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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延惠长叹一声,站起来道:“我哪有那个本事,这是武帝爷告诉我的,虽然那时候我只是个小小的书办,但是他老人家这句话我却记得清清楚楚,帖木儿必成大器,必定犯我中原。可惜武帝爷他……唉”。曹延惠老泪纵横,似乎沉浸在无尽的往事之中。
提到武帝爷,叶天行也肃然起敬,站起来刚想安慰老曹,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密集的脚步声在接近,偏殿的大门推开,元封走了进来,一脸的喜色:“启禀老知府,突厥人退了!”
元封虽然年轻,但此时一脸的胡子没有打理,身上战袍起码一个月没换了,全是血污,一副标准的百战将军摸样,在有些人眼里那是威风八面,在另外一些人眼里就是狰狞恐怖肮脏了,例如二公子曹秀就是这样看的,他对元封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再加上上回咬了元封一口,时刻都在担心他报复呢,元封一进门,他就藏到了父亲身后,胆怯的露出两个眼睛看着这个坏蛋。
“退了就好,刚才老夫数过了,四门炮一共打了二十八,二十八就能逼退突厥人,不错!”曹延惠赞许道。
“可不是么,咱们一炮轰到十里外帖木儿的老营,惊得他亲自上阵,小的瞄准他的大纛轰了一炮,可惜打偏了,要不然肯定轰死他。”炮兵千总狗剩意犹未尽的说道。
曹延惠点点头,道:“不错,待尔等炮术精进之后,何愁突厥人不败,对了,你们轰击突厥中军用的是哪门炮?”
“回老知府,用的是神威无敌大将军。”元封道。
“错了错了,神威炮打不远,要想打得远,还是得用远威炮啊。”( )
2…48 十大将军
时间仓促,元封还真没仔细观察那些大炮的差异,听曹延惠这样一说,当即抱拳道:“还请老大人指点。W ww)”
曹延惠干咳一声道:“这十门炮乃是我凉州压箱底的利器,每门大炮都有不同的名号,分别是神威 振威 扬威 显威 耀威 奋威 远威 武威 龙威 虎威,后面再缀上无敌大将军就是全称了,名号不同,作用也不同,事先没和你说清楚这一点怪我,到底是中风过的人,脑子不行了,现在就慢慢的告诉你。”
原来这十门大炮并不是一同铸造而成的,而是分为十年时间,凝结了上百位能工巧匠的智慧打造而成,造型不同,身长不同,内构也不同,元封使用的神威大将军炮是最早的产物,不论威力和射程都不算最好的。
比如远威大将军炮,就是十大将军里面射程最远的,现在还竖在外面没来得及运出去呢,曹延惠大病初愈还不能行走,坐在轮椅上由曹秀推着来到屋外,向元封讲解这远威炮的巧妙之处。
“张将军不妨爬上去看看这门炮有何与众不同之处。”曹延惠道。
元封先围着这门炮转了两圈,现炮身细长,确实和神威炮有所不同,大炮旁边立起了方便搬运的脚手架,他爬上去一看,更加惊诧,原来远威炮的炮膛不是光滑的,而是有着一条条明显的凸槽,伸手摸一下,这些凸槽向里面延伸开去,并不是直线,而是带着旋转。
“看到了吧,那是膛线,有了这个东西,炮弹就会旋转,就会打得更远。”曹延惠在下面指点道。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火药爆炸的烟气就会从凸槽间泄露出来,导致射程缩短啊。”元封脱口而出。
“高!看不出你还有如此见识,如今有学识的年轻人不多了啊,不过你却忘了一点,炮弹也是可以改变形状的,为什么只能射圆球状的呢。”曹延惠道。
“原来如此,受教了。”元封心悦诚服,爬下脚手架对曹延惠深深一躬。
“孺子可教,再告诉你一点,不是所有的炮都适合摆在城墙上用的,比如龙威和虎威炮就是近战用炮,两门炮配合使用,那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最适合把守城墙缺口,不管敌人来多少,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听了曹延惠的话,元封更加喜形于色,道:“有此利器,凉州无忧也,只是卑职有一事不明,为何十大将军要藏在柱子里而不是放在军中呢?”
