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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笑道:“这份工作我兴趣很高,却不内行,都是由德言兄取舍,他说好就一定错不了。”
李靖因而问道:“但不知一共收集了多少战役?”
徐德言道:“不多,因为世子要求正确而详实,而且又有参照价值的,再加以悉心研究,再者要具有特殊战略的才予以收录,故而只得几篇,若昔日吴王夫差之黄池大会,齐田单之火牛大战,汉使张骞的突袭之战,楚汉之际的鸿门之宴以及垓下之战,汉魏赤壁之战,及东晋淝水之战等,计三十篇,世子计划收满三十六篇,而今尚缺六篇,相信药师兄很快就能把它补满了。”
李靖听了大感兴趣地道:“这倒是一部很了不起的钜着,但不知李靖可得拜读一番否?”
李世民道:“正要向先生请教,各项战役的资料是世民早年收集,祈作的讲评分析,也是世民草涂,经德言兄加以补充改正之处很多。”
徐德言道:“世子神资天纵,析战之论,见解精辟独到,德言万不能及,只不过是将世子未曾经验到的地方略作补充而已,但药师兄韬略过人,相信必能使之更为完美。”
李靖道:“这个倒不敢当,只是多几个人的看法,想得比较周到而已,此书若能传之於世,必为不朽之作。”
李世民却道:“先生,这部书虽为教战之作,世民却不想流传出去。”
“为什么?世子既然花了这么多的心血来编撰它怎么又让它束之高阁呢?”
李世民道:“正因为它是一部教战之作,用之才要慎重,因为战争并不是好事,徒使生灵涂炭而已。”
李靖道:“世子既然仁怀天心,又何必去收集修编呢?”
李世民道:“我编这本书的目的。乃藉此以杀止杀,我所取的战役,大部份都是以少制众,以弱击强的奋袭之战,以最小的牺牲,去换取最大的战果。因此,我不想广为流传出去,设若流入一个独夫暴君之手,将不知要作多少孽。目前这部书仅德言兄与我两个人过目,将来加入先生,也就是三个人了,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去深入了解。”
李靖道:“世子不是说这是一部教战之书,要刻版拓印,给所有将领们作参照吗?”
“不错,那只是半部而已,举出各种范例,指明取胜与成功之道,让他们自行揣摩去,至於那些分析、评介,则只有主帅才得过目。”
刘文静道:“是啊!世子撰书的书房,禁戒森严,除了徐公子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大家都知道这是唐营中最高的机密,药师先生一来就得参与机密,可见世子对先生的倚重!”言下颇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李世民笑道:“刘先生莫不是被挡了两次驾而生气了?”
刘文静这:“这个卑职怎么敢!卑职是个文人,不解武事,真要看到了,也是莫名其妙。那两次卑职是有急事要找世子禀报,并不是要去窥探机密。”
李世民道:“刘先生既然知这自己是文人,就不该往那个地方去。我一向是文武分开的,文书房绝无武人插足,武备室也严禁文人进入,谁都不能例外,各司其职,各守其分,才不至混淆。”
刘文静讪然道:“是,是,那是卑职鲁莽。”
李世民又道:“刘先生,你是父王的智囊,也可以算是我的长辈,父王对你言听计从,出入内户不禁,但在我这里不行,我是分得很清楚的,将来能够自由出入武文两处签押房的只有一个药师先生。”
李靖忙道:“这个李靖不敢要求例外。”
李世民道:“这不是例外,是我认为先生文武两途,都堪当重寄,自然没有避忌先生的道理。我之所以要将两处规划界限,不准往来,主要是没有遇上身兼文武的人,没有那分素养,知道的事多了并不是好事。”
刘文静又碰了一个钉子,只有唯唯不作声了。
由这件事,李靖对李世民又多了一层认识,也多了一分敬意与好感,这个年轻人是了不起,见得远,有魄力,有担代,能知人,也能用人。
李靖从狄去邪那儿学来一点相人术很神妙,他不会看一般人,只会看皇帝。一个人是否成为真命天才明主,不但相貌气质要够,而且胸襟修养也要够。
这个年轻人符合每一个条件,难道他真是未来的真命天子?真命天子,不必刻意去找,自然而然,他会自己出来的。虽然无法预先知道他的模样,但是此人一出现,就会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自然而然地能认出他来。
李靖心中已隐隐地有这种感觉,这个年轻人,将来一定是皇帝……
而且一定是名垂千古不朽的皇帝,只要跟着他,将来也必将有一番千秋不磨的伟大事业,只要是这一个判断不错,其他的倒不必期之过切了。一个不朽的皇帝,必然要先建立一个不朽的帝国,那可不是一步能蹴的。
一切都决定了,就要商量联合作战的事,依李世民的意思,当时就要将兵符交给李嫡。但是李靖自己反对道:“世子,这毕竟要唐公才能决定,且待诸异日再说吧!”
