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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 潮(散文随笔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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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巴赫的和声进入了瓦格纳大号的旋律,他成为了一个很多人都想删除的音符。就
是远在俄罗斯的柴可夫斯基,也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我刚刚弹奏了无聊的勃拉姆
斯作品,真是一个毫无天分的笨蛋。”

    勃拉姆斯固执已见,他将二十岁第一次见到舒曼时就已经显露的保守的个性,
内向和沉思的品质保持了终生。1885年,他在夏天的奥地利写完了自己最后一
部交响曲。第四交响曲中过于严谨的最后乐章,使他最亲密的几个朋友都深感意外,
他们批评这个乐章清醒却没有生气,建议勃拉姆斯删除这个乐章,另外再重写一个
新的乐章。一生固执的勃拉姆斯当然拒绝了,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作品中特殊的
严肃气质,一个厚重的结尾乐章是不能替代的。第二年,他开始写作那首F大调的
大提琴和钢琴奏呜曲了。

    这时候,十九世纪所剩无几了,那个疯狂的时代也已经烟消云散。瓦格纳、李
斯特相继去世,荷尔德林和肖邦去世已经快有半个世纪了。在法国,那群团结一致
互相协作的青年艺术家早就分道扬镳了。维克多·雨果早已经流亡泽西岛,大仲马
也早已经将文学变成生财之道,圣伯甫和戈蒂叶在社交圈里流连忘返,梅里美在欧
也妮皇后爱情的宫庭里权势显赫,缪塞沉醉在苦酒之中,乔治桑隐退诺昂,还有一
些人进入了坟墓。

    勃拉姆斯完成了他的第二首,也是最后一首大提琴和钢琴奏呜曲,与第一首E
小调的奏呜曲相隔了二十一年。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勃拉姆斯老了,身体不断地
发胖使他越来越感到行动不便。幸运的是他仍然活着,他仍然在自己的音乐里表达
着与生俱有的沉思品质。他还是那么的严肃,而且他的严肃越来越深,在内心的深
渊里不断下沉,永不见底的下沉着。他是一个一生都行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人,从
不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方向,别人的指责和瓦格纳式的榜样从没有让他动心,而且
习惯了围绕着他的纷争,在纷争里叙述着自己的音乐。他是一个一生都清醒的人,
他知道音乐上的纷争是什么?他知道还在遥远的巴洛克时代就已经喋喋不休了,而
且时常会父债子还。他应该读过卡尔·巴赫的书信,也应该知道这位忠诚的学生和
儿子在晚年是如何热情地捍卫父亲约翰·巴赫的。当一位英格兰人伯尔尼认为亨德
尔在管风琴演奏方面已经超过约翰·巴赫时,卡尔·巴赫愤怒了,他指责英格兰人
根本不懂管风琴,因为他们的管风琴是没有踏板的,所以英格兰人不会了解构成杰
出的管风琴演奏的条件是什么。卡尔·巴赫在给埃森伯格教授的信中这样写道:
“脚在解决最红火、最辉煌以及以及许多伯尔尼一无所知的事情中起着关键的作用。”

    勃拉姆斯沉默着,他知道巴赫、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还有他的导师舒曼
的音乐已经世代相传了,同时音乐上的纷争也在世代相传着,曾经来到过他的身旁,
现在经过了他,去寻找更加年轻的一代。如今,瓦格纳和李斯特都已经去世,关于
激进的音乐和保守的音乐的纷争也已经远离他们。如同一辆马车从驿站经过,对勃
拉姆斯而言,这是最后的一辆马车,车轮在泥泞里响了过去,留下了荒凉的驿站和
荒凉的他,纷争的马车已经不愿意在这荒凉之地停留了,它要驶向年轻人热血沸腾
的城市。勃拉姆斯茕茕孤立,黄昏正在来临。他完成了这第二首大提琴和钢琴奏呜
曲,这首F大调的奏呜曲也是他第99部音乐作品。与第一首大提琴和钢琴奏呜曲相
比,似乎不是另外一部作品,似乎是第一首奏呜曲的三个乐章结束后,又增加了四
个乐章。

    中间相隔的二十一年发生了什么?勃拉姆斯又是如何度过的?疑问无法得到解
答,谁也无法从他的作品里去感受他的经历,他的作品和作品之间似乎只有一夜之
隔,漫长的二十一年被取消了。这是一个内心永远大于现实的人,而且他的内心一
成不变。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已经具有了五十三岁的沧桑,在五十三岁的时候他仍然
像二十岁那样年轻。