曹延惠道:“凉州是个通衢之处,东来西往的人多且杂,军中有什么兵器肯定保不住秘密,总之一句话,杀手锏总不能摆在明面上,得藏着掖着才有效用啊。”
……
一天之内突厥大营就拔营起寨后撤十里,度之快乎想象,所谓突厥人只是个泛称,指的是突厥化的蒙古人和久居河中之地的各种色目人,这些人本来就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扎营拔营的度自然比汉人快得多。
帖木儿大汗的王帐一直就是安置在车轮上的,三百头牛一起拉动巨大的底座向前移动,号角呜呜鸣响,大军拔营退却,士兵们沉默不语的走着,百万大军硬生生被人家逼退十里,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楚键也带领自己的队伍慢腾腾的走着,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今天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凉州军射的炮弹竟然打到十里外的中军大营,那些回回炮也基本上完蛋了,这是大军东征以来遇到的最大挫折了,虽然人员伤亡很少,但对士气的打击极大,毕竟恐惧来源于未知,凉州人一夜之间有了如此强大的武器,难道是上天在帮助他们么?难道大汗的东征是错的么?以至于引起了上天的惩罚。
帖木儿帝国是个崭新的帝国,自从成立以来就一直东征西讨,杀戮不停,连年征战既掠夺了无尽的财富,也牺牲了不可计数的青壮,人们向往和平,不愿意再打仗了,可是帖木儿执意东征,说遥远的东方是他毕生的夙愿,为了东征的事情还杀死了好几个劝谏的大臣。
穷兵黩武不过如此,若是东征一切顺利的话还好说,如今在这凉州城下受阻两个月余,大军的压力极大远非外人道也,百万大军每天吃喝可是天文数字,河西走廊虽然富饶,但也架不住人多啊,肃州、甘州、沙州已经十室九空,大军所需的粮草要从极其遥远的西域穿越万里关山运来,一路上艰难险阻难以叙说,若再不突破凉州打进中原,先饿死的就不是城中的凉州人了,而是城外的突厥大军。
王帐内,帖木儿大汗斜躺在软榻上,几个美人正用汗巾帮他擦拭着额上的冷汗,刚才气急攻心,帖木儿的病情又反复了,今天的事情确实太突然了,以至于大汗精心筹备的东征大计被打断,这些威力无比的**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烦心的事情不止这一条,士兵们患上夜盲症不能夜战,军粮短缺都是大问题,别看每天都有一帮突厥兵跑到凉州城下去大吃大喝,其实他们真实的伙食很差劲,不过是放了几个月的馕饼罢了,百夫长以上的军官才能喝到马奶吃上熏肉,普通小兵只能勉强管饱,马料也很紧缺,幸亏军中马匹大部分是吃苦耐劳的蒙古马,对草料要求不高,还能自己从地皮下面翻出草根来吃
正想着心事,忽然一声脆响,原来是侍女把熬制的汤药给打翻了,银碗翻落在地毯上,药汁瞬间就浸湿了地毯,形成一块深色的污迹。
帖木儿皱了皱眉头,他最恨有人在他沉思的时候打岔了,旁边便有侍卫扑过来将那名侍女拖出去斩了,医官也吓得面无人色,跪地求饶道:“仁慈的大汗,请允许我再为您熬制一碗汤药,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好了。”
帖木儿不耐烦的摆摆手,立刻又有侍卫来拖那医官,忽然帖木儿想到了什么,喝道:“停,你刚才说什么?”
医官已经吓傻了说不出话来,侍卫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才清醒过来了,战战兢兢道:“仁慈的大汗,请……”
帖木儿瞪着他道:“后面说的话!”
“只……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好,大汗若是等不及,半个时辰也行,不过药力要差些。”
帖木儿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我有破敌之策了。”
……
凉州,城墙废墟上,几百个民夫正在搬运着石头砖块,突厥人只是暂时退走,随时都会卷土重来,这个大豁口必须要堵上才行。
五里之内已经突厥人了,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在城墙外边捡着箭矢和破烂的刀枪,围城两个月,箭矢滚木已经耗费的差不多了,城内工匠连天加夜的赶制也比不上消耗的度,这些破铜烂铁收集一下还能派上用场,突厥人留下的回回炮残骸也被民夫们用斧头砍成大小适中的体积,码在地上准备用马车往回拉,天寒地冻木柴稀缺,这些都是上好的木料啊,浪费不得。
大伙此刻的心情是轻松而愉悦的,战争终于出现了转机,突厥人退避三舍,军心民心都稳固了许多,废墟虽然高大,但坡度太小,不足以阻挡敌军,民夫们将石头搬运下来,在前面重新垒起一座石墙,时间仓促来不及挖地基,只能尽量垒的整齐一些,糯米汁是没有了,只能用砂浆石灰来灌封,挡回回炮是不行,挡骑兵步兵还是可以的。
正忙碌着,忽听得远处一阵沉闷的马蹄声,犹如夏日暴雨来临前的闷雷,“骑兵!他们又来了!”有人凄厉的呼喊道。
突厥骑兵卷土重来!
