,敌人预设伏兵,三面袭击,以致石旅长与其部队失却联络,职亦中途折回城内。从此职困处孤城,一日数迁,居住被日人查封,形同囚虏,屡次冒险出城,均未办到。迟至九月三日,职不得已化装只身离平赴津,在途三日,始抵天津,寓于美籍友人家中,至十日乘英商海口船赴烟台转济南来京。此经过之大概情形也。
自忠受国家培植,与钧座训诲,誓以至诚效命国家,倘有丝毫不忠实于国家及钧座之处,甘受严厉处分。至于自忠有负任务,贻误大局一节,应如何惩处之处,敬惟钧座之命是听。披沥陈情,恭候钧裁。
蒋介石接过报告书,略为看了看,点了点头。他看张自忠面容憔悴,便说道:“你在北方一切情形,我均明了。我是全国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一切统由我负责。你要安心保养身体,避免与外人往来,稍迟约你详谈。”
12日上午9时,张自忠由秦德纯陪同,按钱大钧之约再往四方城见蒋。这次蒋介石在客厅接见了他们。
“前天,我因为另外还有要事待办,所以没有同你们详谈。今天,特别安排了时间,想听听你们详细谈谈有关冀察平津的情况。还是你们先谈吧。”
秦德纯望了一眼张自忠对蒋介石道:“委座,我先向您汇报吧。”
秦德纯道:“‘七七’卢沟桥事变以来,平津战事,前职属同宋哲元总司令觐见委座时已向委座作了详细呈报,今天就不用赘述。职属着重向委座禀陈张自忠受命留平的始末……”秦德纯客观而详尽地向蒋介石汇报了张自忠奉命留平的经过,最后说道:“张自忠奉命留平的经过大致便是如此,请委座钧鉴。宋总司令命职属代为向委座恳禀,目前前线正是用人之际,希望委座能尽早批准张自忠回军,参加抗日,尚希明鉴。”
蒋介石听完秦德纯的报告后,只是点点头没有明白表态,而是转向张自忠:“你现在在这里生活怎么样?”
张自忠从坐位上站起来立正道:“报告委座,我现在生活很好,只是南方顿顿吃大米,少有吃面食,有点不习惯。”
蒋介石道:“慢慢也就会习惯了的。身体怎么样?”
张自忠依然立正回答:“在天津时因为患痢疾,后来由于北平留守事和前段逃避日寇搜捕,没有得到很好治疗,所以缠绵不愈。在济南经过治疗,已大有好转,这两日又经委座关怀,又遣大夫治理,已基本痊愈了。”
蒋介石点点头:“目前你在读些什么书呢?”
张自忠道:“这几天职属在读《郭沫若日记》。”
蒋介石面色不悦地摇摇头:“应该读有益身心健康的书籍。郭沫若的日记就不要读了。”
张自忠立正:“是!”
这时突然响起了空袭警报。
蒋介石显得很镇静:“别管他,我们谈我们的。”
秦德纯小心翼翼试探地问蒋介石:“委座,您看对荩忱如何安置?”
蒋介石沉吟道:“现在舆论反应很大,对他很不利。加上他的身体、精神都不好,先让他在南京休息一段再说吧。”
这次谈话就这样结束了。这个结局虽然不够圆满,但总算除早已免职之处分外,没有再给予任何处分。这使张自忠对蒋介石充满感激之情。
张自忠到了南京,两度被蒋介石召见,使张自忠成了新闻关注的人物(他本来就是新闻关注人物,被抨击为该杀的“汉奸”)。在蒋介石第二次接见张自忠的次日,一些新闻记者前来采访他。
第五部分:风雨卢沟桥漫漫金陵路(5)
张自忠没有多向这些新闻记者谈什么,只是对他们说:“忠奉命留平,因才识浅陋,力尽援绝,有负党国使命,贻误之咎,实不敢辞。此次来京向委员长及中央报告经过,自请处分,国府仅予撤职查办,不立刻严谴。昨日晋谒蒋委员长,复蒙策励有加,许以待命自赎,私衷钦戴,感激涕零。此后有效命机会,誓以未尽余生,在我领袖指导之下,拼命奋斗,为国赴汤蹈火,决不敢辞。”
秦德纯北返泰安,回去见了宋哲元,汇报了陪张自忠两次觐见蒋介石的情况,并告诉宋哲元:“看来蒋先生对荩忱已不会再作其他处理,对北平的事不作追究了。”
他和宋哲元商议,应该争取让张自忠尽快回五十九军任职,方为上策。于是宋哲元便以自己的名义给蒋介石发了一封电报,请其准予张自忠归队。但是这封电报发出,却如石沉大海。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却没有半点回音。
