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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解好自己。
无论是压抑后的进阶高级听众还是现如今前世被剥夺之后,一条路没了,和尚总能很快地找到另一条路,然后走得比大多数人都好。
胖子也没打算陪苏白去证道之地,他说他要守着这三清像,因为他觉得神像的面容正在和他趋近,潇潇洒洒,游历人间,无论是以前还是未来,似乎都没有太多的机会了,也因此他格外珍惜现在的时间。
佛爷也没去,他说他懒得去。
事实上,苏白知道佛爷跟胖子心中的真实想法,自己和希尔斯这次不出意外也应该能连续证道,他们只能眼不见为净,没必要在自己没准备好的前提下乱了自己的心绪。
也因此,只有苏白和希尔斯两个人一起去大理,临走之前,苏白给老富贵坟头前上了香。
有句话徐福说得很对,那就是苏白对老富贵,其实真的没有发自内心肺腑的感激,或许是以前的事情经历得太多了,也被折磨了太多次,当忽然出现一个人为你好甚至把自己活命的机会留给你时,苏白所感受到的更多的还是陌生与惶恐。
但苏白对老富贵还是很敬重的,只可惜,大家没有真正意义上相处和陪伴的机会了,一些事情,若是早点知道,自己估计还能在那半年时光里好好地在证道之地陪陪老富贵。
希尔斯一直在旁边看着,面色如常,但是心底却不禁有些腹诽中国人远行的礼节还真是多。
当然,他不清楚的是,其实苏白的证道,早就在开始了,
分别,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半个下午的时间,两个人就来到了大理,对于现在二人的境界来说,空间上的距离,确实问题不大。
进入了熟悉的证道之地,十二口冰冷的棺椁整齐地排列在那里,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
高耸的祭坛前,是奔腾不息的黄泉,黄泉下方,近千墓碑肃然而立。
这些墓碑的主人,大部分都已经陨落了。
有的是陨落在这个世界,但大多数,还是在那个世界沦为了炮灰。
但不可否认的是,昔日的他们,来到这里证道时,都是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
老富贵当初曾对苏白说过,他躺在这里,每年最有趣的事情,就是看着一个个天资绰绰的人进来证道。
一座座墓碑的落下,意味着一次次道的打磨和塑造,这是世间最为精致也是最为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它们各不相同,千姿百态,每一座墓碑都相当于一杯醇厚的老酒,有着属于自己的滋味。
可惜,现在老富贵不再躺在这里了,苏白当初没听出来,老富贵说这句话时,就像是一些老父亲对自己年轻的孩子说别家的孩子已经考上大学了,其实心底,还是想自家孩子高考之后亲自摸一摸那一份高校录取通知书。
这个世界,总是存在着那么多的惋惜和错过。
苏白不知道苏余杭心底到底有没有产生过遗憾这种情绪,
没人能知道这个男人心底到底是在想着什么,他有时候让人觉得很真实,但又有些时候却让人觉得他很虚伪。
他能洒脱得和当世鸿儒一样,却也能低贱得如同市井小人。
他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现在,这个矛盾又和广播融合了。
站在黄泉边,苏白没急着先证道,而是将属于苏余杭和刘梦雨的墓碑找出来。
双手撑开,而后握紧。
“轰!”
