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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起事,能支持三个月不倒下来,才够资格跟他谈合作。”
李靖笑道:“大哥就是为了要跟他合作,才急着起兵的?”
虬髯客道:“现在还谈什么合作!但是我只想作给他看看。等我能站稳了脚步,他再托人来说项时,我照样把他的人轰回去。”
“大哥,这是赌气,不是成事的态度。”
“可是他说那话时,有很多人在场,我若一无表现,虬髯客三个字当真被人瞧扁了!”
李靖庄容道:“大哥,他明知率先起事害大於利,才说出那番话,你若上当,听他的话,就要首当其冲,受到官军的反击。”
虬髯客道:“可是我若不理他,也会受到讥笑。”
李靖道:“这是必然的,因为这是大哥自己去找来的。不过,背后的讥笑又算得了什么呢?到最后还能笑的才是真正的成功者。”
虬髯客略作沉思道:“对!贤弟说得对。行大事的人不能为这种小事情去生气,不去理他了,出兵之议稍停,听贤弟的意思,等候适当的时机吧!”
他又匆匆地告别而去,但是却没有谈到进一步的问题,也没有谈到李靖夫妇的归属问题。
这是一个双方都怕触及的问题,一谈起来,就必须有结果。虬髯客怕李靖摇头,李靖怕点头,所以这个问题谈下去,就会伤感情了。
虬髯客想藉时间去解决这个问题,李靖又何尝不是?所以不但这一次会面没有谈,以后有好几次碰面的机会,他们也没有谈到。
不过,天下大局的情势却愈来愈波涛汹涌。
在朝廷,隋炀帝终於挖通了南北运河,他的大龙舟也完成了,高达数十丈,色彩辉煌,飘浮在河上,就像一座水上的浮宫,舟中各种设施,应有尽有。
看到了这艘空前华丽的大龙舟,隋炀帝龙心大悦,哈哈大笑道:“古来做天子的,那一个及得上朕?”
他说这句话的神情不可一世,但也不能认为他狂,因为以座舟而言,谁也不能比他更豪华了。
船建成后,他决定御驾南巡,直抵江都扬州,那是江南地方,盐、米、丝、茶,都在此地转运,海运也以此为集故交换口,是天下最富庶的一个都市,建造得此长安更为气派,这样一个地方,炀帝自然动心了。
再者,是为了扬州的一所道观,开了一株奇花,花瓣巨者三十六,小瓣七十二,色泽绚丽,芳香扑鼻,雍容华贵,俨然有王者之象。地方官奏报上来,炀帝大悦,以为此花乃应天象而生之奇瑞,降旨赐名为琼花,将那家道观赐名为琼花观。花的周围用木栅围起来,以免被人攀折,准备御驾前来观赏。
龙舟巨大,风力不足,只有用人力来撑,隋炀帝见那些撑船的舟家一个个个是彪形大汉,吆喝的声音太粗犷,心里就不太欢喜,於是就把船夫都赶了下去。换上一批女子,却又嫌船太慢了,因为,女子力量太弱,再加上炀帝着重衣衫,要那批女船夫都穿上美丽的宫衣,视觉上虽是顺目多了,却影响了速度。
他又想出了新花样,向民间徵调一百头白色的绵羊,分在两岸,由它们去拉舟。
再以几十名宫女,下去驾驭羊群,这一来果然绰约多姿乐得他哈哈大笑。
他是个极富诗意的唯美至上的皇帝,早就为了观瞻,在两岸种下了杨柳,这不但有助美观,而且也有保持水土、坚固河床的作用,这当然又上添了无限景色。
隋炀帝在船上浏览风景,带了他新选的一大批美女,作伴南行,的确是十分惬意的。
但是他一舒服,老百姓就苦了,为了他要修筑长城,开建驰道,营建宫殿,开凿运河,在在都要大笔的经费,征苛既多且繁,人民已不堪其苦,接着又是天灾频频,大旱连连后,跟着是暴雨不竭,飞蝗肆虐,又将十几个府州的禾苗吃得寸草不留。
这一连串的灾祸都没有传到炀帝的耳中,那是宇文化及把奏章压了下来,炀帝能看到的只是一些天生祥兆的奏报,使得炀帝以为自己是天下无双的贤君了。
宇文化及打得如意算盘也不错,他要天下大乱,乱得越大越妙,如此,他才可以藉剿乱之由,一统军权,把兵权集中在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变乱终於起来,而且一旦乱起,就如雨后春笋,各地都掀起了反隋的浪潮组织,大大小小有一百多处,其中较大的有三十六处,小支细股的有七十二起,倒是与扬州琼花观中的那株琼花花办数目相同。
这株花的异像尚不止此,炀帝到扬州时,它还开得很绚烂,就在炀帝摆驾琼花观的途中,花瓣齐落,实地凋谢了,好像存心不给炀帝欣赏似的。
这使炀帝很扫兴,也很不高兴。然后各地变起的急报送来,恰好宇文化及不在跟前,奏章传到他手中,他才知道这么多的人反对他,而且有的人已经占据了好几座城池,迫及帝都。
炀帝接报大惊,仰天长呼:“宇文误我!”
