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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佐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我何心隐的传人啊。”那人又大声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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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站队
徐元佐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何心隐。
对他而言,何心隐非但是一位非主流大儒,更是一个传奇。他早在资本主义尚未长成的时代,就开始试行空想社会主义,希望建立一个由贤人领导的三代社会。徐元佐甚至能瞬间为何心隐开列一张对西方世界宣传的名片:
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创立理想国的哲人。
虽然何心隐的理想国并没有坚持太久。
这位本名梁汝元的传奇举人,此刻活生生地坐在徐元佐面前,朴素得就像是个老农。他虽然学生门徒遍及天下,但真正的传人却十分罕有。从历史文牍而言,泰州学派的接力棒将由李贽接过手,而何心隐这一脉却沉寂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泰州学派太过于激进,对成长不利啊!
徐元佐悄悄望向徐阶,这才是他的最优选择。
徐阶也审视着徐元佐,旋即将混浊的目光投向何心隐,缓缓吐出两字:“未必。”
何心隐笑道:“不信你来问他。”
徐阶转向徐元佐:“折磨之说看似新鲜,无非慎独,是耶?否耶?”
徐元佐心中暗道:老爷子您如此挖坑下套,真当我年少可欺么?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王阳明逝世之后的王学分派。
若以弟子受学的地域分,共有七派,曰:江右、南中、闽粤、北方(洛阳)、楚中、浙中、泰州。
就哲学方法论来分,则有五派,即:
以王畿浙中派为代表的“良知现成”派;以王艮泰州学派为代表的“良知日用”派;以聂豹、罗洪先为代表的“良知归寂”派;以邹守益为代表的“良知主敬”派;以钱德洪、欧阳德为代表的“良知修正”派。
前二者因为都坚信“良知”是先天现成的,所以名为现成派。后三者都不同意良知自现,而相信修行功夫才能致于良知,故而是工夫派。
如果用禅宗典故比喻,王畿和王艮都是走的慧能一路,顿悟入道。而归寂、主敬、修正三派,都是走的行持不忘,渐悟入道的路子。当然,心学即便被人多重解读,终究是儒教一脉,辟老辟佛是每个名教弟子都应尽的义务。
徐阶受教于聂豹,聂豹在江西求教于王阳明,后来书信往来,在阳明公死后拜入王门,是最正宗的王门江右学派,也是世人所谓的“王门正宗”。从道统看,徐阶肯定是江右王门,无论他晚年仍旧相信归寂之说,或是走上了修正之路,都属于工夫派,绝不会站在现成派一边。
慎独之说却是横跨两派。
江左浙中派王畿认为谨独(慎独)本身即是良知。不用求学,不用思虑,只需要“正心”即可为先天之学。他也是由此补完了现成派的方法论,但因为与孔子的“博学多闻”主张相悖,被认为堕入了佛老二氏窠臼。
