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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一点自由的,这种自由通常是远离了女人才可以获得的。”他们说。
我找不出什么站的住脚的论据来驳斥他们,所以就很郁闷。一路上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吹哨,偶然在拐弯的时候,我才通过无线电通知他们一声,提请他们注意。“前方三十米处有一架马车,赶车的是一个女性公民。”我说
话筒里立刻传来一大堆的问题: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是忧郁的还是开朗的?是时尚装束还是村姑打扮?
对这些问题,我一概不予理睬,让他们自己看好了。拐了一个弯之后,我又有了新的发现,“公路左侧有一座古老的带染色玻璃窗的教室,但已百孔千疮,钟鼓也坍塌的不像样子了。”
很快,我就听见一阵喧嚣声:这座教堂怕是有一百岁了吧,起码也是八国联军打北京那年盖的。文革年间,没把它砸了,倒是一大奇迹……
进山,穿过一道石灰岩的悬崖,我们找到一座草木蔓生的木制房子,人们说,泥塑大师就住这里。一个穿着西服革履的留着稀疏胡子的中年人接待了我们,彭哥俏声咬着我的耳朵说:“他长得像一直蜥蜴。”我也觉得挺像的。当他自我介绍说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时,我们不禁大吃一惊,我们以为他穿着对襟棉袄似乎比穿西式礼服更为得体。他跟我们想像中的那个人,差距太大了,我们想像他的袄袖和裤腿应该再挽上几遭。
这个“假洋鬼子”似的泥塑大师把我们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大概揣摩着我们值不值得他来招呼,后来,许是看在我们的座骑的面子上,才勉强地将我们让进他的作品展示厅里。
奇怪的是,展示厅并没有展示什么泥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屋而已,普通的土灶,普通的桌椅板凳,还有晾绳挂着的衣服,敞开的柜厨里摆着的油盐酱醋,以及房梁上耷拉着蒜辫和辣椒……
就在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泥塑大师坐在角落里一个条凳上,笑着告诉我们:“这些都是泥塑作品,包括窗台上的那盆秋海棠。”
一片愕然。仿佛为了证实一下似的,我和原田都伸手摸一摸墙边码着的白菜,果然,是泥塑。原田冲我做了一个鬼脸,低声说:“看来这小子有两下子。”
彭哥说:“听说,你能当场给人塑像,是吗?”
“以前是,现在不了。”泥塑大师慢吞吞地说,“现在我偶而给一些领导干部或外宾捏一捏。”
苏怀逼问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普通人不愿意为一个泥人付出太大的代价,他们觉得这不值得。”泥塑大师沉吟片刻,又说,“真对不起,让你们白跑一趟。”
“哦,你是怕我们付不起钱吧?”彭哥一脸的嘲讽。
泥塑大师站起身来,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道:“很抱歉,一会儿有个丹麦大使馆的官员来捏像,恕我不能奉陪了。”说着,扬长而去。
原田气坏了,冲着他的背影叫骂道:“你他妈的最好不要装孙子,真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然后往你的脖子里撒尿!”
苏怀推了他一把,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话挺耳熟的?”
我说:“是从电影《全金属外壳》剽窃来的。”
我们哥几个碰了一鼻子灰。开车回来的道上,原田还扬言将来要把那些泥塑砸得粉粉碎,不过,谁都没往心里去,知道他不过是痛快痛快嘴巴而已。
其实,我也挺厌恶那个狗屁大师,从他身上闻得到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市侩气味。
快到家的时候,彭哥嘱咐我们: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千万不能把今天的悲惨遭遇告诉任何一个女人,免得惹笑话。
“放心吧,我们会守口如瓶的。”我们说。统一口径之后,我们才分手,各自回各自的家。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23
结果,我在第一时间,就把一切告诉了铁木儿。铁木儿劝我说:“错不在人家,而在你们,人家本来就是个匠人,你们非把人家想像成艺术家不可,那能怪谁!”
