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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仁皱起了眉头问道:“伯言,这不该是你地为人啊!你是吴候臣下,又是世家子弟,应该知道世族子女为家族联姻取利乃是常理之事。你身为吴候臣下,既知其中之利更应该极力赞成,为何要在这里出言阻挠?”
陆逊回应道:“兄长,这些话从你的口中说出来,也不像是你的为人啊!当初兰郡主身故一事,你真地就此忘却了吗?”
“伯言,你……”
陆逊无言中再次饮下数杯,扭过头去闭上了双眼,隐约间难看到他地眼角有泪珠溢出:“记得愚弟年少读书之时,多有取笑过因女子之故而失却天下与不世功业之人。想那至恶者如商纣荒淫无道,但对妲己可谓千依百顺;周幽王烽火戏诸候,却只为博褒一笑。善者亦有范不求富贵,携西施同游终老;东方朔舍去高官,与美人飘然离去……弟每读书至此,唾骂之余亦时常自警,不可贪恋情痴美色。谁曾想时至今时今日,愚弟早已深陷情中、不能自拔。兄长,你说得对,情这一字,无人能说得清、道得明,而且一但深陷其中就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掌控得了地……”
“你、你喜欢上了郡主?”
陆逊缓缓摇头:“不,在我心中只有兰郡主一人,可惜……兰郡主芳魂已逝。兄长,愚弟也不怕你见怪,这几年来弟一直想忘掉兰郡主的,可是我做不到。”
陆仁也随之黯然下来:“那,你恨我吗?小兰之死,与我有莫大地关系。”
陆逊道:“兄长本就有意撮和,弟又何恨之有?要恨,也该恨我自己,为何会深陷至此。”
沉默。
许久过去,陆仁才想起来问道:“你方才说的一直是小兰,可是这与郡主又有什么关系?”
陆逊道:“怎么会没有关系?此番孙刘联
主就会成为第二个兰郡主……兄长,愚弟虽不才却也彻,孙刘联姻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可言。以刘备之雄才大略,哪里会被吴候拉拢得到?而已吴候的心境。又怎能容刘备久据荆襄?曹公兵来,不须联姻孙刘都会自相联合;若是无兵来犯,吴候一心要夺取荆襄,刘备又必不肯让出,孙刘相争一样地再所难免。真到那时,郡主身居其中又算是什么?亲人不顾,夫家又会受尽冷眼,以郡主刚强的性格……只怕十有八九会走上兰郡主的老路。因为这所谓的联姻结亲,我们已经害死了一个无辜的郡主。愚弟实在不愿再看见另一个郡主也走上老路,而我们明明能够阻止的却无动于衷。”
“伯言,你说的这些……”
陆逊直接打断了陆仁的话:“愚弟明白,方才所说的这些完全都是出于我地个人私心。其实真从大局而论。兄长你也必须得把这次的孙刘联姻给拦阻下来。兄长你不久前攻克桂阳,在旁人眼中你似乎有北取荆襄之意,但弟却看得出来你没有此意。而后你送嫁义妹,与刘备和亲。弟已猜出你是想在桂阳与泉州之间设立一条陆路商道,为的是防止吴候反目时断绝长江水路而打断你的商路,只是在吴候与一众谋士那里是不会这么想地。按他们的设想,如果你与刘备联合则东吴之势危矣。所以一定要在你与刘备的联合未固之前打乱掉你的合纵,然后再设计挑拨你与刘备之争,东吴好趁机渔利。只是他们没曾想过。刘备手下不乏能人。若是刘备将计就计因势利导。只怕最先打起来地还是你与吴候。依弟之见,孙、刘、陆三家和则能互取其利。一但真的有所相争,最后获利者只能是江北曹公。”
陆仁沉吟道:“没想到你能看得这么清楚。的确,三家之间不管是谁与谁合再吞并掉其余的一方,最大地可能性就是自身实力受损极大,然后还没来得及消化第三方的领地,补充自身的损耗,曹操便会趁机南下……伯言,你既然能看得这么清楚,又知道我无意与吴候为敌,那么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对吴候细说?”
