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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晚,一位由信众出家的新戒比丘,前来参加雨安居,在欢迎他的非正式闲谈中,阿姜·查寓意深远地谈到自己的回忆与观察。他提起自己的头陀(tudong)苦行,他曾经以徒步的方式,四处寻找森林与山中的隐居处,参访明师。“有时候,我一天可以走上四十公里,不是因为我很强壮,而是有了精神上的动力,即使士兵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脚程。……有几天,我托钵只能得到些许米饭,看着吃饭时的心很有趣,当时心里想着:“还好这些不是盐巴!”谁能想象得到,即使只是吃着米饭,智能也能增长?”
阿姜·查不怕挑战自己修行的极限,他视它们为宝贵的经验。他有时候会将人逼到极限,然后令他超越。这样的方法并不好受,但是人们却可以借此看清心的黏着与限制,并且认清痛苦其实是源自于心的执着与偏见。
他并不鼓励绝食、禁语或与世隔离,他说:“我们应该睁开眼睛修行,如果隔绝外界接触可以让人觉悟,则盲人与聋人早就觉悟了。”智慧应该在感官接触中寻获,世间是籍由认知而超越,而非由逃避。在规律的生活中与人互动,日复一日,是其寺院的生活方式。如此既可以揭露自身的习气,又可以观察到痛苦产生的方式。他经常说:“如果那里又热又麻烦,那就对了,那里就是修行的好地方。”
●教导佛法
阿姜·查对弟子的指导无微不至,但是他不会经常查探他们的进度。他请他们建立自信,重点在于观心,以及对禅定过程抱持“不执着也不怀疑”的态度。他经常告诉僧众,他能做的,只是为他们提供一个适合修行的环境而已。他说:“就像为牛儿提供牧草一样,如果牧场里牧草鲜美,又有围篱保护,牛儿就可以在那里安心吃草。如果它们是牛,它们就会吃;如果它们不吃,那它们一定不是牛,也许是猪或狗!”
他的禅定教学通常都很简单。一般来说,他不会单独教导止与观,正念与观几乎贯穿他的教学,在不同的修行层次中被一再提起。此外,诸如念死3与慈4(metta)等禅法,他不会正式与有系统地教导,而是把它们当成修行的基本心态。他的禅法直指人心,令人印象深刻。一九七九年访问美国时,他提出面对刽子手的思惟主题:“想象你去找一位预言精准的命相师,他告诉你:‘七天之内你一定会死。’你还能睡得着吗?你一定会放下所有事情,日夜禅修。事实上,我们的命运正是如此,我们每一刻都面对着刽子手的威胁。”他为听众出了一个“功课”,即每天至少思惟死亡三次。
●思惟教导
本书的结构是遵循阿姜·查常说的一段话:
起初人们先闻法,但是还不懂得思惟;接着他开始思惟,但是不会修行;修行后,尚未见到法的实相;见法后,则依然未能证入。
除非证入法,否则人们无法脱离苦海,也无法完全了解自身的潜能。如今我们正站在佛教传入西方的一个里程碑上,许多人都已经虔修佛法数十年了,应该不难理解这段话的意思。阿姜·查将修行视为一种生活方式,而非只是练习或仪式而已,目标(虽然他很少提及目标或成就)则不外乎解脱痛苦——那是一种清明与寂灭的状态,从此心将不再受内外事件的影响。阅读法语时最好能将这些观念牢记在心,因为它们是修行的根本,会一再出现;由出现的频率之高,就可以知道它们有多么重要。阿姜·查总是建议他的听众,不要轻易相信或否定他的话,而是应该亲自检视这些教法是否符合他们自身的经验。
阿姜·查主要是比丘与尼众的老师,这些学生都已经舍离世俗的羁绊,追求出家的生活。虽然他不认为修行一定非得出家不可,但是他确实颂扬持净戒与简朴的好处。在寺院里生活,遵循经典的教诫,人们可以因此而远离世间法的戕害。这是一个理想的社会,奠基于互助、互享与互敬之上。由于少欲知足,因此毋须贪求与争执。“法是用来生活的”,这样的观念充分反映在泰国的修行词典中。如此生活数年后,将可养成专注、自制与无私的习惯,为行者带来意想不到的喜悦。
