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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一岁开始，他就总是显摆自己武功有多么盖世，可是我从来就不当回事。也许是连个婴儿也吸引不了的挫败感，让他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有一天兴高采烈的拿了一根冰糖葫芦在我面前晃。
我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味道很特别。有点酸，可是还能闻到丝丝甜味。结果那个家伙居然当着我的面把它吃光了，理所当然的把我惹哭了。他偷溜出去一次是很不容易的，所以为了哄我就自己跑到厨房去弄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给我，可是我根本不会吃，最后在我可怜兮兮的表情下，他自己吃了。后来差点惊动了祖父，因为他连着两天胃都不舒服。
从那以后，每次他惹了我，就罚自己去做冰糖葫芦，好像我每次看见他一脸无奈的塞进嘴里的时候就会心情舒畅。其实我不是，可是当我终于想跟他说清楚的时候，他已经不理我了。
冰糖葫芦，就成为了一个故事，一个我已经快要记不起来的故事。
为了证实这不是做梦，我特意用力的嗅了嗅，果然，就是这奇奇怪怪的味道。
“呵呵，你像只小狗一样的干什么呢？快起来吧！起来就把这个给你。”听声音还得意洋洋。
我心中气恼，通的一下坐了起来，“你怎么次次都想骗我吃？”
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刚才你明明表现的很想要啊！”
我想说的是“那是免得你尴尬”，结果话到嘴边，变成了“那是因为我想看你吃啊！”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笨丫头，看你亲哥哥痛苦你还很享受嘛！”
我突然想起他最后一次用吃冰糖葫芦惩罚自己时，他就是这样。我萌生了想要跟他说清楚的想法，可是又不甘心，谁叫他总是欺负我！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够明白，他有多么疼爱我，所以我想告诉他，我没有生气，也不愿意他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哄我开心。
当我惴惴不安的去找他的时候，下人说他在父亲的房里。父亲一向不喜欢我，所以我自然不会到那里去找他，本想回房等着，结果就被母亲带到了北院，从那之后，我出不去，他也没有踏足北院一步了。就算他一直和其他的哥哥们在北院读书，可是离我住的地方有点距离，我既去不了，也看不到。但是他可以，他却没有。
心里突然感慨起来。
看着眼前人明朗的笑容，多少年了……
我傻傻的看着他，明白他的心意了，也明白我人在哪里了。
看着明照，想起宫中的一切，灵修的中毒，夜雨的死，我很不争气的扑到他怀里，刚叫了一声“哥……”就哭了出来。
“笨丫头，都过去了……”他抱着我，慢慢的用手顺着我的头发，“都过去了……”
我在他怀里摇摇头，“不是，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轻轻戳了戳我的后脑，“笨丫头，哥哥还是一样的呀！”
“嗯？”
“看你怎么进了宫还这么笨，怪不得总被人欺负。什么不一样了？谁不一样了？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你说谎……”我的两腮还未鼓起，就被他一边一下戳了下去，“你！”
“真的不会，以后再也不会了。”他敛去懒散的笑容，正色道。
我揪着他的衣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失去了夜雨，让我发现明照的关心，感情不一样。明明是丝毫扯不上关系的两件事，两个人，两种心思，我却犹豫了。夜雨带走的空白是我对抗不了的，我看着眼前的兄长，是否就这样下去？
任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夜雨的痛苦，可是却忘不了，那就让那感觉深埋在心底，有哥哥的疼爱，不能填补那片空白，但是却让我重新有了希望。
也许是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明照一惊，接着拿起刚才不知道放在哪儿的冰糖葫芦，瘪瘪嘴，似嗔道，“哎呀，我怎么又把四小姐惹哭了……看来今天这糖葫芦，又躲不过去了！”
