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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六岁稚子是不是都可以升堂问案?”
这两个问题十分调转。
让听到的人一愣。
傅山有些茫然的看着提问的那个人。
林孝珏也回过头去,她道不是因为这问题刁钻而转头,而是她已经实现说明了,在先生讲课的时候不能打断,讲完了会留出时间给大家提问。
这样做是为了保证讲课人的思维不被扰乱,而且讲学问这种东西,谁都有可能有言语上的错误,免得有人咬文嚼字的不依不饶。
但她发现,这个人两个底线他都违反了。
白梓岐这时站起道:“事先声明过,先生讲课中间不能打断,谁有问题可以稍后再问。”
那人穿着淡蓝色的直裰,对白梓岐拱手一礼:“是在下唐突,不过先生既然有那么大的学问,应该不怕人打断吧?”直起身看着厅里的傅山:“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请先生回答。”
白梓岐目光扫向身后的林孝珏。
林孝珏对他摇摇头。
这时候紧密的人群全都看向傅山,林孝珏心想的是别的事,这个人眼看着来者不善,本应该把他赶出去,不然怕他只是投石问路,可人太多了,这个人站的位置又显眼,赶出去大家会传傅山回答不上问题很小气。
那么只能看傅山有没有这个口才了。
只见傅山微微一笑,朗声道:“每颗心判断是非对错的程度不同,但标准肯定是有的,那就是我们的良知,我打个比方,一个人是因为被另外的人欺辱所以杀人,他有没有罪?标准当然是有罪,我们的良知告诉我们,不可以随意夺走别人的生命,但是有人觉得他情有可原,因为是另外的人欺辱他,可是情有可原也是因为我们有良知,厌恶仗势欺人者,但是最后我们都应该说一句,不敢怎么样,不应该杀人,因为他作恶多端,自有律法来惩治他,是不是这个样子?”
众人听了纷纷称赞。
那人一愣,但他毫不气馁,道:“那第二问呢?先生如何自圆其说。”
明明傅山学的有道理,到他这里就是自圆其说了。
傅山也不恼怒,道:“若是你用心观察,会发现小孩子喜欢很新鲜,很热闹的事物,这些事往往都是正面的,他们看见亲人落泪会跟着哭泣,见到有人受伤会觉得恐怖悲伤,难道这不是由心而发吗?当然小孩子肯定不能升堂办案,你提的问题也是有道理的,所以我讲课的时候确实有用词不当的时候,很是抱歉。”
因为前面这个人说他自圆其说,如果他非要跟这个人争执出谁对谁错,难免要落人口实,谁也不曾想,他直接认错了。
而且他之前的发言并不是不无道理的。
这就让人觉得他不光知识渊博,而且气量很大,这年头哪有先生会说自己错了?错了也是学生的错。
众人一片哗然,带着赞许。
提问的人听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他也没想到傅山会认错。
林孝珏给白梓岐一个眼神。
白梓岐立即高声道:“肃静。”等大家逐渐静下来,他道:“接下来如果有打断先生讲课者,立即请出去,所以下不为例。”
可是如果不在对方讲课中发现言语漏洞,后面就很难驳到对方,就像是打仗一样,要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才能将对方打的束手就擒。
提问那儒生身后,站着薛大人和许文馨,二人听了白梓岐的话,相视一眼,目光都有些晦暗不明。
一阵骚动过后,傅山又开始讲课。
既然已经怀疑心既理没有固定的标准,他就开始讲这个标准:“很显然,这个标准就是良心,险恶用心的心不是理,是欲,一个人想要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是得不到理的,贪婪之心也不是理,有些人今天要穿成衣铺的昂贵衣服,明日又买一件,后日还想买,**永远得不到满足,最后他也没得到理,他得道的是一堆衣服,但他人只有一个,一次只能穿一件,当这些**困扰着我们,我们是很难获得真理的,所以要控制自己的心,不去对那些东西产生兴趣,但这很难,可如果我们有一颗良知之心,我们不去找外面那些理由,只告诉自己,这样做是为了节约,因为还有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这件事就容易了,这就是心既理……”
许文馨低声对陈大人道:“明明就是存天理,去人欲,他偷换概念。”言语中很是咬牙切齿,好像是不能忍受的事。
薛大人想了想跟他左边的人说了一句话。
那人点着头,立即举起手:“先生,请问您的心既理,是程朱理学吗?”
