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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姑娘垂眸,嗫嚅着道:“这是我家自己做的茶叶,薄荷柳尖。”
薄荷柳尖,顾名思义,就是用薄荷和春天初发的柳尖制的茶叶。
绿叶欣赏地看了眼丁姑娘。又道:“若不愿意,你老就当我们没提这话。”
丁姑娘虽在厨房,可也听到了绿叶的话,心里自是欢喜的,可以帮家里赚钱,还能学东西,“姑娘不再坐会儿?”
绿叶起身道:“我还要去王家、牛家,听说他家的闺女也是心灵手巧的。”
丁姑娘送了绿叶出门。回来便有不乐,“祖母为甚不答应下来?”
丁母面露狐疑:“给我家送了这么厚的礼。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将生老爷就是个有钱的,你可见他何时对旁人此等大方?”
她是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
正说话,便见绿叶拿着个旧包袱又进来,笑道:“我是大小姐身边服侍的丫头,我们院里几个丫头拾掇了几件不穿的旧衣服,给丁妪填鞋底正好。丁妪。让你家姑娘来做女徒弟也好,还是不做女徒弟也罢,主意还得你们自己拿,我先走了,告辞!”
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笑道:“丁妪,大包袱里送的东西还请你们莫要说出去,让陈氏族里的人知道了怕要招惹是非,还请守好口风。”
这世上做了好事,尤其是富贵人家行了善事,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可陈家人做了好事,还不让张扬出去。
丁母似明白了什么,呢喃道:“难道是真的想帮扶我们家?”
丁姑娘咬咬唇,“祖母,过完年我要去做学徒,家里有你,外头有爹带着二宝、三宝干活,就让我去吧,虽说是学徒,一年能挣六百纹呢,人家还管吃住……”
虽说织娘师傅许是个脾性儿坏的,可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哪个当徒弟的不会挨几年骂,只要自个用心了、努力了,许就熬出头了。
虽说是陈家大院丫头们不穿的旧衣服,拿出来也比乡下人家穿的好衣服还强,上面虽有破损,稍微补补就又能穿,更重要的是,那颜色瞧起来还是那样的鲜艳。
丁母舒了口气:“好了,这不是还有大半个月么,且容我和你爹商量商量。”
陈湘如领着人给十几户异姓人派发了年节物品,根据各家情况的不同,或多或少都有些东西,有几家有劳力,家境又过得好的,领到了几斤腌肉,还有几家领到了锅碗,瞧着都是未用的新锅碗,而有一家领到的却是犁头等物的农具。
“真是奇了,这大小姐好似知道我家没钱买犁头。”
一个新犁头得不少钱,二三百纹呢,可就这笔钱他们家也没有,犁头坏了不能使耕牛,就只能靠人挖,今年有了新犁头,就又可以用耕牛了。
“我觉得这大小姐早前定是令人打听了,知道我们各家的情况,真是大好人啊。”
因各家领到的东西不一样,但都是他们最想要的,自然很是欢喜。
待绿叶走完了几家回去时,陈湘如已经分发结束了,马车上坐着绿萼和一个婆子,两个人嗑着瓜子正说着话儿。
绿叶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板车,“大小姐呢?”
绿萼道:“被族长叫到祠堂说话去了。”
绿叶应了声,径直往祠堂去。(未完待续。。)
第096章 派年食
祠堂很大,长三丈,宽一丈,正中塑有陈氏先祖的像,相传三百年前,陈氏祖上原是滇郡才子,父母双亡,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得中,至江宁为知县,后娶当地大户小姐王氏为妻,若干年后官拜吏部尚书,告老还乡后,随妻回到江宁故里。两代之后,便有了现在的陈家庄。
先祖神像是一男一女,男子当是高官陈大人,女子应是那位贤惠扬名的王氏。皆是有两倍真人大小,男子一手握书,一手抚膝,目凝望方,似在凝视后嗣子孙。女子笑意盈盈,手里捧着羹汤,似在养育儿孙。
在祖像下侧,挤挨挨地放着一样大小的灵牌。每一辈的放了一排,数下来便有十五排之多。
在神像的一侧墙上,扇形状地写着族谱,记录着族中人的姓氏名讳。
族长与两名辈份高的男子坐在祠堂上,陈湘如垂手站立一侧,陈相富、陈相贵兄弟也坐在一侧,因在祠堂中,女子是不能坐的,陈家大院的小厮抬了满满的两箱银钱摆在中央。
二管家道:“族长老太爷清点一下,去年给族里的银钱是一万两银子,我家老夫人说今年再加一成,统共是一万一千两,但给族里贫寒各户预备的冬衣、米粮、腌肉,又给十户贫寒人家再建新屋等,统共花了一千余两银子,这里的现银是一万两整。”
两侧人群里,站着陈将生,此刻挥了挥广袖:“往年的米粮、腌肉是由族里统一发放的,今年是你们陈家大院发放的,怎的也算到给族里的银子里头?”
