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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打起滚来。
杜鹃不住颤声哀求,但展梦白却已听不见了。
杜云天一听孙玉佛的话,知道自己冤枉了好人,情急之下,狂奔下山,此老性情义烈,
不住恨声自语:“他若是含冤死了,岂非全是我的过错,我还有什么面目再见天下武林同
道,我还有什么面目再见他爹爹于九泉之下……”见到陈倩如狂奔下山,他也未管。
刹那间奔上山巅,山巅却已空无人迹,他见到没有展梦白的身,稍稍放下些心事,脚步
不停,满山搜寻了过去。
他身法之快,当真是无与伦比,片刻间已几将满山搜寻殆遍,却仍未寻着展梦白的行
迹。
他更是着急,稍住身形,突听风雨声,传来一阵哀呼道:“展公子,求求你,不要这
样……”
语声娇柔,赫然竟是她爱女的声音,听得展梦白道:“我偏要这样!”接着便是一阵挣
扎之声,以及他爱女的颤声呼唤。
刹那间杜云天怒火上涌,气胸欲裂,骂道:“展梦白呀展梦白,我只当冤枉了你,却不
知你果然是个万恶的淫徒!”身形一展,发狂似而飞掠而去,夜色凄迷中,前面果有两条人
影,在泥地里挣扎着。
杜云天目皆欲裂,一掠而前,厉喝道:“淫贼!”,看准了展梦白,一把抓将下去、反
手一击,将展梦白抛开一丈。
杜鹃翻身撩起,满身污泥,目光惊惶,杜云天见她如此模样,满心痛惜一把将他爱女揽
在怀里,道:“鹃儿,莫怕,爹爹来了……”
杜鹃急怒惊惶,顿足道:“爹爹,你……你放开……”
杜云天道:“鹃儿,定下神来,你受了什么委曲,快告诉爹爹,待爹爹将那万恶的淫
贼,碎万段!”
杜鹃挣扎不脱,情急之下,大叫道:“爹爹,你错了,你错了,你们都错了,展公子,
他……他是个好人!”
杜云天微微一愕,松开手掌,茫然道:“爹爹那里错了?”
杜鹃却已扑到展梦白的身前,只见他牙关紧咬,面如白纸,早已晕绝过去,杜云天顿
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鹃掩面痛哭,将经过情形俱都说了,又自痛哭道:“展公子,是我害了你……”
杜云天木立当地,再也动弹不得,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他只当展梦白在对他爱女施以
非礼,那知真实情况却非如此,他有心救人,那知却使得展梦白冤上加冤,他手握紧胡须,
竟然胡须根根扯落。
杜鹃哀泣道:“爹爹,怎么办呢?难道,……难道就眼看他如此死去么?他如死了,我
也不要活了……”
杜云天缓缓俯下身去,一把展梦白脉门,只觉他脉息微弱,实已奄奄一息,要知展梦白
连日饥苦劳累,加上身中剧毒,那还当得起杜云天盛怒之下的一击,杜云天虽通医理,但此
刻亦是回天乏术。
杜鹃颤声道:“他……他还有救么?”
杜云天乾“咳”一声,道:“只……怕……”双眼之中,老泪纵横,其心之中,其痛如
绞。
杜鹃一看她爹爹的面色,哇地一声,痛哭着扑到展梦白身上,杜云天双拳紧握,指甲都
已陷入内里!仰天悲嘶道:“杜云天呀杜云天,你该如何是好?”双手一张,掌心鲜血,滴
滴流落!
只转杜鹃哭声渐微,突地将展梦白轻轻扶了起来,倚在自己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
道:“你知道么?我小时看你站在船头,走来走去,河上的风,吃着你的衣服,我从小就爱
上了你……”
杜云天心头一震,只见他爱女面上,突地变成痴痴呆呆,眼泪也不流了,大骇道:“鹃
儿……”
杜鹃轻轻抚摸着展梦白的头发,轻轻道:“你累了,快睡吧!明天早上,我煮蛋给你
吃,躺在我怀里睡,绝对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杜云天骇然道:“鹃儿,你怎地了?”
杜鹃痴痴一笑,道:“爹爹,你可不能再打他了,他已经是你的女婿了……”一把抱起
了展梦白,走向道旁的暗林。
杜云天方待一步追去,杜鹃突然回身道:“爹爹,你不要跟来,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难
道你也要站在旁边么?”