警号出,民夫们立刻停下手上的活计,一窝蜂的往城里跑,城墙上的炮兵们匆忙拿起武器准备抵抗,突厥骑兵如同蝗虫一般铺天盖地扑来,和以往不同的是,战马的间距拉得很大,待他们进入射程之后,四门大炮依次响起,炮弹射入敌群,但是效果并不好,因为炮弹不能爆炸,只是依靠动能杀伤敌人,人家的队形稀疏,四枚炮弹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凉州炮兵们的经验还很少,这**本来就不是对付有生力量的,而且射完之后,要清膛、复位、重新装填,炮体巨大,每个程序都很麻烦,一刻钟能射一就算不错了,这种射在快移动的骑兵面前就是渣。
民夫们仓皇逃窜,气喘吁吁的爬上废墟,此时军队已经顶上来了,一队重甲军士排着密集的队形爬上废墟,把手中的长牌放到地上,形成一道防线,长矛呈四十度角向外伸着,后面是弓弩手和火枪手,对付骑兵没什么好的办法,唯有如此而已。
帖木儿所谓的破敌之策其实并不是啥新鲜办法,依然是强攻而已,他算出凉州人的大炮威力虽大,射低下,真实的杀伤力也很有限,只要不排成密集队形就不用怕,所以派了这个万人队过来攻城,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接近城墙,然后骑兵下马攻城,主攻方向依然是凉州城墙的豁口,那个浸透了上万人鲜血的废墟。
此时的凉州街道上,两辆炮车正缓慢的移动着,粗短的炮身锃明瓦亮,宽广的炮口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紧随其后的辎重车上,用铁丝网盛着的霰弹密密麻麻,如同蜂窝,沉重的弹药压得车辆不堪重负,吱吱呀呀的响。( )
2…49 金属风暴
马蹄轰鸣,大地颤抖,骑兵的度就是快,刚才还是一群黑点,现在已经来到了近前,城墙上射了一轮稀疏的箭雨,但只是杯水车薪,突厥骑兵们奔到近前,迅下马,每五名骑兵留下一人当马桩子,其余四人拿起弓箭刀枪蜂拥向前,攻入城墙豁口,手脚并用,呐喊着向废墟顶端爬去。w Ww
两边的城墙上再度射来箭矢,不少突厥兵被射中倒地,但是更多的人在盾牌的掩护下安然无恙,就在他们冲到废墟的中段之时,只听上面弓弦响动,一阵箭雨覆盖过来,又是一批人栽倒下去,一些突厥兵摘下背上的短弓,张弓搭箭拉满弦回射过去,箭矢噼里啪啦钉在长牌上,如同夏日的暴雨敲打着铁皮屋顶。
“啪啪”一声轰响,火枪在施放,阵地上一片硝烟弥漫,火枪的力量明显比弓弩强一些,但依然挡不住悍不畏死的突厥人,冲在前面的都是膀大腰圆的精兵,他们手持圆形铁盾和弯刀,身披锁子甲,即使中了一两箭也没事人一般,冲到长牌阵前,根本无视那些斜刺里伸出的长枪,暴喝一声就扑了上去,硬是拿自己的躯体冲出一条血路来。
白刃战就是这样,武艺的高低已经不那么重要,靠的是坚韧的意志和强健的体魄,以及团队的协作,长刀刺穿胸膛,狼牙棒砸烂脑壳,两个阵营的士兵扭打在一起,已经分不清阵线,兵器脱手了就用石头砸,石头掉了就用拳头打,用牙齿咬,一个个打的血头血脸的已经分不出彼此,后队的援兵还在不断的往这个绞肉机一般的战场里面冲。
凉州军打的很艰苦,以往突厥军只是派些战斗力一般的非嫡系部队来消耗凉州人的实力,这次却大有不同,来的可不是那些强征来的普通步兵,而是清一色的骑兵,突厥人的骑兵马战步战都厉害,箭无虚,刀沉力大,凉州军颇为吃亏,平均三个人才能拼掉一个敌人。
正打的艰难,忽然城内一阵锣响,这是鸣金收兵的号令,军令如山倒,不管战局如何都得往下撤,凉州军们呼啦一下潮水般的撤了下去,突然得胜的突厥兵们大感意外,竟然愣住了,片刻之后才有人醒悟过来,大呼一声,数不清的突厥兵挥舞着弯刀冲过废墟,冲进了他们做梦都想占领的凉州城。
杀声震天,气势如虹,成千突厥兵涌进了凉州城,冬日黯淡的阳光下,数不清的长矛、弯刀、铁盾闪烁着光芒,放眼望去全是突厥式样的毛皮帽子,豁口两侧城墙上的凉州守军不断的施放着箭矢,但根本拦不住这股铁流,四门大炮更是无能为力,打远处他们还行,眼皮底下的敌人却看得见打不着,因为炮口根本无法调整到那种俯射的角度。
远处,突厥狼骑万夫长土布立花颇有些自得的看着这一幕,凉州城破了,打了两个月的凉州,竟然在自己出马之后一攻就破了,可见先前那些废物的无能,倘若早些动用狼骑,不是早摆平了么。
