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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钱难死了英雄汉。
“今天天气,不错。”林孝珏进门时,抬手遮住一下子变刺目的璀璨阳光,含笑说道。
“小姐回来了?”陶省三放下笔和林孝珏打招呼,顺便给周一一个尴尬的笑。他嘴笨,问完了一句就再没话了。
林孝珏和周一一前一后走到他的前面。
“陶公子,如果你,做了一件,大事,人们知道,却不确信,你该怎么,做?”林孝珏开门见山,却很莫名的问道。
陶省三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锦衣夜行,最难受了。”林孝珏嘴角微弯,朝他勾勾手指。陶省三不好意思的前倾一下,刚好能听见林孝珏不大的声音。
“扶李官人,到门口,遛弯。”
“遛弯?嗯?啊!”陶省三想到了什么。
“喂,真的是李官人啊。”陶省三扶着李浩在张氏医馆遛弯,街坊四邻有认识李浩的,见了面,脸上满是果真如此又惊喜的表情。
南方上午的阳光已经照的大地很闷热,李浩走了十几步,就已经汗流浃背了。但他精神很好。
“小姐和张大夫说要多走动,多晒晒太阳正气才能恢复的快。”他与打招呼的人寒暄。
“小姐说……”
“张大夫说……”
两个人被他挂在嘴上,可见信任的很。
若是当初人们只是听吴氏和陶省三等人的说辞,说李浩没死,那只是言语上的冲击,多少觉得不真实,那么现如今这个大活人就那么站在人们的面前,虽然精瘦,但气色比以前还好,谁还能不信?谁还能觉得有异议?
两馆相夹的街道渐渐又围满了人。
施岚云正在给一个客人诊脉,看到人们奔走相传的稀奇劲,顿时就来了气,手不由得聚拢。
“哎呀,施大夫,疼。”病人嚎叫一声。
“对不住,对不住了。”施岚云被尖叫声吓的一哆嗦,回过神发现病人的手腕都被他掐紫了。他连连尴尬的道歉。
“没……没事……”病人带些惊恐的表示一番不介意。
可看那眼神真的不介意吗?真的会没想法吗?
施岚云心中又急又气,暗骂:“都是张老实和小结巴害的,他丢了这么大的脸,李浩好了又怎样?暗杀没成功又怎样?还不是没患者?他和他们没完,看他们还能蹦跶几天。”
大家见到了活生生的李浩,这个消息一出,很快就有一个外科病患上门找林孝珏医治了。
“先生,我是来,辞行的。”听到陶省三的转述,林孝珏直接来找张岳敬,她说道:“以后,这里的,病人,就要先生,多费心了。”
“小姐就要走了吗?”张岳敬正在看医书,听林孝珏说要走,他惊讶的站起来。
不知是不是儿子闹事对他的影响很大,他的脸好像又苍老了一些。
林孝珏轻轻施礼:“有事,要,先行一步。”
“某也请不起小姐做馆,小姐要走也不敢留,但小姐授技艺给某,某已属小姐门下,小姐要走,还请受某一拜。”他说的极其真切认真。
几日相处,这小姐的性格他算是了解的,说一不二,她说要走一定是留不住了。他也没有太客套挽留。
而是四十多岁的人,就要跪拜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情真意切。
说来好笑,实则是对医术的信仰吧。
林孝珏先他行动之初就掏出一张叠成四折的纸张:“先生请阅。”
“是什么?”张岳敬一愣,接过纸来打开看,便忘了要行礼了。
“小姐这是……”
“这是,麻沸散的。方子。”林孝珏淡然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先生不必,拜我,我从先生,这里,也学到,很多。”她讲话费力,缓口气她又继续道:
“这个方子,莨菪碱,是洋金花,的提取物。也叫,曼陀罗,我朝,西南方,有。先生得了,方子,遇见合适,的人,可以相传。”
这是要把秘方公布于众,张岳敬看出来了,这小姐将医术和药方传给他,不是因为要收他入门,而是要将她的医术传给世人,或许今天不是他,对她也不一定有帮助,只要是个有意向学习的人,可能随意一个她认为可以的人,她就会相传。
因为她传的随意,传的毫不正式。
人常言男不传女,传内不穿外,一件珍宝,一个技艺的传承都是在一个家族之间,哪有将独门秘法随便传授给外人的?