有时候,阿姜·查在谈论散漫或断恶的时候,会给西方人一种道德家的印象。佛陀认为恶即害人与害己的行为,并称散漫为灭亡之路。集中注意力于独处或与他人共处的一切生活细节,将有助于调整心性,为禅修奠定坚实的基础。谈论善恶可能会令人觉得厌烦——基于过去主日学校课程的老印象——不过它仍然有其不容抹灭的价值。阿姜·查不断重复道德行为的重要,其目的在于创造一颗宽松的心,与一个和谐的生活环境;而非由于害怕恫吓与惩罚。在他的所有教学里,伦理与道德皆有其实际的作用,他不要人们迷信与盲从。虽然他也谈到超越善恶的必要性,但是在一切佛教的教派中,持戒行善,绝对有其必要。不只是在最初的时候,它几乎贯穿整条解脱道。
有时候,他似乎是针对泰国的人民与文化习俗而说,例如谈到受戒、闻法、供养,以及其它特殊的民俗传统时。这其实并不难理解,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西方的犹太基督宗教体系。有些做法对于体系内的人来说可能觉得理所当然,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就会有些格格不入了。
如同佛陀的原始教导一样,阿姜·查的话语也经常一再重复。根本的法则绝对不容轻忽,尤其是在珍贵的佛法与世俗根深蒂固的思考习惯相抵触时,更需要一再被提醒。再一次,我们可以问问自己,我们真的了解吗?这些看似简单的观念,我们又做到了多少?
阿姜·查可以说是泰国佛教的改革者。就像佛陀一样,他以方言教学,挑战当时迂腐的传统。他喜欢引用狗、芒果、鸡、稻田与水牛等,来说明他所学得的经典术语。他一向主张,教导者必须知道哪些内容最适合听者,并且认为,教授佛法是帮助人们见道的善巧方便5。此外,他坚决反对危害泰国两大教派6关系的宗派主义。
●教导的架构
虽然本书依据主题区分成数章,但是其中的教导本身是很难如此硬性划分的,里面的主旨时有重叠。除非教导禅法,或对僧众解释僧规,否则阿姜·查通常不会将教学限在单一的主题上。
他的教学经常回归无常、去执、持戒、中道与放松等主题。偶尔,阿姜·查会将目光放在彼岸或解脱者的经验上,不过,多半是为了处理我们所面对的问题,或说明佛陀的主张。他以盲人推敲颜色为例,说明佛陀对涅槃的看法:当时的人埋怨世尊,怀疑他是否对涅槃所知不多,否则为何不详加描述?阿姜·查经常引用巴利语——paccattam来作说明,即修行的结果只能各自体会,无法言传,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阿姜·查偶尔会谈到有关不生不灭的自性或本心的问题,他的态度颇为保守。当他听到从英语粗略译成泰语的《心经》时表示,此经谈论的是超越世俗名言(译者按:名称与语言,即世俗谛)的深奥智慧,但这并不表示我们可以摒弃世俗名言;没有世俗名言的话,我们如何教学、沟通或解释事情呢?他关切的是训练过程,而非结果;重点在于帮助众生清除障碍,以便让他们看得更清楚。我们应该尽量救治盲人的眼疾,而非只是告诉他颜色。佛陀说:“我只教导两件事,即苦与苦的止息。”不需要一直描述涅槃。
正见不断被重复提起,阿姜·查称它为解脱道的基础,伴随正见而来的是戒(Sila)。八正道的第一支便是正见,它涵盖知解与经验两个层面,也被称为智慧。简而言之,阿姜·查认为正见即明白因果;不执着事物为安稳、确定与永恒;视一切因缘法(即世间事物)皆具有苦的本质;并且不相信自我本体的存在。就经验层面而言,正见意指人们不随内外环境的变化而起伏,如实观察一切现象,因此能够灭苦。灭苦不是一片空白,而是一种寂静、光明与喜悦的状态——这也是多数人在阿姜·查身上惊奇的发现。当我们阅读他对智慧与超越苦乐的寂灭状态的开示时,要将这点牢记在心。显然解脱必有妙乐,绝非世俗经验可以比拟,那是迷惑与追求欲染的心无法想象的。
