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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慕秋迈步跟了上去。 西门厉托辞不出,他并不在乎西门厉在“剑庄”里设有什么埋伏。
进了“剑庄”大门,闽天样忽然后退了一些,道,“三少,太少的病一直没有起色,反而越来越重,少夫人虽然才慧过人,但毕竟是个女流,您该回来了。”
卓慕秋道:“我也许明天就回来了,也许我永远不回来,我能不能回来只看今夜我跟大少见面的情形怎么样……”
闵天铎道:“老奴斗胆,大少本就软弱,现在又在病中,您多少迁就他点儿。”
卓慕秋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闵天铎道:“谢谢您,老奴感同身受。”
“剑庄”里本来已经熄了灯,现在灯又已经点起了不少盏,尤其是后院,灯光几几乎上腾云霄。
到了后院门口,闵天铎停了步,一躬身道:“大少在后院等您,老奴不陪您进去了。”
卓慕秋点点头道:“谢谢你了。”
毅然迈步走了进去。
后院里,灯光到处,如同白昼,在那美景如画的后院水榭旁亭里,站着个无限美好的白色人影。
卓慕秋只一眼便心头震动停了步,一时间万念齐涌,五味皆陈。
他这里刚停了步,凉亭里传来了那甜美柔婉话声:“三少么?请过来坐吧。”
卓慕秋猛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神,迈步走了过去,他到了亭子外,严寒贞又说了句:“三少请进来坐吧。”
卓慕秋道.“谢谢。”
迈步进了小亭。
严寒贞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她以前不施脂粉,现在却浓妆艳抹,然而浓妆艳抹却掩不住她那消瘦跟憔悴。
卓慕秋有一种异样的感受,叫是他脸上义汉露出一丝丝。
严寒贞一双目光直在卓慕秋脸上转,在她的目光里很难看出什么,她脸上堆着笑,笑得很爽朗:“三少出远门的时候,我没能见着三少,三少回来之后,我仍没能见着三少,算算总有好些日子没见三少了。好么?”
卓慕秋避开了她那双目光道:“谢谢,我很好,贤伉俪也好。”
严寒贞道:“谢谢三少,我们夫妻都好,请坐。”
卓慕秋道:“我不坐了,我是来见大少的。”
严寒贞道:“我听他们说了,三少有什么事儿么?”
卓慕秋扬起了两眉,道:“假如我说我是来找西门厉的,您就知道我的来意了。”
严寒贞“哦”地一声,忽然笑了:“这么说,三少都知道了。”
卓慕秋道:“无论什么事,瞒人只是一时,不可能永远瞒人……”
严寒贞道:“三少来得不巧,他不在家。”
卓慕秋目光一凝,道:“他不在家?”
严寒贞道:“打晌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卓慕秋道:“可是刚才闵总管告诉我……”
严寒贞截口说道:“闵总管进来通报,我告诉他大少这一阵子病又重了,不便行动,想请三少进庄见面。”
卓慕秋道:“是么?”
严寒贞道:“我把后院的灯都点起来了,就是为告诉三少,这后院除了我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其实我用不着这样儿……”
浅浅一笑,接道:“以他现在的一身所学,他用不着躲任何人。”
卓慕秋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往上一冲,道:“那是,‘血花录’上的武功旷古绝今,只要能参透四五成,便当世罕匹、鲜有敌手。”
严寒贞倏然一笑道:“佟福好快的嘴啊。”
卓慕秋道:“当初我离家的时候,是我把‘血花录’托付给了他,如今他自然应当把‘血花录’的下落告诉我。”
严寒贞道:“那么,人没有不向着自己人的,他是我的丈夫,我一辈子的依靠,我当然应该把‘血花录’交给他,也请三少原谅!”
卓慕秋道:“好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假如我是夫人,我也会这么做。”
严寒贞道:“三少能曲谅,那我就安心了。”
卓慕秋道:“没有什么让夫人不安的,请夫人告诉我,他到那儿去了?”