她这么做是有怎样的大义和气度呢?
“小姐……您真真大医。”
张岳敬有些颤抖的看看一旁也有些傻眼的陶省三,倏然明白了,笑道:“我这徒儿生性善良,以后可将医术相传。”
“那我,大医精诚,之——道。就落在我等肩上了。”林孝珏嘴角含笑的朝陶省三点点头。
小姐是说他也可以拥有这神奇的救人之法?陶省三突然觉得胸中有一腔热血在翻滚,但是他表达不出来,憋的脸通红。
林孝珏则笑着又拿出一个纸张交给张岳敬:“这是缝合,之术,先生切记,不练到娴熟,地步,不可使用。”
“记下了,小姐说过用猪皮就可以练习。”这缝合术林孝珏曾在救治李浩的过程中使用过,实践指导过他,张岳敬便没好奇打开那张纸。
“我与周一,和先生、公子,辞行了。”交代一番,林孝珏最后施辞行礼,朝他师徒二人抱抱拳:“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
“后会有期。”张岳敬师徒二人回礼,异口同声道。
听起来就很江湖。
二人都是儒医,脸上挂着笑,觉得不可思议。
林孝珏没再说什么,一行简单就带着周一出了医馆的门。
027 相送
日出中午,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林孝珏身无赘物即将离开张氏医馆,张岳敬和陶省三跟在后面送行,刚一出医馆,就有勤劳的街坊和他们打招呼。
“张大夫,小姐……”
因为她没拿东西,别人还以为他们是随便走走。
张岳敬和林孝珏对擦肩而过的邻居一一行礼。
“小姐,天太热了,明早走吧。”张岳敬被刺眼的日光照的眯起眼睛,挽留道。
“此时刚好,一早一晚,太凄凉。”林孝珏说道。
她有些木讷的脸上目光很灵动,张岳敬觉得她像是安慰自己,也是是在打趣他。
他心中叹息,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落到这步田地一定吃过不少苦,所以她怕早晚的离别会令人更加伤感。
“某看小姐身体不太好,小姐是大医可自己诊过?”挽留不住,他换了话题,关心说道。
“无妨,吃药便会好的。”林孝珏带着谢意的说道。
“那小姐到了地方记得配药,坚持服用。”
“是……”
张岳敬和林孝珏一老一小,就这么像是闲聊家常一样的送别,陶省三和周一安静跟在后面,不多时他们四人便到了街口了。
“先生回去,吧,学无止境,望先生,医有所成,能造福,一方百姓。”林孝珏停止脚步,面对张岳敬恭敬一礼,做离别时的最后叮咛。
“小姐也是,药不能停啊。”张岳敬语重心长的叮嘱她。
“……是。”林孝珏抬起头,朝他和陶省三弯弯嘴角。
“周一,我们走了。”林孝珏转身叫了一声周一。
“张大夫,陶公子你们多保重啊。”周一跟在林孝珏身后,不时回头挥手,恋恋不舍的喊道。
这时却有一人扑奔林孝珏而来。周一觉得炎热的夏季身后来了一股冷风。
他急忙躲在林孝珏身后,待抬头看清楚状况,原来是有人从身后追林孝珏。
“小姐留步。”那人喊道。
他身形壮硕,体格高大,四方额头上有一片血疤,停在林孝珏面前就要跪倒的样子,但是被周一上前一步挡住了。
“你干嘛?还想惹事是吧?牢房没待够吗?”周一斜他一眼哼道。
“不敢不敢。”李家大汉尬尴的摆手,继而看向林孝珏委屈的道:“小姐您要走了?”