王门正宗的查铎拜王畿、钱德洪为师,取了王畿的“慎独”,又取了钱德洪的“工夫”,将慎独解释为不断扫除“习气”的入手工夫。
所以“慎独”一词多义,徐元佐只要言语逻辑上略有疏忽,很容易就被打入了“现成派”之中。
“小子不知道慎独。”徐元佐道:“小子还以为:无须慎独。若是胡作非为,心中能知而有悔,便是实行到了,如此无须慎独。若是心中无知,便是无行,所谓慎独只是佛老空之牙慧。”
他言语中否定“慎独”,其实正是查铎的“慎独”之意。如此也牢牢将自己钉在了“工夫派”,不让何心隐那个现成派异端拐了去。
何心隐听徐元佐这般表白,欲言又止。他再回忆徐元佐开头的一番认知,显然已经表白自己是“工夫”门人,坚信必要工夫方能致良知,而且还总结出了自己“折磨”之说。看来要寻个良才美质传承自家精髓,还得花些力气。
徐阶面色深沉如同渊潭,道:“原来如此。”
非但徐元佐,即便是其他宿老名儒也都不解徐阁老这个禅机。
“今日酒足,就此散了吧。”徐阶伸了个懒腰,做出疲态,宣布罢筵。
在座诸人或是趿鞋而起,或是饮尽残酒,准备告辞。
徐元佐也站起身,等所有人走完再走。
有一年迈客人已经喝多了,醉醺醺走到徐元佐身边,突然一个晃身,险些跌倒。徐元佐本来就心不在焉,伸手虚扶,却见那客人帽子一偏,竟然跌落下来。
哐当一声,金石撞击之声在花厅中震荡开来。
原来那客人帽子里竟然藏了一盏金杯。
徐元佐蹲下身,捡起帽子,为客人戴上,顺手将金杯收入自己袖中。他再看那客人,已经是羞红了脸,步下踉跄,逃也似地走了。周围其他客人恍若无视,各自告辞。而徐阶早在金杯落地之时便转过身去,只有何心隐还盯着徐元佐。
徐元佐见何心隐不像是要走的样子,便行了一礼,跟着众客人身后走了。
徐庆、徐诚、徐盛都等在外面送客,也都看到了帽藏金杯的一幕。
等徐元佐走到门口,徐盛伸手拦住他,道:“金杯拿来!”他是冲着徐元佐发作,声音不由大了些。前面那位盗金杯的正主尚未走远,听到“金杯拿来”更是大窘,真个是抱头而走,恐怕回去就要上吊了。
徐阶转身不见,正是为了避免这种尴尬,顾全人家脸面,所谓“君子恶称人之恶者”也。真正的儒者绝非会背四书五经,而是必须要将经义融入学脉,贯穿行止。即便如此,还要拷问内心,驱散习弊之气,是谓慎独。
徐盛读书少没文化,丝毫不知道自己这种“称人之恶”的行为分明是在打徐阶耳光:你自家下人都管教不严,可见“齐家”一条是做得很糟糕的,哪里有资格辅佐君王治理天下?
“什么金杯?”徐元佐面无表情,木然应道。
徐盛呦呵一声,正要说;刚看着你收入袖中,就敢无赖?却听花厅中传来一个难抑怒气的声音:“金杯还在,寻什么!”
徐盛尚不知道自己如何就触怒了老爷,徐庆却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重重将他扯向一边。
徐元佐朝徐庆微微一笑,又朝徐诚打了个躬,信步朝外走去。
“这真是我何心隐的传人。”何心隐再次喃喃道。
徐阶见花厅里只有自己与何心隐两人,方才平复气息,转身道:“他可不信良知天成。”
“双江公当年也不信良知现成,可是他狱中归寂,岂不证明良知本就在彼,一旦得见,瞬时鲜艳。”何心隐举出聂豹的例子,又道:“此子也将是一般。”
徐阶阴沉的脸总算绽放开来,笑道:“双江公那是工夫到了方才归寂,与禅老之说大相径庭。夫山兄莫非如今也另有所悟?”
何心隐干咳一声,道:“我终要教他。”
徐阶不置可否:“夫山兄正当壮年,何其亟亟寻觅衣钵耶?”