族长克扣族人,大家敢怒不敢言,便是往年的例报与陈家大院的绝没有今年给得实衬。在大家领的时候就知道了。
陈相富一听到陈将生的声音就火大,“将生叔说这话可别闪了舌头,这族里过得好的也有几户,我们陈家大院每年都供奉了银钱,照着规矩来,族里这几个大户是不是也得照理供奉一二。”
陈家大院从祖上开始。年年都给族人供奉银钱,一是用来接济贫困族人,二是给族学的先生交束修、修缮祠堂等。族里日子好过的人多了,比如陈将生家就过得富足,可也不见陈将生拿出银钱来帮衬。
这会子,陈将生倒似忘了早前的事,还说起风凉话来。
陈相贵拿眼扫了一眼陈将生,忆起陈将生干的那些事,心下就厌恶得紧。可到底是族里的长辈,他只按捺着,不让自己情绪外露。
陈湘如依是笑盈盈地,说话不紧不慢。“将生叔,上回你下大牢,我们陈家大院可讨了好大一笔赎银才把你捞出来,明儿就是除夕了,这笔赎银你是不是该补给我们了。”
他下牢。是被陈家大院害的,自然得让他们把她捞出来。
可若不是陈将生害人。陈湘如也不会头疼那么久,险些就被他害得给陈记大麻烦。这口气她一直憋着、忍着,此刻抓住了机会,就要当着族人说出来。
陈相富接过话,“将生叔,那可是白花花的五千两银子呢。”
陈湘如扫了一眼闪闪发光的银子。对于乡下人来说,一万两银子就似一个天文数目,可对陈家大院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但换一个角度,一万两银子又够她家多置多少田地。又买多少店铺,可这许多年来,陈家大院就是这样养着族人的,偏偏族里还有许多人在背后使坏害陈记。
照着规矩,往年把银子送过来,族长就要照例把账簿取出来过目,毕竟这一份钱是陈家大院出的,他们有权知道哪块花了多少银钱。
陈湘如对二管家道:“把花费到族人的一千两银子的账目呈给族长看。”
二管家应了声“是”,取了账簿递了过去,约有几张纸,连一旁坐着的两位辈份高的也有一份。
族长接过账簿,粗略扫了一眼,哪家衣料多少、米粮几何、肉几斤,折合多少银钱,竟是写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就是下庄那十户花费多少,置家具、锅碗又多少,也是列入其间。
陈湘如道:“三位爷爷瞧着可妥?”
族长没应声。他早前要人把银子抬到库里去,可陈湘如却喊了一声“慢”,说“还是照往年的例,先清点明白。”又派了族里的后生清点,每个银锭子都点清楚了。
早有一个稍年轻的道:“湘如,妥当的,你的心细,处置也得当。”
陈湘如扭头望着族长与另一个人。
另一人也道:“妥当。”
能说不妥当,这二位家里也过得殷实,就怕陈湘如说往后让他家也跟着供奉族里,光是每年祠堂、族学就得一笔不小的开支,陈家族里的猴崽子多,光是族学就请了两个先生,每月的酬金等就得花钱。
族长也跟着说了声“得当。”心里暗想着:陈业荣当了族长这么多年,照着这上面的记载,这些年一定没少得好处,不说旁的,就算他家现在过的日子,可是族里过得最好的。
这么一想,他歪头看着族长,神色里多了几分狐疑。
陈湘如欠身道:“既然三位爷爷都说妥当,来人把账目贴到外头墙上去,村口也贴上一份吧,因这钱原是孝敬给族里的,我们陈家大院先花了一千两银子,自然要让族人知晓这是如何花出去的。”
族长一惊,这账目贴出去,这族里的精明人可不少,这不是要惹出风波来么,“如孙女,我们都相信你,又何必再贴出去。”
“话不让人说,自然要让大家知道的。”她定定心神,莞尔一笑,“二位爷爷以为呢?”