    第二首大提琴和钢琴奏呜曲保持了勃拉姆斯内省的激情,而漫长的回忆经过了
切割之后,成为了叹息一样的段落,在旋律里闪现。于是这一首奏呜曲更加沉重和
阴暗,不过它有着自始自终的和饱满的温暖。罗斯特罗波维奇和塞尔金的演奏仿佛
是黄昏的降临,万物开始沉浸到安宁之中,人生来到了梦的边境,如歌如诉,即便
是死亡也是温暖的。这时候的大提琴和钢琴就像是两位和谐的老人,坐在夕阳西下
的草坡上,面带微笑地欣赏着对方的发言。

    很多年过去了,勃拉姆斯的生命消失了,他的音乐没有消失,他的音乐没有在
他生命终止的地方停留下来,他的音乐叙述着继续向前,与瓦格纳的音乐走到了一
起,与李斯特和肖邦的音乐走到了一起,又和巴赫、贝多芬和舒曼的音乐走到了一
起,他们的音乐无怨无恨地走在了一起,在没有止境的道路上进行着没有止境的行
走。

    然后,年轻一代成长起来了,勋伯格成长起来了,这位二十世纪最伟大的音乐
革命者,这位瓦格纳的信徒,同时也是勃拉姆斯的信徒,在他著名的《升华之夜》
里,将瓦格纳的半音和弦和勃拉姆斯室内乐作品中精致结构以及淋漓尽致的动机合
二为一了。勋伯格当然知道有关瓦格纳和勃拉姆斯的纷争,而且他自己也正在经历
着类似的纷争。对于他来说,也对于其他年轻的作曲家来说,勃拉姆斯是一位音乐
语言的伟大创新者,他在那个时代被视为保守的音乐写作在后来者眼中,开始显示
其前瞻的伟大特性;至于瓦格纳,他在那个时代就已经是共认的激进主义者,共认
的音乐语言的创新者,后来时代的人也就不会再去枉费心机了。随着瓦格纳和勃拉
姆斯的去世,随着那个时代的结束,有关保守和激进的纷争也自然熄灭了。这两位
生前水火不相容的作曲家,在他们死后,在勋伯格这一代人眼中,也在勋伯格之后
的那一代人眼中,他们似乎亲如兄弟,他们的智慧相遇在《升华之夜》,而且他们
共同去经历那些被演奏的神圣时刻,共同给予后来者有效的忠告和宝贵的启示。

    事实上,是保守还是激进,不过是一个时代的看法,它从来都不是音乐的看法。
任何一个时代都会结束,与那些时代有关的看法也同样在劫难逃。对于音乐而言,
从来就不存在什么保守的音乐和激进的音乐,音乐是那些不同时代和不同国家民族
的人,那些不同经历和不同性格的人,出于不同的理由和不同的认识,以不同的立
场和不同的形式,最后以同样的赤诚之心创造出来的。因此,音乐里只有叙述的存
在,没有其他的存在。

    1939年,巴勃罗·卡萨尔斯为抗议佛朗哥政府,离开了西班牙,来到了法国的
普拉德小镇居住,这位“最伟大的大提琴家,又是最高尚的人道主义者”开始了他
隐居的生活。卡萨尔斯选择了紧邻西班牙国境的普拉德小镇,使他离开了西班牙以
后,仍然可以眺望西班牙。巴勃罗  ?卡萨尔斯的存在,使普拉德小镇成为了召唤,
召唤着游荡在世界各地的音乐家。在每一年的某一天,这些素未谋面或者阔别已久
的音乐家就会来到安静的普拉德,来到卡萨尔斯音乐节。于是普拉德小镇的广场成
为了人类音乐的广场,这些不同肤色、不同年龄和不同性别的音乐家坐到了一起,
在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下,人们听到了巴赫和亨德尔的声音,听到了莫扎特和贝
多芬的声音,听到了勃拉姆斯和瓦格纳的声音,听到了巴尔托克和梅西安的声音…
…只要他们乐意,他们可以演奏音乐里所有形式的叙述,可是他们谁也无法演奏音
乐史上的纷争。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十三日

 
 