於是传谕急召宇文化及前来,倒不是想治他的罪,而是准备快快赶回长安应变。皇帝也知道,天下一乱至此,自己也要负大半的责任,不能全怪宇文化及。
那知宇文化及做贼心虚,知道事机不妙,暗中作了一番部署后,再到行宫去见皇帝。
炀帝毕竟是个气量很窄的人,言谈之间,神色很不好看:“丞相,孤因为信任你,才把国家大事相托,那知你弄得如此之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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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炀帝指着一大堆传来的急报,气忿忿地道。
宇文化及翻了一遍,却漫不经心地这:“陛下,这天灾可不是为臣之咎,老天不下雨,臣也没本事把龙王召来,江河发大水有人说是开了运河之故堵了原来的河道。”
炀帝怒道:“开运河是你的建议,也是你负责督工,如何能有堵塞河道的事!”
宇文化及道:“因为运河所经之处地势较高,水流不至,所以要把河道堵住,使水流增高,才能进入运河。”
“该死,该死!这一来还得了,多日水面较低,一时不见其害,到了夏秋之际,雨水绵绵,下游河道被堵,洪水无法宣泄,岂有不淹之理?而且有些地区,本来靠河水灌溉,你把河水堵了,河流改道,自然要闹乾旱了。这些天灾是你做出来的,你作的孽大了!”
宇文化及豁出去了,大声抗辩道:“陛下,这首先开凿运河是你自己的意思,运河所经的路线也是陛下自己拟定的,陛下信了方士的话,说西南有龙气,恐天有二日,才指定要挖过去,旨在挖断龙脉……”
这倒是事实,那是另一位方士袁天罡,善於占星望斗,预言休咎,非常灵验,炀帝十分信任,曾召入宫中夜望气象,发现西南有龙气冲霄,直犯帝座,应主天下大乱之象,但他知道炀帝不喜欢听见天下大乱的话,故而只说西南有龙气,必须予以挖断。
炀帝倒是相信了,发动夫工挖运河,通过西南,地经唐公李渊的祖陵,李渊以重金厚谄河督麻叔谋,将河床偏了过去,未及李氏祖茔,是以龙脉未断,而那条困居在地底的水龙,却渐渐的长大了。
炀帝被宇文化及一顿抢白,不禁恼羞成怒,大声道:“你!宇文化及,等回京师之后,我们要好好地算下帐,看是你误国,还是朕误国!”
宇文化及冷笑道:“不必算了,你是皇帝,一切责任自该你来负。我这做臣下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天下大乱,是人主失德,引退逊位。”
炀帝冷笑道:“朕失德逊位,让给谁,难道让给你这大奸贼不成!”
宇文化及也冷笑道:“那怕你不让!此地不比长安,禁卫军都是你的心腹,此刻行宫的戍卫,是吾儿宇文成都一手训练的弟兄,他们不会听你的。”
炀帝大怒道:“朕倒不信,来人哪!擒下这叛贼!”
那些禁卫军平时受炀帝厚遇,对炀帝倒是忠心耿耿,他们虽受宇文成都统领,但炀帝不时亲校,时加待赏,他们仍是以皇帝为最高的拥护者。
听见皇帝的口论后,那些禁卫军执戈逼向宇文化及,使他大为吃惊,一面后退,一面叫道:“吾儿快来,你的这些部下兄弟反了!”
