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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冰架上太阳眼镜说:“总之胡翩翩是绝对没有他杀的可能的,至于她跟谁有罗曼史,也就与本案无关了。或者我们等秦榛的新书出版吧,说不定内有玄机。”
车子在吐露港公路上疾驶而去。
在铜锣湾这间三层高的书店里,早就挤满了人,大批青春少艾抱着神圣的心情等待周勇勇为她们签名。这天是周勇勇的签名会。
年仅二十三岁的周勇勇已出版了十二本畅销爱情小说,深得少女爱戴,读者的仰慕信如雪片飞到出版社。周勇勇体格魁梧,眉清目秀,充满阳光气息,很多少女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后,对他更加痴心一片。
书局的人接到出版社的电话,通知他们周勇勇不来了,近百名读者知道消息后鼓噪。
周勇勇躲在书房里,这个星期以来,他一篇稿也写不出。他在报纸上读到胡翩翩自杀的新闻,她死时身旁有十二本秦榛写的爱情小说,她太残酷了。
周勇勇的读者绝大部分是少女,其余便是少男,所以当他收到胡翩翩的信时,他的确吓了一跳。她希望跟他见面,她说正在考虑将他的一部长篇小说改编成电影,周勇勇一直渴望得到电影公司的垂青,他毫不考虑就跟胡翩翩见面。
胡翩翩虽然已经三十六岁,但她有一种少女身上找不到的迷人风韵,周勇勇很快就爱上她。很多人说周勇勇好象年青时的秦榛,周勇勇不喜欢秦榛,他看不起他的小说,更不喜欢有人拿他跟秦榛比较,他最讨厌人说他其实比不上秦榛,他只是胜在年轻而已。但胡翩翩告诉他,她现在跟秦榛一起。因为好胜心,周勇勇热烈追求胡翩翩,胡翩翩动心了,她虽然仰慕了秦榛整整二十年,但秦榛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况且跟一个作家生活,毕竟是会减低对他的仰慕的。而周勇勇不同,他的出现,犹如朝日,让胡翩翩的生命有了曙光。年龄相距十三年,不独不是障碍,反使他们更缠绵。胡翩翩常说,她竟在三十六岁的时候周旋于两个年龄相差三十年的男人之间,定是上天跟她开玩笑。
胡翩翩想把事情告诉秦榛,却不忍心伤害他,周勇勇最不满意她这种拖拖拉拉的态度,他要求她跟秦榛分手。胡翩翩怕失去秦榛之后,周勇勇又会离开她,毕竟他比她年轻十三年。
胡翩翩向秦榛提出结婚,她希望秦榛娶她,那么,她就不用再去想周勇勇,可是秦榛不答应。
胡翩翩回到周勇勇身边,她要求周勇勇娶她,周勇勇说自己太年轻。胡翩翩跟周勇勇吵了一场,周勇勇向她提出分手,他知道自己跟这个女人是不可能的。
那天晚上,胡翩翩开车到浅水湾,拿出一瓶安眠药和一瓶鲜奶,她用鲜奶来送服安眠药。吃过药后,她把十多本秦榛的书从胶袋里倒出来,其中一本,是她最喜欢的《随风生灭的爱情》,故事说的是一个少妇爱上一个少年的故事,她想在药性发作之前,再看一遍这本书,她常常把自己当作爱情小说的女主角,但现实生活里,她从来不是女主角,秦榛最爱的不是她,他甚至不肯娶她。周勇勇,这个她最迷恋的男人,也只是因为好胜心而跟她一起,他只是想赢秦榛。
在现世里,根本没有小说里的浪漫情节,爱情小说都是骗人的!胡翩翩肚里的肠子好象突然纠缠在一起,万箭穿心,她看不完这本小说了,向周勇勇报复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和秦榛的书一起死,那么他一定会很妒忌。
周勇勇知道,胡翩翩是故意选择秦榛的书陪死的,她恨他,至死那一刻也要用秦榛来气他。