严寒贞摇头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最近这阵子他经常不在家,一个月总有二十多天住在外头,据我所知他在外头有不少女人,不是武林名女,便是青楼名妓,他经常住在她们那儿,今天晚上究竟在那一个的香闺里,我就不知道了。”
卓慕秋听得脸色连变,严寒贞把话说完,他却淡然一笑道:“他好大的艳福,夫人好大的度量。”
严寒贞道:“这也没什么,女人家总该懂个三从四德,他要娶几个小的回来还不是一样,不如让他在外头胡闹去,好在也只是逢场作戏,闹一阵子之后他自会倦的,我深爱着他,只要有他一颗心就行了,逼得他急了他连心都给了别人,那我的损失不就太大了么,以后的日子叫我怎么过?”
卓慕秋道:“我还不知道西门厉是这么个风流的人呢。”
严寒贞嫣然一笑道:“他可真是个天生的风流种子,到处留情,他也确有他迷人的地方,那些个女人,其实连我也是一样,只要能得着他的人,就是为他死都心甘情愿。”
卓慕秋道:“这我倒不知道……”
严寒贞抬手轻理云鬓,风情万种,道:“那是因为三少是个男人。”
卓慕秋的脸色有点白,道:“夫人真不知道他现在在那里?”
严寒贞道:“难道我还会骗三少不成?他今东明西,早上是一个,到了晚上又是一个,我怎么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卓慕秋笑笑说道:“他的艳福令人羡煞……”
严寒贞道:“这—点三少比起他来是差点儿,他能让人一见他就如醉如痴的,好像他有一种别人所没有的魔力。”
卓慕秋吸了一口气,转眼四下一扫,道:“我很久没有回‘剑庄’了,这儿的一切都快陌生了,我想到处看看。”
严寒贞点点头说道:“可以,当然可以,我夫妇毋任欢迎,请!”
她含笑轻举皓腕。
卓慕秋迈步出亭。
“剑庄”的一草一木没有一点改变,生于此,长于此,卓慕秋回到了自己的家,自是熟悉每一个角落,在严寒贞的陪同下,他走遍了后院的每一处。
没有,真的没有,大少卓慕岚确实不在家。
看完了最后一个地方,严寒贞含笑说道:“我没有骗三少吧?”
她直截了当,卓慕秋干脆地挑明了,他扬着眉道:“以后的日子还多,他躲过今天,不见得永远能躲过以后。”
严寒贞淡然一笑道:“三少,一个已参透‘血花录’四五成的人,是用不着躲谁的,真要说起来,我倒不希望三少能找着他,毕竟咱们也在一块儿相处过一段日子,而且处得很好!”
卓慕秋怒火往上一冲,道:“谢谢夫人,一个人练就再好的武功,他不可能没有弱点,一旦相遇,鹿死谁手还难说呢。”
严寒贞道:“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对三少作个忠告,三少真要非找他不可,我也不便阻拦,时候不早了,我不留三少了。”
卓慕秋脸一白,道:“我正要告辞。”
一抱拳,转身往外行去。
只听严寒贞在身后说道:“三少走好,我不送了,三少来得突然,我没招待,也请三少别介意!”
卓慕秋应了一声:“夫人太客气了。”
却没回头,脚下也没有顿一顿。
出后院,他碰见了闵天铎,闵天铎趋前问道:“三少,见着大少了么?”
卓慕秋含笑说道:“见着了。”
闵天铎忙道:“您二位怎么说的?您什么时候回来?”
卓慕秋道:“闵总管,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这件事急不得,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闵天铎呆了一呆道:“怎么说,您总有一天……”
卓慕秋截口说道:“闵总管,我有句话,不知道你愿不愿听。”
闵天铎神色一肃,道:“三少但请吩咐,老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卓慕秋道:“没那么严重,我只是告诉你,眼下的‘剑庄’已经不是以前的‘剑庄’了,能早一天离开,最好早一天离开!”
闵天铎猛然一怔道:“三少这话……”
卓慕秋道:“闵总管不必多问什么,别的我不便说,闵总管看着我长大的,跟我的长辈没两样,我不愿见总管把一世英名断送在眼下这座‘剑庄’里……”
闵天铎忽然转趋凝重道:“三少,您不说属下不便提,自庄主去世之后属下就觉得‘剑庄’有点不对了,这种感觉不是身在‘剑庄’的人觉不出来,好像有什么大灾祸要降临一般,不过属下可以告诉三少,属下当年蒙老主人收进‘剑庄’,委以重任的当儿,属下已经把这一生一世交给了‘剑庄’,虽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休说属下今生今世不会离开‘剑庄’一步,就是属下有离去的意思,属下也要等大少康复,三少回转之后!”