一声巨响,
苏余杭和刘梦雨的墓碑直接粉碎,本源飘散于空中。
一边的希尔斯毫无所动,他见苏白看向他,耸了耸肩,道:“这俩人的本源,我可不敢去要。”
希尔斯也是怕的。
苏白点点头,张开嘴,两道本源被苏白吸收,希尔斯担心,他苏白可不担心。
今生今世,自己最大的人生目标还是食其肉喝其血,眼下的本源,无非是开始的一点利息。
徐福当初想要毁了自己,是因为徐福看出来自己到底想也要以何种方式去证道,但是徐福低估了自己对记忆的坚守,或者说,是徐福低估了苏白对仇恨的坚持。
人们常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有些事情,没有和解不和解的说法。
滇国玉玺发出璀璨的光芒,悬浮在苏白面前,它似乎能够感受到苏白这次回到这里时是要做什么。
苏白是它的主人,而它的作用,就是成为证道者在这里的法器,有点像是古代举行祭祀时的大鼎,但对于它来说,没什么能比陪伴自己主人一起证道更为开心。
器物有灵,这滇国玉玺的灵则更为单纯。
“我要开始了。”苏白对希尔斯说道。
“请。”希尔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不退远一点么?”苏白问道。
“你是证道又不是洗澡,我还需要回避?”希尔斯笑着问道。
“我怕你被我带了进去。”
希尔斯沉默了一会儿,他没说苏白在故意装逼,而是道:“如果你证道的影响我都抵抗不了,那我这道,也就不证了吧。”
见希尔斯坚持,苏白也就没再说什么,
而是直接向黄泉走去。
滇国玉玺的光辉开始越来越盛,
黄泉的波涛开始越来越凶猛,
无数的怨魂尸骸开始疯狂地鼓噪,
整个东方证道之地在此时彻底地喧嚣起来,如同烈火烹油。
希尔斯看着苏白慢慢地走近黄泉,
然后,
在他的视线之中,
苏白的身体开始慢慢地缩小,肉身开始不见,化作了最为纯净的存在,
也就是灵魂体。
一缕孱弱却又有着属于自己意识的亡魂飘荡出来,
这是苏白,
苏白就是他。
曾几何时,苏白曾有几年的时间,一直是以一只小鬼的身份存在着的,当时,小白还在生活,苏余杭和刘梦雨也在家里生活,而苏白就是一只鬼,飘飘荡荡,在客厅里,在厨房里,在卧室里,他离不开,他跑不掉,被禁锢在这里。
在那段时间里,他领悟过什么叫真正的寂寞,什么叫真正的空虚,在每个孩子都最需要爸爸妈妈的时候,他没人能看得见他,看得见他的人装作看不见他。
这不是被忽视,而是彻底被当作不存在。
这是苏白真正的童年,也是他真正的记忆。
现如今,
证道,
以过去,以今朝,以未来为契机,
先证过去!
明确自己的过去,才能把握自己的现在和未来。
孱弱的亡魂在滇国玉玺的加持之下飞入黄泉之中,四周无数怨魂尸骸跃跃欲试,似乎想要饱餐一顿,但滇国玉玺的光芒让他们不敢放肆。
只是很快,
滇国玉玺慢慢地收起自己的光芒,似乎放弃了对苏白的保护,
四周的怨魂尸骸们可不在乎这到底是谁,直接扑了过来。
他们开始撕咬苏白的灵魂,开始吞噬苏白的灵魂,
这是他们的日常,也是他们的本能,
他们就是贱骨头,当你强大时,他们拿你当主人,当你弱小时,他们拿你当猎物。
然而,每一个企图靠近和撕咬苏白的尸骸怨魂都开始了燃烧,发出了阵阵惨叫,
可怕的火焰像是病毒一样开始向四处传播,
苏白的灵魂还是飘荡在那里,似乎根本就不为多动。
黄泉里的水依旧滚滚流淌,没有尽头。
我曾追思我的过去,
我曾寻找我的过去,
我曾以为自己没有过去,
但因为你,我拥有了过去。
苏白的灵魂开始逐渐变得凝实起来,
黄泉深处,由炼化的尸骸重组出来的一具少年的身体浮现而出,
少年是苏白小时候的模样,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我说过,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的记忆,就是我的记忆。”苏白看着面前的身体,他很孱弱,不值一提,但对苏白来说,却意义格外重大。
“你是被我杀的,你也是我和你竞争之中的失败者,不,我们之中没有失败者,无非是当初被选派在了不同的角度和位置而已。
今日,我证道,于黄泉中重塑一个你。
我要与你真正的统一,冥冥之中,你若有灵,请回答我。”
苏白的灵魂围绕着少年的躯体飘荡着,
少年缓缓地睁开眼,他的眼珠漆黑一片,空洞得可怕。
黄泉,逝者终去的地方,在这里,你能召唤出逝去的亡魂,但到底这个亡魂是真的还是假的,是虚构的还是真实的,没人能清楚。
世界的本源,生命的流转,就是广播,也无法完全洞察清楚。
少年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他看着苏白,开口道:
“我恨你。”
岸边的希尔斯倒吸一口凉气,
这证道,才刚开始,就要失败了?