陆逊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兄长,前番我兵败你手,之后虽蒙郡主与公瑾一力保荐为使再度出仕于吴候……我现在除了能在两家之间作为使臣跑跑腿之外,似乎对吴候而言我就再无他用。况且兄长据住夷、泉,对吴候而言乃是心腹之患,身为兄长族弟地我,还能得到吴候地信任与重用吗?我现在是中书令,只是一个无甚用处的闲职,吴候对我言不听计不用,还……兄长想想那四个侍从便是。”
陆仁道:“你明知如此,却还是要为东吴打算?这次地事,你就是想借我之力阻拦孙刘联姻,怕刘备会反施其计,挑拨得吴候与我兵争?这才是你心里真正的打算吧?”
陆逊道:“确实如此,刘备素来擅长以柔克刚、巧取其利。不过弟也确实是不想看见郡主作出无谓的牺牲,最后再步上兰郡主的老路。”
陆仁站起身,背着双手在厢房中踱了几个圈,沉思许久之后才问道:“伯言,以你对吴候的忠心,我实在是很想信你却又不敢信你。你方才的话是说得很在理,但是当中的变数也多……”
陆逊无言的伸手入怀,把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根银钗摸了出来,递到陆仁的面前道:“既然兄长不信,弟也无话可说。此物就此交还给兄长吧。”
陆仁楞住:“这只银钗……很早的时候我买给小兰的。”
陆逊道:“弟当初逃离夷州之时,兰郡主不慎遗落,被弟私藏起来想留作纪念。”
陆仁望了眼银钗,见银钗周身透亮,显然是经常擦拭的结果,由此可以想像得到陆逊是如何的睹物思人。沉默了一下陆仁伸手推了回去:“你留着吧。我没有权力不让一个人在心中喜欢另一个人。”
“兄长……”
又转了几圈陆仁下了决心,对陆逊道:“伯言,我就赌一赌,全心的信你一次。只是要如何做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你找个机会先和郡主暗中商议一下。不过我告诉你,郡主这趟吴是一定要回的。”
“兄长不留下郡主?”
“不能留,留的话太容易引出事端。我其实早有计较,不过要在郡主回吴之后才可以。伯言,我希望你不是在设计我……如若计成,我还希望你能到夷州来。你在吴候帐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在我这里说不定反而能帮一帮吴候。”
“这……弟见事而为吧。”
第三卷
第四十九回 … 里应
日之后,陆逊与香香一行人乘船离开夷州回还东吴。人如何依依不舍已无需多提,只是香香他们前脚刚走,陆仁便马上登上了另一只船队赶赴泉州。
泉州码头,闻迅而来的刘接到陆仁,陆仁的头一句话就是:“子阳,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人员早已挑选完备,第一批的人数日前便已出发前往柴桑。”
陆仁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嘈杂的人群,沉声道:“这里不是议事的地方,我们去府衙!”
一行人回到府衙,陆仁支开了不必要的人之后,议事厅中就只有陆仁、刘、貂婵、赵雨,还有就是逃命都尉杨威。
先是向刘细问了一下选调出来的人,问过之后陆仁笑道:“有劳子阳费心了。不过我当时也没有想到,子阳你会对我提出破坏孙刘联姻的事这么赞成。我原本还以为你对我这种意气用事的想法会加以劝阻的。”
刘笑道:“主公于时自知有些意气用事,心中摇摆不定,才会寻商议。以度之,如果出言制止,主公定会将此事作罢,此亦不失为贤明也。不过亦心中惊呀,陆逊那时方至泉州,主公便料知东吴欲与刘备联姻,此不如也。”
陆仁老脸微红,干笑着打起了哈哈,他总不能向人明说知道这是历史上一个必然的进程吧?