卓慕秋一阵激动,却很快地转趋平静,道:“闵总管忠义,‘剑庄’存殁俱感既然这样.我就不便再说什么了,临别一句,闵总管以后凡事多小心,倘有灾祸,但求自保,别的闵总管就不用管了。”
话落,转身往外行去。
闵天铎怔了一怔,迈步跟了上去。
卓慕秋道:“夜已深了,闵总管不必送了。”
闵天铎道:“休说夜深,就是上刀山属下也要送送三少,今夜属下送三少出去,属下希望能尽快地再迎三少回来。”
卓慕秋忍不住一阵激动,道:“我不会让闵总管失望的,我走了。”
腾身飞掠而去。
闵天铎恭谨躬下身去:“属下恭送三少。”
口 口 口
在“剑庄”里,卓慕秋忍住了,出了“剑庄”,卓慕秋实在忍不住了,一口腥热的鲜血冲口喷出,身躯也为之一晃,他连忙站稳了。
一口血喷了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他该把这口鲜血喷在严寒贞脸上的,可是在她面前,他不愿示弱,更不愿让她知道他心灵受创。
女人变了心,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以前,怪他年轻不懂事,怪他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意,表现得跟没根的浮萍似的,让人抓都抓不住。
可是现在呢?怪谁?或说错已铸成,回头已迟。
但是她不该明知道卓慕岚就是西门厉,还像以前那样对他,甚至于有点故意刺激卓慕秋,表现得前后判若两人。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谁叫这无情的恨事落在了他头上?天意么?命么?这段情,毁在他自己当初无知,跟西门厉的狠毒用心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舒服多了,可是脸仍然是那么苍白。
严寒贞提过武林名女、青楼名妓,附近的武林名女,他只知道一个,竹楼玉姬白娘子。
青楼名妓,他也知道一个,色艺双绝,丽质较白娘子犹胜几分的苏曼云。
他不知道严寒贞的话是真是假,一个男人,在有了严寒贞这种娇妻之后,还会去拈花惹草,这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可是他要试试自己的运气。
倘若是真,夫婿如此,严寒贞居然毫不在乎,难道西门厉具有一种魔力,让这些女人情愿为他死?他又吸了一口气,腾身掠起,飞射不见。
口 口 口
这是一座大院子里的一座精雅小楼。
偌大一片院子里都熄了灯,唯有小楼上仍透着微弱的灯光,卓慕秋就站在这座小楼头,面对着两扇虚掩着的房门。
房里,传出一阵阵的呻吟!女子的呻吟;还有那轻微的牙床玉钩声。
那女子呻吟声虽然低微,可是站在房门口清晰可闻,梦呓一般,轻轻地直叫着:“慕岚,慕岚,你害死我了,慕岚……”
一声声,一阵阵,再加上那牙床玉钩,任何人都会马上想到一件事。
卓慕秋苍白的脸上有了点红意,可是他的两眼更红。
人到了门口,等于欺近了身边,西门厉居然茫然不觉,足见他是如何的沉醉。
卓慕秋冰冷开了口:“西门厉,出来咱们见见。”
说话的人近在咫尺,按说屋里的人绝不会听不见。
然而,那一声声,一阵阵依然,那牙床玉钩之声也没有停歇,卓慕秋双眉一扬,抬手一掌便劈了出去,砰然一声,门开了,灯光外泻,房里的情景清清楚楚。
房里很凌乱,像是多少日子没有收拾一样。
乱归乱,可是仍不失豪华、气派。
红毡铺地,牙床玉钩,床头一盏琉璃灯,灯焰压得低低的。
床在动,低垂的纱帐在动,一对玉钩抖动,碰在两旁那木架上,声音好清脆。
床上睡了个人,怀里抱着一团,在辗转,在呻吟,一声声,一阵阵。 卓慕秋怔了一怔,一步跨了进去。
他看得更清楚了,床上是个女子,头发蓬散着,脸色苍白,两眼都凹了进去,憔悴得几几乎不像样儿了。
