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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声大笑,猛然躺倒在床上。
“好啊,只是为了杀死我就自投罗网,你要是蠢到这份上的话,那你是有一百万份。你当然有,一百万份。”
“喔,你说的不对,而妙就妙在这里,我根本不必自投罗网。卡茨先生没告诉你吗?他们一旦只判定是过失杀人罪,就不能再把我怎么样了,大概宪法就是这么规定的。喔,你说的不对,弗兰克·钱伯斯先生,绞死你无损我一根毫毛。对,这就是你的下场,被绞死,绞死,绞死!”
“又怎么得罪你了?”
“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的朋友昨晚过来了,她不知道我的情况并在这里过了夜。”
“什么朋友?”
“和你去墨西哥的那个娘们儿。她全都和我说了,我们现在成了好朋友,她认为我俩还是做好朋友为好。弄清了我的身份之后,她还以为我会杀死她呢。”
“我有一年没有去过墨西哥了。”
“喔,你去过的。”
她出去了,我听见她去了我的房间。回来时,她带回一只猫崽,一只比普通猫还要大的猫崽,灰颜色,身上还带有斑点。她把它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它便开始喵喵叫了起来。
“你们不在时美洲豹下了小崽,她给你拿来一只好让你记着她。”
她仰身向后靠在墙上,又开始大笑起来,那是一种疯笑。
“那只猫又回来了!它踩在保险丝盒子上丧了命,可现在又回到这里来了!哈、哈、哈、哈、哈、哈!猫让你如此倒霉,这难道不是件怪事吗?”
第十五章
此时科拉已失去了自我控制,哭个不停,等安静下来以后,她下了楼,我紧跟着她下了楼,只见她正把一个大纸板箱的顶端日盖往下撕呢。
“只不过是在为咱们的小宠物做个窝,亲爱的。”
“你真好。”
“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我没以为你在做什么。”
“别担心,该给萨基特打电话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别那么紧张,到时你会需要全身力气的。”
她用木丝给箱子做了衬,上面又放了些呢绒。她拿着箱子上了楼,把猫崽放了进去。猫崽喵喵叫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我下楼给自己调了杯可乐,刚一调好,她便来到了门口。
“只不过是在喝点东西以便保持体力,亲爱的。”
“你真好。”
“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我没以为你在做什么。”
“别担心,我要是准备好了想悄悄离开的话,我会告诉你的。别那么紧张,到时你也许会需要全身力气的。”
她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便上了楼。一整天都是这个样子,我跟着她转悠,担心她会给萨基特打电话;她跟着我转悠,担心我会悄悄离开。我俩干脆就没营业,相跟着走来走去的空当儿,就坐在楼上的房间里,谁也不看谁,只是看着美洲豹。它一喵喵叫,她便下楼去给它弄些牛奶来,每次我都跟着她。把奶舔食完,美洲豹就会入睡。它太小了,还不大能玩耍,大部分时间不是喵喵叫就是睡觉。
那天夜里我们并排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我一定是睡着了,因为我又做了那些噩梦。这时我突然醒了,甚至还没有真正醒过来就往楼下跑,是拨电话的声音把我惊醒了。她正呆在餐厅的分机旁,上下穿戴整齐,身边的地板上放着一个装得满满的手提包。我夺过听筒扣在挂钩上,抓住她的肩膀,猛地一把将她从双开弹簧门拉过来,推她上了楼。
“给我上去!给我上去,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什么?”
电话响了,我接的。
“这是你的同伙,说吧。”
“这里是黄色出租车公司。”
“喔,喔,黄色出租车,我曾给你们打过电话,但我已经改变主意了,不用了。”
“好吧。”
我上楼后见她正在脱衣服。回到床上后我们又一言不发地躺了好长时间,后来她突然说了起来。
“不然你就什么?”