                                           音乐影响了我的写作
                           

    二十多年前,有那么一、两个星期的时间,我突然迷上了作曲。那时候我还是
一名初中的学生,正在经历着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记得自己当时怎么也分不清
上课和下课的铃声,经常是在下课铃响时去教室上课了,与蜂涌而出的同学们迎面
相撞,我才知道又弄错了。那时候我喜欢将课本卷起来,插满身上所有的口袋,时
间一久,我所有的课本都失去了课本的形象,像茶叶罐似的,一旦掉到地上就会滚
动起来。我的另一个杰作是,我把我所有的鞋都当成了拖鞋,我从不将鞋的后帮拉
出来,而是踩着它走路,让它发出那种只有拖鞋才会有的漫不经心的声响。接下去,
我欣喜地发现我的恶习在男同学中间蔚然成风,他们的课本也变圆了,他们的鞋后
帮也被踩了下去。

    这大概是1974年,或者1975年时期的事,文革进入了后期,生活在越来越深的
压抑和平庸里,一成不变地继续着。我在上数学课的时候去打篮球,上化学或者物
理课时在操场上游荡,无拘无束。然而课堂让我感到厌倦之后,我又开始厌倦自己
的自由了,我感到了无聊,我愁眉苦脸,不知道如何打发日子。这时候我发现了音
乐,准确的说法是我发现了简谱,于是在像数学课一样无聊的音乐课里,我获得了
生活的乐趣,激情回来了,我开始作曲了。

    应该说,我并不是被音乐迷住了,我在音乐课上学唱的都是我已经听了十来年
的歌,从《东方红》到革命现代京剧,我熟悉了那些旋律里的每一个角落,我甚至
都能够看见里面的灰尘和阳光照耀着的情景,它们不会吸引我,只会让我感到头疼。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被简谱控制住了,仿佛里面伸出来了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我的
目光。

    当然,这是在上音乐课的时候,音乐老师在黑板前弹奏着风琴,这是一位儒雅
的男子,有着圆润的嗓音,不过他的嗓音从来不敢涉足高音区,每到那时候他就会
将风琴的高音弹奏得非常响亮,以此蒙混过关。其实没有几个学生会去注意他,音
乐课也和其它的课一样,整个教室就像是庙会似的,有学生在进进出出,另外一些
学生不是坐在桌子上,就是背对着黑板与后排的同学聊天。就是在这样的情景里面,
我被简谱迷住了,而不是被音乐迷住。

    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我对它们一无所知。不像我翻开那些语文、
数学的课本,我有能力去读懂里面正在说些什么。可是那些简谱,我根本不知道它
们在干什么,我只知道我所熟悉的那些歌一旦印刷下来就是这付模样,稀奇古怪地
躺在纸上,暗暗讲述着声音的故事。无知构成了神秘,然后成为了召唤,我确实被
深深地吸引了,而且勾引出了我创作的欲望。

    我丝毫没有去学习这些简谱的想法,直接就是利用它们的形状开始了我的音乐
写作,这肯定是我一生里唯一的一次音乐写作。我记得我曾经将鲁迅的《狂人日记》
谱写成音乐,我的作法是先将鲁迅的作品抄写在一本新的作业簿上,然后将简谱里
的各种音符胡乱写在上面,我差不多写下了这个世界上最长的一首歌,而且是一首
无人能够演奏,也无人有幸聆听的歌。这项工程消耗了我几天的热情,接下去我又
将语文课本里其它的一些内容也打发进了音乐的简谱,我在那个时期的巅峰之作是
将数学方程式和化学反应也都谱写成了歌曲。然后,那本作业簿写满了,我也写累
了。这时候我对音乐的简谱仍然是一无所知,虽然我已经暗暗拥有了整整一本作业
簿的音乐作品,而且为此自豪,可是我对着音乐的方向没有跨出半步,我不知道自
己胡乱写上去的乐谱会出现什么样的声音,只是觉得看上去很像是一首歌,我就完
全心满意足了。不久之后,那位嗓音圆润的音乐老师因为和一个女学生有了性的交
往,离开学校去了监狱,于是音乐课没有了。
    此后,差不多有十八年的时间,我不再关心音乐,只是偶尔在街头站立一会,
听上一段正在流行的歌曲,或者是经过某个舞厅时,顺便听听里面的舞曲。1983年,
我开始了第二次的创作,当然这一次没有使用简谱,而是语言,我像一个作家那样
地写作了,然后像一个作家那样地发表和出版自己的写作,并且以此为生。