“八月廿九,你那高徒上疏,要省议论、振纲纪、重诏令、核名实、固邦本、能武备。你可看了?”何心隐问道。
徐阶点头。
“日后杀我者,必张居正也!”何心隐重重道。
徐阶望着何心隐,脑中闪过两人密谋倒严的种种画面,终于摇头道:“你可以不让他杀。”
“我知道你的意思。”何心隐顿了顿:“但我不能不让他杀。”
徐阶微微闭目,道:“我会送你。”
何心隐没有再说什么,甚至连告辞的话都没有便施施然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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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阶只顾着看园中花木,良久才道:“你想问我徐元佐此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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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买卖敲定
徐元佐从小花厅出来,气度神情大异往日。竟不像是被考校了一番,反倒像是接受了一次洗礼。这并非是因为他对于心学有了本质上的顿悟,而是因为他终于接触到了大明最顶尖的人物。
徐阶和何心隐。
如果说他每日里沉思分析所见的人物是一种打怪升级,那么之前所有人都只是小怪。而徐阶和何心隐两人,却是这个世界的终极巨头。尤其是徐阶,如同海水一般深沉,对于这样的人而言,根本无法用善恶来评判。
“徐兄,请留步。”一个陌生的声音惊醒了徐元佐。
徐元佐停步望去,却见一个青衣小厮站在自己面前。
说是小厮,却也有三十开外年纪。
只是一眼扫过,徐元佐就认出此人的身份绝非普通乡绅的小厮,而是带着一股官气,隐了几分杀伐的巨宦之仆。
“兄台请指教。”徐元佐躬身道。
那小厮有些意外,退一步还礼,从袖中取出一张七寸长,三寸宽的名帖,道:“我家老爷吩咐将此帖赠与徐兄,若是路过上海,大可来府中一叙。”
徐元佐连忙躬身接过,正眼一看,上面写着“唐继禄”的大名。若是不知此人来头之大,只看上面没有罗列官称,还会被人误会为一方隐士。然而徐元佐终究是一时学霸,若是连唐继禄是谁都不知道,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此人是嘉靖三十二年中进士,从浙江遂安知县入仕,因为政绩优异而升监察御史,巡按湖广。后擢大理寺丞,旋又晋少卿,再升佥都御史操江南京,最后晋总理山西等屯盐右副都御史。今年七月初七日致仕,比徐阶略早些回到上海老家。
原来此人今天也来了,只不知道是刚才花厅之中的哪一位。
徐元佐心中过了一遍刚才所见诸多宿老,感叹能够做到三品显贵的人果然不显山露水。刚才那些人中,各个都像是乡绅富翁,平易近人。唯独一个例外是何心隐,看起来像是老农。而这些人若是报出名头,却才知道正是左右天下大势的强人。
“原来刚才副宪也在席上,失敬,失敬。”徐元佐犹疑了一下:“这是否太过名贵了?”
那小厮微笑道:“你这是说我家老爷没有识人之明么?”他见徐元佐能够称对老爷的名衔,知道他不是虚词敷衍,颇有好感才出戏言。
徐元佐连忙收起名帖:“承蒙副宪错爱,长者所赐岂敢推辞,小可斗胆收下了。”
那小厮又笑了笑,主动打了个躬,就此告辞。
徐元佐长吐一口气,又将这名帖拿出来看了看,心中暗道:一点防伪设计都没有,真被人拿去招摇撞骗也没人知道。他旋即又想到看过的许多明清诈骗故事,其中倒真有伪造名帖、冒充生员,甚至闹到一方布政面前才被人揭破的传奇事迹。
稍稍放松了一下头脑,徐元佐又往冬园去了。
那些大户们还没有离开,巴巴地等着徐元佐回来。
徐元佐知道他们想问什么,却懒得跟他们说,只是掏出唐继禄的名帖拿在手上扇了扇,貌似无意对罗振权道:“唐副宪给了一张名帖,实在太客气了。”
罗振权当然会意,跟着装‘哔’道:“只是副宪,怕是用不上。”他其实并不知道“唐副宪”是何等地位,听听像是大官,又怕说错了露怯,好在徐阁老面前一切官僚都是微末,索性口气大些。
在场乡绅都是松江府人士,唐继禄也是上海头等的权宦,哪里会认不得?听了这两人一唱一和,只是心惊。
徐元佐转向诸多大户,道:“诸位可真真是赶上好时候了。”他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从今以后,这座夏圩新园要办成一个会。凡欲入会者,非但要五名会员举荐,确实家声清隆,人品端正,方能在柜上压五百两银子,算是会员。”
众大户见徐元佐回来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又拿着正三品高官的名帖扇风,简直如同套了光晕一般耀眼。再想想徐元佐刚才要一百两都好言好语劝着,如今狮子大开口就是五百两!还如此理直气壮,规定了什么“家声清隆、人品端正”,好像生怕人家要来塞银子似的。
这之中焉能没有故事?