杜云天流泪道:“鹃儿……”
又往前踏了一步,杜鹃霍然自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大声道:“爹爹你要是跟过来,我就
立刻自刎在你面前!”杜云天呆了一呆,只觉一阵气血上涌,一口痰哽在喉间,竟再也吐不
出来,闷哼一声,噗地翻身跌倒。
杜鹃怀抱着展梦白,走入了暗林深处,将展梦白轻轻放下,折了许多树枝,盖到展梦白
身上,道:“乖乖睡在这里,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突觉胁下一麻,再也动弹不
得。
只见一个枯瘦矮小,锐目尖腮的老人,走到展梦白身侧,阴侧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
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人得了秦老儿的布旗秘岌,不知好生去练,却鬼使神差的跑到这
里,送到老夫手上。”
一个面色苍白鹰鼻锐目的碧衣少年,随后而来,哈哈笑道:“这是苍天有眼,定教孩儿
接掌“布旗”门户。”目光灼灼,直在杜鹃身上打转,要知杜鹃混身水湿,丰满的身体,尽
都暴露在雨中。
这两人正是方辛、方逸父子,从店中伙计口里,知道秦无篆与三夫人已死,便一直搜寻
展梦白下落,这日自秦无篆坟前一直搜寻上山,听到暗林中的人声,便循声而来,此刻自是
喜出望外。
方辛一把抓起展梦白,在他身上搜了一遍,变色道:“白布旗与秦老儿的武功秘岌,俱
都不在!”
方逸嘻嘻笑道:“只怕在这女子身上,待孩儿搜上一搜!”抬起杜鹃的身子,胡乱摸了
一遍。
方辛冷冷道:“放手!”一掌震开了杜鹃的穴道,厉声道:“展梦白身上的东西,可是
被你取去了么?”
杜鹃也不知惊骇,痴痴笑道:“什么东西?我们洞房花烛夜,你要来吃喜酒么?只可惜
这里没有!”
方辛目光凝注半晌,失望地叹道:“这女子是个白痴!”
方逸笑道:“既是白痴,就给孩儿快活快活的了!”一只手又摸到杜鹃身上,方辛突地
反手一掌,劈开了方逸的手腕,方逸一跃而起,大声叫道:“难道你也看上了这个女子
么?”
咬牙切齿地望着他父亲,再也没有方才的温驯之态。
方辛以已看惯了他儿子的神情,冷冷道:“你要快活,时候尽多,此刻先设法问出白布
旗来才是。”
方逸道:“这个已经死了,这女子又是个白痴,去问谁去?”
方辛一探展梦白胸脉,冷冷道:“谁说他死了!这中了剧毒,又爱了内伤,若非遇着老
夫,才是真的死走了。”自怀中取出一方碧玉盒子,盒盖一掀,便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方逸面色一变,大喝道:“你要将雪莲救他?”
方辛道:“正是!”
方逸厉声道:“这雪莲费了千方百计,才自“大内”中偷出,要用来以防万一身“情人
箭”时保命之用,如今却要它来救这个匹夫!”张牙舞爪,暴跳如雷,夜雨中望来,有如厉
鬼一般。
方辛头也不回,冷冷道:“你想做“布旗门”的掌门人么?”
方逸道:“当然……”
方辛冷笑道:“除了将他救醒之后,再查问白布旗的下落,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不
成?”
方逸呆了一呆,哈哈笑道:“是极是极,赶快将这雪莲他,还是爹爹对,孩儿错!”
一面媚笑,立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杜鹃睁大眼睛,望着这父子两人,突地双手一张,挡在展梦白身前,大声道:“这是我
丈夫,他睡着了,你们不要吵醒他!”
方辛面沉如水,手掌一伸,点向她“将台”大穴。
那知杜鹃虽因刺激太深,神智痴迷,武功却半点未失,手腕一转,五指尖尖,直拂方辛
脉门。
这一招她贴身而发,招式却快如闪电,部位更是极为精妙,正是“离弦箭”杜云天武功
中的精华。
方辛自是识货,手掌一缩,急退一步,变色道:“这女子大有来历,说不定是什么高人
之后。”
杜鹃道:“我是杜云天的女儿,他是杜云天的女婿,谁敢欺负我们,我爹爹就要来
了。”
方民父子齐地身子一震,脱口惊道:“离弦箭!”转目四望,不见人影,方自定下心
来。
方辛心念一转,附在他儿子耳畔,道:“合当我父子两人走运,教你遇着这女子!”
语声微顿,满面笑容地转向杜鹃道:“你丈夫已经死了,你知道么?”