“没问题,父王已经授我全权处理了。”
李靖笑道:“那只是指军机上的一切措施,却没有将兵符转移包括在内,此其一;李靖新进,未有寸功之献,遽受重寄,恐怕也难以令人心服。”
“先生别这么想,只要世民支持你,任何人都不会反对的,何况先生声望卓隆,无人不知。”
李靖庄严地道:“蒙世子厚爱,李靖也不敢妄自菲薄,李靖若归唐,冲锋陷阵非我所长,但居间策划,李靖倒是小有心得。不过凭空一句话,要别人听我,李靖自己也不敢如此要求,且待这一次战后,等李靖稍有表现,世子归报唐公也好说话些。”
李世民道:“可是刻下正要对宇文成都用兵,先生若不掌兵符,如何能使事权统一 ?”
李靖笑道:“世子仍请掌兵符,李靖当率所部配合世子作战,若李靖有需世子支援之处,自当透过德言兄,向世子请示好了。”
李世民再三固请,李靖坚持不肯,也只得罢了。
接下去是商讨用兵配合的细节,李靖留下了徐德言与乐昌公主,请李世民带了刘文静与柴绍回营。
李世民知道李靖用兵如神,精於策划,不愿有太多人与闻,尤其是刘文静好用诡谋,对李靖的用兵一定会有很多询问,势将造成很大的困扰。
若是将刘文静撇开,则他目前正受唐公的重视,派出来也是居于临军和地位,不便太过於冷落他,所以乾脆自己把他带了回去。
刘文静不想走,他倒没有恶意,只是想对李靖作更深一层的了解,游说李靖来归,他也尽了很大的力,在唐公面前一力促成,唐公派他前来,也是主办这件事。
不过他发现见到李靖之后,自己好像没什么用了,心中不由闷闷不乐。忍不住在归途上发牢骚说:“李药师的才干是不错的,只是太过於狂傲,目中无人,将来是很难与人合作。”柴绍笑道:“这倒是不错,他那人可以交朋友,因为他对朋友热心,一诺千金,急人之难,为了帮助人可以连性命都不要;但是却很难与人共事,因为他做事有一定的方针,不会受别人的影响。”
李世民道:“这正是一个将帅的气魄,为将者,决胜於方寸之间,必须要有专断独行的气魄,才不会受人家的影响。”刘文静道:“这样刚愎自用,不是太危险了吗?万一他的判断错误,又不肯受人的劝告……”
李世民道:“刘先生,你是文人,不解用兵,身为主帅的人,本来就是一个最孤独的人,他必须对战局负全责,失败了无可推托,所以他们也很少需要别人的意见。而且别人也很难给他正确的意见,因为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对全局有充分的了解。”
刘文静忍不住道:“照世子的说法,这将帅的人选,可就太难求了。”
“不错,所以才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既是如此,元帅身边为什么要那么多的参赞呢?”
“那只是提供各项资料,帮助主帅去了解战局,最后的决策却是主帅一个人来决定。我举个例子好了:假如一个主帅分配任务时,分发一支弱兵去攻击敌人的主力。在别人看来,这无异是飞蛾扑火,必死无疑……”
刘文静道:“没有这么笨的主帅吧!”
李世民笑道:“有!而且还是历史上的名将,他派这支军队出去,原是准备送死的,目的在吸住敌方主力,而且诱敌深入,然后以两翼包抄合击,歼敌於绝地之中。”
刘文静道:“原来是有此作用,那自然又当别论了,但他可以说明给人知道呀!”