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好像眼前还是那个我心里成天气恼的恶少，不禁咧开嘴笑了笑，“这么多年还吃这个，哥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其实现在他再吃这个已经不会再生病了，因为他同样的东西，做了十几年，也吃了十几年。可是我不知道，只当他不再喜欢跟我一起玩儿了。难怪子谦知道，因为他一直跟在暗处，自然也会明白明照为何疏远我的原因。
祖父为了让灵修找不到我，看来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绕了这么多年，绕成这样的结果。
造化弄人而已。
这是后话了。
“笨丫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你饿不饿，要不送你过去陪皇上吃点东西吧！听说你匆匆忙忙跑出来之后，皇上可一直在担心呢。”
“不行，我的眼睛跟核桃一样，去了会惊到他的。”我说着伸手抹了抹小核桃眼，竟然有些微微的疼痛感。
“没关系，国师和薛妃娘娘送来了这个，你冰敷在眼睛上，过一会儿大概就没事了。”说着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两个小包，里面大概都是药。
长风和馥儿？
我心里一暖，“嗯。”
第 113 章
先让人到承乾殿去通知何贵儿，等我的小核桃不那么看得出来了，我便由着子谦他们抬着轿子过去了。
明照送我到翊书宫门口，便要回府。我笑了笑，让子谦跑一趟广仁宫，把尹梦梅接回来，让她也一起出宫。哥哥脸上先是一愣，随即了然的笑笑。
却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若是我不提，难不成他还忘了？
宫里虽然没了紧张气氛，可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也没有半点年关将至的感觉。灵洵南逃，也是大问题，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了。灵修卧床，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痊愈的。京里的大事小事，目前还要丞相去做才妥当。
卫后这几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动作，惠妃这几天一直与尹梦梅呆在一起，也少不了什么窃窃私语。宫里的大事小事，我还是得时刻注意着。唉，我想都不愿想，卫后是失势了，惠妃地位又尚且不够，该让灵修再册立贵妃好呢，还是就这样任后宫乱着？
在我思索之间，轿子已经停了。
“奴才给娘娘请安，皇上知道娘娘要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就着何贵儿的手下了轿，“皇上精神好吗？”
“人已经清醒了，只是还显得有些虚弱。”
我点点头，“御医一直守着吧。”
“嗯，除了娘娘传唤之外就一直在承乾殿了。”他扶着我走上台阶。
我的传唤？
原来是指那件事。
“承乾殿的侍卫还要再多加一些人，可以让成为光去和左都督商议一下。另外，何贵儿，”我微停下脚步。
“是。”
“传皇上口谕，关于二公主灵英，请礼部官员拟定封号，腊月二十八之前要与昭元皇后谥号一起送上承乾殿批阅。”要压住江宁的兵力，还得仰仗殷齐，虽说父兄现下也是武职，不过一个局限于京内，一个还未成气候。
“不问下皇上的意思了么？”他有些疑虑。
“本宫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灵修曾经驳回了卫后为英儿请号的事，问他？肯定不会是心甘情愿的。
“奴才明白了。”
我看着刚好端着盘子一列走进侧殿的御膳房宫女，看到了金玉却视而不见，不错，时间刚好。
我心思一动，就端过最末宫女手上的托盘，转身进了灵修寝殿。
“娘娘，这个要先……”何贵儿在我身后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没有听清。
其实想也知道，要先试毒，不过我看了一下，我这盘子里是两个空碗，就回身让他看了一下。他头一低，“倒是奴才唐突了。”
我微微一笑，“不，弄不好这些空碗碟才是问题所在。”
他猛地抬起头，“娘娘的意思是？”
“恩，以后都要详查。”可能之前是陈福负责这些碗碟的问题，也可能是何贵儿就没注意，不过，日后事关灵修，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是。
“奴才明白了，不过娘娘端着这个……”