周勇勇的新书出版了,名为《爱情小说死亡事件》。
六
主持婚事的男人
“在你们两位未结为夫妇之前,本人在职责上要向你们声明,在本婚姻登记处结婚,在法律上是一夫一妻的自愿终生结合,是一个庄严和有约束性的婚姻。”
“陆田园先生、汪桂花小姐,现在你们在本人及众亲友的面前举行婚礼,虽然没有其他世俗或宗教仪式举行,但你们在本人及在座各位之前签名为证之后便成为合法夫妻。”
朱文声在红棉道婚姻注册处内为今天最后一对新人主持婚礼。
今天是好日子,总共有三十二对新人在这里宣誓结婚。
身为注册官的朱文声在某种程度上很热爱这份工作,他感觉自己象教堂里的神父那么神圣。他的工作是神圣而光荣的,他不能同时拥有几张结婚证书,但是每一对在这里结婚的夫妻的
结婚证书上,都有他的签名,这一点,连港督也办不到。
“恭喜你们。”朱文声在仪式结束后向这一对姓陆和姓汪的新人祝贺。
穿着白色婚纱,在婚纱下面露出一条士啤呔的新娘喜极而泣,新娘的父母也喜极而泣。朱
文声觉得这也难怪,这个二百磅的新娘终于能够嫁出去,是的确值得喜极而泣的。
“注册官,跟我们合照好吗?”新郎热情地拉着朱文声,新娘则热情地挽着朱文声的臂弯。
朱文声对着镜头咧嘴而笑,他已经习惯跟新人合照,不过最令他气结的是这些新人事后都忘记寄回一张照片给他。
回到办公室,朱文声解开领带,脱下外套,用冷水洗个脸。他翻看日历,今天是十一月十日,十年前的十一月十日,他刚刚来到这里,担任婚姻注册官,第一次主持结婚仪式,他因为太紧张而念错了新郎新娘的名字。这一晃眼,就十年了。他今年三十五岁,六年前与太太丁可儿也是在这个注册处结婚。十年来,由于工作的缘故,他每天接触的都是喜事。别人说,快乐的人耐老,但朱文声发现自己比十年前多了很多白头发,还有一双大眼肚。
朱文声坐在椅上,呷了一口茶,明天不宜嫁娶,也有三对新人注册。十年来,他曾经为多少对新人主持过注册仪式?他自己也忘记了。
“苏珊。”他叫秘书进来。“能找到十年前十一月十日到昨天为止,在这里注册结婚的夫妇的名单吗?是由我主持仪式的那一批。”
“你要这些资料干什么?”向来诸事的苏珊问朱文声。
“十年回顾嘛!”朱文声笑说。
“所有资料都已经电脑化,要找也不难。”
“那就麻烦你。”
苏珊扭着肥臀出去。苏珊的结婚仪式也是由朱文声主持的,她婚后整整胖了三十磅,找到饭票的女人,毕竟是比较放肆的,而且有越来越诸事的倾向。大抵婚姻生活会使本来庸俗的女人更庸俗。
第二天早上,朱文声回到办公室,苏珊已经整理好一份二十多页的记录给他。
“原来十年来,你主持过一万七千零四宗结婚仪式。”苏珊说。
“有这么多?”朱文声惊叹。
朱文声决定按着名单上的电话打给由他主持婚事的夫妇。
他先打给十年前的十一月十日第一对注册的夫妇,可惜资料太旧,已找不到他们。他决定在名单上抽样打出一些电话。他随意选了一对夫妇,打电话给他们。
“请问是陈齐旺先生太太的家吗?”
“你是谁?”一个女人接电话。
“我姓朱,是红棉道婚姻注册处的注册官。”
“我先生重婚吗?”女人吓了一跳。
“你是陈齐旺的太太仇碧芝?”
“对。”
“我是你们当天的注册官朱文声,想知道你们的婚姻生活愉快吗?你们是在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七日结婚的。”
“噢,我很幸福呀,我们有两个孩子,小的一个已经念一年级。”女人愉快地说。
“恭喜你。”朱文声心满意足地挂线。
“请问这里是麦祖光先生和太太的家吗?”
七
“我是麦祖光,你是谁?”一个男人接电话。
“你和太太是在一九八九年九月十八日结婚的,我是当天为你们主持宣誓仪式的注册官朱文声,想知道你们的婚姻生活愉快吗?”