白梓岐已经说过了,不可以打断傅山讲课,林孝珏等人回头看,后面的人也踮着脚想要知道是谁一定要明知故犯。
白梓岐一见之下愣住了,因为这人是他的好友杨泽文。
白梓岐站起道:“我之前说过不可以打断先生的讲课,如有违反,请立即出去。”
杨泽文因为白梓岐没有给他安排座位,已经非常不满,现在又被对方不客气的指责,他气得满脸通红。
道:“并不是我要违反规矩,是说好的我们来听理学,理学自然是程朱理学,傅先生讲的可有一点朱熹先生的影子?我看是异类学说。”
因为朱熹是官方学问。
陆九渊的心学确实已经没人学了,也得不到认可,傅山听了杨泽文的话,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和失落。
当然他的学生都离他太远,谁也没看见。
白梓岐道:“先生说了心既理,谁说理学就一定是程朱理学?只要讲理的,就都是理学。”
杨泽文冷笑道:“谁不知道理学就是程朱理学?你又何必强词夺理呢?”说着看向众人:“大家说是不是?”
有人点头有人懵懂。
不过没人说不是。
杨泽文嘴角涌上得意之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655 根源
杨泽文的问题显然很难回答,白梓岐不是他的对手。
第二排座位的第二个位置上缓慢站起一个人来。
他年纪尚小,穿着一身宽松的青色道袍,束发别笄,模样清丽无双,若是不是置于人群之间,有人会认为他是天上的仙童。
只听他缓缓开口,问着杨泽文:“程朱理学,程是谁?”
这个问题很好答,但是问这个问题的人是谁啊?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被林孝珏吸引,开始相互打听着她的身份。
杨泽文觉得这个少年很是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微微蹙起眉头。
薛大人一眼认出了林孝珏,微微一愣。
他身后的薛世攀也认出了问话的人,心中一喜,踏出一步:“林孝珏,原来你在这。”
林孝珏?
周清野吧。
是永安公主。
众人一瞬间炸开了锅,原来永安公主也在听课,还女扮男装。
当然要女扮男装,不然一个女人跟一群男人坐在一起听课算怎么回事?
薛世攀点破林孝珏的身份之后心里也有些后悔,他并不喜欢别的男人的看林孝珏的眼神,更不喜欢她抛头露面,跟男人混在一起。
林孝珏朝众人微微颔首,然后看向杨泽文:“我在问你话,程朱理学的程是谁。”
杨泽文既然听附近的人说她是永安公主,就明白这个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他当时病的太重,又事隔一段时间,就忘了这个女子了。
那时候这女子还只是个官宦人家的普通小姐,现在是公主了。
他忙躬身行礼:“下官见过永安公主。”
林孝珏道:“我在问你话,程朱理学的程是谁?”