“不能。军机是绝大机密,不能轻泄。再者,如果说明了,那支诱敌的军队军心溃敌,斗志全无,未经接触就先已散了,如此一来,敌人也看出端倪,不会轻易上当了。所以这种决定,只有主帅一个人的心里,任何人都不能与闻,所以一场战争的功过、得失全在主帅。”
刘文静道:“这么看来,主帅确是不容易干。”
李世民道:“当然,求良将尤难於求良相,主帅人人可为,但一个好的主帅,则无异是国之瑰宝,万中不得其,李药师是百世难得的将才,我们能得到他,实在太幸运了!”
刘文静道:“我大唐营中,难道没人此得上他吗?”
李世民道:“不错,不仅我唐营中找不到,放眼天下恐怕也难得有人与之匹敌。”
刘文静笑道:“那不就是无敌於天下了?”
李世民道:“应该是如此。但良将未必能每战必胜,像汉代名将李广,虽为一代名将,其奈时运不济,不是别人无法配合,就是受阻於天时或突发事项,以至於他经常是在非战之罪的因素下吃了败仗。”
刘文静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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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又道:“李广之败,人为因素居多,他一直被压在卫青的手下,多有牵制,以致於事事无法如愿配合,所以我们若要用李靖,就必须要给他充分的权力,不能去牵制他。”
“给他太多的权力行吗?将来收回可难了。”
柴绍忍不住道:“药师是个没有野心的人,我们对他再优遇,也不可能像虬髯客对他那样客气吧!可是虬髯客仍然未能拉住他的心。他之所以投唐,完全为的是世民。”
刘文静道:“虬髯客虽强,仍是海寇,实力不足与我正统的军旅相较,他选取我们也是为了他自己。”
柴绍冷笑道:“刘先生对虬髯客的部属了解多少?”
刘文静道:“我完全不了解,但是我知道李药师手中的人不过万余而已,虽有举足轻重之力,仍不足以取天下,目前的十八路反王,那一个不是拥有好几万军力的?”
柴绍连话都懒得多说了,只哼一声道:“李靖不肯接收世民的兵符,一则是他谦虚,二则也是他想表现一下他的实力,这次他只料集了几千人来此,我们不妨看看他是如何作战,他的兵又是怎样打仗的。”
三个人回到唐营后不久,徐德言夫妇也回来了,说到李靖的计划,果然是只要唐军派出一支人马,於明日寅正发动佯攻,牵制住宇文成都的注意,但是要唐营的人守住阵脚,不让宇文成都冲出重围逃逸,破敌的事由他负责。
李世民自然依计而行,刘文静则认为这样配合,纵然不见功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倒也未加批评。
到了第二天早上,李世民亲率一支兵,到潼关前挑战,发动抢攻,宇文成都也循例坚守不出战,以擂木石块等阻止唐军登城。
正在相持不下时,忽然一声号炮冲天而起,接着从四面八方,涌出无数健儿,一手持盾,一手持刀,飞越登墙,擂木、灰石、弩箭都挡不住,顷刻间就被玫进了城墙。宇文成都大惊,忙调集大军来迎战,那知这批健儿们行动迅速异常,一拥而上,利用街上的屋舍,几头一发动围堵,硬把宇文大军吃死在街上。
李世民也趁机挥军杀进城中,宇文成都见大势已去,仓惶带了不到一千人,由他的流金铛杀开一条血路而去。
宇文成都已无斗志,只希望唐军中没有那个要命的对头寃家李元覇,他至少还能冲杀过去。
等他冲破了唐军的三道阵线,千余部属剩下不到一半,正庆幸着能保住性命,那知道突地又窜来一彪人马。当头一员小将又黑又瘦,手中却持着两个此西瓜还大的铁锤,赫然正是在长安竞技时,勇夺天下第一勇士的李元覇!
李元覇在马上哈哈大笑道:“宇文成都,小爷在这儿等你半天了,我们一直没机会正式交手,今天可得打个痛快!”