“我和她在九三年离婚了,不要再提她。”男人愤怒地说。
“是这样吗?真对不起。”朱文声连忙向对方赔罪。
“婚姻注册处现在有这种事后服务的吗?”男人好奇地问他。
一天之内,朱文声总共打出二百六十个电话,很多夫妇已失去联络,给他找到的,幸福和不快乐的各占一半。
第二天回到办公室,朱文声又按着名单打电话。
“是谁传呼一六二七?”一个女人复机。
“是何清莲小姐吗?”
“你是谁?”
“你和陈文伟先生是在九二年十月八日结婚的,我是当天为你们主持宣誓仪式的注册官朱文声,想知道你们的生活愉快吗?”
“我昨天刚改嫁。”女人愤怒地说。
朱文声在这一对夫妇的名字旁边打了一个交叉,仍然在一起的夫妻,他给他们一个圆圈,分手的,画上一个交叉。
他又打电话给另一对夫妇。
这个电话打到那位太太的办公室。
朱文声重复一次自己的身分,那位太太呜咽起来。
“我丈夫在外面有女人,朱先生,你说我该怎么办?”这位太太向他请教。
朱文声花了三小时来安慰她。
由于花了很长时间辅导这个女人,朱文声今天只打出了八十八个电话,他决定明天继续。
第二天回到办公室,朱文声又开始打电话。这次是打到一对夫妇的家里,背景非常吵,朱文声说明自己的身分。
“我们正在打架。”那个男人解释。
接着便是一片男女争吵声和搏斗的声音。
那个女人抢着听筒说:“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竟然嫁给你!”
男人立即把电话抢回来,很礼貌的说:“请你别介意。”
“不介意。”朱文声说。
“你找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奖状之类要颁给我们?”
“只是修订一些资料罢了。”
“噢。”男人有点儿失望。
接着是一下重重的撞击声。
“八婆,你偷袭我?”那个男人怒吼。
“方先生——”朱文声叫他。
“你不要劝我,我非打她不可。”男人怒不可遏。
“不,我想问你,可否把你们注册那天,我跟你们的合照晒一张寄给我呢?我记得那天我的笑容和甫士都很不错。”
“我找找看。”男人说。
“谢谢你。”
下班前,朱文声拨出最后一个电话。
“喂,请问朱先生在吗?”一个女人覆机。
“我是,你是龙凤佩小姐吗?我是朱文声。”
“朱文声?这个名字好象很熟。”
“当然,你和齐喜庆先生的婚姻证书上,注册官那一栏,就有我的签名。”
“我记起了。”
“你们是八八年十一月九日结婚的。”
“对,那时是秋天,婚姻注册处外面铺满了黄叶。”
“秋天最适宜结婚。”朱文声说。
“对呀。”
“你们两夫妇的婚姻生活愉快吗?”
“你不记得我在九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再婚吗?”
“是吗?”朱文声吓了一跳。
“也是在红棉道举行婚礼,当天的注册官也是你。那天,也是遍地黄叶。”
朱文声在名单上搜索,终于找到龙凤佩第二次结婚的记录。
“噢,对,你在九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跟冯呈祥先生注册结婚。”
八
“对。”
“你和冯先生的婚姻生活愉快吗?”
“我们在今年一月离婚了。”
“噢,对不起。”
“不要紧,明天我会见到你,我还记得你的样子。”
“为什么你会见到我?”朱文声愕然。
“明天我再结婚,也是在红棉道注册,也是在秋天。”
“恭喜你。”
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朱文声还是礼貌地恭喜对方,然后拿出一份明天注册的新人名单来看看,果然找到龙凤佩的名字,明天,她跟一个名叫金古明的男人结婚。
“谢谢你。”龙凤佩说,“朱先生,能够出来见个面吗?结婚前,我的心情很复杂,毕竟是第三次。”
朱文声想,龙凤佩三次结婚都光顾红棉道婚姻注册处,算是熟客,她既然提出要求,他也不便拒绝。
龙凤佩约他在金钟一间酒店见面。八点钟前,是快乐时光,酒吧里挤满了人,朱文声根本记不起龙凤佩的样子,刚才又忘记问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现在要找她,真是困难。她说记得他的样子,朱文声唯有站近门口,希望她看到他。
一个穿粉色长裙,长发披肩,身材窈窕的女子过来叫他。
“你是朱文声先生吗?我是龙凤佩。”
朱文声没想到龙凤佩长得这么漂亮,难怪她刚刚三十岁,就可以嫁三次。
他们在吧台前找到两个位子。
“为什么会对以前在红棉道注册结婚的夫妇进行调查?”龙凤佩好奇地问他。
“我们正考虑为在本处结婚的夫妇提供一些事后服务。”朱文声灵机一触说。
“事后?”
