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岳好嗯了一声,看着他在那些敞开的书箱子中转了转,摇着头说:“你这些书捐给大学图书馆,都不见得有多少大学生看得懂,我们这地方,谁会借阅这样的东西啊?”
岳好唉地叹了口气,这些书多数都是如寄留下的,当年他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可是这些书他多半都读过,虽然不可能人人都是如寄,但是她终究不忍心将他托付给自己的这些书籍送出去,开这个书屋的念头,也就是为此才慢慢酝酿,兴起的。
“不如我捐给你们这个书屋一些钱,你买一些大家都能看的东西,怎么样?”
岳好惊讶地看着他,想不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提议,前阵子跑衙门到处碰壁的感觉尚在,所以眼前张树辉的提议显得既温暖又可心,她忍不住笑了,高兴地问:“捐多少?”
“你需要多少?”
她想了想道:“要是能有五千块,我可以把旁边的这间房子隔出来,里面粉刷一下,做成儿童活动室,再买些儿童书,给学生免费开放。”
“粉刷和装修的事我可以让我们厂子的技工来帮你做,你根本不用花一分钱;至于买书,五千块恐怕买不了几本书,我捐一万你看够不够?”
岳好高兴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昏着的头都清醒了,笑道:“真的?那我真是替这些孩子谢谢你了,你放心,我会把明细做得好好的,保证不乱花一分钱……”
“那我明天把钱给你送来?”张树辉看着她的笑容,目不转睛地道。
岳好点点头,有钱人就是痛快啊,一万块钱竟然动动嘴皮就捐出来了,虽然以前就听说了整个青渠镇差不多有一半的人家是靠张家的炼油厂养活的,但只有亲身跟张树辉打了交道,才知道什么叫真的有钱!
“你中午休息么?”
岳好摇头,指着满地的书说:“再休息,恐怕到了过年这书屋也开不了。”
“不休息的话,你告诉我怎么弄这些吧?我跟你一起做,肯定快多了。”
岳好笑笑,午日寂静,有个人聊天其实也不错。她拉过两把椅子,靠着炉子放好,跟张树辉两个人坐在炉火旁,一边给张树辉示范怎么分类,怎么粘磁条,一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虽然在这个小镇住了很多年,但是她因为没念过中学,所以同龄人的圈子很小,能认得张树辉,也是因为他在这个小镇太过有名,无人不识的缘故。
“这些书你都看过?”
岳好摇摇头,赧颜道:“没有。小说都看过,林妈妈那些理论书籍和如寄妈妈留下的那些外文书,我都没看过——”
“那也不错了,我就只喜欢读武侠……”
“哦?”岳好来劲了,抬起目光看着张树辉,乌黑清亮的眼睛仿佛宝石一般在炉火边灿然,问他:“你喜欢谁的?”
“古龙啊。”
“古龙没意思,看多了一个样,陈词滥调,金庸才厉害——”
“金庸才没劲,长篇大论的假仁假义,古龙才对我胃口,小李飞刀,萧十一郎,沈浪,王怜花,傅红雪,陆小凤,楚留香——哪一个拎出来,不是经典……”
岳好听他这么诽谤自己的偶像,立即不干了,过去跟林妈妈的多年相处,还有给林风写了八年的信件,让她深思善辩,这时候张嘴就道:“沈浪是《武林外史》里的人物,这篇本来就是古龙的模仿之作,跟他后期作品风格完全不同,沈浪的形象太弱,故事也不见长处,根本入不了大方之家的眼;你说的萧十一郎,傅红雪,陆小凤楚留香这些人,千人一面,不是倒霉浪子,就是多情浪子,牛得不像人类,看一个就知道下一个什么样,看多了就是浪费时间……”
“那金庸就不是?石破天和郭靖,张无忌和段誉,袁承志和陈家洛,有啥区别?一个山洞里拣秘笈出现多少次?动不动就是国家大义,侠之大者,谁爱看那些啊?”
