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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荒漠的老板娘也写了信过来询问她的近况，与那一带人最熟的司空挠着脑袋去回信了，陆小凤据说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完，在天亮之后又已经不见踪影。
糕点铺子的地方虽然不大，但是要收留叶孤城这么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西门吹雪没有计较这个对手在这里住下的事，反而因为有人愿意给叶灵涵熬药的关系，轻松了不少。
他们之间的胜负虽然早已分出，但再比一场，却也未必会是之前的情况，如此一来，两人倒也像是成了知己一般，偶尔交谈上那么一两句都对互相颇为欣赏。
叶灵涵醒来是三天后的事了，西门吹雪似乎早有预料，已经准备好了要离开京城，叶孤城照样每天尽心尽力地给她熬药，见她面色转好放心不少。
飞仙岛也传来了不少关系这一战询问的消息，但他一概没有理会。
这件事虽然未曾收尾，但叶孤城也已经想好了究竟如何应对。比起这个，他更关心那个总是跳脱着喊自己师弟的少女何时才会醒来。
屋外不知道有了什么动静，很是喧哗，西门吹雪并不在房间里，他也不想主动出头。
而躺在床上的少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睁开的眼睛，那双向来清澈明亮的眼睛在扫到坐在床沿边上的他之时似乎是顿了顿，而后她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叶孤城立刻会意，去桌边倒了杯水给她。
“可有好些？”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就连动作之间独特的气息也和记忆里没有分毫差别，叶灵涵垂下眼帘喝完水后只摇摇头，翻了个身，“……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这状况似乎比陆小凤预料的更加糟糕，但叶孤城也是与她相处已久，并没有被吓退，“你好好休息。”
关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叶灵涵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某个地方被压着的感觉没有丝毫的好转。
她介意叶孤城冒这样的险，也介意他骗了自己，更介意他这般行事造成的后果。
藏剑山庄的弟子之所以在江湖上一直有如此地位，与他们的行事风格有相当的关系。
君子如风，藏剑西湖。
虽然多数人平时总是没个正形，可叶灵涵相当清楚同门师兄弟们对于这一点的看重，就是叶祁，也万万做不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刚恢复过来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想这么多一会儿便觉得累，再度沉沉睡去。
而此时此刻，在院落里对峙的两个人之间气氛却是比叶孤城和她之间还糟糕。
纵使时隔已久，叶孤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令他惊讶的是，已经过了这么久，这个少女却像没有老多少。
“君、十、九。”
西门吹雪的反应更是他确认自己未曾认错。
穿了一身捕快衣装的女人神色未变，颇为随意地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开口的时候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在下君楚，奉皇命走个流程。”
“前辈……是六扇门的人？”叶孤城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听他这么问，女人也有些惊讶，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却还是没想起来，“……我是不是见过你？”
“在下来自白云城。”他略一躬身算是向她打招呼。
女人听到这三个字后立即恍然，“是你！”
他们在那里状似叙旧，西门吹雪的脸却是越来越黑，偏偏还找不到什么开口的机会，一身杀气差点让跟在她身后的六扇门捕头们吓得腿软。
“前辈是否来自纯阳？”叶孤城又道。
“……你知道纯阳？！”原本还相当淡定的君十九气息都有些不稳，“谁告诉你的？”