“是结婚之后的生活,这个计划还在试验阶段。”朱文声结结巴巴地说,他很不习惯说谎。
“这个服务很好呀。”
“我记起来了!”朱文声跳起来。
“什么?”
“你两次结婚都披着白色面纱,宣誓仪式结束后,就哭成泪人,所以我从来没机会看清楚你的样子。”
“结婚的时候,我是很感动的,被庄严的誓词感动。我一恋爱,就想结婚。”龙凤佩说。
“这很积极啊!”朱文声说。
“朱先生,你为什么会当上注册官?”
“小时候,参加我姐姐的婚礼,我也被那一份庄严的誓词感动。况且,我做注册官,在我的家庭来说,是某程度的进步。”
“为什么?”
“我爸爸是在殡仪馆做堂倌的,就是喊“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家属谢礼”那一种。
他搞的是丧事,我搞的是喜事,你说是不是一种进步?”
“对呀!”龙凤佩笑得花枝乱坠,“朱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结三次婚吗?”
“不是为了要看红棉道的黄叶吧?”
“我第一任丈夫齐喜庆是我大学毕业时见工认识的,他人很风趣,我们来往了六个月便结婚,我以为我们结婚之后会很快乐,但婚后我才发觉他以前说给我听的那些很好笑的笑话是从笑话书上抄下来的,我不能接受一个抄袭的人。我是念艺术的,绝不能忍受抄袭,你明白吗?”
“这是可以理解的。”朱文声说。
“跟齐喜庆离婚之后三个礼拜,我遇上了我第二任丈夫冯呈祥。他长得很帅,我很快被他
迷住了,朋友们都说我们是龙凤配。这一次,我和他来往了三个月便结婚,我以为我们婚后的生活会很幸福。”龙凤佩呷了一口马天尼。
“那为什么——”
“他是干钢材贸易生意的,婚后一个月,他到德国公干,要去二十多天,我悄悄走到德国探他,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你发现他和别的女人一起?”朱文声猜测。
“不,冯呈祥是一个很专一的丈夫。我去到酒店房间,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坐哪间航空公司的飞机来?””
“我告诉了他,他说:“你应该选择另一间,他们的机票价钱划算得多,而且买一张香港德国来回的经济客位机票,送一程香港新加坡机票。”
“这么不浪漫的男人,我受不了。结婚一个月后,我们便分居,直至法庭准许离婚的时间足够才申请离婚。”龙凤佩又呷了一口马天尼。
“明天和我举行婚礼的金古明是我在一个月前认识的。”龙凤佩继续说。
“这么快就决定结婚?”
“现在是秋天嘛,我喜欢在秋天结婚。”
“是的,红棉道上已铺满了黄叶。”朱文声说,他也很喜欢红棉道的环境。
“金古明是一名电脑程式设计员,他创作力高,人也很浪漫,我想,这一次的选择,应该没错吧?”
九
“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两次婚姻都失败,我害怕这一次也失败。”
“失败乃成功之母嘛。”朱文声安慰她。
“谢谢你,但我害怕婚后我又发现丈夫跟我所想的不一样。”
“这是每一个人都会遇到的问题。”朱文声苦笑。
“我害怕我会成为香港历史上结婚次数最多的一个女人。”
“好象还没有一个人因为结婚次数的多寡而成为历史人物。”朱文声说。
“现在反悔的话,金古明一定会恨我,他很爱我的。”
“那你爱他吗?”
“不爱他又怎会嫁给他呢?”
“为爱情而结婚,那是最幸福的。”
“我也这样想。明天,齐喜庆和冯呈祥也会来参加我的婚礼。”
“能够和前夫做朋友,是一项骄人的成就。”朱文声说。
“朱先生,跟你谈话,令我开心了很多。我三次结婚,都是由你主持宣誓仪式,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呢。”
“我有一个提议。”朱文声说,“不如你明天换一个人。”
“换一个新郎?”龙凤佩怔住。
“不,是换一个注册官。你第一和第二次婚礼,都是由我主持,都以离婚收场,可能是我有点不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