她抱的是一只绣花枕,嘴里仍不住地轻唤慕岚。
卓慕秋认得出,床上女人就是色艺双绝、名闻遐迩,多少人以斗量金而不得一亲芳泽的名妓苏曼云。
卓慕秋头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国色天香、艳光照人,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儿。
卓慕秋只觉一阵寒意倏遍全身。
想当初,鸨儿侍候,跟捧凤凰似的。
看现在,却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锦上添花比比是,雪中送炭有几人?卓慕秋定了定神,走近去掀开纱帐,探手一摸,苏曼云头上好烫,他明白了,垂手一指点了下去。
苏曼云不动了,阉上眼睡着了。
卓慕秋掀开了被子,他心头一震,忙又把被子盖上了。
苏曼云只穿着亵衣,昔日的玲珑胴体,如今只剩如柴瘦骨,昔日的晶莹肌肤,如今却是蜡黄一片。
卓慕秋盖上了被子,可是旋即他又把被子掀开了,先点苏曼云身前六处大穴,然后出掌按在苏曼云胸腹之间。
他明白,苏曼云害的是心病,药石罔效,他此举只是在阻止她病势恶化,免受熬煎,使她清醒清醒而已。
盏茶工夫之后,苏曼云憔悴的脸庞上有了血色,额上也现了汗,卓慕秋垂手一指点下,很快地拉上了被子。
苏曼云的两眼翕动一下,突然张了开来,目光一直,面泛惊喜,挺身抓住了卓慕秋苦道:“慕岚,慕岚,你来了,你可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慕岚,你可知道,我好想你,我真是想死你了……”
卓慕秋心里一阵难受,道,“苏姑娘,我是卓慕秋,不是卓慕岚!”
这一句话就像一声雷,马上把苏曼云震醒了。
苏曼云平静了,也不说话,瞅着卓慕秋一直看,好半天才叫了声:“卓三少。”
她刚才像充满了一身力气,就在这一刹那间,似乎她那一身力气已然用尽了,一松卓慕秋,突然躺了下去,两眼一闭,豆大的晶莹珠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卓慕秋看得心里又一阵难过,道:“苏姑娘,慕岚没来过么?”
苏曼云那失色、干枯的香唇泛起一丝凄凉苦笑,道:“没有,他好久没有来了,大半是他那位如花似玉的娇妻绊住了他……”
卓慕秋道:“我到‘剑庄’去找过他了,他不在家。”
苏曼云两眼猛睁,道:“怎么说,三少,他不在家?”
卓慕秋道:“‘剑庄’的人是这么说的,事实上我也没能在‘剑庄’找到他。”
苏曼云身躯泛起了一阵轻颤,道:“有了新人忘旧人,他变了,好一个痴情女子,好一个负心汉,苏曼云是够可怜的,为了他,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若有情有义倒也罢了,可是他……”
美目一闭,两串晶莹珠泪又挂了下来。
卓慕秋沉默了一下道:“苏姑娘,他还有别人么?”
苏曼云闭着眼哑声道说:“早就听人这么说了,我不相信,我也没问他,如今看来,是一丝儿也不假了,城里有家酒馆,名儿挺雅,叫‘品香小筑’,女掌柜是个新寡的文君,丽质天生、风姿绰约,城里的人趋之若鹜,每日车水马龙、座无虚席;他常爱往那儿跑……”
卓慕秋:“‘品香小筑’?我怎么没听说过?”
苏曼云道:“听慕岚说,你离家好几年才回来,是么?”
卓慕秋道:“是的,我离开‘剑庄’快三年了,最近刚回来。”
苏曼云道:“那你怎么会知道,这家‘品香小筑’还是一年多以前开的。”
卓慕秋轻“哦”一声道:“那就难怪了,你以为他现在……”
苏曼云道:“九成九在那儿,其实也难怪,年轻轻的没了丈夫,有几个守得住的,慕岚现在继承了‘剑庄’,人又长得英俊潇洒,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