院落内一片寂静，屏退了无关人等之后叶孤城才抬手指了指叶灵涵睡着的那间房间，“有人找了前辈很久，今日不知前辈有何要事到来，但我想她若是见到前辈应会相当欢喜。”
君十九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西门吹雪也跟着点了点头，“藏剑山庄。”
如果是别的门派，兴许君十九还不至于这么激动，但当年救下她的叶祁便是藏剑山庄叶英门下，所以听到十几年未见的徒儿用这样平淡的口气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她也有一瞬间的愣神。
叶灵涵是被吵醒的，她原本就已经睡了三天，再躺着也无非是不想见叶孤城，外头动静一大，她便立刻醒了过来。
这房间她熟悉得很，就在决战的前一夜她还睡过，当时她心里也还在担心着叶孤城的安危，如今一对比，立刻生出几分可笑之感。
“你确定是藏剑？”
“嗯。”
听到回答的人是西门吹雪，叶灵涵也松了一口气，披了一件外衣就准备下床。
迎面走来的女人穿了一身六扇门的官差制服，眉宇间还有几分不可置信，在眼神触及到她的时候立刻激动了起来，“诶……她是藏剑弟子？”
“姑娘……是？”叶灵涵有些疑惑，但同样兴奋，到了这个时空去当捕头了，莫非是个天策府的军娘？
“虽然不知姑娘是为何来到这个地方……但能够见到这身衣服我实在是……”君十九还不知道眼前的人叫什么名字，但已经难掩兴奋，“我是纯阳宫于睿座下弟子君十九，不知姑娘师从藏剑山庄哪位庄主门下？”
“你是君十九？！”叶灵涵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西门吹雪，对方点了点头，“正是家师。”
“你不是……十几年前就……”
“这件事说来话长……”君十九顿了顿，随即看见她放在床边的重剑，眼神一亮，“姑娘应该是藏剑核心弟子之一？”
说到这里叶灵涵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叫叶灵涵，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
碎星门下叶灵涵，是最能让叶祁头疼的一个师妹。
君十九被叶祁带着这么多年，怎可能不清楚，所以一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便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后重新启齿：“……师叔？”
“……你别叫我师叔我承受不了这种状况……”叶灵涵的嘴角不可察觉地抽搐了一下，“我第一次见到你这徒弟的时候，被那柄剑吓了一跳，要不是有人拦着我，可能我当时就会杀了他。”
西门吹雪这几日尽心尽力地为她治疗伤势，到头来听到这么一句话，就算不怎么在意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师父当日愿赠我这柄御风是希望我能够在战乱里有自保的能力，却不想……”君十九叹了一口气，神情里颇有些怀念，“说起来……其实三日前我便已经见过师叔，若是当年我们有幸见过一面的话，也不用到现在才认出彼此。”
“三日前？”
君十九似乎不想再提，摆了摆手，“等日后再细说吧，师叔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故人，叶灵涵不可谓不激动，但是余光触及到西门吹雪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禁好奇，“其实我有些好奇，当初你为何要教他太虚剑意的功夫？我若未曾记错，紫霞功要比太虚剑意好上手许多？”
一说到纯阳心法，就连君十九都忍不住笑了笑，“他天资过人，对剑意的领悟亦是我前所未见，偏生又是这么个性格，紫霞功有些招式太霸道，不适合他。”
这句太霸道让叶灵涵忍不住想起了曾经见过一个纯阳弟子一招两仪化形干死了一个差点要她命的狼牙军一事，顿时感触良多。
“那若我没猜错，告诉花满楼我们大庄主故事的，也是你？”
君十九被她那笑容闪得有点不太好，“……这不是……看他需要鼓励嘛……”
两个人分明从前从未见过，唯一的联系便是叶祁，这会儿在这里见上面却颇为投缘，但是叶灵涵还是相当难以接受原本应该比自己小的师侄跑到这地方后比自己大了十几岁这一事实。
至于回去的方法，折腾了这么些年，就连君十九也只能叹气。
叶灵涵准备回龙门荒漠，西门吹雪与自己的师侄似乎也有其他事要做，她没有多问，轻装收拾完就能启程。
让她头疼的还是叶孤城。
名动天下的白云城主拦在她面前的时候一言不发，似乎是清楚一开口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但也不肯让开。
