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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一言为定 作者:西门-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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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醒过味儿来,我至少应该给她发一个字,说明我还活着。
  《说好一言为定》131
  我好长时间不敢照镜子。因为我一抬手就摸到耸立在脸上的颧骨。其实,每天的饭菜不错,只是由于心情的原因常常吃不下,还没有嚼几口便没了兴致。我瘦了,眼窝深陷,头发长而蓬乱。
  我的生活多亏了何苗。凭我自己的能力,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她平时服侍何铭的时候也捎带着服侍我。
  我和何铭的病因虽然不同,但是病况却大同小异。我们每天从上床、下床、大小便都必须由何苗来帮忙,就连洗头这么简单的事也得后仰着让她动手。我曾把我们两个人的腿做了一番比较,结果我发现他的腿部肌肤比我的还要无力,而且皮肤非常松驰。我的腿除了没有感觉,外表和以前一样。
  也许正是这个发现刺激了我。我给自己订了一个特别完美的康复计划。我跟何铭那位同学学会了针灸,每个星期要给何铭和自己针灸三次。
  我每天早晨起来,到工厂外的小公路上锻炼,捶腿按摩40分钟。我让厂里的师傅替我在院里的两棵树之间拴了两道平行的绳子,每天吃完晚饭把身体架在绳子上晃腿一个小时。晚上临睡以前,用煮开过的盐水泡脚,擦腿。
  一开始把身体夹在两条绳子中间时,腋窝被绳子勒得生疼,我用力拧腰想把两条沉甸甸的腿甩起来,但是不行。我试着像以前那样用大脑指挥着双腿一步一步地走路,但是那番情景只是存在于想像之中。
  久而久之,那两条绳子被我磨得光光的,偶尔能看到上面留下的紫黑色血渍。我不知道活生生将这两条粗粗的绳子磨断,需要多长时间,但是我坚信,那一天只能离我的康复越来越近。
  我要磨断它的信心,像腋下磨出的死皮,一天一天加厚。我突然变得充实起来。我信心十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耗着。转眼这个夏天就要过去了。我心里什么也不再想,苏楠、璇璇、白忠、小华甚至还有zhijia,他们在我心里好像陌生人,我只有一个念头,使自己能够重新站起来。我给母亲打过几次电话。
  我骗她说我在一个小县城里搞一部大型的系列专题片,如果顺利的话春节能回家过年,不顺利恐怕连家也回不了。
  母亲说工作重要,但是千万注意身体。我怕控制不好情绪会哭出声来,匆匆地挂了机。我愣怔地看着电话,心里滚过一阵犯罪感。
  从小到大,我还没有撒过谎。我没有骗过母亲。没有骗过任何人。
  我不想苏楠和璇璇,是因为她们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她们的喜怒哀乐和生老病死一概与我无关。我仅仅知道在N市曾经有过这样两个人,她们至今还活着。
  我不想zhijia,是因为我实在和她无话可说,我不愿意祈求任何人的帮助,我不想在她面前自卑,我不敢说出我目前的境况。
  我自以为心里平静了。我自以为可以安下心来用所有的精力康复身体,但是,我错了。我根本经不起诱惑,经不起情感的折磨。
  《说好一言为定》132
  那天夜里10点多,我给母亲打了电话,刚要关机,突然手机响了。
  平时我一直关机,谁会打电话来呢?
  我以为是小华,按下应答键,却传出一个陌生的女声:“是西门吗?”
  “我是西门虹,谁?”
  “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活着呢?”
  “你谁呀,我怎么不明白你的话?”
  “我是……zhijia,还记得起来吗?”
  啊?zhijia?我简直有点傻了。
  “你……你好吗?”我结巴着问。
  “我问你现在好不好?”
  “我……挺好的。”
  “真的?”
  “真的,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你同事小华告诉我的,我跟他打过电话。”
  “他怎么跟你说的?”我心里怦怦乱跳,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害怕小华说出我的真相。
  “他只说你在一个县城里工作,别的什么也没说。”
  “他说的不错,我……还是老样子。”我暗暗舒了一口气。
  “好长时间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你回家了。”
  “动了好几次念头,可惜一次都没走成,也许我太懦弱。”
  “你的事处理完了吗?”