我当然不好告诉他我只是一时好玩，可的确又找不到什么好借口，就微瞪了他一眼。他倏地低下头去，我只看到他嘴角一丝上扬。
有关那个人的事情，我没有立场责怪任何人，最该责怪的，是我自己，不是么？
“何贵儿，冰若最近在忙什么呢？”我一手推着门，问道。
不等他回答，便推开门走了进去，留下他自己去想。
“老臣拜见贵妃娘娘。”杜正辉仍是守在窗边，见我进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御医请起，皇上他……”灵修的帐子仍然是垂着的，我不由的放轻了声音。
他爽朗的笑了笑，“不妨的娘娘，皇上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不肯起来而已。”
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待笑出声来，里面的人就一声咳嗽让我敛了笑意。
我把烫手的山芋，就是那个托盘回身交给何贵儿，然后挥手让他们到门口等。缓步走到灵修窗前，微微笑着打起了帐子，里面的人还在装睡。我玩心大起，不是说这个人一直在担心我么，怎么还在睡觉？就轻轻的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换来他一阵低沉的笑声，“看来你又没事了。”
是的，我已经没事了，我这样告诉自己。
“干吗赖床？”
“不是赖床，只是不想起来。”他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撒起娇来。
“那又为什么不想起床？”
“承乾殿里只要放出我已经下床的风声，老师肯定就马上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在那之前，我想先见你一面，可是你又失魂落魄的跑了，想去找你，又被明照给拦了下来，我现在也必须得听话，跟他们几个硬碰，绝对占不了上风。”他的声音不再显得虚弱，只是脸色微有些苍白，言谈之间有些调侃的意味，让我明白他精神多了。
我在他床边坐下来，他伸出手抱住我的腰，我“呀”了一声，想要抽身，却被他箍住。看来“他们几个”对付他是绰绰有余，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怕他着凉，我索性脱了鞋，钻进被子里，与他面对面的躺了下来。他的手依然抱着我的腰，将我们的距离拉得很近，然后目光便投在我的脸上不肯离开。我被他看的脸红，刚欲低下头去，不妨他温凉的唇吻上了我的眼睛，贴着我的脸，“为什么哭？”
“没有。”
他叹了口气，“什么事情这么伤心，眼睛都肿了。”
我钻进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拱了拱，“忘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的更紧。
谢谢你，这样宠着我。
一小碗粥我喂他喝了有一炷香的工夫，看他吃完，我也觉得饿了，便端起另外一碗坐到了一边。何贵儿正在领着两个小太监收拾碗筷和碟子，边收拾边用眼神征求我的意见，见我点头，方将一小桌子的小菜全部端了出去。我叫住他，把我手里的小半碗粥也给了他，“回头弄点甜的吧，百合雪梨。”
他狡黠一笑，“是。”
我又重新坐回灵修床边，扶他坐了起来，他又撑着我的手下了床，我无奈的对他笑了笑，“急什么？”
他只是温柔的看着我，“不急，可是我多睡一天，然儿就要多操劳一天了。”
我摇头，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江宁府有多少兵力你清楚吗？”我不想让他太过劳累，就捡了个不是很曲折的问题。
他原本搭着我的手反握住了我的手，“然儿别担心，这些年为了应付她们哪一天谋反，我早就准备了，只要我没事，就会有办法的。”
我嘟了嘟嘴，什么嘛，我岂不是就白忙了一场？
他似乎看出我的嗔怪，把我搂在怀中，像哄孩子一样拍着我的后背，“再帮我一次好不好，等到这次的事情过去了，我保证不会再让然儿遇到这么麻烦的事了。当然，然儿如果想开了愿意一直这么帮我分担，我虽然心疼可还是很感动。”
看着他那赖皮的样子，我气结，这个人……
“其实外面有事，并不足为惧，反而是京里有事，就会牵扯到多股势力。这一次若不是你，阿姐早就得手了，根本不必牵扯地方势力，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也好无用武之地了。然儿，不想把你扯进来，不想用这些事打扰你，我一直以为再忍忍，等我处理好这些事情，我们就可以轻松下来，可是，现在竟成了这种局面……我……”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歉意是那样的真挚……