想想,也是。铁木儿真是莎士比亚笔下聪明人的原型。“在我所认识的女人中,你最完美。”我赞叹道。
“一个诗人永远都达不到完美的境地,她只是在不断地追求完美。”她说。
不佩服不行,人家一张嘴就是至理名言。我对她说:“就为你的这句话,我得奖励你。”
“你的所谓奖励不会是一个吻或是抱着我转一圈吧?”铁木儿在话筒的那一面咯咯地笑着,“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看就免了吧。”
其实,我要送给她的是一本诗集。
那是一本我自己用卡片纸制作的诗集。诗是从民间流传的佳作中精选出来的。我在每首诗的下面,都配了图,图是拿调和了罗姆酒的颜料绘制的,绘的大多是鸽子、古树以及茅舍和倒映在水中的独木舟什么的。
诗集中,我最喜欢的有两首,一首是苏遇的《中秋》,另一首是东东枪的《在唐朝》。我想,铁木儿也一定会喜欢。
《中秋》比较短,有些绝句的味道;而《在唐朝》却是调侃的:在唐朝/男人都是正人君子/连皇帝都是。在唐朝/女人都是贞节烈女/连婊子都是。在唐朝/街上都是外国人/政府说/不许有种族歧视/可外国人/还是老挨啐/挨啐/也来。在唐朝/历史书还比较薄/只要唐宗/尚无宋祖/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祖先/还在草原上喂马放牧/受汉人的欺负/就找汉人的皇帝/告状/在金殿上/哭哭啼啼地下跪……
弄这么一本诗集比种二亩地还麻烦,一道道工序,绝不亚于施肥、播种、灌溉或收割什么的,折腾了半个月,才完。
“真不知用什么来表达我对你的谢意。”当我把这本诗集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简直是爱不释手,就像看见了一碟她最喜欢吃的土豆泥加苹果酱那样。
“想谢的话,朝这来。”我把脸凑到她跟前,她吻了一下,吻得很有力度。
那天,天上下起了小雨,我提议开车去兜风,青年人就是要“经风雨,见世面。”我说。她痛快地答应了,还给我带上了一顶俄罗斯皮帽子。她说,那是为我买的。
路滑,我不敢把车开得太快。铁木儿头枕在我的腿上横躺着,一个劲地给我朗诵诗集里的诗,比如伊沙的诗,魏风华的诗,还有一个叫任知的诗。
突然,我把车停在一个树丛边上,用手抚摸着她的前额,注视着她。美存在于观赏者的眼中。“如果你嫁给了我,闲暇时,你就这样抑扬顿挫地给我读诗,一定闲适而浪漫。”我说。
“你真的这样以为?”铁木儿欠起身子,眨着迷人的大眼睛瞧着我。这是我们第一次在谈话中涉及到如此重大的题材,以往一直停留在小桥流水、风花雪月的层面上。
“是,我就这么以为。”没等我说完,铁木儿就像一只狸猫一样扑上来,一阵热吻,那股子热情劲很容易让车窗外走过的行人误以为,车里面的人是在做人工呼吸。
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热吻之后,又是一阵癫狂,欲火差一点把我们烧成灰烬。
在车上做爱,还是首次尝试,特新奇,有一种在皮划艇交欢的感觉。
几个回合下来,我们已经遍体鳞伤了,脖子和胸口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才从拳台上下来。
“刚才,我还直怕车被你颠翻了呢。”她说。
“我是个具有敬业精神的人,做什么事都兢兢业业,包括做爱。”我用诚恳得不能再诚恳的语气说。
“我承认,因为我深有体会。”铁木儿咧嘴笑了。
我们很快地穿好衣服。我发现,穿好衣服的她就变得庄严起来:一条深色的呢裙,纤细的腰间束着红色的腰带,脖颈上还围着镶有银边的黑丝带,仿佛她的全部天性都被这么一身衣服禁锢住了似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好像跟你求过婚了。”我搂着她说。
“真正的求婚方式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想。”她一脸冷静的现实主义表情。
“难道只有在人与宇宙,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公然宣称一番才算得上求婚吗?”我说。
“这是必须的!”说这话的时候,铁木儿保持着一种冷酷的美。
看来,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喜欢从钥匙孔里观察人生。她们以为形式往往比内容更有价值。
她令我失望了,我觉得今日是这个冬天最潮湿、最寒冷、最凛冽的一天。我特别想喝一杯巴伐利亚桶装的烈性黑啤酒。
于是,我们跑到一家叫“阿波利奈尔”的酒吧里,暖和一下身子。据说,周末这里还要演木偶戏,不过,我很少来,所以没见过。
铁木儿现在可以专心地欣赏我供她“御览”的诗集了,光是封面,就让她反复看了半天,然后问道:“这幅画,我看着眼熟,是谁画的来着?”