岳好听得直摇头:“这才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也不是说古龙写得不好,他的《多情剑客无情剑》我还挺喜欢的——不过也就喜欢这一本……”
“你要是这么说,金庸的《雪山飞狐》我也挺喜欢的,可惜我也是只喜欢这一本……”
岳好听了,看着张树辉,两个人对视,一起大笑起来。笑了半天,岳好方才摆手道:“好好,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对着你说古龙坏话了。”
张树辉显然心情十分高兴,笑容不减,张开口正要答话,只听书房的大门砰地一下,被人推开。岳好抬头看过去,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正对上闯进来的死对头李雪。
勾搭
是多年的死对头,也是张树辉的未婚妻。
嫁进林家的时候,岳好就被学校开除了,在这个民风闭塞的小镇,她未婚怀孕的传闻让她不但被小学退学,中学也对她关闭了大门,那时候林妈妈曾经说过送她去外地读书,可是她既舍不得丢下多病的爷爷奶奶,所以去外地读书的事情只能作罢。这些年来她始终不曾跟李雪再有来往,除了偶尔在街市上擦身而过,被她鄙夷地看两眼以外,两个人的生活再也没有交集,岳好倒是听说李雪这个历年的三好生和大队长在上了高中之后学习开始跟不上,高考的时候分数极低,去了市里的一家师专,毕业之后通过村长父亲的关系,在镇里中学当了老师。
她这架势,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么?
岳好看着她,多年不见,当年衣着打扮就跟普通农家孩子不一样的村长千金,今时今日更是非同昔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时髦有钱的气势,裘皮的大衣亮晶晶的耳钻,乌黑闪耀的真皮皮靴和皮包,在在昭示着她优渥的生活环境和高出此地镇民一等的生存状态……
听说夹树沟那边的防洪堤工程让她的村长爸爸彻底地发了点儿小财,看村长女儿这身打扮,传言恐怕不虚吧?
岳好没跟她打招呼,不是故意不打,而是李雪身上对自己的恶意完全不加掩饰地发散出来,她进了自己的屋子,却显然看都懒得看自己,径直冲着坐在炉火旁的张树辉走过来,
“我到处找你,你怎么跑这种地方来了?”李雪对张树辉道。
“找我有事?”
“跟你商量一下房子装修的事儿,到处找你找不到,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没电了。”张树辉轻描淡写地答,“房子装修的事儿我不是说了再等等?你别着急,等我想装修的时候再去找你,行么?”
李雪脸色变了变,看了一眼旁边的岳好。岳好忙将目光转向一边,从小跟这个不怎么好的三好生作同班同学,那时候自己虽然颟顸胆怯,但也知道这女孩心眼子极多,眼见这对未婚夫妻之间的关系根本不若外间传言的那样融洽,岳好自觉自己还是离是非之处远点儿的好,要是她无故迁怒自己,无事沾得一身腥,岂不天大的冤枉?
“跟我出来,我跟你说几句话?”李雪声音放低地对张树辉说。
张树辉站起来,跟在李雪向外走,这对未婚夫妻走到门口,恰好跟进来的林风对面相逢,林风看了看李雪,又看了看张树辉,微微侧身,让他俩走了出去。
岳好见走了两个,又进来一个,自己这间小小书屋,经年也难见一个外人,想不到今天人气这样旺。
“他们俩来这里做什么?”林风走到她跟前,在张树辉空出来的椅子上坐下。
“张树辉是来帮忙,那个李雪是他未婚妻,来找他有事。”岳好答着,目光扫过他身上单薄的夹克,疑惑道:“穿这么少,不冷么?”
林风没回答后一个问题,盯着她道:“他还是来了?你有多少事情做不完?怎么让他来帮忙?”
他口气不佳,让岳好有点儿恼火,低声反驳:“我哪有让他来?”
“他来了,你没有赶他走,反而敞开大门欢迎,跟让他来有什么区别?”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存心勾搭他么?”岳好生气了,怒视着林风。
“我相信你不至于存心勾搭他,可他就不见得——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他来这里就是存心勾搭你!你没看见她未婚妻都追来了么?”
“那是他们两口子的事,跟我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要是根本对这个姓张的没意思,就干脆地关上大门,别让他进来,你无缘无故破坏了人家小两口的感情,不觉得心里不安么?”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哪里看出来我破坏了他们感情了啊?”