当然除了狼骑的英勇善战之外,大汗的英明决策也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凉州人忽然弄来什么大炮,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果不其然,大汗命他们杀了个回马枪,一下子就把凉州人打懵了,抵抗了一刻钟就撑不住了。
土布立花身旁的军官们也兴奋异常,打进凉州的功非他们莫属了,升官赏赐就在眼前,就连他们**的战马也感觉到主人的欣喜,不停地刨着蹄子,似乎是想奔过去厮杀一番。
土布立花抚摸着爱驹的鬃毛,安抚着它的情绪,他知道战马在渴望厮杀,渴望闻到血腥的味道,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确认部队在城内立足脚跟之后才能亲自上阵。
土布立花身旁的旗手将黑色的军旗笔直的指向凉州城的豁口,无数士兵从军旗旁涌过,铁流向着同一个方向汇集,凉州城头的**再一次的鸣响了,但是将士们不为所动,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将军们说过了,这只是汉人的大炮仗,声音响的很,其实炸不死几个人,事实确如如此,对付有生力量,这种射实心弹的滑膛炮确实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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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股冲入城内的突厥兵顺着大街穷追猛打,正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突厥男儿们挥舞着弯刀声嘶力竭的怒吼着,声音震天动地,那些凉州军早已吓破了胆子,丢盔弃甲跑得比兔子还快,勇士们一路追杀过去,谁也没觉道路两旁铺面的门窗都是用石头封死的。
忽然,狼骑们惊讶的现那些兔子一般逃窜的凉州兵不再往前跑了,而是停下脚步聚拢到了一起,一门巨大的火炮正摆在街心,黑洞洞的炮口瞄准着狼骑们,那些凉州人还耀武扬威的咋呼着,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
奔在最前面的突厥狼骑十夫长乌尔凯西鄙夷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汉人不敢一对一的拼刀子,净弄些懦夫的武器,狼骑是什么人?那可是大汗的禁卫军,一门大炮算得了什么,不就是口径大一点,炮弹重一点么,难不成它还能一炮轰死我们这么多的人?
突厥兵们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依旧是奋勇向前,个个争先不甘落后,整个街道充斥着士兵,摩肩接踵,盔甲叶子锁扣摩擦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声威骇人,越跑越近,眼看就要冲到跟前了,可那些凉州军的脸上却漾起了奇怪的笑容,不像是被屠杀之人临死前的表情,倒像是刽子手行刑前的微笑。
恶魔一般的微笑,这是乌尔凯西最后的印象。
“放!”随着一声暴喝,那门大炮怒吼起来,乌尔凯西只觉得眼前一团红光闪现,耳朵便什么也听不见了,身子如同落叶一般向后飞去,好强的风暴,比小时候在草原上牧羊见到的龙卷风还厉害,等他神智稍微清醒一些,才现自己已经躺在距离刚才站得位置几十步远的地方了,地上到处是血迹和残肢,战友们七零八落的散布在自己身旁,乌尔凯西的锁子甲被撕裂了,胸前几个透明窟窿,他知道自己就快死了,但是并没有丝毫的遗憾,身为大汗的士兵,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更何况灵魂进入天堂还有七十二个美貌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