  “你指哪些事?”我心里发虚。
  “你女朋友还有那个姐姐。”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电话里长时间的寂静。
  “喂,怎么不说话?”我问。
  “你……你为自己难过吗?”
  “不,这不算什么。”
  “你真有那么坚强吗?我有种预感,觉得你现在挺惨的。”
  “哈哈,我有什么惨的,吃得饱睡得着,身体壮得像头牛,再也没法好了。”我笑得很艰难。
  “那……就是我的预感错了。”
  “别说这些了,说说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她的语气很无奈。
  “怎么了?说出来听听,我很会安慰人的。”
  “我……用的公用电话,不太方便,我们在网上聊行吗?”
  “今天星期几?”
  “三。怎么,过糊涂了?”
  “没有。星期六上午11点老地方见。”
  “你真能来吗?”
  “除非我死。”
  “干吗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别忘了就行了。”
  “忘不了,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到时候我们在网上聊它个天翻地覆。”
  “可是,我现在总舍不得放下电话,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怎么了,说得这么缠绵,好像我们是一对恋人似的?你不是看我现在单身,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吧?你别忘了除了我还有两个男人呢,连我凑一起整个一‘四人帮’,正好我长得跟王洪文差不多。嘻嘻!”
  “别逗,我就是为这事烦着呢!”
  “哎,你等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电话里如果不好说,你干脆写份交待材料发我信箱里得了,星期六我早点去,提前琢磨好骂他的词儿。”
  “好吧!”
  “对了,还有你那个同学,我捎带着把他也替你分析了,省得你朝三暮四的不知道嫁谁。”
  “别拿我开心,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好的,保证不让你失望,我把我的心点击了发送过去。”
  《说好一言为定》133
  星期六,我和zhijia约好了在网上相见。由于惦记着她给我发的E…mail,所以我起了个大早。临出门的时候,何铭提醒我带把伞,天气预报说有中到大雨。我不会因为老天下雨而取消去县城的念头,就是它下王麻子菜刀和英吉沙匕首也不会。因为我说了不见不散。
  zhijia的等待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我不止一次地设想她的心境,在这样一个喧嚣着欢愉的世界里,还有这么痴心的女孩吗?我不知道她的心能沉静到什么程度。
  当然,她的等待一定不是沉静的,她的无奈与焦灼也许没人能够理解。我想知道她痴痴等待的那个男孩是什么样子,他有何等的魅力让一个女孩在日日夜夜里寝食难安。我带着强烈的好奇,打开了信箱。
  西门:
  其实,我答应给你讲这件事以后就后悔了。讲与不讲都是一样的后悔。也许讲出来我的心会好受些,可是一旦讲给你听,它再也不是一个秘密,它再也不让我回忆着痛苦或幸福,不再让我觉得它与我的诺言有关。
  我最惧怕放弃自己的诺言。可是,把它讲给你听,意味着我丧失信心了吗?约定的期限还没有到,我很矛盾。也许我的诺言是个错误,也许我还没有坚持到底。我不知道,我脆弱。
  N市的西南方有一座云涯山,那里曾是我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我的外婆生活在那儿。说起来我是一个不幸的人,我的父亲在去年病逝,母亲受不了打击,经常无缘地哭笑,后来被送往N市的精神病院。我和父亲的感情很好,当时我觉得和天塌下来一样。
  父亲死后因为遗产问题,家族里闹得不可开交,我躲到云涯山的一家小客店里,后来遇到了他,那个飘着一头长发的男孩子。
  他的热情和率真打动了我,还把我拉到了泻洪的一道水沟里,本来他是救我的,没想到弄巧成拙。我在这个小小的误会里,被他的帅气和幽默吸引了。
  那天我的心一直在天上飘着。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他好大胆,他喝了点酒,居然扯下了我的衣服。我当时吓蒙了,不过我知道他是真诚的,因为我被他拥在怀里的时候也是快乐的。
  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我那时候真希望他能吻我,可是他把我抱在怀里,居然忘了那么做……
  ……
  ……
  ……
  ……
  我不知道怎样恍恍惚惚地看完了这封长达3000字的E…mail,看到最后,我感觉两只眼睛红得像两支喷火筒,随时都会把炽热的火焰喷射到显示屏上。我的心脏还在胸膛里吗?我感觉它不在了。
  它没有飞回云涯山,没有飞回那家旅店,没有飞回那漫天的雨幕之中。那颗心孤零零地自己跳跃。它迸出了我的胸膛。它把我丢了。
  《说好一言为定》134(1)
  zhijia:为什么晚了,路不好走么?
