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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心眉在厨房洗着手,听着父母的对话不由微笑。在他们家,妈妈强势惯了,这两年似乎将临更年期,他们父女更加多多呵护。“你们家就像个鸡蛋,你妈妈是外面那层坚硬的外壳,你爸是蛋白,你就是中间被保护得好好的那颗蛋黄。”这话谁说的?
想起来了,是老宋。还挺形象的。
正想着老宋的话,她妈在外面问:“昨天晚上和谁见面去了?车也没骑回来。”
“老宋。”
“说了多少次,叫宋老师。人家和你爸是同事,不过是懂得尊老,喊我一声师母。算起来是你长辈,心眉——”
“知道了,我这不是顺口吗?”
“那你见天老宋老宋的叫,像什么话?不知道还会质疑我们的家教。还有,别有事没事的给人添麻烦——”
何心眉翻个白眼,“妈,你还不去上班?我要赶紧走了,小绵羊在报社没骑回来,要去搭公车。”
“等会——”她妈追出门口,对换鞋的她说:“星期天别约人,回家吃饭。你马姨带她女儿来济城。”
何心眉停了脚,奇怪地问:“哪个马姨?噢,知道了,你老同学。妈,我可是说不准的,报社要临时有任务加班怎么办?”
“提醒你一声,真有事能推就推。你马姨可是一两年没来过了,这次她女儿来考公务员,笔试第一,就等面试了。估计要在我们家住段时间,你们年纪相似,趁这机会联络联络感情。”
何心眉点头,出门时尚听见她妈在背后叹气,和她爸唠叨说:“人家的姑娘怎么就那么有出息。我们这孩子——”
她轻轻把门掩上,站电梯口时对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挥了挥手臂:“加油!”
济城晚报是济城数一数二的新闻大报,当初何心眉他妈费尽力气把她安插进金融新闻组,到今天说起往事还是捶胸顿足。不为别的,谁叫她玲珑八面长袖善舞的,生了个女儿随她书呆子老公的脾气?
那时何心眉偷偷申请调去社会新闻组,她妈知道消息后差点要和她决裂,何心眉振振有词:“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适应就是不适应。我知道财经版的记者编辑都有钱,看他们买新车我也眼红。可是明明楼市不景气股市掉成渣,还要说房子快卖完了、什么什么股票是大黑马,那不是骗人吗?从小你不也一直教我不要说谎的吗?”
她妈一口浊气攻心,差些憋过去。家里鸡飞狗跳了一个星期,何心眉想搬出去租房子独立的计划也随之搁浅。
在公车上摇摇晃晃的时候想起她妈那句没出息的话,有些难受。没奈何,她就是胸无大志,她就是知足常乐。她这辈子不可能遂她母亲的愿,出人头地什么的。对她来说,城管清小贩,连环撞车案要比股市数据以及和房地产银行界大腕儿打交道有趣多了。
回到报社,顾不上喝口水,自觉站在格子间打头的位置。
早上的例会是长期生活在妻权阴影下的组长发泄苦闷抑郁的时刻,何心眉摆出一副专心的表情听着组长的忿言疾词。
散会时耳边是窃窃私语:“我说今天什么日子?又发飙?”
“嘘,听说昨晚上被大BOSS扁过,说上个月春节特刊做得不太满意。”
“老董的日子可够难的,出来混被老总压,回家被老婆压,什么时候翻身我们也跟着沾粘光?”
“嘘,噤声。”
文字编辑小杜将心眉拉过一旁:“今天格外要留神,别往上撞。”
“没事,我今天一天跑外面。公交改线,昨天已经安排了我去跑。”
“采访稿出来我帮你过,你那毛病粗心大意改不掉的。”
“谢啦,杜姐。”
“昨天晚上相亲怎么样?”