叶灵涵本打算当自己又失恋了一次，直接回沙漠过日子就算，但叶孤城这态度让她既窝火又不爽，想拔剑吧，一想到他那条命还是自己救回来的，就又下不了手了。
“我曾经与陆小凤说过，我藏剑的人我自会护着。”她深吸一口气，不再躲闪，“凡我藏剑弟子，皆知以心为剑，以诚对剑，你既已不诚，我也不强求什么，师门在此处的仅我一人，先前是我太执着，事到如今这声师弟我也喊不出来，不如就此别过。”
“……”
“你我以后再无关系，曾多日打扰城主，实感抱歉，若他日还有机会相逢，还望城主这样的人物别和我计较太多。”
换了一身衣服的叶灵涵身上没了先前的小女儿情态，平静地说完这番话后眼睛都没有再眨一下。
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叶孤城又是这般骄傲的人，她索性再没留恋，直接转身便准备离开。
这场景曾经在过去几月内发生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两人角色却是换了过来，清冷无双的孤高剑客伸手拉住她宽大的衣袖之时她似乎略有触动，停了下来。
下一刻冷静的男人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动作利落地拔剑斩断了那一截袖子后垂了垂眼眸，“城主可知这件衣服名为破虏？”
破虏讨逆的破虏。
作者有话要说：_（：3∠）_竟然在四十章之内结束了，好了下章开始最后一卷了
第四十章
青陵渡口的艄公今日早早地绑紧了船坐在岸边的酒家棚子里吃饭；好半日没个客人，他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似乎都夹杂了几丝愁容。
正是晚来风急；酒家十几年没换过一次的旗子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穿得浓妆艳抹的老板娘也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看着外头慢慢沉下来的天色。
似是要下雨的前兆。
常年在这种荒凉之地讨生活的人对天气的判断向来比平常人更准，不一会儿风便又大了几分。那个金色的身影就是在雨彻底倾盆而下的时候冲进来的；动作着急却不鲁莽，然语气不善。
“来一斤烧刀子。”
原来还是个姑娘。
小小的棚子里一共也就五个人，在她开口的时候都抬眼望了过去，着金衣的姑娘似乎也不在意；大方地往唯一的空桌旁一坐；完全没理会那些带着各种意味的视线。
她长得很漂亮；寻常人难以驾驭的金色穿在她身上却仿若天成；明亮而不庸俗；高高扎起的马尾垂至腰际，潇洒又利落。喝酒的模样也是文雅中带着爽气，柳眉一挑眼一抬，立刻让棚子里那几个因着好奇不停打量她的人收回了视线。
这装束并不常见，尤其她背上的那两把剑更是叫人心生疑惑。
雨下起来很快，不一会儿外头便已看不大清，老板娘点了盏灯在一旁，靠着柱子和熟客们聊着这几日的江湖八卦。
说是这几日，实际上真正发生都是在半月之前了，若非此事实在影响实在太大，怕是也传不到这等靠近塞外的地方。
“那西门吹雪经次一战，在江湖中怕是再无敌手了吧。”
“那也不一定，叶孤城从前也不过是号称剑术天下第一而已，我看西门吹雪就算赢了他也无非是和他从前一样，剑术天下第一而已。”
“你这话说得，给你去决战你能打败叶孤城吗？”
众人随着这句话一同笑了出来，老板娘的脸上甚至还掉了层粉。
“雨怎么突然下这么大？”
这句话来得过于突然，让棚内本在大笑的人俱是一惊，唯独那个始终没开口说第二句话的姑娘转向了入口处，脸上的表情却没多大改变，“哟，一百个跟头这么快就翻完了？”
从雨帘里走进来的灰衣人看上去狼狈至极，唯有声音精神得很，“要不是因为下雨我早就翻完了。”
他的头发被雨打得全贴在脸上，衣服上也算是泥水，一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太清晰，只勉强能觉得，眼睛很亮。
金衣姑娘盯了他好久，终是没忍住笑了一声，“司空摘星，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何模样。”
被称作司空摘星的男人走到她对面坐下，动作娴熟地给自己倒了碗酒，顿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你可算是笑了，笑起来多好看。”
“得了你别说什么好听的话，跟着我到底想干啥？”
他们喝的酒不算好酒，但放在这磅礴大雨的天气里，也算能暖暖身体。
司空摘星对她这句话不可置否，“我有事去龙门。”