其中一人正色道:“二哥,我瞧着就贴出去吧。湘如孙女儿这主意好,这一年族里的花销,祠堂修缮花费多少、族学花了多少,也一并都贴出去吧,若是还有剩下的银钱。给贫困几户也都发上一些,好让各家手头也过得宽松些。”
族长面容一凛。
陈湘如道:“既然九爷爷如此说,那我就让人贴出去了。”与身边的二管家点了个头,二管家得令,很快取了两张大红字出来,着人贴了出去。这族里会识字的人不少,不用多久就会知道。
外头有人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下庄建了十户新屋,还置了锅碗灶台,每家又置了些家具,哇……买了这么多东西才花了一千两,往年光仅是米粮、肉菜,就花了三千两呢。”
两相比对,族人哪有不疑心的。瞧瞧人家做的,今年的东西给得实,寸斤也实,还有那些衣料子一笔笔都是列出明明白白的,甚至于每尺布多少钱,某家给了多少尺布,是何等花色的都写得清清楚楚。
才不像族长,年年在大年初一的祭祖上宣布:去岁花销。修缮祠堂四千两,族学堂修缮及先生酬金二千两、帮扶族人四千两。
就这么几句话。没了。
“瞧瞧人家算的这布料钱,比我买的一尺布还便宜两纹钱呢。”
“你不懂,这买得多,想来是店家就给优惠了。”
“这么多东西、今年给下庄建了十户新屋的,统共也才花了一千两银子,往年还没干什么怎的就花了三四千两。”
九老太爷此刻听到外头的议论声。越发肯定族长这些年得了不少好,克扣贫困人家的,难怪每回到了族长选举的时候,位份高的都抢得头破血流,就说先前那位族长。早前过的什么日子,做了族长后又是什么日子。
想到这儿,九老太爷的脸色有些难看。
陈湘如行礼道:“族长爷爷、九爷爷、六爷爷,若没有旁的事,我就带先回陈家大院了。这一万两银子的事儿怎么处理,你们瞧着办。我虽不知以前的规矩,但听我爹生前说过,每回陈家大院送供奉族祠的银钱来,族里是要给账簿瞧的,虽说是一万两原是两份,一份是补上年的花销,一份是预付下年的花销。
我们兄弟几人,失父失母,而今有祖母健在,弱女主家,日子也过得不易,既然今年的事交托好了,正月初一,再随长辈们一起祭祖。湘如与弟弟们就先回去了,族长爷爷、五爷爷、九爷爷保重。”
九老太爷说了声“如孙女、两位孙儿走好。”
看似轻缓,那眸子时的怒意却不容掩饰。
陈相富大声道:“将生叔,你家还欠我们五千两赎银呢,明儿记得送到我家来。”
五千两银子对于陈将生来说这就是一大半份家业,可对陈家大院来说却是毛毛雨。
陈将生咬了咬唇,嘀咕道:“这臭丫头今儿这么做是什么道理?”
陈湘如姐弟刚出族祠,六老太爷却第一个跳了起来,指着族长厉声道:“陈业荣,你说句实话,这些年你到底吃了多少银子,哼哼,陈家大院今年建了十户新屋,又送布料、又送米粮的,人家才花了一千零三两又二百余纹,可你往后光是给贫困几户族人备布料、粮肉就花了三千两,尤其是去年,如果我没记错,就这一笔你告诉我们可是花了四千两……”
当着陈家大院的人,六老太爷和九老太爷一直在忍着,这会子见他们一走,两个人都急了,这摆明就是族长贪吃了钱。
陈湘如上了马车,隐隐听到祠堂里传来的怒吼声、骂架声。
陈相富道:“大姐,为甚不与将生叔索还赎银?”