  朝鲜冷面:没,我早来了。
  zhijia:信看了么?
  朝鲜冷面:嗯。
  zhijia:你相信那是真的么?
  朝鲜冷面:当然,因为你说是。
  zhijia:谢谢!
  我不知道怎样让大脑机械地指挥着手指,回答她的问话,我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欲望,想看到网络深处她的容颜。我真的好想。哪怕看上一眼掉头就走。
  可是我不能!
  ——我能告诉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就是我吗?我能告诉她我从来没有把那个留言当回事吗?我能告诉她我没有女朋友了,现在很想和她在一起吗?我能告诉她我现在双腿残废了,就连大小便都需要人帮忙吗?
  不能!
  我心里想说的话都不能说。我从未骗过人,看来从此刻开始,要一直骗下去了。我已经不是我了。
  zhijia:怎么不说话?
  朝鲜冷面:等你说呢!
  zhijia:你好像心不在焉。
  朝鲜冷面:没,挺好的。
  zhijia: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朝鲜冷面:你觉得他……也很在意这件事么?
  zhijia:不知道。
  朝鲜冷面:你觉得你值得么?
  zhijia:原来觉得值,现在不知道了。
  朝鲜冷面:也许他根本没有当回事。
  zhijia:他怎么可以这样,我答应过他的。
  朝鲜冷面:那又怎么样,也许他认为你是开玩笑的。
  zhijia:世上还有人在意承诺么?
  朝鲜冷面:恐怕没有。
  zhijia:你在意么?
  朝鲜冷面:我……也不知道。
  zhijia:为什么会这样?我是真心的。
  朝鲜冷面:别傻了,忘了他!!!!
  zhijia:你的回答我好失望。
  朝鲜冷面:承诺美好,现实残酷。
  zhijia:我该恨他么?
  朝鲜冷面:谁知道呢,也许吧!
  zhijia: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说话这么短,好像精力不集中的样子。
  朝鲜冷面:我很正常,让你的事闹的。
  ——我该怎么和她说呢?我鼓励她一直等下去吗?
  当然不行!
  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被等的了。我怕她多疑,这是我的心虚造成的。其实,她想一万次也不会想到,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就是我。这太巧了,我都不敢相信。
  我宁愿不信。我怕她看出破绽,强忍着慌乱和她开玩笑。
  朝鲜冷面:小华说你很漂亮,冷美人那种。嘻嘻!
  zhijia:他过奖了。
  朝鲜冷面:没有见到你好遗憾,想当太监的心都有:))))
  zhijia:又开始贫了?
  朝鲜冷面:想哄你开心。
  zhijia:这辈子不行了,心结无法解开。
  朝鲜冷面: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说说那个追求者,我现在比较看好他。
  zhijia:如果没有前者,我可能已经默许了。
  朝鲜冷面:你就以为他死了,死有余辜。
  zhijia:我做不到。
  朝鲜冷面:你想犯浑怎么着?这他妈不是明摆着吗,他要有情有意早去找你了,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地址。
  zhijia:万一他没有看到背面的地址呢?
  朝鲜冷面:那他就是个瞎子,你跟瞎子来什么电?靠!
  zhijia:你怎么这么说话?
  朝鲜冷面:怎么了?粗俗是不?我这人还就这样,想把你们两个骂死!
  zhijia:怎么了西门,突然这样?
  朝鲜冷面:被你气的!
  zhijia:我很可笑么?
  朝鲜冷面:对,可笑!可笑!可笑!
  zhijia:那好吧,我不说了。
  朝鲜冷面:还是说吧!我过分,对不起。
  zhijia:我答应那位同学十天之内给他最后答复,我怎么跟他说?