宇文成都心胆俱裂,虽无斗志,但是碰上了头,也只有硬着头皮拼了。
这是一场罕见的剧斗,两个人使的都是重兵器,碰撞一下,火花四射,声响震耳,两个人的马匹却受不了巨大的震荡,两三回合后已倒了下来。
由马战换成步战,李元覇更方便了,他的钢鎚柄短,本也适合於近身搏战,一连十几大鎚,都是用足了气力砸将下来,宇文成都勉强横过流金铛来招架,十几鎚后,他已两臂酸麻,虎口裂血,步步后退。
以前拼战,都是他以雄力来压制人,今天自己尝到了这种滋味,心情可想而知。
(孤剑生扫描 武侠屋OCR 武侠屋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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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李元覇却是越打越起劲,暴吼一声,双鎚如霹雳自天而降,宇文成都架过了第一鎚,流金铛脱手落地,两腿一屈,还没跪下,第二鎚又到了,噗的一声敲在头上。
待得李元覇移开了钢鎚,宇文成都的身体侧向一边倒下,黄金头盔已被打扁嵌进了头骨里,那张脸还是完整的,但齐眉以上以及后脑,却都是模糊一片。
跟着他的几百名士兵也被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十个人,跪地乞饶。
宇文氏所发拒唐的兵马,算是全部报销了,在东方的人马也不见得愉快到那里,宇文化及弑了炀帝,改国号为许,还没做几天皇帝,就被十八路反王的联军包围了,宇文化及大为吃惊,不敢抵抗,叫弟弟宇文士及守城,自己带了一彪人马,西下准备跟儿子宇文成都会合,因为那是他的主力,而且宇文成都的勇武,是他最安全的保障。
那知道还没有逃出多远,却得到消息说唐军溯涌而至,宇文成都却毫无消息。他已知道不太妙,立刻就地扎营坚守,意思是先搪过一阵子。宇文成都到来,围即可解。
那知唐军来到阵前,高竿上挑着一颗血迹模糊的脑袋,正是宇文成都的。
宇文成都是许兵的希望,每个人都以为宇文成都一到,即将反败为胜。李靖策划将宇文成都的首级号令示众,一下子使许军人心大溃,不战而溃,轻轻松松地将宇文化及活捉了起来。
宇文化及苦苦哀求,只求饶命。李世民看他那份可怜相,倒是有些不忍,但是李靖却道:“宇文氏一族,蒙受国恩最重了,而祸国殃民最烈,天下百姓,都恨不得咬他们一块肉,欲得民心,自是除之为佳。”
李世民仍是犹豫道:“先生之言固是,但是我已经接受了他的投降,又加以杀害,岂不是失信於彼?再者,杀降不祥,亦易招天下人之诟谇。”
李元覇听得火起道:“一个狗官罢了,而且还是父王的大仇,杀便杀了,那有这多顾忌!”
一鎚丢将过去,重逾万钧,宇文化及如何接得住,噗的一响,几乎砸成了肉饼。
李世民见弟弟动了手,只有罢了。
李靖与李世民打着唐军的旗号,大模大样地开到了扬州,那时宇文士及已投降了,联军也开进了扬州,首先是设香案遥祭炀帝的灵位。
那只是做做样子,他们的目的在夺权争利,吊民伐罪,只是一句口号。
宇文氏势力既灭,谁将拥有天下又成了新的争端,而且是谁也不肯稍作让步,最后只有商量定,看是谁取得传国玉玺,谁就为众王之王。
李密的运气不错,终於被他在一个隐密的角落中找到了玉玺,心中十分高兴,以为稳坐帝位了。
那知还没得到诸人的支持,唐军已经把城又围住了。
李密很是气恼,他正打算要正式宣布称王,唐兵已经来了,由李元覇打前锋,高声大叫道:“城里的人,快将传国玉玺交出来,否则小爷打开城墙,杀得你们一个不留。”
唐军大营中仍是高挑着宇文成都的首级,现在又加上了宇文化及的首级,令人触目惊心。
宇文成都之勇,是大众都知道的,他不在,十八路反王才进得了扬州,否则恐怕被拒於城外呢!
但这个少年居然打死了宇文成都,谁敢出去跟他拼战呢?一个个都哑然不作声。
反王中的夏王窦建德,妹妹嫁给唐公李渊为侧妃,所以他的辈份是李元覇的舅舅,壮着胆子喊道:“无覇,我们大家都说好了在此会合,谁先得到玉玺,谁就称帝,你们来迟了,怎么坏了规矩?”
李元覇叫道:“不是我们打垮了宇文成都,你们连命都保不住,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