虽然正见名为八正道之首,但是在正确的修行中,它应该是贯通其余各支。它存在于闻、思、修、见、证的每一个过程中,并且会不断辗转增上。阐述正见的另一个方式,是离两端的“中道”,这也是佛法中常见的主题。
佛陀初转法轮时,即提出中道的原则,强调修行应该避开纵欲与自虐两种极端。阿姜·查对此作了广义的诠释,包括掉举与昏沉,以及喜悦与哀伤等都属于两端。所谓的自虐不必然是指睡钉床或鞭笞自身等无谓的苦行,举凡非必要加诸于自身的痛苦都算,包括内疚与压抑等。同理,所谓的纵欲也不一定是指疲于奔命的逐欲者,它们也可能是经验中暧昧的情绪。中道的见解能够帮助我们淡然处世,所谓的淡然不是厌倦、冷漠或反感,而是回避没有结果与没有意义的痛苦;此外,它也能帮助我们去除执着。透过中道,人们可以转而寻求值得信赖与有意义的事物,能够自制与正念地生活,得到自在与解脱,回到平静与喜悦的自然状态。
明白因果,了解何者应为,何者不应为,牵涉到佛法另一个重要的主题——“戒禁取”,(si(-)labbatapara(-)ma(-)sa),即采行错误的戒律与禁制。它是须陀洹(sota(-)panna,意译为入流,即初果)应该断除的三结之一,其余二结分别为“疑”与“身见”。结,即烦恼,众生由此烦恼结缚,不能出离生死。虽然上座部8佛教向来以修行单纯著称,不过在其传统形式中仍有不少的仪式。有些人便认为,持戒或坐禅也是某种形式的仪式。但是斟酌阿姜·查对“戒禁取”的诠释,此处将它解读成执迷于仪式、仪轨,或任何灵修的习俗。抱持“戒禁取见”者相信,某些行为与做法本身就能带来利益,从有益健康,到促进禅定与觉悟不等,完全不需了解其中的原因,或改变以往的习惯。这些行为包括供养、参与皈依与受戒的仪式,或遵守某些生活与禅修的规定等。阿姜·查经常提到一些他早年的烦恼与错误的态度,他举他的老师阿姜钦纳瑞(Ajahn Kinnaree)为例:“仅只是坐着,缝衣服,他所达到的境界,也远高于我修习好久的禅定”(sama(-)dhi,音译为三摩地,即三昧)。如果我坐一整夜,那意味着我痛苦了一整夜……我看着他经行,有时候他只走几步就累了,需要坐下来休息,但是他所获得的利益,远甚于我走了好几个小时。”
阿姜·查也常提到“疑”,意指一个人思虑不清,因而偏离解脱道。它有好几种表现的方式,其中有些非常微细,包括对于教法、自己的能力、师长与同修,以及修行方法等的怀疑。阿姜·查一再指出,“疑”是如何障碍一个人修行,并让人陷入世智辩聪的陷阱,至于对治的方法则是直接观照经验,包括疑本身的经验在内。
●翻译与术语
本书中经常可以看到风格与语气上的差异,撇开译者的能力有限不谈,有好几个原因。首先,其中使用了两种语言。在阿姜·查生活与建寺的泰国东北,所使用的语言是依桑(Isan)方言,近似寮(Lao)语。之后有许多人,包括一些曾经在泰国中部学习的西方人,都来向他学习,于是他开始使用较多的泰语教学。寮语一般说来较为乡土化,比较不正式,比泰语更具亲和力——在阿姜·查身上尤然,因为那是他的母语。在对熟识的人谈话时,他的语言较不正式且率直,有时甚至会出现叱责的语气;在对来自泰国与世界各地各行各业的人谈话时,他多半使用泰语。有时候,在对来自曼谷的中产阶级人士谈话时,他会使用简单的语言,有点慢,像个小学老师;有时候,在教导年轻的外国人时,他像个祖父;有时候,则很轻松与幽默。他教导的对象以出家人为主,不过对于在家人也给了不少指导。
至于哪一种声音才是“真实的”阿姜·查,见过他的人没有人敢妄加论断。他是一个超级演员,以慈悲、智慧与无尽的善巧方便,回应外界的各种情况。面对众生,他扮演了许多“角色”。他可以和蔼可亲,激励人心,或令人感到害怕;也可以表现出圆融的幽默性格,掌握精准的时机,令人哑口无言,瞬间领悟。在资深弟子早年的记忆中,很难拼凑出阿姜·查晚年给予新进弟子的印象。资深弟子们对他的描述是强硬而冷酷,甚至有些凶猛,是一个神秘人物,同时也是神秘力量的掌握者。无论他是个怎样的人,最重要的是大家都从他长年的教学中感受到大爱。