如此咄咄逼人之语气,任谁都听出公主不高兴了。
杨泽文心里打鼓,缓缓吐出两个字:“程颢”
“很好。”林孝珏又问道:“那程颢师从何人?“
杨泽文想了想看向薛大人。
薛世攀这时抢过话来:“程颢师从周敦颐,那是理学的开山鼻祖。”
“非常好。“林孝珏看了薛世攀一眼,然后又面向众人:“周敦颐理学最有名气的两个徒弟是兄弟二人,一个是程颢,一个是程颐,有一天两兄弟去外面喝酒,席间朋友叫了好几个漂亮的陪酒女郎,这些女郎对两兄弟大下其手,一顿乱摸,程颢非常生气,把女郎们羞辱了一翻,程颐却笑呵呵的跟女郎们一起调笑喝酒,当然这不是我要讲的重点,我要讲的时候回到家之后,回到家后程颢看程颐像是没事人一样,哼着小曲看着书,就非常生气的问程颐,方才在酒席上,你为什么跟那些女郎拉拉扯扯。程颐就很无奈的摇摇头,我都已经忘记了,你却还没有放心,大家听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薛大人明知道她诡计多端,不敢随意搭腔。
亭台上的傅山表情耐人寻味。
薛世攀道:“是程颐不知道羞耻,这还用说嘛?“
林孝珏一笑:“薛公子,程颐都已经放下了,你还没放下。”
薛世攀一愣,众人哈哈大笑。
林孝珏道:“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出,两兄弟的性格是非常矛盾的,程颐随性,程颢刻板,我没有说谁好谁不好,我就说一个问题,程颢的学问后来被朱熹继承,就是程朱理学,程颐的学问被陆九渊继承,就是程陆心学,所以方才杨大人说什么?程朱理学才是理学?你的学问是谁教的?他们兄弟都师从周敦颐,薛公子也说了,周敦颐既然是理学的开山鼻祖,那么凭什么程朱就是礼,程陆就不是?明明是同宗同源,只不过因为二人个性不同,有些微妙的小分歧而已。”
说实在的,有人天天喊着朱熹,但可能是跟风,不见得真把理学研究的透彻。
所以不知道理学根源在哪的人也大有人在。
很多人听了好稀奇,都轰然议论开。
杨泽文因为林孝珏那句你的学问是谁教的而面红耳赤,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所以灰溜溜退到人群之后。
薛世攀想起今天的来意,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林孝珏出风头。
他道:“即便是同宗同源,分了家,就要分出个主次正邪,程颐能跟陪酒女郎调笑喝酒,这显然是有违礼法,方才傅先生也说要去人欲嘛,没色就是人欲,连**都不能克制,还谈什么礼法?”
薛大人和许文馨听了暗暗点头。
林孝珏看向她,勾唇一笑,那笑容有些妩媚,再配着她云淡风轻的打扮,正是亦正亦邪,让人过目难忘,薛世攀差点看得走神。
林孝珏笑过之后道:“很好,都会用先生的话来攻击先生了,薛公子进步很多。”
以前薛世攀总是说不过林孝珏,薛世攀见人这么多她还提这些事,心中不由大怒:“你有话就直说。”
林孝珏道:“好,那我问你,程颐和陪酒女郎喝酒,伤害了谁?傅先生以穿着为例,讲到的是节约,难道程颐的欲是多喝了两杯酒?”
薛世攀道:“跟酒没关系,是不该被美色所动。”
林孝珏用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眼神看着薛世攀,并笑道:“我上面的例子直说说喝酒啊,跟美色有何干系?难道朋友盛情款待,要像程颢一样黑着脸让人没面子吗?你只顾着想美色,是不是把朋友之情忘在一边了?程颐和这些女郎可没有发生任何关系,你关注的点是不是不对?难道义就不值得提倡?”
程颐只是喝酒,没有跟这些女人乱交。
而且是朋友的盛情款待。
反观程颢明明是不给主人面子。
霍!
人群中爆发出叫好声,远处还传来这样或者那样的议论:“永安公主好口才。”
“不是好口才,是事实就是如此,有些人眼里全是美色,人家眼里却是义气,因为气度不同嘛。”
气度不同。
这四个字一下子就把林孝珏和薛世攀分出高下了。
傅山心中暗暗点头,甚至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原来心学,不是没人继承。
薛世攀脸色惨白,薛大人气得鼻尖都红了,对许文馨道:“没想到这个死丫头在,我就说她全是歪理。”
他对林孝珏真是厌之入骨,公主都忘了叫,直接叫死丫头。
许文馨心中一沉,明显的这位公主很护着傅山,那就是跟程朱理学为敌,可她曾经还救过他的命,救命恩人怎么选?