他本长得大手大脚大脸,还有些黑,是凶相,可是憋着嘴,眯着眼睛,那神情像一只要撒娇的小猫,五官违和很可笑。
这人现在很是怕小姐了,周一咧嘴乐,张岳敬和陶省三也是面带微笑跟上来。
“是,就此别过,了。”林孝珏还是弯弯嘴角,点头回答她。
平时没人惹她的时候,她还是挺随和的。
“小姐,我……您……能不能,我有事相求。”大汉尴尬的红了脸。
“你找我所谓何事?”林孝珏看着他的额头,心知肚明问道。
“其实,你可以说,但我不会,答应你。”还没等大汉开口,她不知为何失了调侃的兴趣,直白说道。
“……”大汉越发局促了,但眼下他十分信任林孝珏,不吐不快啊。
“请小姐替我医病啊,我这额头……”大汉急切的语调转为尴尬和低沉:“小姐连哥哥的重伤都医得好,我这小病您一定手到擒来。”
“是!”林孝珏点点头:“你去看了,别的大夫,吧?三四天了,伤口,不愈合,还会流血,对不对?”
“小姐您说的太对了。”林孝珏说的症状刚好就是他的,大汉仿佛看到救星一样,亮着眼睛说道。
他声音很大,索性中午,很多人都在休息,街口人不多,行人路过只是看一眼,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便没有围观。
“你还想,衙门叛你,赔十两,银子。你就当,诊病钱,找我看病,则可以,不给钱了。”林孝珏语气平和的说出大汉的心声。
大汉声音立即就小了。
“小姐您误会了,是我的伤别的大夫都没办法。”大汉急急解释道。
才过了四天,坐牢去掉三天,也就一天时间,能看几个大夫,就断定别的大夫治不好,大汉说完之后也觉得这个谎言有些离谱,他讪讪干笑两声。
林孝珏仿佛并不想追究这些事,她目光上扬,扫一眼大汉,道:“你的伤若是我医治很容易愈合,若是他人则不一定了,不过……”说到这里,她嘴角一勾,换了一副不干我事的语气:“我不医。”
她清冷惹人眼睛,却突然多了一丝俏皮,有那么一点点不着调。
大汉看着憋住笑的张岳敬等人也很无奈,他赔笑道:“我和小姐不是一伙的吗?我还帮您打过人呢。”他的伤口不愈合,要是别人看不一定看好不说,主要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而他可给张氏医馆十两银子呢,怎么也请得动这小结巴了吧?
大汉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企图将损失减小到最低。
“帮我打人?呵呵,你是帮你,自己。”林孝珏突然敛住笑意,抬臂一甩衣袖,斜眼道:“这世上,打我一下,还活着的,人,不多。小姐我,没收你钱,没要你命,你,捡便宜了。”
“哈哈!”周一觉得她家小姐吹牛很有意思,这次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张岳敬抿着嘴冲她摇头她才停住。
陶省三则用手掩住鼻翼,头侧到一边。
“……狂,说的好像她杀过去一样。”大汉心中不屑,他终于知道了,小结巴说不收他的钱是打伤钱,不是陪给张岳敬的钱。
不是一笔账吗?他很不高兴但不敢表现出来,他还有求与她。
“谢小姐饶了再下,也请小姐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替我医治吧。”
“不医。”林孝珏坚决的回绝:“我很记仇,且急着,赶路,你若觉得,你白花了,十两银子,就想我们,给你医治,那找先生,吧。不过……”她看了一眼大汉额头的血疤,外沿冒的是清清的白色液体。
“除了先生,与我,你这伤,恐怕在,此地,无人能医。”她转着玩味语气说道。
大汉脸色吓得微白,他说无人能医是为了省钱,小结巴说出来就好像是真的了
大汉很不想不相信林孝珏的话,但几日里打过交道,小结巴好像能掌控事物一样,说的都准。
她是巫医,他想起金鱼眼和他说过的话。
“小结巴是巫医。所以在她用研钵打他的时候就施了法术,所以他的伤口过了三天还没有结痂的迹象。”大汉心里告诉自己。
“小姐饶了我吧。”
张岳敬觉得大汉的腿好像软了,就要滑落下去,他忙去扶他,陶省三也来搭把手。
林孝珏弯着嘴角身子一闪,从他三人身边绕过。
“周一,走了。”她迈着坚实的步子往前走,没有回头的迹象。
周一小跑着追上去。
028 官诰