明明是他自己反了,但他却说人反了。好在宇文成都也带一批人候在附近,这批人才是他真正的心腹,出入与共,听见父亲的招呼,杀将进来,手中一柄流金铛,勇不可当,几名禁卫当者立踣。炀帝为了己身的安全,对宇文成都极尽笼络之能事,几乎此自己的儿子还要亲,那想到狼子虎心,说叛就叛,终於死在宇文父子之手。
宇文化及父子弑了炀帝之后,一面行文天下,声讨炀帝的罪状,包括弑父鸩兄,逼淫父妃等种种乱伦之举,而且穷极奢侈暴征苛敛等等,乃使民不聊生,天怒人怨。为了顺天应人,解民倒悬,故效成汤之代桀,周武之代纣,并改国号为大许,封宇文成都为武安王兼兵马大元帅,他的两个弟弟,宇文士及与宇文智及为左右丞相,把天下朝廷一把抓了。
弑炀帝,反对他的声浪还小,实在那位皇帝在民间的怨恨太大了。但宇文氏自立为帝,却令人难以心服。
於是各路反王俱起,而在山西的唐公李渊,奉迎太子,立为恭帝,三军缟素,发兵讨宇文氏为炀帝复仇。
这是李渊此宇文氏高明的地方,因为隋代杨氏毕竟已有了几十年的天下,虽然近几年征饮过多,但许多建设确也有利於民生不少,怨之者固众感之者亦大有人在。
人死不计其怨,推出太子来讨公道却是名正言顺的。
唐公素来就跟宇文氏不睦,宇文氏当权,他在太原秣马厉兵,随时都准备抗拒进一步的迫害而战,这时明知宇文氏必将容不下自己,乾脆先发制人,起兵讨宇文氏。
这时金墉李密本受炀帝封为魏公,及时也自号为西魏王,发出了十八道通知,给十八个已成势力的反王,约期在甘泉关会师,合兵讨许,并且声明不来者为反贼将为公敌。
这是一种表明立场以及先图自保的做法,当时各路反王纷纷而至,虽然不是乌合之众,多少也经过多年的筹措准备,但是在暗中行事究竟有很多的限制。所以声势也没有很大的,谁都无法与久掌兵符的宇文氏一抗,只有大家合起来才有办法。
再说,把宇文氏打垮,既无燃眉之急,又可以收编其残兵再扩充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看准了,这十八路反王自己互相火并时,谁都无法很轻易的把对方吞掉。目前最大的敌人还是自封许帝的宇文化及。因此,接到通知后,大家都来了,而且都带了自己最精锐的部除来甘泉关下。
每一个人都知道此一战的关系太大。
但是却有两个很重要的人没有来:一个是李靖,他手头拥有的势力不下於任何一家反王,只不过他没有把那通知放在心上,因为他尚未揭竿而起,还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且通知是给虬髯客的,虬髯客这时出海操军,李靖本可全权代人,可是他放弃了。
最重要的是李靖发觉这些人中没一个是成事之器,他不想去弄上什么牵扯,以免将来难以脱身。
另一个没有到的人是唐公李渊,他奉了恭帝,在名义上应属正统,没有理由要去接受别人的召集。但是他也不能不闻不问,因此这他的次子李世民以及四子李元霸,率了一彪人马,出潼关而来。
宇文化及对这些反王合兵前来征讨,倒是大出意料,他本以为挟自己的优势,除了炀帝之后,他可席卷天下,那些反王力不足与抗,若再许以高官厚爵,一定能得到他们的拥护,等江山坐稳,再侵慢地个别收拾他们好了。
如意算盘打得妙,却也未敢掉以轻心,深恐在路上受到袭击,故而仍旧驻守在扬州。
此地有城池可以据险,有河川可拒大军,而且粮米储藏丰富,足可守个一年半载的,故而,他的临时朝廷就设在扬州,而且还接收了炀帝的一大堆美人。
只不过遗憾的是,有一半以上的美人很贞烈,炀帝一死,她们也随之自杀了。这使宇文化及扫兴,但颇可告慰的是皇后萧氏请降。
萧皇后国色天香,体态风流,宇文化及在做臣子时就已经闻之久矣,那时只不过眼睛里看看,心里想想而已,现在这位大美人居然属於自己了,怎不喜出望外?只可惜的是温存没有几天,首先接获的报告是李渊兵发潼关。
宇文化及对太原李氏是早有提防的,当下命宇文成都领了一支大军前往抗拒,而且授命他趁机进击,直入太原。
因为李氏的存在,始终是他的心腹之患。