杜鹃呆了一呆,迷迷糊糊地想起展梦白的确是死了,低声道:“他死了么?他死了.”
掩面痛哭起来。
方辛道:“你不要哭,他虽死了,我也救得活他。”
杜鹃秀目一张,道:“真的么?”
方辛诡笑道:“自是真的,但我将他救活之后,却不能再跟他在一起,要嫁给我儿
子。”
杜鹃想了半天,破涕为笑,点头道:“好好,你救活他,我就嫁给你儿子……嫁给你也
可以。”
她心中痴痴迷迷,此刻只想到将展梦白救活,别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方辛大喜道:“一言为定,不得反悔!”
杜鹃道:“好!”
方辛伸出手来,杜鹃“吧”地在他手上重重拍了一掌,方辛手上虽痛,心里却甚是欢
喜。
方逸双眉一扬,大声道:“这女子是个白痴,要我快活快活可以,怎能做我的妻子?不
行不行……”
话声未了,方辛突地反手一掌,将他打了个斗。
方逸手抚面颊,大怒道:“你要娶她就娶她好了,我是万万不要的,你要逼我,我
就……”
方辛冷冷道:“你若是接掌了“布旗门”的门户,再娶了“离弦箭”的女儿,江湖上还
有谁敢惹你?”
方逸呆了一呆,道:“这个……”
方辛道:“到那时对她厌了,自管另去找些女人快活,又有谁来管你?又有谁管得着
你?”
方逸大喜笑道:“是极是极,又是爹爹对,孩儿错了。”笑哈哈地伸出手掌,向杜鹃摸
去,道:“娘子……”
方辛面色一沉,道:“但此刻你却不能动她。”
方逸道:“怎地?”
方辛道:“看来她与姓展的关系非比寻常,姓展的醒来后,若是见她被侮,怎肯说出机
密?”
他语声微顿,冷笑接道:“但等到那姓展的说出布旗秘岌的下落来……嘿嘿!”横掌向
下一切,接道:“那时她就是你的了。”
突听林梢一响,方辛只当是杜云天来了,变色道:“快走!”
杜鹃道:“我丈夫不要你们抱!”轻轻抱起展梦白,乃氏父子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将
他牛扶半抱地架了下山去。
第二日黄昏时分,便已到了吴兴,吴兴城镇虽不甚大,但江南风物,终是繁华,黄昏时
万家灯火初起,街市上人群熙来攘往,见了他几人的行色,俱在暗中称奇,方辛知道这一行
人必定会引起注意。不等店家开口,先拿出大把银子,财帛动心,那店家自不再问他们的来
历。
道路之上,方辛已将雪莲强展梦白服下此物虽是神品,但展梦白气血两亏,中毒又深,
吐了几次,人却仍是昏迷不醒,他多日未食烟火,所吐之物,多是绿水,到后来颜色渐淡,
终于无物可吐,肩上伤处,红肿却渐渐消退,方辛抚掌道.“好了好了……”
方逸往来蹀踱,只见灯火下杜鹃秋波盈盈,肌肤如云,他心里当真是其痒难抓,闻声大
喜道:“好了么?”
方辛道:“不出一个时辰,便可醒来。”
方逸一把抓起杜鹃的手腕,放到鼻子上深深一闻,笑道:“再过一个时辰,娘子你便是
我的人了。”
杜鹃目光痴痴地望着展梦白,那只手深像不是她的,方逸说的话她更是全未听到,突地
手掌一缩,嘤嘤笑道:“好痒。”
方逸心动神摇,咯咯笑道:“痒么?痒么!我就要你痒……”双眉一张,竟要扑抱上
去。
杜鹃笑道:“真讨厌死了!”目光仍望着展梦白,随手挥出一掌,这一掌虽是随意挥
出,但却隐含真力。
方逸早已心旌摇摇,不能自主,几曾防得她突地劈出一掌,只听“砰”地一声,竟被她
一掌击在胸膛上,大响一声,跌到墙角,方辛惊怒之下,霍地长身而起,厉叱道:“你怎能
打他,难道你不怕我再将你丈夫弄死?”
杜鹃秋波一转,痴痴笑道:“我打伤他了么?呀!对不起,对不起。”取出一方丝帕,
轻轻递了过去。
方逸方自一抹嘴角血痕,大怒而起,见到她这等神情,空有满腔怒气,竟发作不出,杜
鹃道:“拿去呀!”方逸不由自主地伸手接过,擦起嘴角血丝,那丝帕早被污泥所染,又秽
又臭,他却擦得甚是起劲。
杜鹃“噗嗤”一笑,她本来姿容绝色,心里虽然痴了,但却丝毫不减其美,这一《更是
百媚横生,方逸色与魂受,竟被她美色所迷,直擦得嘴角发红,那丝帕犹自不肯放下,目光
更是瞬也不瞬。
方辛冷“哼”一声,道:“擦够了么?”