何心眉微窘,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没结果,撞上一对活宝。”
“啊?说来听听。”
“下午,等下午我有空慢慢说。”
办公室里已经是此起彼伏的电话声,低语嗡嗡的人声,她喜欢这种热火朝天的气氛,总能被感染得浑身是劲。
加油,何心眉!最起码你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
财经版是多少人羡慕的好位置?按何家太后以及多数人想法混个三五年,成了名记后要房有房、要车有车,而且接触的都是精英层次,未来就是康庄大道了。
只是心眉太得过且过。
还记得头一回采访,傻乎乎地就去了。到了地方负责带她的老师问“没带纸笔吗?……录音笔也没有?”最后只能无奈摇头,说“那就当做是玩,回去补一份稿子给我。”
还有一次,因为二次房贷新条例出台以及新行开业,何心眉在银行大楼门口堵住了新行行长。可她经验不足认错了人,把胖乎乎的办公室主任当做行长,真正的干瘦子被得了空溜掉。
这且不说,最让她头疼的是广告业务。部门每个月有一份报表,上面是个人业绩,那是和工资直接挂钩的。头一年是实习她躲了一遭,第二年硬着头皮找同学轻眉,然后又辗转被老宋知道,这才完成指标躲过一劫。今年,望天……虽然来了社会新闻组,任务少了很多,她还是感觉肩膀重重的,半分不敢懈怠。
包里揣着一大叠资料和报表从公交公司出来,骑上小绵羊就往报社狂奔。资料整理一下就要发稿,稍微慢点就会被值班编辑劈头盖脸地斥一顿。赶出来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她正准备下楼找地方凑合一顿,看见值班编辑接着电话眼睛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搜寻一圈,视线落在她身上。
泪……午饭,没指望了。
“小何,五小学生集体食物中毒,你十分钟内赶到市一医院。记得要快而准,一定要赶上下午的排版。”
“那我下午的……”
“先放着,我交给别人做。”
谁叫她错过午饭时间?这会办公室没人,壮丁就只有她一个好抓。
何心眉应了一声,抽起台面上的大包,再次如龙卷风过境一般冲出办公室。
赶到市一的急诊室,不用找,看见省市电视台的收音麦举得象根根电线杆子,埋头往人堆里钻就是了。
这就是她发挥身体优势的时刻,下盘扎实肩膀宽,一挤一推,红海般的采访大队就被她劈开两半。
“这次的食物中毒事件据说是源于学校食堂优质早餐工程的承办商提供的营养早餐不符合行业卫生标准,请问……”
“请问就诊确切数字……”
“李校长,市教育局对于此次食物中毒事件的态度……”
五小的校长和教务主任的官方回答没有太大意义,何心眉举着录音笔,眼睛四处观察当下环境。急诊部乱得象蜂巢,走廊里坐满挂着点滴穿校服的小孩,以及渐渐闻讯赶到的家长。她眼睛四处搜寻容易攻破的目标,果然被她发现一个。
从人堆里挤出来,她折身往走廊尽头走。小姑娘还挂着点滴,小脸苍白,旁边站着的象是她妈妈。中年妇女兼社会底层人士是最好打交道的,这是她近三年中滚打摸爬出的经验。
“阿姨,这是……还没有安排病房?”
那女人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对上何心眉发自真心的关切眼神随之放松下来,“六楼内科病房住满了,我们轮不上。”
“住满了?”那就是说实际数字比官方公布的二十多号人要多。何心眉的反射弧嗖一下飞老远。“我想问问小朋友,你们班里来医院的人多不多?”
“多着呢,我眼熟的就有好几个。刚才还有个拉肚子在厕所晕倒的。”那女人代替孩子回答。
“那——”
“请问你做什么的?如果不是病人请离开,不要干扰正常的医疗环境。”
何心眉听了头一句就知道不妙,回头对上一身白大褂,举着记者证在半空半晌收不回手。
梅田校医?入江直树?
何心眉,骑白马的大多是唐僧,有翅膀的绝对是鸟人!蛋腚!蛋腚!医生里还有个叫赤尸藏人的变态呢。理智的何心眉闪着星星眼悄声说。
可明明就是梅田的范儿啊。花痴的那个何心眉蹲在墙角画圈圈。
闭上你的大嘴巴!能看见最里头的蛀牙。
何心眉合上嘴。
佯作镇静。
“我是济城晚报记者何心眉,”她视线投向他胸前铭牌,靠,有胸肌。“孙医生,我也只是履行我的职责而已。”
“那请出门转左,五小的校长正在走廊外接受采访。”孙嘉皓医生头往后一甩,万分不客气说:“不要干扰我们正常工作。”
拜托,别当卖洗头水广告似的那样甩头发好不好?