“《奥林匹亚》”我答道,“是我临摹马奈的。”画上是一个裸女和她的黑女仆。
铁木儿的眼睛闪耀着惊喜的光芒,“为什么你偏偏会选马奈的这幅画做封面,而不是别的呢?”她问。凭感觉,我已知道,她对我的这个封面持的是肯定态度。
可是,我还是故意说:“你知道《奥林匹亚》第一次展出时的情景吗?有人试图用刀子划破它,女人们则干脆往上面吐唾沫。我怕我给你的这个诗集也会得到同样的下场,所以就选了它。”
“瞎说,你明知道我不会那样的。”她用手指挠了挠我的手心,眼神里满是怜爱。这让我很是受用,不免飘飘然,差一点找不着北。
不过,应该谨记的是,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我说了一句:“这个封面花了我一个礼拜的时间,总想精益求精,怎奈功夫有限,画得还是不太尽如人意,有待提高。”说完,我还微微地耸了下肩膀,表示遗憾。
“德性,来劲了。”她拍了我膝盖一下,拍得还挺疼。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24
“出去,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我刚把车子停在院子里,就听见秀大妈在大声吵吵,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连滚带爬地从屋里跑出来,下台阶的时候还掉了一只鞋,拣起鞋就一溜烟地消失了。
“秀大妈,那是谁呀?”我盯着那人远去的方向,问道。
进房间里才发现,秀大妈在哭,哭得像个泪人。
秀大妈居然也会哭,这跟我印象中的她相去甚远,我赶紧跑过去,蹲到她面前“怎么了?”
秀大妈不答,只是摇头。凑近了,我才注意到,秀大妈那张椭圆形的脸庞此时此刻显得特别苍老,鬓角的头发也都灰白了。我的心不禁蓦然收缩了几下。
“那是谁呀?”我问道。
“你甭管。”
“发生了什么,请你告诉我好不好?不要叫我以为世界的末日已经到了。”
秀大妈用两手掩住面孔,两肩不住地抽搐着,犹如波涛汹涌的海上颠簸摇摆的一叶小舟。她还在哭。
我拿来毛巾递给她,她默默地接过去,擦了擦,擦过的脸就好像一堵刚刚粉刷过的墙。
秀大妈平静了以后,我点上两支烟,一支给她,一支叼在我的嘴上。
“他让我跟他走,我不,他就冲我吼,我就越不跟他走。”
“他凭什么要你走?”我坐下来,并把椅子移到秀大妈跟前。
“凭什么?还不是怪我瞎了眼嫁给了这么一个窝囊废!”秀大妈愤愤地说,脸色像冬季坏天气一样的枯涩。
“说了半天,原来那是你老伴啊!”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似的说,“他来找你回家,纯属是正当防卫,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你干嘛要对人家发脾气?”