“你问这干啥?也许是给你额上来一拳,也许是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不是吗?”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弗兰克,我知道你一直在做什么。你一直躺在那里琢磨着怎样才能除掉我。”
“我一直在睡觉。”
“别和我撒谎,弗兰克,因为我也不想和你撒谎,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的话我思忖了好半天,因为她所说的正是我一直在做的事——躺在她的身边,苦思冥想怎样才能除掉她。
“那好吧,说实话,我是在琢磨着怎样才能除掉你。”
“我就知道的。”
“你又好到哪里呢?难道你刚才不是要把我交给萨基特吗?那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是的。”
“那咱们就扯平了,再次扯平了。这不又和原来一样了吗?”
“不完全一样。”
“喔,一样的。”
此时我自己也有点失去了控制,把头放在了她的肩上。
“咱们就是原来那个样子。无论咱们如何欺骗自己,如何讥笑那笔不义之财,如何高声说与魔鬼同床共枕有多过瘾,咱们都还是原来那个样子。我本来想和那个女人私奔,科拉,我和她说好了要去尼加拉瓜捕捉猫,可我之所以没有去是因为我知道我得回到你身边,咱们的命运已经连在了一起,科拉。咱们原以为自己站在高山之巅,可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相反咱们身背一座高山。自打那天夜里起,那座高山就一直压在咱们身上。”
“这是你回到我身边的惟一原因吗?”
“不,咱们心心相印,没有哪个第三者插得进来。我爱你,科拉。可是,爱要是与恐惧掺杂在了一起,就不再是爱,而是恨了。”
“这么说你恨我?”
“我不知道。但咱们现在总算是在说已里话。刚才说的是部分原因,你该知道的。我躺在这里琢磨着要干的事才是真正的原因所在,这你已经知道了。”
“我刚才和你说有件事要告诉你,弗兰克。”
“喔。”
“我要有孩子了。”
“你说什么?”
“我离开前就怀疑有了,母亲病故后,我很快就肯定这是真的。”
“这真出人意外!这真出人意外!快过来,亲亲我。”
“不,请别这样,这件事我得和你说说。”
“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那不是我要说的意思。你好好听我说,弗兰克。我在老家的那段日子里,一边盼着葬礼赶紧结束.一边想着这件事,想着对咱们来说这将意味着什么。咱们不是夺走了一条生命吗?现在咱们将还回一条。”
“说得对。”
“我的所思所想都乱成了一团。但在你和那女人有了那事之后,我的思绪已经不再混乱了。我不能给萨基特打电话,弗兰克。我不能给他打电话,因为我不能既想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却又要让他知道,是我使其父亲因谋杀罪而被绞死。”
“你是准备去见萨基特的。”
“不是的,我是准备离开的。”
“你不准备见萨基特只是由于这一条原因吗?”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这个问题。
“不,我爱你,弗兰克,我想这你是知道的。要不是由于这个原因,没准我早就去见他了。正是由于我爱你。”
“那个女人在我心里没有一点分量,科拉。我告诉过你我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我不过是想逃脱而已。”
“这我知道,我一直清楚这一点。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带我走,我曾说这是因为你是个流浪汉,这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知道你喜欢流浪,但那并不是你想离开这里的原因。你喜欢流浪,我爱的就是你这一点。只是因为你没有告诉她一件和她根本不相干的事,那女人就和你翻了脸,她这样做真让我恨她。不过,就为你俩这件事我当时真想毁了你。”
“是吧?”
“我在试着和你说说我的心里话,弗兰克。我要说的就是,我本想毁了你,然而却无法去见萨基特,倒不是因为你不停地监视着我,我完全可以跑出这座房子到他那里去。原因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这么说来,我已经摆脱了魔鬼,弗兰克。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给萨基特打电话了,因为我已经有过机会,有过理由,可我并没有这么做,因此魔鬼已经离我远去,但他离你远去了吗?”
“如果他已经离你远去,那我和他还有什么更多的瓜葛呢?”