“你不是开口了么,我又何必再提。”她笑了一下,拉着陈相富的手道:“二弟当真是大了,晓得帮我说话了,我真高兴,尤其刚才你说这话的样子,越发像个男子汉呢。”又拉了陈相贵,姐弟三人上了马车。(未完待续。。)
第097章 群情激愤
刘奶娘道了声:“回城!”手臂一扬,上了后面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了陈家庄。
陈家庄祠堂里早已经炸开了锅,有些个喜欢闹事的后生也到了祠堂,看罢了陈家大院张帖的几家账簿清单,直斥族长吃了他们的钱,更听今年陈家大院的下人说,前年、去年陈将达曾提过要给族里贫寒几户修新屋的事,还另给了银子,而新屋却没有修建起来。
后生们也与族长争执起来,直斥族长克扣了银钱。
甚至有爱八卦的妇人就早前族长家的日子和现下的日子进行比对,很显然,怀疑族长吃了这钱置了自家的东西,于是乎,自陈湘如一离开,整个陈氏祠堂里闹嚷开来。
尤其是九老太爷,直接厉骂:“我们要另推族长!不要这样自私自利、中饱私囊之人,我们要查核历年账簿……”
马车上,陈相贵一脸凝思,“大姐今儿把账簿公布出去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陈相富则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要依他的心思,这些不识好歹的族人,不管也罢,但族里却有几家是善良、有良心的,比如陈将宏一家。
陈将宏就没想过从他家得什么好处,就凭这点,陈相富就觉得难得。
他愤然道:“管他什么主意,我早就看不惯族长了,就将生叔干的那些事,差点就把我们陈记给毁了,可族长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揭过去。四老太太凭什么要我们家把人赎出来,还让我家出了赎银,这被害的是我们,出钱的居然还是我们,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陈湘如云淡风清。微微一笑,“二弟咽不下,我也咽不下。前一位族长为何被拉下去,就是因为行事不公,这一位族长也是如此,不过贪心没那位大。可将生叔这事,族长确实有失公允。我就是要他们明白,谁想做族长,还得我们陈家大院说了算,那一万两银子就摆在那儿,凭他们吵闹去,想与我们陈家大院为敌,我就要谁不得好过!”
陈相贵张着嘴儿,大姐生气了。她死死地拽着帕子,眸子里掠过一丝杀气。
“大姐,要是将生叔不把赎银还给我们怎么办?”
五十文的身价啊!
就是买个半大小子也得三两银子呢。
陈将生竟连外头的半大小厮的身价都不抵,五十文,倘若传出去,一定会是天大的笑话。
可现在,陈湘如还不想利用这件事。
如若陈将生送五千两银子上门,她就打算把那纸《赎身契》还回去。但以她对四老太太和陈将生二人的了解,这笔银子是绝不会还的。因为五千两对陈将生来说是一笔大数目。
不还,她就好好儿地留着。
陈相富狠声道:“他要不还,明儿我领着小厮上门追讨。”
陈湘如却没有说话。
陈相贵面露怯色,“二哥去讨,回头祖母知道了,少不得要生气。”
陈湘如却不想让旁人先告诉老夫人。她决定自己一回家就去上房回禀这事儿,无论她早前出于何目的,但她必须坦承禀给老夫人。
她一到陈家庄,先捅了一竿子,惹是陈家庄里乱成一团。但凡有些胆量的都开始置疑起族长来,甚至要族长交代前几年的账目,说不清楚就不许动今年陈家大院送来供奉银子。
上房里,陈湘如仔仔细细地把送银钱等物的事儿细细与老夫人禀了。
老夫人听罢,惊道:“你这孩子,将那账簿公布出去,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族长吃了供奉银子吗?”
陈湘如微微一笑,“我就是要他们知道,谁敢与陈家大院为敌,就得不了好。”
“那到底是族长!”
老夫人可不想惹事,再则族长手里还捏着陈将达的把柄呢,要不是当年有这把柄,陈家大院何至把他推上去做族长。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也是老夫人忍气吞声,要陈湘如把陈将生捞出来的原因。
“他不与我们交好,我就把他拉下来,换一个能真心对待我们的人当族长。”
陈湘如并不隐瞒自己的不满。
陈将生与大姨娘私会,大姨娘被罚,可陈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