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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象的多样性中直接把握对象,即意识对象的同一性,才是现象学要达到的
目的。海德格尔对“存在”的追问恰恰采用了他的老师胡塞尔提出的现象学
本质直观的方法。一方面,他通过对柏拉图以来关于存在问题的判断提出疑
问和否定,“悬置”了过去对这个问题的理论思考;另一方面,他摒弃了“存
在”的各种经验对象,即形形色色的“存在者”,从而悬置了非本质的实际
存在对象。接着,他使用“现象学还原”的方法,试图从各种经验对象之中
分离出“事物的本质”,即在实际存在者千差万别的现象中,发现它们的“共
相”或“普遍必然”的性质。而这就是他所说的“存在的本质”以及隐藏在
这之后的真实意义。他声称,作为本质的“存在”对于各种各样的“存在者”
具有不言而喻的“优先地位”,不弄清“存在”问题便无法回答存在者的问
题。其次,胡塞尔根据意向性理论,将“现象”看作两个既有根本区别又紧
密相关的方面:“显现”与“显现者”。“显现”就是“意向活动”、“意
识活动”域“意义投射活动”,而“显现者”就是“意向对象”、“意识对
象”或“意义构成者”。显现者是在显现中被构成的,或者说,“意向活动”
建构了“意向对象”,后者是“被构成的”,而不是“自在的”,因此,“意
向活动”是“意向对象”出场的前提与根据,亦即“显现”是“显现者”的
出场并是其所是的前提与根据。在海德格尔看来,胡塞尔的“显现”就是“存
在”的基本含义,而“显现者”则是“存在者”的基本含义。作为显现的存
在恰恰是自我隐匿的,因为,显现决不是任何可以直观到的显现者,就此而
言,存在是“无”。
海德格尔对存在的思考是以一种特殊方式的存在——“此在”,即人的
存在为出发点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他看来,人是在其存在中唯一能够
领会自己存在的存在者,对人来说,“存在”的意义不是一个悬浮的他者和
外在于自身的东西,而是领悟着的人的存在,即“此在”本身。人是与众不
同的存在者,是以领悟自己的存在的方式而存在着。“此在”有两个基本特
点:一、它是从可能性方面来表示人。因为“存在”是一个动态的显现过程,
而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它已经具备了存在的可能生,所以,这种可能性又是
现实的可能性。二、“此在”所意识到的总是自我的存在,换言之,它所涉
及的不是类和普遍性的人,而是指个体的“自我存在”,在具体的“在世”
的发生形式中呈现出来。海德格尔把通过对“此在”的生存状态的追问而探
讨存在问题的研究称作“基础本体论”,以区别于传统的本体论,他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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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本体论事实上是一种无根的本体论。
海德格尔认为,此在的最基本的原始生存状态是“在世之在”,这意味
着,此在虽然是个体的人的存在,但个体并不是与周围世界相隔绝,而是与
周围的人与物打交道的方式而存在的。人处在怎样的生存状态之中,便有一
种相应面目的世界与之相关,而“在世之在”就是对人与世界的各种关系状
态的结构性描述。“在世”不仅决定了世界的面目,而且决定着人自身的面
目。
海德格尔论述了 “此在”的基本存在方式,其一是“处身性”
(Befindlichkeit),这是指人意识到自己存在状况的可能性。人的存在总
是处在一定的境况之中,人是“被抛到”世界上的,从一开始就处在“存在
于世”的结构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走向何方,为何而存在,而对
自身当下境况的意识就是对这种“被抛入性”的意识。其二是领悟(理解,
Verstehen),这一方面表示人还具有主动与世界打交道的可能性。“此在”
无论何时何地,都是特定的发生形式,人在本质上总是在他与世界打交道中
被规定的,而这种与世界的关联始终作为。理解”过程发生着,正是在理解
过程中,人主动地“筹划着”自己的存在。世界只是当人在理解和筹划自己
的存在中显现自身时才有意义。在理解和筹划中,人始终根据各种可能性来
理解自己,理解世界。其三是“言说”。理解过程呈现为“言说”,在言说
中,此在作为“对存在状况的理解”显现自身,而世界在这种理解中敞开自
己,变成语言。语言构成人的存在与世界的全部关系,也就是说,存在和世
①
界是以语言的形式向此在显现自身的。“语言是存在的寓所”。
此在的基本状态:“虑”、“畏”、“死”
海德格尔认为,“此在”总是以“领悟”(理解)的方式而存在,这种
领悟或理解本质上就是对存在意义的自我意识。但这种自我意识并不是理性
的反思,而是人的内在的心理体验。他把这种内在体验又称之为“心境”(一
译“情绪”),正是这种“心境”向人展示着世界、人自身及其所处的境况,