“孙医生,我只占用你三分钟时间而已——”
对方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径直往前走。何心眉顿顿脚,不折不挠地紧随其后,“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已经确诊了食物中毒,有没有传染性以及流行病症状,而且市卫生局当前的动——”
对方在急诊室门口停下脚,白色衣领上方沉静的表情在喧杂的气氛中一派从容。“我只是急诊科一个小医生而已,你问的问题我只能说确定是食物中毒,至于传染性及其他,你要问市疾控中心的代表,而且市局的动态你问我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再说一句,不要再干扰我们正常工作。”
“谢谢。”
何心眉对着他酷酷的背影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
梅田医生——我去六楼内科看看应该米问题吧?还有,(对手指)那个,怎样才有勇气开口问你要电话?
【也许似乎大概是……喜欢上一个人了,然而未必不见得他记得我。】
姐妹们,急求女追男妙招绝招,回帖的姐妹桃花朵朵开。
By 暴暴熊
第3章
【也许似乎大概是……喜欢上一个人了,然而未必不见得他记得我。】
姐妹们,急求女追男妙招绝招,回帖的姐妹桃花朵朵开。
By 暴暴熊
何心眉在坛子里以她素来爽快直率的个性征服了不少同性,一时间回帖者众,24小时之后,帖子仍飚至首页顶端不下。
刷新了无数次,不见小新的回帖,她微微有些失落。
苍天可鉴,她绝对不是网恋!
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多着呢,上大二那年尝试过谈个小恋爱,哪知道人前人模狗样的学长第二次约会就急不可待地袭胸抓乳。人生最大的屈辱莫过于此,到今天想起来她仍是咬牙切齿的。
这是现实,更别提网络了。谁知道网线对面坐着的是猫是狗?
她只是想听听小新的看法而已,作为男性,他对女追男是什么态度?会不会感觉不太矜持?老话说“女追男,隔重纱”,会不会因为太顺手了反而感觉不珍贵?
打住打住。还没开始呢,幻想个什么劲?
“心眉,你还不出来?你马姨马上到了。”
“来了。”印象里妈妈的老同学是个很有风韵的女人,何心眉曾经挤眉弄眼地问爸爸:“你年轻那会真没动心?爸爸你老实交代!”
她爸被她磨得无可奈何,唯有小心谨慎地望老婆一眼才说:“你爸爸如果喜欢上别人,又怎么可能有你?”
一句话把她妈的伤疤揭开,顿时沉了脸,说:“我那时候不看紧点,撬墙角的可不止一两桩。”
何心眉见情况不妙,顾不得她爸可怜兮兮的小羊羔眼神,立刻没骨气地借尿遁走。
后来才知道,她妈这个闺蜜,曾经是为爸爸动过心。
那年代,人活得没现在实际,象她爸那种温吞气的才子还是挺吃香的。不是她妈看得紧,还真不知道她现在会托生在哪家。后来妈妈闺蜜见没指望,才转而投入他人怀抱,婚后去了邻市生活。
现在都老了,那些成年旧事也早淡忘,何心眉妈妈反而经常怀念起当初的友谊来,两家近年才又多了来往。
马姨这回带了女儿一同来济城,一见之下何心眉不由暗自发恨。
为什么她周围的都这号的?难道说她天生就是给人作陪衬的命?也太不公平了吧!
好在她对着陈婉那大美人对足了几年,脸上没露出半分惊艳的痕迹。只是进厨房里对着爸爸撒娇时才暴露出真面目,“爸爸,当初你和我妈怎么造人的?就没看过优生学?”
他爸没转过弯,“什么造人?你小孩家家的说的是什么话?”
“你看你……”她指着自己的脸,“人家的小孩全挑好处遗传,就我没用,专挑你和妈妈的缺点。”
何峰啼笑皆非,“有那时间埋怨,多去看两本书。别把专业丢了。或者出去帮你妈陪客。”
“我才不要,我妈习惯性的爱在外人面前打击我,拿我和人比较。比不过我还躲不过?我在厨房陪你。”说着想起来,凑近脑袋悄声问:“有客人来不去外面吃,你亲自下厨什么意思?就不怕我妈多心?”