  《说好一言为定》134(2)
  朝鲜冷面:十天干吗?今天回去就跟他好,毕业以后把婚结了,以后什么也不用想,爱他妈咋着咋着。
  zhijia:你有过遗憾么?
  朝鲜冷面:没有。
  zhijia:和你女朋友分手也不?
  朝鲜冷面:不!
  zhijia:所以你不懂!不懂!
  我刚要解释,突然,她在屏幕上消失了。停电?掉线?还是匆匆下了?我心里一阵疑惑。
  也许是她生了我的气,我想。我心里盼着她还能上来,于是,焦灼地等。半个小时过去了,zhijia还未出现。
  我绝望了。我知道不该说那么强硬的话,她原本是想听我中肯意见的,我让她失望了。其实,我不这样说还能怎么说呢?我不能劝她等下去,我不知道我的腿什么时候完全康复,我不能毁她。
  我的欺骗是善意的。
  《说好一言为定》135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雨越来越大。我在门边看着街上“哗哗”流着冒泡的泥水,心里异常荒凉,觉得做错了事似的,非常沮丧。
  我心里很压抑,于是顺着倾斜的门坡一头扎进漫天的雨中。我不想打伞,就想被瓢泼的大雨淋透。
  身体受罪了,心里才会好受些。雨下得有些邪性,一点没有喘息的迹像。我想这样慢慢地一直在雨中走下去,直到这场雨停歇,直到我的心境稍好一些。
  从县城通往工厂的两条公路之间,有一段一里多远的土路,那是挖排水沟时留下的,还没有铺上石子和柏油。我刚进入那个地段没有十米,轮椅的轮子便深深陷在泥里。
  无论怎样用力,轮椅一动不动。我傻眼了。
  我盼着过往的车辆能把我从泥里拔出来,但是太巧了,整整半个下午,没有一辆车通过。
  我领略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雨声很大,仿佛世界本身就是狂躁而喧嚣的。我不敢让自己伤心,我怀着仇恨一样的心态,挑畔似地看着眼前一往无际的雨幕,一阵无可奈何的冷笑。
  这点挫折算什么? 雨总会停,我总会回到工厂。比起zhijia,我要幸运得多,毕竟我还有一个目标可以找到,而她现在还受着情感上的折磨与煎熬,她的眼前还没有目标,还没看到希望。
  zhijia,原谅我不能告诉你实情。我此刻承受苦难,就算是对你的赎罪吧!我们能扯平吗?
  雨毕竟要停的。尽了兴的雨直到天黑才收敛脾气。
  起风了。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我的冷战打个不停。
  我预感整个夜晚都要被困在这条泥路上了,就算我走出这个泥坑,前面还有那么多泥坑等着我陷进去。我做了最坏的打算,让心境平缓下来,准备从天黑坐到天亮,一直坐到有车经过。人意识到绝望的时候,也许就不绝望了。我在风的呼叫里辩认着汽车的马达声。
  我怕真有不开车灯的汽车过来把我撞死,打开了带来的那把伞。那把伞的颜色很鲜艳。黄色的。
  我闷闷地坐着,闭上眼睛胡思乱想。不知什么时候,我被突然停在我面前的脚步声惊醒。晃开雨伞,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苗苗?你……是来接我的吗?”我心里一阵惊喜。
  何苗没有反应。
  “把轮椅从坑里搬出来,明白吗?”
  何苗弯下腰,用力把轮椅的车轮往上拔,试了几次,没有成功。
  一个女孩家,力量太小了。我正犯愁,何苗走到我的跟前,蹲在地上想背我。我伸出双臂攀住她的脖子,她费力地站起身来,背着我绕着积水和泥坑摇摇晃晃向前走。500米的泥路显得特别长,有几次她险些跌倒,我像一个庞然大物附在她的后背上,心里滚过一阵悲壮和感动。
  璇璇也曾背过我,在王林几个哥们搞“再见血腥”行为艺术展时,可是,那好像是前生的事情一样,在我心里模糊了。我不愿意想璇璇,因为在这个永远不说话的姑娘背上,回忆和她毫不相干的人,是对她的侮辱。
  到了柏油路上,何苗依旧背着我往前走。
  我急忙说:“苗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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