他沉吟一下高声叫着亭台之中的傅山:“傅先生,我等都来听您的课了,有一事不明,要来讨教。”
救命恩人的恩情可以找机会报答,但是有损师承的事,还是要战斗道理。
这时候林孝珏早就看见许文馨和薛大人了。
也知道前面那两个非要打断傅山讲课的人是什么意思了,就是这两个指使的。
她道:“两位先生竟然也能来给傅先生捧场,真是碰壁生灰。”灰她故意咬字狠一些。
她把二人又指给众人看:“这位是许文馨许大儒,这位大家应该更熟悉吧,翰林院的薛大人,都是理学的泰山北斗,两个人合起来也能撑起理学界的半壁江山,今日能来我的院子,实在荣幸之至。”
这两个人名气比傅山大,但因为都住在京城,有关系的人已经拜访过了,傅山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所以众人听了有些许震撼,但没有傅山要开讲的消息令人振奋。
不过三个人能碰在一起很不容易,人群中还是有一阵躁动的。
傅山的弟子和林孝珏院子里的举子却如临大敌,对方已经表明了身份,显然不是只听讲那么简单。
656 灭人欲?
许文馨和陈大人明显是来挑战的,傅山从亭里站起来:“承蒙二位兄台不弃,来听小弟的浅薄之见,有失远迎,二位若是肯赏脸,不如上亭一叙。”
这就是接招的意思。
林孝珏本来就是要替傅山接招的,好在她没有开口,最好的状态就是现在,她来对付薛世攀,傅山对付许文馨和陈大人。
毕竟她是小辈,这样才不会被人说抢风头。
见傅山毫不畏惧的迎战,薛大人和许文馨相视一言,二人向凉亭而去。
这时候下面听讲的人全都绷紧了神经,谁都不敢出声。
薛世攀趁机窜到林孝珏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方才说老师和父亲撑起了半壁江山,那另外半壁呢?”
林孝珏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想问了。
可是怕林孝珏有诡计,所以才忍到现在。
林孝珏轻轻一笑:“另外半壁我跟傅山先生撑着。”
口气可真不小。
薛世攀一哼,心想我就知道你没什么好话,又暗暗庆幸,多亏方才没直接问出口。
亭台里许文馨和薛大人已经分别跟傅山行了礼,傅山也没托大,恭敬的回礼。
之后薛大人便不客气的道:“听了傅兄一席话,老夫有很多不同意见,很想跟傅兄切磋切磋学问,傅兄可否赏脸?”
薛大人相貌俊美,宽衣博带,亭中凉风一吹,衣袂飘飘,他在亭中,犹如山水之间,就跟神仙一样。
他又享有盛名。
挑战的话说的甚是倨傲,可这样更符合读书人不吭不卑,遇不平事就毅然出手的标准。
下面听课的学子们沸腾了,纷纷称赞着薛大人的外面和品格。
这让傅山的学生们很是担忧。
白梓岐等人也面色凝重。
只听傅山微微一笑,抬手道:“二位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
这迎战的口气也很狂傲,虽然傅先生不如薛大人俊美,但也温文尔雅,听课的人再次沸腾,鼓着掌期待着双方一战。
薛大人蹙眉道:“自然是一个……”
他话还没说完,许文馨已道:“辩真理又不是打仗,当然是观点相同的站一方,观点不同的站另一方,至于人数多少,那就不该做规定。”
这样明显着他们这一方占便宜。
别说有他和薛大人两个在,还有朱熹的那么多门徒呢。
而心学有几个人涉及?
恐怕有些人还是因为傅山这次讲课,才知道有心学这门学问的。
傅山的学生听了许文馨的话气得脸都白了,想要帮老师争取公平,单间白梓岐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不要做声。
白梓岐是林孝珏在宅子里的发声人,他说不要出声,就是林孝珏的意见。
傅山的学子都受过林孝珏的恩惠,所以堪堪闭了嘴。
薛世攀感觉到他们那边气氛不对劲,就红着脸对林孝珏道:“我老师可不是为了占人便宜,人数之争本来也是学术之争该有的,我圣门学者众多,是因为人心所向,你应该明白这些道理。”
如果一个学问只有一个人拥护,也就成不了学问。
林孝珏听了薛世攀的话淡淡一笑,站的离他远了一步。
薛世攀又羞又恼,用目光恶狠狠的盯着林孝珏,可惜她只能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