不过陆仁与刘这看上去颇有默契的几句对话就让旁边地三个人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相互对望了几眼。貂婵忍不住先开了口问道:“义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你们方才的话,陆伯言刚到泉州的时候你就已经料到了香儿的事,而且那时就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陆仁笑着点点头,向三人解释是怎么回事。原来在陆逊抵达泉州的时候,陆仁就猜出孙权是想用联姻的方法来拉拢刘备,但是那时陆仁纯粹只是出于一种对香香的命运感到惋惜的心态想去破坏这场联姻而已,对于孙刘联姻会对已方所产生的不良影响却没有想到过。
因为自知自己地想法偏重于意气用事,而自己作为夷、泉两州的领头人物。行事绝不可以只凭意气,不然会带来什么样的危害陆仁自己也不知道,所以赶紧找来刘,想听听刘的意见。换句话说。陆仁当时就是想找个人来劝阻自己可能会做错地事,求的其实是一份心理上的自我安慰。可能有人会说既然知道是错事就不要去做,陆仁的这种心态听上去也未免太矛盾了点,但事实上不管是谁都可能会有过相同地情况。很多时候一个人做错事。心里面明明知道是错的但还是做了,关键就在于没有人在合适的时候劝阻过一下。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陆仁想问问刘,有没有办法能在不危害到大局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帮一帮香香,也可以说是想试试有没有两全齐美的方法。不过在刘赶到并且问明情况之后,对于陆仁想阻止孙刘联姻的想法却极为赞成。当然。刘看到地是孙刘联姻对陆仁一方所潜在地危害。而不是像陆仁那样属于意气用事。怎么说刘也是汉代地士族阶层出身。思想上根本就不可能与陆仁这个现代人完全一样。不管怎么样,既然大局角度(刘的分析)与私心作怪(陆仁地想法)都赞成破坏掉孙刘联姻。那么接下来所谓等船的两天便是陆仁与刘在暗中商量着该怎么去做了。不然以陆仁的身份,还有夷、泉两州海运能力的发达,曲曲一个送人的船队有必要准备两天?
说清楚这些事之后,貂婵与赵雨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陆仁会那么轻易的就答应放香香回吴。就像陆仁自己说的那样,强留下香香在夷州不是不行,但是一则己方会理亏,二则因为有不让香香一尽孝道的因素,香香那里对陆仁的心态一变那可就真的是在好心却坏事了。比如说香香一气之下溜回东吴,那不就等于是在送羊入虎口吗?
既然都已经说清楚,接下来就该是商量着怎么去破坏孙刘联姻的事了。按刘的建议,这件事只能在暗中进行,而且在明面上可能还要用嫁祸于人的计策,不然会引发出来的后果只怕无法预料。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一番授计之后,貂婵、赵雨、杨威领命而去,大厅中就只留下了陆仁与刘二人。喝上几口茶润润刚才说得口干的嘴,陆仁想起来陆逊的事,便对刘细说了一下,想听听刘的看法如何。之所以刚才没有说出来,是因为陆仁对陆逊还是有几分不放心。
听过之后刘皱起了眉头,沉思许久才开口道:“主公,依之见不妨对陆伯言信上一信。”
“为何?”
刘沉吟道:“主公本为至情至性之人,又为何不能对他人的至情至性信上一信?其实在陆伯言停在在泉州的那两日,与陆伯言多有照面,查觉得到他心中的落寞之意。或许一个人在人前是能够装出一副落寞的姿态,但是目光往往是瞒不住心事的。”
陆仁斜视刘,心说这也太玄了点吧?你当你是谁?有特异功能的周星星不成?貌似周星星想知道一个人的想法还得伸手去摸别人的头来着。(详见《赌侠》)
想着想着陆仁忽然拍了一下脑门:“哦对了,子阳你在这里管着,我得去再嘱咐一下赵雨。她出使东吴得先装傻,贺礼也不能送得太早,不然只怕会坏事。”
“主公自去,这里有。”
因为赵雨出使东吴的话必须是从水路到吴郡,所以此刻赵雨正在码头那里作回夷州的准备。陆仁赶到码头寻到赵雨再把话交待了一下,赵雨点头应下。看了眼正在准备回夷州地船只。赵雨忽然幽幽叹道:“唉——前不久才送嫁樊氏给我二哥,这回去东吴又和送嫁孙郡主差不多。要是什么时候能让我把云缘姐姐送嫁给我二哥就好了。”
“谁谁谁?云缘?”陆仁的耳朵仿佛被针刺破了耳膜,猛的一痛,急问道:“小雨,你说的那个云缘……是不是西凉马腾的独女,锦马超的小妹,马云缘马M……马姑娘?”
赵雨愕然奇道:“正是马云缘马姐姐!怎么师傅你也知道?马姐姐一般在人前都是以男子装束现身的,而且扮像极真,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马氏有这么一个女儿。师傅你却是从何得知?”
“我怎么知道的你别问。我到是想问你一句,你怎么早不告诉我你认识马云缘?”