“这咱们可说不准。除非你也有了机会,和我一样的机会,否则咱们永远也搞不准的。”
“我敢肯定地说,他已经离开了。”
“在你琢磨着如何除掉我的同时,弗兰克,我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即用什么办法你能除掉我。你可以在游泳的时候除掉我。咱们将向水的深处走去,很深很深,就像咱们上次那样。如果你不想让我回来,你就不用让我回来,谁也不会发现的,这种事海滩上时常发生。明天一早咱们就去。”
“明天一早咱们要做的事就是结婚。”
“如果你想结婚那咱们就结,但返回之前咱们去游泳。”
“游个鬼吧,快过来亲亲我。”
“明天晚上,如果我回得来的话,会让你亲个够。那将是甜蜜的吻,弗兰克,而不是醉醺醺的吻;是带有美梦的吻;是来自生命而非死亡的吻。”
“是咱们的约会。”
我们在市政厅结了婚,然后去了海滩。她看上去特别漂亮,我只想和她在沙滩上玩耍,可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没过一会儿便起身向拍岸浪花走去。
“我向里走了。”
她径直往前走,我在后面跟着游。她不停地走,比从前多走出去好远,然后停了下来,我追上了她。她在我身旁转过身来,握住我的手,我们相互注视着对方。这时她明白魔鬼已经离我而去,我是爱她的。
“我是否告诉过你,我为什么喜欢双脚随浪涛摆动?”
“没有。”
“因为这样浪涛会使它们掀起来。”
一个大浪打来,把我们掀得很高。她把手放到乳房上,让我看它们如何被波浪掀了起来。
“我喜欢这样。你看它们大吗,弗兰克?”
“我今晚告诉你。”
“我感觉它们很大。我还没告诉你呢,怀孕不光使你知道自己将创造另一个生命,也给你的身体带来了变化。我感觉自己的乳房特别大,真想让你亲亲它们。很快我的肚子也会变得很大,我会很得意的,希望人人都能看见。这是生命,我体内已经感觉得到了。这对咱俩来说都是一个新的生活,弗兰克。”
我们开始往回走。返回的路上,我向下游去,游了能有九英尺,这从压力就能判断得出。这些水塘大都是九英尺,这一个也不例外。我把两腿并在一起又往下游去,水猛击在我的耳朵上,感觉它们好像要爆开似的。但我用不着游上来,作用于肺部的压力会驱动血液中的氧气,因此几秒钟内不用考虑呼吸的问题。眼望周围绿色的水,耳朵嗡嗡作响,背和胸担负着重压,我似乎觉着自己生命中所有的邪恶、卑鄙、懒惰和微不足道的东西都被挤压出去和冲洗掉了,我已经完全准备好和科拉干干净净地重新起程,就像她说的那样,开始新的生活。
我游上来时,科拉正在咳嗽。
“只是怀孕期间常见的呕吐。”
“你没事吧?”
“我想是的。上来一阵,然后就过去了。”
“你有没有吞水呀?”
“没有。”
我们走了没多远,这时她停了下来。
“弗兰克,我肚子里感觉不舒服。”
“来,靠在我身上。”
“喔,弗兰克,也许我刚才闪着了。我只想着把头抬高些,好别吞咽了海水。”
“放松点。”
“那该有多可怕呀!我听说过有的女人就是因为闪着了而流了产。”
“放松点,就平躺在水中,别试着去游,我来把你拖上岸。”
“你叫个救生队员来不是更好些吗?”