所以说上当受骗的都是聪明人。
徐元佐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已经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分析了一大篇故事出来。有人觉得肯定是徐阁老面授机宜,也有人相信是松江大族豪门要存银入股,反正各自心中大做文章,却没人会当场说出来。
当然,即便他们问出来,徐元佐也不会给出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答复。
“看来大家都猜到了啊。”徐元佐憨笑道:“小可就此恭喜诸位老爷,用一百两办成了五百两的事,这可是增值不少。”
已经签了契约的心中自然高兴,同时还不免腹诽徐元佐幼稚无知:这小胖子显然没把人情账算进去!而且日后光是为人家引荐入会,多半就有数十两银子的收入。
之前犹疑没有签到契约的人也纷纷上前,希望能够享受刚才的待遇。其中又以钱员外为首。刚才他想着自家是做生丝生意的,与徐家瓜葛不大,借得的声望用处也有限,一时舍不得那百两银子,竟就错过了。
此时他上前拉住徐元佐,挤出笑容道:“小哥,还请通融则个。”
徐元佐看了看他,道:“钱员外,这事通融一个,就得通融十个……我刚刚还吃了老爷的敲打……”
“小哥,我儿年内要成亲,家里实在是摆不开啊!”钱员外沉声说着,一边摸出一锭五两的小银锭:“这是给小哥吃茶的。”
徐元佐的心脏不由自主多跳了一下。
所谓人穷志短,吃够了没钱的苦头才知道财富的重要啊!
“钱员外,这不是银子的事……”徐元佐推了推,瞬间捕捉到钱员外眼神中的一抹决然。
——这厮肯定是想绕过我去找徐盛!
徐元佐日夜功课不缀,察言观色也到了一定水准,顺势按住钱员外的手臂:“员外,我是极想帮忙的。不过这事真不是银子能够做主。”
“那谁能做主?”钱员外对徐元佐尚未有警惕之心,随口问着便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徐元佐道:“这事是府里管事徐公讳诚在管,他也是这行里的大掌柜。”
钱员外与徐盛有交往,却没听说过徐诚,不由皱眉。
“这样,”徐元佐退了一步,好似为难,“员外不如写一纸文书,只说乡梓之情,实在有借用的需要,我去与徐诚徐管事说说,再拿您的手书去找大爷。我徐家是名教传家,这点成人之美总是不会拒绝。”
钱员外心道:不说能否入会借园子,光是与徐齑蠊偃擞惺樾磐匆彩且蛔猩矸莸氖掳。�
“好,我这就写。”钱员外当即道。
几个跟在后面偷听的老爷纷纷叫道:“我们也有要紧事,也请传书!”
徐元佐眉开眼笑:“诸位既然有心,我也豁出去了!这就去找大掌柜,请他去求大爷放宽些,只要今天来了的人,都照之前的优待来!”
众人一片叫好。
就是之前签约的那些人中颇有不平,觉得人家占了便宜便是自己吃了亏。
徐元佐走到他们面前,故意小声道:“我也不能亏待了诸位老爷的信任。我听说诸位的请柬是花了不少银子的,不妨在自己的请柬上写下购置的价款,日后我就从不走账的地方给老爷们抵掉。”
“抵多少?”有人心动问道。
“您花一百两,我就给您抵一百两。”徐元佐轻笑一声,迈步出了月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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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水到渠成
徐元佐前脚出去,罗振权后脚也跟了出去。他却没想到徐元佐竟然身形一晃,躲在墙后,透过十字窗口朝里窥视起来。
“你在看什么?”罗振权凑了过去,低声问道。
徐元佐踮起脚尖,口中啧啧道:“看几个聪明几个呆,啧啧,这帮老奸巨猾的可不好对付。”
罗振权也看了看,却没看出什么花样,又道:“你要给人抵那么多,不怕没法交代?”
徐元佐心道:他们只要敢写,我就敢拿着去要挟徐盛。这可比之前光是自己空口白牙有说服力得多!就算徐琨再信任徐盛,也不能不信人家事主的陈述。怕就怕这些老奸巨猾的不肯多写,那这次游园之后,徐盛也就算是解放了。
罗振权不知道徐元佐非但不满足于从徐盛手中逃脱,更要反咬一口,入骨三分,还在为徐元佐着急:“我说,你也该快些去找大掌柜了吧,若是晚人一步,就说不清了。”
徐元佐又看了一会儿,将几个面色凝重,下笔谨慎的人记在脑中,又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