“小孩子乱操心,爸爸下厨是你妈安排的。来又不是一天两天,还能顿顿出去吃?去去去,帮我打酱油去。”
何心眉唔了一声,将手上咬了一半的梨硬塞进爸爸嘴里,拿了钱出门。
还没踏进电梯,就看见老宋站在中间。她一步跳进去,喊了声“老宋”,没反应。
木着脸什么意思?
瞅瞅他面色,何心眉缩回角落。
“不叫人?”他像是用余光扫了她一眼。
“我叫了的,你没听见。”
他是不是打鼻子里哼了声?何心眉不确定地探头又望了眼。侧脸在阴影里,看不太清。何心眉也学着他样子哼了声,想开口八卦一下怎么了,电梯门适时打开,又进来几个同楼相熟的。她乖巧地喊了声叔叔阿姨,老老实实站在最角落,眼睛盯住不停跳跃的楼层数字,间中瞟了老宋几眼。
不搭理人拉倒,稀罕!
到一楼时,何心眉踏出电梯,却被身后老宋叫住,“几点了,穿这样去哪儿?”
“我穿这样能去哪儿?”她踢脚,把脏兮兮的帆布鞋扬起来给他看,“打酱油。”
他大概要去楼下停车场,听她说完,挡在门边的手收了回去。电梯门快合上时何心眉嘀咕着骂“没礼貌的家伙,连拜拜也省了。”
电梯门在她话音未落时再次打开,露出老宋似笑非笑的脸,“白天别说人,晚上别说鬼。背后骂人可不是好习惯。”
“那你是人是鬼?阴沉沉的,站你旁边冷飕飕,凉气直冒。”她故意缩缩肩膀,“要下去就快点,公共设施可不是给你玩的。”
电梯门合上。
电梯门又打开。
何心眉听见背后的脚步声,没好气地撇嘴,“阴阳不调自然会阴阳怪气,你快点找个——”回头瞥见老宋的脸色,住嘴,一脚把路边的石子踢飞。“不是拿车准备出去吗?”
“去小超市买东西。”
“嘿嘿,那不顺路?”
……
又没反应。“我家今天来客人,我爸爸下厨。你是出去吃饭还是怎么着?没应酬就来我家,我蹭你的吃得多了,算还人情,今天给你蹭蹭。”
“我约了人。”
“噢。那算了。”
并肩走到东大家属区的小超市,何心眉见老宋停在门口,诧异问:“你不是买东西吗?不进去?”
宋书愚眼中闪过一抹什么,顺手从收银台旁边的报纸架上抄起一份,“买晚报。”说着掏了零钱出来边递给收银边说:“我先走了,有事给我电话。”
何心眉微张着嘴,半晌回不过味。买份报纸也是开车顺路的事,何必来回多走五分钟路?脑子被门夹过了?
她望着宋书愚挺拔的背影,怔怔摇头。
何心眉,你一定要赶快嫁人。你看,这不结婚的男人老了是一身的怪脾气,别提你嫁不出当老姑娘时会有多恐怖了。
回帖里有人说知道对方的工作单位还怕啥?直接上去试探一次。
对,敌明我暗,又不会吃亏。
于是,星期一的晚上何心眉突然间腹泻腹痛,婉拒了爸爸送她去附近医院的提议,劲头十足地骑着小绵羊跋涉到了离他们家二十分钟车程的市一医院。
出来时拎着一小包止泻药,象打了霜,怏怏的。
去了陈婉家,不等陈婉老公扬眉,她首先一句话堵住他的抗议:“我是来找我们家陈婉的,你是透明体,自行退散。”
陈婉听见门口她的大嗓门,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出来问:“怎么了?”
何心眉站在玄关处,一晃眼看见镜子里自己焦躁的脸,她抬手想抽自己一耳光。不就是梅田和直树吗?瞧你发花痴的脸,人家压根就记不住你,没把你看进眼里去。
清醒过来想着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脸上讪讪的,说:“我上来借厕所。”
陈婉老公一听立刻瞪目怒眼,“我说,几点了你看看时间,还当是住集体宿舍呢?”
“新人进了房,媒人扔过墙。秦大耗子,你忘了以前求我帮你送水果送东西的时候了?”
陈婉将老公抛在身后,拉心眉进厨房,递给她一盘冷冻的红提,“帮我把这个拿出去,我找几颗梅干浸气泡酒,对了,还有你喜欢的芥末青豆。我们好好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