宋哲元、秦德纯不知道蒋介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也不敢作进一步的催问。而张自忠在南京,实际上被闲搁在一边“凉拌”着,终日无所事事,真个度日如年,十分难过。
张自忠自从被蒋介石第二次接见后,心头的那块石头总算放下来了。他期待着蒋介石批准他回前线去杀敌报国。
他为了避嫌,一直住在山西路韩复榘的第三集团军驻京办事处,而没有搬去第一集团军驻京办事处。
秦德纯走了,张钺更是在蒋介石第一次接见后便回山东去了。因为他把张自忠护送到南京,见了蒋介石,就算已经把张自忠交给了中央了,任务也就算完成了,没有山东和韩复榘的事了,自然没有再留京陪张自忠的必要了。
这个时候,沪淞战场战事正酣。中国数十万大军与日军进行着激烈的厮杀。这对于张自忠来说,具有很大的诱惑力。他多么想能立即回到部队,回到前线,同官兵们一道,率军与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然而,他此时却仍然身不由己。
虽然蒋介石已表明态度,对他奉命留平的事不再处理,但现在他是被撤了职的,什么都不是。
等了十几天,仍然没有半点消息。他不知道,秦德纯回去以后,宋哲元已给蒋介石发过电报,请蒋介石批准张自忠回队,但蒋介石对宋哲元未回电,却来个稳起不表态。宋哲元、秦德纯摸不透蒋介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自忠也搞不清蒋介石为什么要把他“凉拌”在一边。
其实蒋介石心中,何尝又不明白,张自忠没有罪过,是无辜的,要说有错,首先是他蒋介石的错,在华北对日本鬼子的妥协退让,不正是当时他蒋介石的既定政策么!从《何梅协定》开始,乃至更早一点的“九一八”事变,他都在把中国的土地一块一块地让给日本人。为什么?为了同日本人的妥协以换得不和日本人正面冲突,而腾出手来消灭共产党,这就是他前一时期制定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宋哲元、张自忠都是他蒋介石手中同日本人缓冲的棋子。否则的话,宋哲元、张自忠、二十九军也不会那么窝囊。
蒋介石在乎那些舆论么?他根本不在乎那些舆论,《何梅协定》全国舆论一致声讨得那么厉害,他在乎没有?一点不在乎。全国舆论反对内战,他在乎了吗?不在乎。只是在西安“捉蒋亭”被逮住后,他才勉强答应不再打内战,但回头就把亲自送他回南京的张学良给软禁了起来。
西北军不可靠,西安事变就有西北军(杨虎城)的一部分。宋哲元是西北军,张自忠是西北军,二十九军也是西北军(现在更扩张为第一集团军了),张自忠是一员虎将,让他回五十九军去,那宋哲元岂不是如虎添翼!那不是削弱宋哲元,而是让他变得更强大。这就是蒋介石软禁住张自忠,对宋哲元的请求不作可否的原因。
本来人们常说,无官一身轻,可张自忠在这里,官倒是没了,可却“轻”不起来。
在天津出任市长以来,尤其是北平这短短的八天,虽说是奉命而行,也没有作出任何卖国之行为,但总是违心而为,心里总有那么一个“疙瘩”;而全国舆论的不谅解,对张自忠心灵上的“压力”更大。他想用“杀敌”的实际行动来为自己剖白,用生命来为自己的冤屈洗刷,但现在这么个处境!
他感觉自己在这里就像一个高级的“囚犯”,比起他在北平的那些日子,似乎更为不好过。因为在北平,他还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可在这里,自己却不知该怎么做。既然不知该怎么做,那就什么也不能做,也不敢做了。惟一能做的就是读书。
蒋介石第二次接见他,他觉得他的问题应该是已经解决了,可是现在把他“晾”在这里,又似乎问题还没有了结。
古人说,自古艰难惟一死。他现在就是这样。就这样死了,那不真的成了千古骂名了么!张自忠在这时有更多的感慨:“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他想到了许许多多的古人:屈原、岳飞、于谦……。他又想到了张学良,西安事变兵谏蒋介石抗日,如今却被蒋介石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