然而苏白不为所动,继续飘荡在少年身边,
少年继续道:
“我恨你,还没把爸妈送到地下来陪我,我真的……好寂寞…………”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证道!(中)
希尔斯打了一个哆嗦,感觉这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哥俩,都是变态,而且那种执念,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或许,前阵子徐福之所以没能毁掉苏白,也是因为徐福低估了苏白这种执念了吧,记忆,是仇恨,也是人生,更是自己存在的一部分,而记忆,对于苏白来说,意义比普通人更深刻得多。
“不会太久了。”
苏白的灵魂来回环绕着少年的自己,这是苏白的承诺也是回答。
白二不是什么好人,但苏白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二人的区别,无非是当初一个a和一个b,被苏余杭和刘梦雨摆放在了不同的位置而已。
如果将苏白放在白二的位置,面对另一个家伙占据着自己的肉身过着生活,那种嫉妒和愤怒估计也会将自己的一切理智都焚灭。
只是,当其中一方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之后,这一切的计较也就都失去了其原本的意义,现如今,苏白只要一个答案。
证道,
苏白没打算去奢望什么高耸与伟大的东西,他只想证自己,明确自己的过去,看清自己的现在,把握自己的未来。
正如老富贵曾说过,做人,不好么?
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也是最接地气的,也就是这三点罢了。
浑浑噩噩或磕磕绊绊,人们总是在回忆自己的过去,在模糊自己的当下,在期盼自己的未来,或许,这就是人之三味。
“拿去吧,早点喊爹妈下来陪我。”
少年的苏白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已经死去了,甚至可能黄泉召唤出来的,也并非是真正的他,但苏白想要的,也只是一个答案。
当然,苏白更倾向于这是真正的白二,是白二心甘情愿地将他的记忆和过去交托给了自己。
过程,在这里显得并不是很重要。
一切,只需要一个盖棺定论。
“嗡!”
少年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而一直游离着的苏白的灵魂也终于进入了他的身体,这算是一种仪式,一种不可或缺的仪式。
找到自己的过却,明确自己的过去,才是证道的第一步。
下一刻,
黄泉水开始腾腾而上,渐渐漫过了原本的岸边,甚至连那座原本存放滇国玉玺的高大祭坛在此时也被淹没了,大半个东方证道之地在眼下都淹没在了黄泉水下。
希尔斯遵守着自己之前的话,他没有走,而是继续站在原地,哪怕苏白之前曾提醒过他,但希尔斯自然有着属于他的骄傲。
然而,
氛围在下一刻就陡然一变,
或者说,之前的一切,只是为了此刻的蓄势。
偌大的黄泉,还在不停地奔流,似乎永远没有停歇的势头,但是在此时,它的格局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四四方方,像是一个长方体的容器。
无数的怨魂在里面嚎叫,数之不尽的残骸在里面张牙舞爪,
原本磅礴的窒息压抑感在此时更加上了一种群魔乱舞的纷扰,
这一点,
有点像是很多人都经历过的梦魇,
压迫得你几乎无法呼吸。
这也是属于苏白的梦靥,甚至这场梦靥,彻底扭曲了苏白的人格。
十多年前,
一个少年一次次地想要从培养液中爬出来,他探出了头,
然后,
一个中年男子一次次伸手按住了少年的头将其又压了回去,
一只黑猫在前方不停翻动着画卷,少年只能继续在培养皿中沉沦,继续做着自己的梦。
无关外面是是非非,培养皿就像是一座你永远都无法翻越的围墙,而你所能做的,只能日复一日地在围墙里对着画卷希望你看到的画面做着属于自己的梦,
除了做梦,你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而一旦梦醒了,四周的现实更会让你刺痛。
这一次,
黄泉化作了昔日培养皿的格局,
而苏白,还是在培养皿之中继续沉沦。
或许,这是以前深埋在自己心底的遗憾,但眼下,自己需要补足这种遗憾。
自己的前半生太多的坑坑洼洼,补全了它们,才能有资格去证道,才能有资格去拥有自己的道。
刚刚融入少年身体的苏白睁开了眼,他的眼眸中赤红一片,作为旁观者的希尔斯知道,苏白是完全代入到了当初自己的情绪和思维之中。
“轰!”