“别看了,小姐说不给你医治就一定不会给你医治的。”陶省三帮张岳敬架着大汉,见大汉不死心的还在喊林孝珏,好心劝道。
“你当然不急,伤的不是你。”大汉怒目瞪着他,哼道。
陶省三脸上带笑也不恼怒,他和气说道:“小姐将方子和法子都告诉师父了,你这伤口师父就能治好。”
“张大夫这能治好我?”大汉目光转向张岳敬,满是希冀的瞪着。
“能治好。”张岳敬笑的十分和蔼:“我祖上传的医术就是金創外伤,你这小伤口我见得多了。”
说完他自己愣住了:“见得多了,这话是不是狂傲?他被小姐传染了。”
张岳敬脸上笑意转浓。
大汉被他师徒二人扶在中间往医馆里走,感受到了这满满的笑意,整个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是不是又被施法了?当初真不应该贪心不足,不然怎么会还要和这些阴阳怪气的人打交道呢。”
“小姐,那人的伤口真是除了小姐和张大夫再无人能医治了吗?”周一和林孝珏离开张氏医馆,但还没离开主街道,她走在自家小姐左侧,越想林孝珏说的话越像是在骗人。
她好奇的小声追问。
“是。”林孝珏点头:“你看他,伤口,不结痂,冒白水,这是,正气不足,的表现啊,若只以,外伤证,医治,不会痊愈,还会引起,别的,病。”
“有的人就伤个小口就死了呢。”林孝珏说的有理有据,周一再不认为她家小姐是威胁那人了。
“那张大夫能和小姐想的一样吗?”在周一心里,张岳敬不如林孝珏,周一有些不信任他,她担忧问道。
“你是不是,忘了?被医治的,人,可和我们,打过架。”林孝玨见周一黑黑细细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很是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弯了弯嘴角,问道。
“……我没想那么多。”周一不重的打了自己小嘴一下,吐吐舌头说道:“我就想万一张大夫按外伤证医治怎么办?那不还是医不好?并没想那人是谁。”
“放心,你这么,好心,张大夫,怎么会,辜负你。”林孝玨眼睛瞟向不远处的车市,淡笑道:“我把方子,已经写给,张大夫了。”
“小姐。”周一不可思议的摇头:“不会那人会来求您这事,您也猜到了吧?那您不是说不治他吗?怎么还留方子?”
“我留方子,不是为了,他。”以德报怨有时候是一件非常憋气的事,但如果那个人以德报怨习惯了,人们就会给他打上一个好人的标签,一个好人大夫,比一个毒舌的大夫更令大家信服。
“张岳敬……”林孝玨想到那个一生坎坷的中年人,不觉浅笑:“希望您这一世能有所改变。”她希冀着。
“小姐,您怎么说话说一半啊?不为了他那是为了谁?”周一叫着神游的林孝玨,有些撒娇的猜测问道。
“是为了他——呗。”林孝玨故弄玄虚说道:“自己悟,走了,回家。”
“小姐,咱们不是回家吗?这是要去哪啊?”林孝玨雇了一辆马车,马车行走在官道上,很快就要到出城的关卡了。
周一不明所以,第一次做马车,她有些晕车,一边捂着嘴,一边不断追问林孝玨所要去的地方。
“回家啊。”林孝玨弯着嘴角耐心的重复数十遍的回答。
“家在哪啊?家是不是在城里吗?”周一手指指向后车厢的方向。
“呕……”突然又有些忍不住。
林孝玨将水囊递给她。
“不用了,好了。”周一抬起头,吞咽一下。
“……”林孝玨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
“小姐,家在哪?”周一胃部稍好,就又开始追问。
“有娘的,地方,就是家。”林孝玨想起京城的前门,儿时她常在那附近玩,母亲和父亲会在那里相遇吧。
“小姐……”见林孝玨点漆的眸光蓦然柔和下来,周一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您知不知道,夫人在下面。”她战战兢兢地指着车底的方向。
|“在我心里——呢。”林孝玨若有所思说道。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人?干什么的?”外面有粗犷的男子声音喊道。
该是到了关卡。
林孝玨将车帘欠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