那些曾经学习过佛教其它宗派,甚至其他上座部教法的人,可能会发现,阿姜·查所使用的佛教术语,并不完全合乎传统的诠释。他的教学和多数泰国禅师一样,大都是非学术性与非正式的。他并非根据经书教学,而是运用善巧方便,伺机点出正道的方向,避免学生偏离修行的正轨。因此,如果只是根据字面上的意义去解释,就很可能会产生误解。他有时以五蕴,即色、受、想、行、识等经典术语,来解释心;有时则只提受与想。后者也经常被拿来描述一个人基本的生命观或世界观。他经常提到“觉知者”(the one who knows),一个泰国佛教里常见的主题,有时只是单纯指心本身,即同时具有烦恼与智慧潜力的觉心;有时则指已经觉醒的觉知(awakened knowing),甚至佛性(Buddha nature)(一个上座部佛教很少触及的概念)。
也有些从巴利语衍生出来的泰国佛教术语,它们的意义与重要性均不若相对应于大乘的梵文术语。阿姜·查经常非正式与弹性地使用这些术语,它们在大乘中一直都有特殊的意义。泰语中经常出现源自佛教的语言,往往具有独特的地方风味。
一个典型的例子即泰语中的“tammadah”,它是从梵文“dharmata”演变而来,原来意指一切现象之真实体性,通常翻译成“法性”,或“法尔自然”。在泰语中,它只是作为“平常”的意思,阿姜·查经常将它与“tammachaht”(‘自然’或‘自然的)”连用。自然并不只是指物质环境而言,所谓的“我们不应该尝试改变自然”,并不是说我们不能拔除杂草,或建设灌溉系统;而是说我们不应该抗拒因果,做出无谓的举动。泰语听者通常会从世俗的角度去看待自然与平常,但是阿姜·查会将它们导向“法尔自然”的解释。
将巴利语翻译成泰语的过程中,经常得使用多重解释来传达原文丰富的意涵。“anicca”通常被译成“无常”,但是阿姜·查经常以“存在的不确定性”来说明它。“dukkha”则被翻译成“苦”或“不圆满”。三法印中的第三支,即内观无自我或本体存在的意思,也有多种翻译,包括:“无我”、“非我”,或“无自性”等。阿姜·查有时使用巴利语“anatta”,有时则使用泰语来表示,因此,配合上下文意,以不同的英语加以表现,应该较为恰当。
对于某些佛教术语,有些人习惯根据所学的传统,使用一些特定的翻译。例如,巴利文“kilesa”(梵文klesa,烦恼)在上座部文献中经常被翻译成“defilement”(染污或杂染),其本意为玷污心的原始清净者。不过,这个译词在现代英语中难免给人说教的感觉。在藏传佛教的书籍中,它通常被翻译成“ mental afflictions”(内心的烦恼或苦恼)、“emotional afflictions”(情绪上的烦恼),或“conflicting emotions”(烦乱的情绪)。这些不同的词语,传达的不外乎造成心情苦恼的因素,不过,他们偶尔也会使用“染污”一词。
书中的泰语、寮语与巴利语,都已经尽可能翻译成英语。尚未被翻译的则置于书末的词汇表中,表中还包括一些比较晦涩的佛教术语。
●接续传承
虽然阿姜·查居住在泰国人迹罕至的穷乡僻壤,不过从六〇年代末后,就不断有西方的求道者寻迹而至。他们来到他的寺里,并且在他的指导之下,一待就是好几年。这个“看起来像牛蛙而不像圣者的大肚和尚”9,具有奇特的吸引力,以及超越文化障碍与社会阶层的传道能力。长期以来,他感动了许多心灵,帮助许多人进步与成长。
在泰国,你会惊讶地发现,只要阿姜·查到访的地方,无论是多么遥远的寺院,都有人群蜂拥而至。看着许多成年人,像小孩子一样从村里跑出来迎接他的车子,还一边欢欣鼓舞地叫着“隆波”,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场景。无论身在何处,他都是人们皈依的对象,每一个人都能从他身上得到答案。他充满活力与喜悦的样子,带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