激流澎湃,
苏白的身形开始向上浮动,
就像是鲤鱼跃龙门一样,带着一种铿锵的意念。
然而,当苏白即将浮出水面时,冥冥之中,一只洁白的手忽然自虚空之中出现,带来令人心悸的威压,这只手很白,很柔顺,这是一只男人的手,上面均匀分布着老茧意味着这位男子常持笔写字或者画画。
下方水面之中的希尔斯原本能够对黄泉的勾引和诱惑无动于衷,但是在此时却感到心脏在失去了节奏,他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胸口单膝跪了下来。
不单单是身体的压力,更多的其实还是来自灵魂层次的碾压。
这是一种不允许反驳的意志,而这种意志或许在十多年前并没有这般可怕,但是在如今,这股意志早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它代表着更多更多的东西,甚至还牵动着一种叫做“规则”的存在。
一直到此时,希尔斯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苏白要选择这种接地气的方式去证道了,因为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就比如同样两个小学生关于科学家的作文,一个小学生作文里写自己父母带他去科技馆参观和学习让他大有收获,另一个小学生写的是自己父母很忙所以自己只能去邻居家看看电视。
但是,后者的邻居,却是一名院士。
这个例子,此时用在苏白身上真的很贴切。
这里是证道之地,一代代天骄在这里证道过,有人埋葬自己的缺憾,有人埋葬自己的功法,有人埋葬自己的一往情深,或枭雄,或婉约,但都算得上是登堂入室的精品。
而苏白,他的证道,名义上是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三个节点,但他的过去,无非是一出家庭伦理剧,他现如今做的,只是反抗自己父亲在小时候对自己的压迫,是一个儿子回到过去对自己父亲发出咆哮般的质问。
很接地气,甚至很低微,
哪怕比之昔日的梁老板第二次证道,也是有点过于渺小了。
但没办法,
苏白的父亲是苏余杭,
而苏余杭现在是广播。
正如现代很多人研究古诗文,可能千年前的作者本人写这首诗词时都没想那么多,但后人硬是给解释出了太多的暗讽和比喻,动不动就是抒发力量忧国忧民报效国家等等伟大思想。
所以,此时苏白所谓的反抗自己的父亲,
也能引申成反抗广播。
这次证道,
苏白等于是将冥冥之中那段记忆牵引出来,甚至引动出了属于属于苏余杭的气机,而苏余杭又因为和广播融合了,导致广播的气息竟然也加入了这次证道的博弈之中。
这不亚于一场平地起惊雷!
当初希尔斯在第一次和苏白讨论证道时,希尔斯还觉得苏白这太小家子气了,也似乎是太受那位叫富贵的前辈影响了,但现如今,希尔斯才真切意识到,苏白还是那个苏白,
他要玩,
就玩大的。
怪不得当初的苏白能在徐福的逼迫之下硬生生地咬碎牙压制住自己直接证道的趋势,
是啊,
比起现如今的这个场面,
比起现如今的这个阵仗,
任谁是证道者,都不希望去错过,
一旦错过,
就将遗憾终生!
而且,若是这次苏白能够证道成功,从一定意义上来说,等于是踩着广播上位!
他埋葬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