“什么事？”
他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透露太多。
这番对话下来，酒家里剩下的人都不知为何噤了声。
龙门荒漠可不是个好闯的地方，尤其还是这么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但他们俩人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意思又似乎是根本不在意荒漠的可怕。
叶灵涵看着棚子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心情跟着被扰乱得相当糟糕。
她砍断一截袖子的时候不可谓一点遗憾都没有，但走了这些路之后再回想起来，又觉得自己这般干脆倒是好事。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失恋，怕个啥，等回到藏剑山庄之后有的是师兄们追求。
司空摘星追上来的时候她没理会，倒有些迁怒的意味，最后俩人打了个谁更快的赌，他输了要翻一百个跟头，叶灵涵放慢了速度看着他晃来晃去，最后也被磨得没了脾气。
“还要去大漠么？”
“当然了，至少找玉罗刹去试试也行。”叶灵涵眼神有些游移，又看了看始终没停下的雨，干脆趴在了那边闭上眼。
看似不设防，但周围人的动静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天快亮的时候雨终于停得差不多了，酒家老板娘抱着个鸡毛掸子坐在最里头的桌边打盹，她余光瞥到司空摘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在给马儿喂草，陡然清醒过来，“这么早？”
“有急事。”
巧的是她正好也不想多耽误时间，索性跟着一起上路了。
一路上司空摘星好几次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但都在接触到她神色的瞬间土崩瓦解。
叶灵涵不是不清楚他想问什么，但某个名字现在提起来也没意思，干脆当没看见一样装傻。
走之前陆小凤曾经来找过她，问她是不是真的和叶孤城掰了，她也没否认，“……可以算是吧。”
“因为他谋反？”陆小凤似乎不能理解，“你不像是只会看事情表面的人啊。”
“可能吧，你别和我提他。”叶灵涵没承认也没否认，但是神情之间露出的无奈也相当明显。
自家师侄也一脸好奇地询问过原因，她想了很久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们都是经历过战乱的人，也清楚纯粹的逼宫行为和发动战争谋反有什么区别，君十九倒是冷静极了，“难道师叔你不觉得奇怪么？他到底为什么要谋反？”
“当然奇怪啊。”她坐在穿着捕快装的女人对面，难得没有装傻，“但是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搞不明白的事我也不想去搞明白了。”
南海谢氏和飞仙岛，叶孤城和南王府，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但她没什么心情去搞明白，如果要选的话，不如就像她斩断袖子的是受说的那样，就此别过。
龙门荒漠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叶灵涵和司空摘星到了之后便遇上了辗转于附近的商队。
商队里的阿吉看到她回来很是开心，“灵姐姐回来了！”
“灵涵回来了，老板娘一定很开心！”
她走上前去一一打过招呼，随后往熟悉的建筑过去，司空摘星也没跟着，骑着马加快速度往另一个方向过去了。
干他这一行的，多少有些不怎么好和朋友们开口的生意，叶灵涵也相当理解，一句都没有多问。
客栈里没几个客人，老板娘看见她的时候也颇为惊喜。她这一走就走了大半年，过去两年里可是从未这样过。
“对了，前两天有人过来找你，我看你说这几日会到，就让人住下等着了，是不是你朋友？”
“找我？”叶灵涵一时想不到有谁能够找自己找到龙门来，有些疑惑，“可知是为何事？”
“看他好像不便开口，我就没问。”老板娘一向眼色很好，否则也不可能在这荒漠里有这般好人缘。
叶灵涵的房间空在那没动过，和走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虽然比起在白云城住过的那间别院简陋极了，但却让她欢喜得很。
至于老板娘提到的要找她的那人，直到傍晚的时候她才看见，确实是有些眼熟，但死活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