    又是很多年过去了,李章要我为《音乐爱好者》写一篇文章,他要求我今天,
也就是11月30日将文章传真给他,可是我今天才坐到写字桌前,现在我已经坐了有
四个多小时了,前面的两个小时里打了两个电话,看了几眼电视,又到外面的篮球
场上去跑了十圈,然后心想时间正在流逝,一寸光阴一寸金,必须写了。

    我的写作还在继续,接下去我要写的开始和这篇文章的题目有点关系了。我经
常感到生活在不断暗示我,它向我使眼色,让我走向某一个方向,我在生活中是一
个没有主见的人,所以每次我都跟着它走了。在我十五岁的时候,音乐以简谱的方
式迷惑了我,到我三十三岁那一年,音乐真的来到了。

    我心想:是生活给了我音乐。生活首先要求我给自己买一套音响,那是在1993
年的冬天,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缺少一套音响,随后我感到应该有,几天以后,我就
将自己组合的音响搬回家,那是由美国的音箱和英国的共放以及飞利浦的CD机组织
起来的,卡座是日本的,这套像联合国维和部队的音响就这样进驻了我的生活。

    接着,CD唱片源源不断地来到了,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我买进了差不多有四
百张的CD。 我的朋友朱伟是我购买CD的指导老师,那时候他刚离开《人民文学》,
去三联书店主编《爱乐》杂志,他几乎熟悉北京所有的唱片商店,而且精通唱片的
品质。我最早买下的二十来张CD就是他的作为,那是在北新桥的一家唱片店,他沿
着柜台走过去,察看着版本不同的CD,我跟在他的身后,他不断地从柜子上抽出CD
递给我,走了一圈后,他回头看看我手里捧着的一堆CD,问我:“今天差不多了吧?”
我说:“差不多了。”然后,我就去付了钱。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迅猛地热爱上了音乐,本来我只是想附庸风雅,让音响
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然后在朋友们谈论马勒的时候,我也可以凑上去议论一下肖邦,
或者用那些模棱两可的词语说上几句卡拉扬。然而音乐一下子就让我感受到了爱的
力量,像炽热的阳光和凉爽的月光,或者像暴风雨似的来到了我的内心,我再一次
发现人的内心其实总是敞开着的,如同敞开的土地,愿意接受阳光和月光的照耀,
愿意接受风雪的降临,接受一切所能抵达的事物,让它们都渗透进来,而且消化它
们。

    我那维和部队式的音响最先接待的客人,是由古尔德演奏的巴赫的《英国组曲》,
然后是鲁宾斯坦演奏的肖邦的《夜曲》,接下来是交响乐了,我听了贝多芬、莫扎
特、勃拉姆斯、柴可夫斯基、海顿和马勒之后,我突然发现了一个我以前不知道的
人──布鲁克纳,这是卡拉杨指挥柏林爱乐演奏的第七交响乐,我后来想起来是那
天朱伟在北新桥的唱片店拿给我的,当时我手里拿了一堆的CD,我根本不知道有
这么一张,结果布鲁克纳突然出现了,史诗般叙述中巨大的弦乐深深感动了我,尤
其是第二乐章,使用了瓦格纳大号乐句的那个乐章,我听到了庄严缓慢的内心的力
量,听到了一个时代倒下去的声音。布鲁克纳在写作这一乐章的时候,瓦格纳去逝
了。我可以想象当时的布鲁克纳正在经历着什么,就像那个时代的音乐正在经历的
一样,为失去了瓦格纳而百感交集。

    然后我发现了巴尔托克,发现了还有旋律如此丰富,节奏如此迷人的弦乐四重
奏,匈牙利美妙的民歌在他的弦乐四重奏里跳跃地出现,又跳跃地消失,时常以半
个乐句的方式完成其使命,民歌在最现代的旋律里欲言又止,激动人心。巴尔托克
之后,我认识了梅西安,那是在西单的一家小小的唱片店里,是一个年纪比我大,
我们都叫他小魏的人拿给了我,他给了我《图伦加利拉交响曲》,他是从里面拿出
来的,告诉我这个叫梅西安的法国人有多棒,我怀疑地看着他,没有买下。过了一
些日子我再去小魏的唱片店时,他再次从里面拿出了梅西安。就这样,我聆听并且
拥有了《图伦加利拉交响曲》,这部将破坏和创造,死亡和生命,还有爱情熔于一
炉的作品让我浑身发抖,直到现在我只要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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