方逸只如未闻,突地大喝一声,道:“我等不及了。”拦腰一把,将杜鹃抱了起来,冲
出门去。
方辛双眉一皱,他虽然狠辣凶狡,但对儿子却是毫无办法暗叹一声,呐呐道:“孽障,
孽障……”
标题
古龙《情人箭》第一卷
第六章 粉侯风流
只听展梦白呻吟一声,张开眼来,四望一眼,骇然要挣扎起来,方辛轻轻一按他身子,
假笑道:“你毒深伤重,才被老夫以稀世雪莲教醒,此刻毒虽已散,但内伤却仍未好,万万
动弹不得。”
展梦白一觉醒来,宛如隔世,此刻更是满心惊疑,愕然道:“你……你救了我……”
此人竟会救他,实是令人难信。
方辛道:“若非老夫救你,你此刻早已命归黄泉了。”
展梦白呆了一呆,晕迷前的情事,一刹时俱都想起,心里又是惊奇,又是感激,忖道:
“这方辛行事虽不正,但见人危难,便伸手相助,但真比那些自命侠义,不分皂白之人
好的多了。”只是他生性耿直,心中虽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感激客气的话却终是说不出来。
方辛是何等人物,早已看出他生性,乾笑道:“你此刻还是先静息一下,待体力稍复,
老夫再与你畅谈。”
展梦白心里更是感激,只觉这方辛的确是个好人,方辛一心要博他好感,又端来一盏参
汤,给他喝了,心里却在着急,只望他儿子此刻不要抱着杜鹃回来,却又希望他儿子快生回
来,不要出了事故。
他正自心中忐忑,满腹鬼胎,突听“嗖”地一声,一条人影,自檐顶直落下来,白发白
发,面目森寒,手里倒提着一人的背脊,赫然竟是杜云天,方辛一见此人,心胆皆裂,扑地
坐在椅上。
原来方逸色欲冲心,一把将杜鹃抱起,他生怕爹爹又来阻碍,竟想将杜鹃抱得远远地成
其好事。
杜云天急怒攻心,晕倒之后醒来,已寻不着他爱女的踪影,惶急之下,飞掠下山,一路
上探问行人,幸好方辛一行人太过令人触目,杜云天不消问得三两句,已探知他们的行迹,
虽未想出方辛父子是谁,但断定其中必有他爱女无疑,当下一路赶到吴兴,夜已深了。
吴兴夜市已歇,杜云天找不着查间之人,自是束手无策,只得暗中搜寻客栈,搜到这一
家时,突见一条人影穿房越脊,直奔而去,他只当是夜行人半夜作案,还在犹疑是否该追踪
而去。
就在此刻,杜鹃本觉有趣,突地想起了展梦白,失声道:“放我下去,我要去看我丈
夫!”杜云天一听之下,飞掠而去,方逸只觉一条人影闪电般飞来,还未看清面目,已被他
夹颈一把制住,再也动弹不得,杜鹃却又痴痴她笑了起来。
杜云天见到她爱女如此模样,心里急痛交集,杜鹃道:“他又活了!”
跳跃着奔回客房,杜云天一见房中灯火,搜地一声掠下,目光一扫方辛面目,大怒道:
“原来是你!”举手一抛,将方逸掷在墙角。
方辛乾笑一声,谘媚道:“多日不见,想不到杜大侠风采依旧。”
方逸挣扎着爬起,大声道:“你怎地如此欺人,是你女儿自愿嫁给我的,你多事作
甚?”
杜云天厉叱一声:“住口!”
方辛嘿嘿笑道:“犬子无知,杜大侠千祈见谅,但小犬所说的话,却是千真万确之事,
不信一问你女儿便知。”
杜鹃已悄悄走了进来,走到展梦白床前,杜云天印光一扫,厉声道:“真的么?”
杜鹃随口道:“真的。”手掌轻轻抚向展梦白。
杜云天本自一呆,突地见到趴在床上之人竟是展梦白,不禁更是惊奇,大喜之下,脱口
道:“你没有死!”
展梦白冷冷一笑,奋起一掌,将杜鹃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