“天哪,不要的,那家伙会使劲拍打你的腿。你就躺在水里好了,我会比他更快地把你弄上岸。”
她躺在水里,我握住她游泳衣的肩带拖着她走,没一会儿便觉着身体有些不支。本来就是拖她一英里远我都没问题的,但我不停地想,得赶紧把她送往医院,因此就加快了速度。在水里的速度一快,肯定要陷迸去。不过,没一会儿我便站稳了,然后抱起她冲过排岸浪花。
“不要动,让我来抱你上岸。”
“我不动。”
我抱着科拉跑到我们放毛衣的地方,把她放了下来,又从自己的毛衣口袋里取出汽车钥匙,然后把两件毛衣都围在她的身上,抱起她向车走去。车停在前面的马路边上,而马路与海滩不在一个平面上,得爬上堤岸才能上去。我两腿疲乏得很,迈了这腿简直就快迈不动那只腿,但我还是紧抱着她不放。我把她放进车里后便发动汽车开始上路。
我们曾到圣莫尼卡上游两英里处游过泳,知道附近有家医院。我追上了一辆大卡车,卡车后面写有这样一句话:“一按喇叭就给你让路。”我使劲儿按喇叭,可它仍旧在路中间行驶。我无法从左面超车,因为有一长串汽车正从对面驶来。我向右面驶去并加大了油门,顿时响起了科拉的尖叫声。我根本没石见路边的阴沟屏障,只听轰隆一声响,眼的便漆黑一团。
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挤在方向盘边上的空当儿里,背部朝前。我顿时呜咽起来,倒不是因为见到了自己所处的惨状,而是听到了可怕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就像是雨水滴落在锡制的房顶上,但不是的,是科拉的血正不断地流洒在发动机罩上,她就是在此处穿透了挡风玻璃。只听汽车喇叭叫个不停,人们纷纷跳下车跑向她。我把她扶起来,试着把血止住,与此同时不停地和她说话,哭喊,亲吻她,可我的吻她一点也没感觉到。她死了。
第十六章
他们为此又把我抓了起来。这一次卡茨把钱全拿走了,包括他为我们赢得的一万元,我们自己赚到的钱,以及酒馆的房契。他尽其所能为我辩护,但从一开始他就不占优势。萨基特说我是一只疯狗,只有把我除掉才能保证生命的安全。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觉得已经摸得十分清楚,我和科拉为了拿到那笔保险金而杀死了希腊人,然后我和科拉结了婚,为了独吞这笔钱,我又把她杀死了。得知我和另外一个女人去了趟墨西哥,科拉的死期也随之加快了些,就是这样。萨基特得到的尸检报告显示,科拉已有孕在身,他说这也是原因之一。他把马奇送上了证人席,她讲述了墨西哥之行。马奇本不想说什么,但没有办法。他甚至把美洲豹也带到了法庭上。它长大了些,但由于没有受到良好的照顾,因此看上去污秽不堪、满脸病态,它嚎叫起来并想咬萨基特,看上去够吓人的。说真的,它那副样子对我十分不利。但真正让我丧气的是科拉打电话叫出租车之前给我留下的条子,她把它放进了现金收入记录机里,以便我早上起床后能见到,可后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我根本没见到这个条子,因为我们去游泳之前并未开张,也根本没往现金收入记录机里看一眼。这条子写得甜甜蜜蜜,但同时也提到了我俩杀死希腊人那件事,这着实使我丧了气。有关这个条子的事,法庭辩论了三天,卡茨搬用洛杉矶县所有的法律书籍与他们抗争,但法官判定不能放过此事,这样我们杀死希腊人的事也就无法放过了。萨基特说,这样看来,我是不无动机的。有了动机,再加上我是只疯狗,因此也就有了眼下这起谋杀。卡茨根本没让我出席作证。我又能说些什么呢?说我没杀她,因为杀死希腊人所带来的所有麻烦我俩刚刚全都扫除了吗?那可就太棒了!陪审团离开了五分钟。法官说他对如何处置我的考虑与对如何处置任何其他疯狗的考虑会完全相同的。
因此我现在呆在死囚行刑前的监房里,把所发生的这一切的最后部分写完,这样麦康奈尔神父就可以从头至尾过一遍,给我指出标点符号及其他别的等等都有哪些不妥,或许可以稍稍做些修改。如果判我延期执行的话,那他就先把我写的东西保管起来看看下一步会怎么样。如果判我减刑的话,那他就把它烧了,这样他们就永远也不会从我告诉他们的情况中得知到底是不是谋杀。但如果他们让我死的话,那他就去找找看是否有人愿意把我写的东西出版了。不可能有什么延期执行,也不可能有什么减刑,这我知道。我从不欺骗自己。但到了这种地方,你无论如何总还是不由自主地抱着一丝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