亦即基本存在状态。在他看来,这种基本存在状态体现在三种“心境”或“情
绪”之中,即“虑”(Sorge)、“畏”(Angst)和“死”(Tod)。
所谓“虑”(一译“烦”),是指个人在与周围世界发生关系时,担心
自己的生存受到威胁,自己的安全失去保障,自己的发展受到阻碍而产生的
一种忧心忡忡的心理状态,它是一种感到自己的生存无庇护的体验。“虑”
的基本含义是焦虑,它规定了人是一种“为已而存在”的在者,说明人在存
在中反思、领悟着自己和自己的生存。“虑”可以分解为三种性质:“被抛
入”、“沉沦”和“筹划”。
“初抛入”(Geworfenheit)意味着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时已被投入某种
生存境况之中,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时,他已被置入有限的、黑暗的生与
死的两极之间的、无法改变的处境,已被历史、语言、周围世界和自身境况
所规定,只能接受它们而无任何选择的自由。“沉沦”(Verfallen)是说,
由于人不可避免地要与“他人共在”,即生活在社会之中,不可能独立自主
地存在,于是把自己的生存消融在这种共在之中。他无法实现自己的真实存
① 海德格尔 《存在与时间》,图宾根1958 年,第37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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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即“本真的存在”,而被“他人”即社会所制约,所规定。“沉沦”即
人的存在方式的社会规定性。“筹划(En…twurf)是指人只能根据种种可能
性来领悟自己的存在意义,并在此范围中生存与活动。“筹划”的核心是领
会或理解,只有在此基础上,人才能把握自己存在的可能性,并适应此在。
被抛、沉沦、筹划暗示此在的三种时间性:被抛入涉及的是过去,即先于自
己的存在;沉沦关联的是现在,即自我此时此刻的存在;筹划针对的是未来,
即可能发生的存在。
“畏”作为此在的另一种基本状态,指的是孤立的个人面对一个冷漠敌
对的世界以及在被遗弃的体验中产生的一种无名的恐慌情绪。海德格尔特别
指出,畏乃是本体论的,它不指向任何确定的对象,而是对不确定的,无法
逃避的“存在着”这一事实本身的恐惧。“畏之所畏者不是任何世内存在者”,
①
“畏之所畏者就是在世本身”因此,畏使人领悟到自身的存在,把自己从他
人以及周围世界中突出出来。在海德格尔看来,只有畏才能把人从此在的沉
沦中拉回来,并通过一种总体的震惊使人作为“孤独的自我”显现出来。“畏
使此在个别化为其最本已的在世之在,这种最本已的在世之在领会着身身,
②
从本质上向各种可能性筹划自身。” “畏”使自己所熟悉的世界整个地沉入
绝对的无意义之中,它揭露出人对自己的存在被肢解的恐惧,表明人的整个
存在连同他与世界的全部关系都变成可疑的,人所拥有的只是一个孤立无援
的绝望的自我。因此,畏公开了此在的本质,把此在抛回到此在为之而畏者
那里,即抛回到此在的本真可能性那里。
此在的第三种基本状态“死”指的是,人面临自己的存在遭到剥夺,即
面临死亡所产生的一种情绪。在海德格尔那里,死被用来规定此在的有限性;
死亡进入存在并存在于此在之中,此在的终点便是死亡。但是,作为一种界
限的死亡又始终贯穿于此在之中,因为此在者对死亡是熟悉的,死亡意识对
于此在着的人来说是本质性的,没有任何此在者能逃脱死亡,因此人经常无
意识地、本能地探讨着死亡。海德格尔把此在称为“走向死亡的存在”,因
为死亡是人的存在最固有的可能性,它决不能被取代。但死亡又是非关系性
的,因为它取消了对世界的全部关系,并把此在抛回到它的孤独之中;此外,
死亡虽是确定无疑的,但它事实上的降临又是不确定的。海德格尔相信,正
是死亡以及对死亡的意识使生命获得了另一种性质,因为,没有死亡也就没
有人的本已存在,本已存在仅仅在于对确定无疑然而又是不确定的死亡的等
待与忍耐之中。
存在论阐释学
海德格尔存在哲学的基本问题是存在的本质和意义,即“存在之真”的
问题,而他对这个问题的思考又是从此在入手的。此在或人的存在一个本质
的规定性是人能够理解或领悟他的存在,即人与自身存在的关系。人对于存
在意义的探索是通过此在的理解实现的,离开了理解,人的存在便与其他在
者之在没有任何区别,仅仅是一种黑暗、混沌的存在,此在也就不复存在了。
因此,理解是此在区别于其他任何在者之在的根本特征,构成此在的存在方
① 海德格尔 《存在与时间》,第186 页。
② 海德格尔 《存在与时间》,第187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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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人在对其存在的理解中总是包含了对存在的某种认识,尽管这种认识并
未上升到明确的意识或概念的高度。