我心里突突直跳，只是强装出一个笑容，“没什么，你一直都明白后宫与前朝的关联，你只是忘记了我也扯在里面而已。”
看那双眸子里的兴奋，竟然是两团小小的火焰，明亮的几乎要刺痛我的眼睛。
第 114 章
“皇上，左相大人来了。”何贵儿敲敲门，进来之后就带来这样一个消息。
老实说，我有点措手不及。从我进宫以来，还没有与祖父在英华宫以外的地方见过，更是没说过话。灵修感觉到我的不自在，轻轻捏了捏我的手，“然儿，别怕。”
“不是。”我摇摇头，“我先回去了。”
“没关系，你有很久没见过老师了，听听他怎么说，接下来我们再商量。”不容拒绝的口吻让我神情恍惚，这是刚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病人么？
“恩。”我压下心里的不快，他是皇帝，我似乎也不能怎么样。
“请老师进来吧。”这是他吩咐何贵儿的话。
“皇上的身体看来大有起色了。”祖父进门看见我，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只是满意的却又不甚好意的笑了笑。
“这么晚了还劳烦老师跑一趟，这次的事又让老师费心了。”祖父见他都不用行礼，我眼皮有些跳，忽然想起我见灵修也不行礼，若是他放任我们有意而为之……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却是越来越多疑了吗？
“臣倒是没有费什么心，最近几天然儿有些累，臣不过是替她帮衬着点儿罢了。”祖父的态度有些明暗不明，我根本就不敢乱说话了。
“呵呵，朕是该好好谢谢老师，把然儿交给了朕啊！不过朕却总让她担惊受怕。”灵修始终没有放开我的手，似乎是将我们的关系大大方方的拿出来让祖父看。
关于灵修宠我的事情，宫里已经不是秘密了，祖父与灵修联系向来密切，所以我们如果故意装得疏远，反而显得小气了。只是这样亲密，会不会有点……唉，我看灵修的表情，多少有点炫耀的意味。
“皇上这是哪里话，小事而已，不必介怀。”
“倒是然儿，几个月没见，倒是让爷爷大开了眼界呀！”突然将话题转向我，我有些发愣。
他见我这副模样，毫不介意的笑了起来，“赵大人在爷爷面前可是第一次变了神色哦！总是看他那笑眯眯的模样，爷爷可是怕他哪天就抽筋了！”
说完却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笑个不停，我想了想，大概祖父和赵相也斗了多年，加上祖父一直是深藏不漏，赵相一直是笑脸迎人，估计两个人之间，也真是一番较量。
我笑了笑，“爷爷还是先请坐吧。”
他敛了敛笑意，“不过然儿，你还是不该贸然答应他那件事。”
“什么事？”我心里一跳，灵修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了里面的问题，于是问了出来。
我倒是疑惑，赵相连这个都告诉了祖父？
“这是我和赵大人之间的秘密，暂时不告诉你。”我企图蒙混过关。
“然儿！”声音有些严厉，不过却不是灵修，是祖父。
“是。”我知道他不是单纯的叫我，可是我只好先应付着。
“赵大人做事一向是深谋远虑，你这样轻易就答应了他，恐怕要吃亏。不过既然你已经答应他了，爷爷倒是觉得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也好。”声音又软了下来。
“然儿知道了。”
“既然你们都不想说，那朕就只好问问何贵儿了。”灵修这次是有点生气了。
我也明白他是担心我，可是我现在不能说，偷偷的做了也就做了。
“皇上，倒不是臣瞒着您，赵大人只说然儿应了他一个条件，却没有明说。而臣问过了，那天然儿见他的时候是在承乾殿御书房，门外是陈福守着，此人不是已经跟着帝宁去了南边了么？所以，除了赵大人和然儿，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指的是什么了。”祖父不急不缓的解释道。
看来祖父问的是季子谦，因为那天换下陈福的是子谦。看来如果不是他骗了祖父，就是祖父不想让我对子谦产生戒心，因此才会给我一种“子谦是帮着我”的感觉。
“哦，竟然是这样。”灵修的态度根本就不是作罢，明显是威胁我，等到祖父走了再盘问我。
“呵呵。”我傻傻的赔着笑，这总错不了。
“既然皇上已经没事了，那么臣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就先告退了，皇上好好休息。”祖父话没说两句，就已经拱手站了起来。
难道还是不想插手么？
我转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