“早说你要是跟着你奶奶一起生活,会聪明多了,你还不信——姓张的未婚妻脸色那么难看,难道不是你搞的?”
他一口一个勾引了张树辉,一口一个破坏了别人感情,气得岳好想举起手上的书,砸向他的头,“胡说八道,我这么多年跟张树辉就今天中午聊了一个多小时的话,怎么就气到他未婚妻了?她要是那么爱生气,以后……”
哪知她的话没有说完,林风已经瞪着她不敢相信地问:“你说什么?跟他聊了一个小时多?就你们两个在这里?”
岳好点点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真是不敢相信,孤男寡女在这里单独呆了一个多小时!那个未婚妻怎么那么笨,连自己未来老公都看不好!”
岳好被这句话气得脸通红,结巴的毛病险些都犯了,“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他是来帮我做事,还捐了一万块钱给书屋买书,甚至把他们厂的……”
林风幽黑的眼睛眯细了盯着岳好,口气十分不善地道:“他捐了一万块?就这样你还以为他是来单纯帮你做事?”说到这里,伸出手来,将岳好满头的短发扒拉得乱糟糟地,口里气道:“你真是呆到家了,看我妈把你教的这个傻样!”
岳好啊地一声躲开,一边躲,一边听他吩咐自己一般地说:“马上给他打电话,就说你不用他的钱,所有的费用都我付了,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岳好的头被他的大手扒拉得难受,她腾地站起来,指着门口道:“去,外边转转去,别在这里耽误我做正经事。”
“你有什么正经事?”
“你没看见这一屋子的书都没整理呢么?”
“我帮你——”
“你还是去陪林妈妈,你耽误学业中道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别让她一个人坐在那个空荡荡的大屋子里……”
“她没有一个人,我爸在她旁边呢——我来帮你做正经事吧?”
不知道怎地,他嘴里说出“正经事”这三个字的时候,岳好听着特别不正经,她看了他一眼,看见的证实了自己的感觉,她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脸红红地,起身走到电脑旁边,目光盯着屏幕,不再看他。
同榻
五十五
他说帮她做事,果然扎扎实实陪她忙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两个人的成绩比岳好平时忙碌一个星期的还要可观。
岳好盯着总算空出来的一块屋地,忍不住对他笑道:“真是多谢你了,想不到你手脚这么快?”
他笑笑,将炉火压熄,将岳好的大衣拿过来帮她穿上,方道:“要是真想谢我,进屋之后,马上给张树辉打电话,说你不要他的钱,行么?”
岳好本想反驳,可是看了他脸上的神色,轻轻嗯了一声,答应了。
“我先回屋,你随后就进来?”他问她。
话虽然没有明说,可岳好还是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她点点头,看着他走出门去,她关了电脑,在书房大门处怔了一会儿,听见主屋的房门响了,方才回身关灯,向林家大屋走去。
进门挂好了衣服,在玄关处换了鞋,经过客厅门口的时候,看见林家四口团团围坐在沙发处,刚进门的林风坐在母亲谢芳旁边,有说有笑,而对面的林嘉树原本脸色甚好,及至目光扫到了站在门口的自己,登时一沉。岳好在他不善的表情下走到谢芳身边,随口说了几句话,打过招呼,借口自己头有些昏,转身上楼去了。
及至到了屋里躺在床上,才发现借口并不是借口,她头确实有些昏,在山里风吹雨淋长大的身体,在林家住的这些年显然养得娇贵了,只是没穿大衣在街上吹了一会儿风,竟然也会感冒。晚餐时她勉强自己下楼吃了点儿东西,陪着谢芳说了会儿话,就跑回楼上,喝了点儿热水,正打算去取一本书一边休息一边看,床头的电话响了,她接起,那边张树辉的声音响起来道:“岳好么?”