宇文成都领兵去了几天,又接各路反王要在甘泉开会师讨许的消息,这下子可把宇文化及吓得魂飞天外,重兵已经发往潼关去了,对这些反王的联军,实在没办法急调人马来抵挡。
宇文化及野心虽大,却是个无胆的懦夫,一看情形不对,连忙把剩下的少数军队分出一半交给弟弟宇文士及据守扬州,自己则带了萧后以及一批美女,迳往淮河逃去,想与儿子宇文成都会合。
宇文成都与唐公的李家军在潼关僵持不下,李靖却率了弟兄们来到附近。他对山河大势看得明白,逐鹿中原,潼关当是第一要塞,若能据此,西控晋陕,紧扼长安咽喉,无论谁得了天下,都将受制於潼关。所以他先打算谋取了潼关再说。
到了附近,恰好两军正在对峙,李靖乐得坐山观虎斗,按兵不动,由着他们斗去。
他找了一所大庄院住下,派遣探马去打听战争的情形,知道他们互有死伤,而且宇文成都的军力较强,似乎也略占优势,不过唐营中有着天下第一条好汉李元霸,两支铁鎚有万夫不当之勇,战阵上的颓势靠池一个人挽回着,那一边兵溃,他就转到那一边去,凭双鎚杀退敌军。
双方就这么来回的拉锯战,李靖却很高兴,他们如此消耗下去,对自己是大为有利的。
当他们双方消耗到两败俱伤的时候,第三者以逸待劳,就可以坐收渔利了。虽然李靖不想与唐公为难。他是为打击宇文成都而来的,但唐军却对李靖有很大的帮助。
唐兵若能击溃宇文成都,李靖再来乘机袭弱,不难将宇文家的武力一举而灭,宇文化及若是失去了这一支军队为依凭,就再也无法掌握住绝对的优势了。反之唐军如果不敌,则宇文成都也将元气大伤,挡不住李靖的再度攻击。
而这一仗的胜利者收获也将十分可观,因为这是宇文氏的精锐武力,粮秣、服装、兵器、装备、战马等,无不十分精良,这些战略物质,在战时十分重要,当别家反王都在攻城掠地时,唯独李靖别具慧眼,看中了这批物资,也只有眼光远大的军事家,才知道在战时,物资的价值远非金钱所能比拟,因为有时钱并不一定能买到东西。
李靖的部属已经聚集有三千多人,他们化整为零,以各种的掩护,潜伏在战阵的周围。
李靖本人则与张出尘在深夜研究策略,他的军事谋略是立体化的,一个大的沙盘,以细木及粉团摆成山川关隘的形势以及两军的阵地状况,然后再构思本身的军力如何分布以便控制把握战况……
张出尘在一边握笔记录,并告诉他各种状况的变化,李靖一面看一面点头道:“由此看来,唐军之中,颇有能者,以兵员而言,他们不若宇文氏有险可守,以配备而言,他们也不若宇文成都精良,这场仗根本是无法打的,但他们竟能相持不下。”
张出尘道:“是啊!他们把微少的兵力作重点的分配,攻击的几个要点都是对方不敢掉以轻心的,所以才牵制住对方不敢轻出……”
李靖笑道:“这倒不算什么,难得的是,他们所攻击的地点,不但险要,而且易守而难攻,守方只要有少数的兵力就可以守住的,唐军以少击众,居然把攻击重点移向了这几个地方,令人难以想像,但却是最精妙之作。”
张出尘道:“妾身正感不解,唐军所攻的位置虽很重要,却是徒劳而无功,这似乎是最笨的选择。他们在前几天拼命抢攻,作了重大的牺牲,才占了关外几条山道的出口,虽然牵制住宇文氏的军力,但是并没有封锁住对方的行动呀,还有两条主要的道路可以通行的。”
李靖笑道:“那两条道路太宽敞平坦,唐军的人力不足以封锁,他的目的不在围住敌人,而是在抢关。只要能攻进潼关,据险以守,就把宇文成都跟后方隔开了,所以他开放道路,让宇文的大军出关去,而宇文成都也知道对方的用意,不加理会,因而才造成进退维谷的局面。但最妙的是唐军所处几个位置,他们虽然攻关不易,可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利用那条狭窄的山道,本身也很容易防卫,使宇文成都无法攻出去,使他们虽占人数上的优势,也无从发挥。”
他指着沙盘,讲解形势,董轻云与薛飞霞侍候在一旁,神色恭顺,李靖夫妇所讨论的问题她们都不懂,但是却极饶趣味,使她们受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