“我烦他,我就是不想见他。”秀大妈翻来覆去只说这么一句,却只口不提她为什么烦他,更不说她为什么不想见他。
我智商有限,最终也没琢磨出个结果。一对老夫妻,两个孩子也已长大成人了,都在县城里打工,怎么竟会反目为仇呢?是不是所有夫妻都有可能最终走到这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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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我对婚姻有点恐惧。
我在跟铁木儿煲电话粥时,谈起了这个。
我们猜来猜去,仍然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算了,别费劲了,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像给一头驴洗头。”铁木儿说,她说的是法国人常常挂在嘴头的一句俏皮话。
我也笑了,仿佛冲破了一片忧郁地带,心情开朗多了,像雨过天晴。
铁木儿说她打算举办一次诗展,展示一些最富个性色彩的诗。当然,是那些未经发表过的文字。她想拿诗当作画一样,让书法家写下来,镶在画框里,短诗还可以写在扇面上,然后挂在墙上,给人欣赏。她说,她不在乎参观者喜不喜欢,只要她自己喜欢就行了。我知道,铁木儿是个执着的人,她要做什么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所以,当她征求我的意见时,我答道:“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在下全力支持你。”
“真的?”显然铁木儿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她似乎又惊又喜,“那太好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点事,起码可以松松懒筋。最该松懒筋的是苏怀,所以我建议他来设计展厅,其他人打下手,说各尽其能也好,说废物利用也罢,总之,目的只有一个,全都动起来。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25
诗展获得了彭哥他们的响应,这样总能证明我们的时间并没有在空虚和自暴自弃中白白浪费。苏怀所设计的布展方案,因纯自然主义风格赢得了一致好评,认可指数达五星级。
原田说:“我们甚至可以拍卖这些诗,不过,框子要精致一些。”
由于把天花板装饰成蔚蓝色的天空,“北岛”咖啡馆显得豁亮多了。彭哥不知从哪整来一些带有先锋色彩的摄影作品,穿插在诗作中间,使这里更接近于一个私人画室,荡漾着一种艺术的氛围。铁木儿掐着个腰走来走去,充满了喜悦。
她的神情似乎是在说:诗人的咖啡馆就应该是这样的,这样才自然,自然得如同贝多芬写他的《命运交响曲》,陀斯妥也夫斯基写他的《罪与罚》一样。用踌躇满志来形容此时的她最为恰当。
镶了金属框的展品大都是我和原田挂上去,那真是个力气活,挂一天,比爬一趟泰山还累。好在铁木儿时不常会给我们送来一份点蜡烛的甜点,算是犒赏。
一天,原田没来,也没请假。晚上,他才现身,像一个徘徊着的幽灵。
“你这个可耻的逃兵!”我骂道。
原田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说,他去了一趟泥塑大师所在的那个山凹,这次他是以一个采访者的身份去的,还带了介绍信。泥塑大师热情地接待了他,并当场作了示范表演。
“你猜怎么着?”原田说,“我拿到他给我捏的泥人,看了一眼,说匠气十足,随手就丢掉了,那个狗屁大师完全被我镇住了,愣在那里,比泥塑还他妈的像泥塑!”我们俩笑了半天,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那一晚,因为原田的姗姗来迟,我们只好加班加点,干了一个通宵。
诗展开幕的前一天,我们一伙人再次审视了一遍我们的劳动成果之后,才让铁木儿来验收。铁木儿划了个十字,一个劲说:“天呐,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开展的第一天来了很多人,跟我们预想的一样。
“喂,柯本,你知道我卖了多少壶咖啡吗?”铁木儿问我。
“我警告你,可以得意,却不可忘形。”
出于偏爱,一个叫尹丽川的女孩的诗占据了整整一面墙。
有不少人把展出的诗,抄在本子上,当然,更多的人是拿着录象机把诗展录了下来。遗憾的是,拍卖的效果却不理想,只有一家宾馆买了两幅。既使是这样,铁木儿还是蛮开心的。
诗展上,她特意打扮的像个波希米亚女人。
“最大的收获是通过这次诗展,我交了不少诗友,个个都是才华横溢。”她说。
她还做了苹果饼款待我们。彭哥非要她再拿出一瓶白兰地不可,说要为了胜利,干杯。
喝酒的时候,我的手悄悄地在铁木儿的腿上游走了一番。
铁木儿也不住地向我抛媚眼,给了我一捆又一捆“秋天的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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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再找几幅铜版画,挂在卖出的诗作的原有位置上,别留空白。”彭哥说。
我觉得彭哥的点子不错,其实,不必仅仅局限于摄影和版画,就是油画、水彩、树脂和国画、扇面也应该包括在内,而且要把诗歌写在画作中间,使之跟为艺术化,更容易为平民百姓所接受,这样一来,收藏者也就会更多。“闭上眼睛想一想吧,弄好了,我们甚至可以把它发展成一项甜蜜的事业呢!”我说。
原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你看看,稍不留意,你就露出你的商人的尾巴来了。”
我把目光投向了铁木儿,希望她能投我一票。
她却说:“我只想让人们记得,这个世界还有诗,还有一群写诗的人,至于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