岳好答应了一声。
“今天中午不好意思,李雪找我有急事,没帮上你什么忙——”
“没关系的,我——”她忍不住轻声咳了一下,头昏脑胀中知道自己确实着凉了,想到刚才林风的叮嘱,有些为难,但仍说道:“我刚刚找到了一个帮手,以后你不用来帮我了,至于你说捐的那一万块钱,我心里非常感激,但是你还是跟你未婚妻商量了,如果她同意捐钱,我再收吧。”
张树辉哦了一声,好一会儿没说话,这沉默让岳好知道他是个心思灵透的人,已经领会了自己话中的意思,而他再说话时,举重若轻地毫无被拒绝的尴尬难堪之意,也让岳好知道在社会上历练过的人就是不一样,“没问题,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本来还想捐了钱,可以让我们厂子家属区的孩子免费去你那看书和玩儿呢,现在看来不行了?”
岳好忙道:“没问题的,我本来就打算小孩和学生免费,你让他们尽管来好了。”
张树辉笑了笑,说声以后聊,挂了电话。
岳好放下电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走到外间吃了点儿感冒药,回来换了衣服早早躲在被子里休息。她中午没有休息,着凉之后体虚,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及至到了半夜,迷迷糊糊中被自己的咳嗽声吵醒,恍惚中睁开眼睛,就看见躺在自己旁边的林风,正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自己。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他还在这里,知道不是自己的梦境,人在迷糊中低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
“听见你咳嗽,我就过来了。”他伸出手,摸着她的额头,说:“你发烧了。”
岳好嗯了一声,抬手把他的手拿开,起身道:“柜子里有药,我去吃点儿就好了。”
林风伸手将她按下,说了句:“在哪里?我去帮你拿。”
岳好说了位置,看他起身走进书房,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药端着水走了过来,自己吞了药,躺下闭上眼睛,听见暖气的流水声中他将杯子送回书房的声音,隔了好一会儿,她迷迷糊糊地将要再次睡着之时,感到自己身边的床一沉,她警觉地睁开眼,果然看见一身睡袍的林风抱着被子躺在了自己旁边。
她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
“跟你一起睡。”
“胡说,谁要跟你一起睡!”岳好瞌睡全都没了,坐起来看着他。
他也坐了起来,没有开灯的房间,光线很暗,微弱的光映在他乌黑的眼睛里,仿佛黑暗中幽亮闪耀的宝石,她听见他低声说:“小好,我们是夫妻,你忘了么?八百年前你就属于我了,你忘了你是怎么嫁进这个家门的?”
岳好瞪着他,不敢相信两个人做了八年兄妹之后,他竟然提起夫妻这个茬,摇头说:“我一直当你二哥,你也当我是妹妹,我从来没觉得我们是夫妻啊?”
“你确定自己一直当我是哥哥?”他的眼睛盯着她的,二人目光纠缠片刻,岳好脸红了,想起今天在前院书屋的书架当中,自己跟他拥吻抚摸的那又热切又饥渴的情状,她脸上发热,因为本就发烧,大脑登时一阵晕眩。
“怎么?”他不依不饶地看着她,追问。
“以前确实一直当你是哥哥的,真的我没骗你,就是这次——这次……”岳好咳嗽了一声,捂着嘴,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
“这次什么?”
“就是这次回来,觉得你变了——”她伸手拉起被子,披在自己身上,指着书房的门道:“快点走吧,趁着没人发现,不然就糟了。”
“没什么糟的,你别怕。”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将披着被子的岳好拉倒,抬手将她紧紧裹住,丝毫动弹不得,俊朗至极的脸跟她的相对,鼻尖的距离几不盈寸,再说话时,他的声音有点儿暗哑:“小好——”
她嗯了一声。
“你总算长大了……”声音里似乎带着叹息,低低地道。
秘密
五十六
你总算长大了——
岳好的心怦然而动,内心深处最细微隐蔽的角落都因为这句话而柔软起来,想起如寄送给自己的那本《长腿叔叔》中的那个杰维少爷,他等啊,等啊,经历了好些年的等待与渴盼,终于等来了长大后的小茱蒂的爱情。
《长腿叔叔》,她最初的爱情启蒙读物,翻看了无数遍的文学经典,心中最美爱情的典范……
因为心中的这点儿触动,她终于没有硬是挣扎开来,任凭他抱着自己良久,在他目光的海洋中放纵地迷失了一段时间,终于将头扭向一边,狠下心催促道:“走吧,别让你爸爸知道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额头抵在她微热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