赵雨哑然心道:“好像我认不认识马姐姐,和师傅你搭不上什么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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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四年六月,吴郡孙权宫殿。
香香此刻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房中。细细地擦拭着自己随身的那柄长剑。这柄剑是她人在夷州时,司管冶铁诸业的徐老特地亲手为她打制的,单就品质而言是夷州到目前为止出产地剑类兵器中少有的极品。
细心的擦拭好,香香举起剑细看许久才还剑入鞘。眼光落在了房中桌上的那些红衣嫁饰上面,而在自己地床头却摆放着她在夷州时常常穿着的装束,当中还有几件是临行前婉儿赶制出来给她的无袖短裙。现在回到东吴,这些在夷州的平常衣着只怕是不能再在人前穿出来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香香想起来刚回吴郡的时候面见吴国太,想请吴国太出面取消这桩联姻婚事时吴国太语重心长说的几句话:“香儿,你身为江东郡主。这是你应该为孙氏家族所做地事。也可以说是你地命吧。那刘玄德为娘日前已经见过。虽然年岁大了些,但确有英雄之姿。想想断不会负了你……香儿,听为娘与仲谋地话,收下心来准备出嫁的事吧。”
“命?我不想认这种命!”
手中地长剑抽出几分,又用力的插回鞘去,香香猛然站起身快步出房。只是刚一出房门,门前侍立的两个侍女就凑了上来问道:“郡主何往?”
“随便走走!”
走出几步,香香发现那两个侍女紧紧的跟在她身后,回过身来叱道:“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郡、郡主乃是千金之躯,请容奴婢在身旁服侍周全。”
“不必了!我就是想一个人走走,别跟着我!”
两个侍女立马就跪了下来:“郡主请息怒!如果我们没有跟在郡主身边,吴候与国太必会责罚我等的。”
“你们……算了,跟着就跟着吧。”香香也实在不愿为难这些柔弱的侍女。
行至宫门,香香刚想出门,守护的卫士便横戈拦住了去路:“郡主请留步!”
香香火了:“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拦我?”
“请郡主息怒!吴候、国太有命,郡主大婚在即,不宣再随意出宫游走射猎,命我等守住宫门,但见郡主欲出便劝郡主回房修习针红女工。”
香香这会儿真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又是监视又是软禁的,她现在哪里像是孙权的妹妹?有心想不理会这些强行出去,一看见侍女和卫士们紧张害怕又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叹了口气又重重的顿了几下足,转身跑到花园里舞剑发泄去了。
这边侍女赶紧跟上,那边门前的卫士却都松下一口气,低声议论道:
“幸亏听了那几个老妪的话,不然……”
“就是就是,郡主她是吃软不吃硬。要是刚才咱们几个硬拦,依郡主的脾气肯定会拔剑夺门。吴候是发了话没错,可咱们也不可能真的对郡主兵刃相向吧?拦不住郡主要受责罚,万一伤到了郡主也一样要受责罚,闹不好可就是掉脑袋的事。”
“唉,咱这差事,难啊……哎,看那边的车马,会是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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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面剑光舞动,剑气(如果有的话)横飞,只是剑招毫无章法可言,香香根本就是在乱挥乱砍。那两个侍女早就吓得躲得远远的,生怕香香会在盛怒之下殃及她们这两条可怜的小鱼,只是这样一来花园里面的花花草草可就倒了大霉。
正躲在一边发抖,一个门前卫士跑了进来。刚想上前通报,侍女甲急忙拦住道:“慢点慢点!郡主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这么冒冒失失的赶过去想找死啊?”
卫士望了眼香香凌乱的剑势吓得一吐舌头,扭头向侍女道了个谢,小小心心的凑了过去。离着香香还有十来步的时候就停住开了口:“启禀郡主……啊!”
香香的剑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卫士的鼻尖上,香香此刻是满面的怒容,叱道:“我在练剑,不要来烦我!有什么事说了快滚!”
“启、启禀郡主,门外夷州来使赵雨赵别驾求见……”
“不见不见!快滚!”
卫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掉头就跑,只是才跑出几步,香香又突然唤住:“站住!你刚才说什么?是谁要见我?”
“夷州赵雨赵别驾。”
“是小雨?”
香香的眼珠转了几下,还剑入鞘向卫士吩咐道:“远方来客,又是我在夷州的闺中好友,不可不见。去将赵别驾请到我的房间里来!”
“诺!”
卫士如蒙大赦一般的离开花园,香香望了眼仍躲得老远的两个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