海德格尔首先肯定了存在的绝对优先性。在他看来,人在有思维、有意
识、有情感之前,他已经存在于世,已经“被抛入”这个世界,属于这个世
界。意识和感觉并不是本源的东西,而是存在派生出来的。没有存在也就没
有意识、思维、情感和认识。在这一点上,海德格尔和笛卡尔显然有根本的
分歧。笛卡尔称“我思故我在”,断言“我思”是“我在”的前提,而海德
格尔则恰恰相反,认为“思”只是“在”的结果。
但与此同时,海德格尔又把理解看作此在的本体论条件和人的一切活
动,包括意识活动的基础,将它说成是先于意识、先于经验的。只要人存在,
就会有理解,正因为有理解,才会有此在,有对此在的认识。因此,理解并
不是主观意识固有的功能,而是它的基础和前提条件,而意识不过是从理解
中发展而来的。
在海德格尔看来,理解植根于此在的可能性之中,这种可能性只有在人
“筹划”自己存在时才会显现出来。世界并不是作为一个明晰的、现实的东
西,而是作为可能性向我们呈现,而理解就是此在将自身的可能性投射于世
界,使其成为可能实现的未来。他写道:“此在总是根据可能性来理解自己
的”,“作为理解,此在在可能性基础上筹划自身……理解的筹划包含了此
在的可能性——发展自身的可能性”。①
海德格尔认为,世界只有与此在“相遇”,与我们发生关系时才有意义,
而这种相遇关系恰恰是理解和被理解的关系。对世界的一切解释都产生于一
种先在的理解,而解释的目的则是达到一种新的理解,使其成为进一步理解
的基础。他把这种先在的理解称之为“前有”(Vorhabe)、“前见”(Vorsicht)
和“前设”(Vorgriff)、认为它们是理解的“前结构”(Vorstruktur):
“无论如何,只要某物被解释为某物,解释就将本质地建立在前有、前见和
前设的基础上。一种解释决不是无预设地把握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东西”,“意
义是理解的根据,某物作为某物因此而变得可知。它从前见、前有、前设中
②
获得它的结构”。理解的这种前结构是解释发生和进行的条件,没有这个根
本条件,解释将不可能进行。它隐含着最基本的认识的积极的可能性,即一
切知识都必须以理解的前结构为前提。这种循环性内在于一切理解之中,构
成理解活动的本质特性。理解的循环作为人的存在的认识行为结构,是此在
无法摆脱的先验图式,限定了我们理解的边界。
可是,既然一切理解都受制于一种先在的理解或前理解,都无法摆脱经
验存在即此在的制约,或者说,既然此在的存在方式是理解,即此在以理解
的方式存在首,那么,对存在的理解和解释又怎么能突破理解的边界,超越
此在,达到对存在之真和“本质”,即海德格尔所说的“本真存在”的认识
呢?尽管他声称,“决定性的不是摆脱解释的循环,而是以正确方式进入这
一循环”,“理解的循环并非一个由随意的认识方式活动于其中的园圈,这
①
个词表达的乃是此在本身的存在论的先行结构”,但古典阐释学家如狄尔泰
所陷入的对解释的循环的巨大困境,显然也困惑着他。
① 海德格尔 《存在与时间》,第185 页。
② 海德格尔 《存在与时间》,第191—193 页。
① 海德格尔 《存在与时间》,第19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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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尔三十年代的“转向”
正因为如此,海德格尔1935年以后离开了阐释学,抛弃了此在结构中的
理解的循环。因为在他看来,理解循环中的前结构,即前有、前见和前设,
是此在无法摆脱的先验结构,它体现为既存的语言,成为理解难以突破的边
界,构成了“在场的存在”即此在的有限性。我们甚至可以说;语言只要对
存在的意义加以言说,便必然滞留于此在的时间性之中,打上了经验的烙印,
被禁锢于“前理解”这一先验自明的前提之中,落入了理解的循环这一陷阱。
语言是“理解着的此在”所要表达的正是这个意思。
为了摆脱这一困境,后期海德格尔一反他前期对此在的分析和揭示,而
将全部精力集中于对语言的诗化本质,对诗和艺术的思考,以发现一条通达
“本真存在”之路。这是由“在场的存在”即“此在”,向“不在场的”或
“缺席”的存在,即本真存在、诗意的存在的转向。它表明海德格尔的存在
哲学陷入了阐释学的危机:他所要解释的恰恰是难以用语言解释的此在之超
越,此在之彼岸。然而,这一“转问”却是海德格尔一次冒险的跳跃,造成
了他的学说的一个巨大的断裂,前后期思想之间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前期,
他描述了此在之黑暗、痛苦、荒谬:人被抛入令人恐惧、充满“虑”、“畏”、
“罪”,并被死亡所笼罩的处境,不自觉地沉沦于短暂的生命和被他人、被
社会所规定的生存状态,并自得其乐地筹划着这种可悲的生存方式。而后期,
他却突然跳向了另一个极端,跳向了永远不可能到来和实现的“存在之真”,
“存在的诗意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