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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知道皮夹的去处,但他此刻连一丁点高兴的心情也没有,反而有种更糟糕的预感。
「抱歉,因为我最近比较忙,直到今天才来找你。你应该已经办理卡片挂失了吧?多花的费用,我会赔给你的。」
「不用了!你只要把皮夹原封不动还我就好。」苏聿雅五指摊开。「拿来!」
「呵,我还以为念医学系的高材生,头脑应该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没想到……哎……」易璇轻笑摇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聿雅眯起眼。这家伙自己当小偷,还敢大言不惭的讽刺他?
「你说还我就还,那我当初何必特地拿走你的皮夹?用膝盖想也知道,要我还你东西,当然是需要『条件』的呀。」
「你这个不要脸的窃贼……」苏聿雅闻言,额上登时冒出青筋。「偷人东西,还敢跟我谈什么条件?你别想!」
要不是碍于身旁就是学校大门,否则他一定当场怒吼出来。从没遇过比眼前这家伙更厚颜无耻的人!
「我一样用膝盖想,也知道你绝对没安什么好心眼,凭什么我要答应你?那皮夹原本就是我的东西!再不还来,小心我报警!」
「没有证据,找警察又能怎样?东西现在也不在我身上。」易璇摊手叹道:「好吧,既然交易不成立,为避免夜长梦多,我也只好赶快把它处理掉了,看是要丢去焚化炉还是海里……真可惜啊,小雅,那个皮夹对你来说很重要没错吧?」
「你!」苏聿雅被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他二十四年的平稳人生中,未曾有像这样吊诡难缠的人存在过。不只机车的说话内容,举凡这男人的口气、眼神、肢体动作,在在都让他气结,简直有想杀人的冲动!
「你确定真的不要听听我的条件是什么吗?听了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啊。」易璇微笑着俯近他,放轻了声音道:「放──心,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谁叫你这么难追,我只好耍点手段罗,小雅。」
医学院的特色之一,就是封闭。
尤其苏聿雅就读的这间大学,医学院被隔离出来和教学医院自成一个校区,拥有独立的宿舍、餐厅、福利社和图书馆,许多学生就算长期足不出院区,也照样活得很好。
加上医学生平日课业繁重,鲜少参加社团,大家每天在校园遇见的几乎都是同一批人,做着差不多的事,连聊的话题都大同小异,总不脱「医」一字。
但喜爱谈论「八卦」,是人共通的天性。既然封闭,同时也就代表只要有哪处传出点风声,马上就会以野火燎原之势,散布到这小圈子的每一个角落,不出数天便人尽皆知。至于目前这间医学院最HOT的话题,自然就非……
「学长──」
娇嫩的女声远远拖曳而来,还没传至苏聿雅耳朵,便已先酥了邻近一群人的骨头。
「爱禾?」苏聿雅停步回眸,待在原地望着那有着一头挑金长卷发的女孩,正辛苦的踩着高跟尖头皮靴小碎步跑向他。
「是大六的苏学长和他的护一小女友耶。」旁边有人见状,开始窃窃讨论。
「他最近不是又有一篇论文得奖了吗?还有这么幼齿的学妹倒贴,老天真是不公平。」
「拜托,你没看过学长做实验时不眠不休的狠劲,他得那些奖可都不是侥幸的。况且凭他的外表气质,到大六才交第一个女朋友,已经算是够客气的了。」
「我觉得那学妹只是漂亮,根本就配不上学长,搞不懂学长干嘛选她。」
「我才搞不懂学妹干嘛要选一个万年书卷当男朋友,她那么外向爱玩,学长会依她才怪……」
「跑慢点。」苏聿雅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为众人的注目焦点,他及时伸手扶住差点摔跤的女友,对那双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的怪鞋皱眉。
孙爱禾顺势攀住他手臂磨蹭着,眨了眨一双经过精心妆饰的美艳瞳眸。
「呐,学长,刚才那个在校门口和你讲话的人是谁呀?不像是我们学校的人耶,是你朋友吗?」
她远远就看到了,那个男人身材真没话说,虽然戴着墨镜头巾,仍掩不住一股逼人的帅气。不知道拿下来是什么样子?一定是又酷又帅,和秀美的学长完全是不同类型。
她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耳边却传来苏聿雅异常冷淡的声音:「是才有鬼。那家伙只是个路过的无聊人士,我根本不认识他。」
「啊?学长,可是你明明……」孙爱禾一愣,她从没听过素来沉稳的男友用这种无理的口气说话,好象在跟谁生气似的。说他真不认识那人,大概三岁小孩都不相信。
「好了,那不重要。」见爱禾还欲再说些什么,苏聿雅抬起一手阻止她,另外换个话题道:「对了,要先跟你说声抱歉,下星期三晚上原本答应要陪你的,恐怕得改期了。」
「下星期三?」孙爱禾歪头想了下,随即俏脸生变。「什么?你是说……二十四号?」
「对,十二月二十四号。」他点头,没注意到女友山雨欲来的脸色。「我那天突然有事,改成隔天可以吗?」
「不可以!」孙爱禾突然娇声大嚷,惹得路过他们的人全回头观看。「那天是圣诞夜耶!你要我圣诞夜一个人过?」她会被朋友笑死的!
「可是我那天真的有事……」苏聿雅皱眉。「圣诞节当天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我就是要圣诞夜!」孙爱禾气急败坏的瞪他:「你到底有什么事比陪我还要紧?」她是他女朋友欸!
苏聿雅沉默。事关那个混蛋变态,他连一个字都不想多提。
「哼!我不管,反正你一定要陪我,我们当初都已经讲好了!」为了这天,她已不知预先编织过多少浪漫的构想,现在居然被男友一句话给打了回票?她不甘心!
「爱禾,别任性了。」苏聿雅温言说道。
因为家里也有一个爱使性子的老姐,所以对于女友的蛮不讲理,苏聿雅倒也毫不动气,何况还是他理亏在先。
但他只道她是一时不高兴闹闹脾气,却忽略了她真正的情绪变化,不知道圣诞夜放她一个人过还毫无解释,对她的自尊其实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真的很对不起,爱禾,除了那天,你要我哪个时候陪你都可以。我先去医院了。」见上课就快迟到,苏聿雅简短抛下几句话,旋即匆匆转身离开。
「学──」孙爱禾张口结舌独立在人来人往的校门旁,轻点两颊的腮红,遮掩不了她苍白如纸的面容。
她不敢置信,她期盼已久的大学第一个甜蜜圣诞夜,居然就这样化为泡影了……
圣诞夜,情侣相偕看电影,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早在排队等候入场时,苏聿雅就被那拥挤得不像话的人群给吓了一跳,难不成全台北市的情侣都跑来这里看电影了吗?四周明显的双双对对让他浑身不自在之极,感觉似乎一直有无数异样的眼光往他这里投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去忽视它们。
比起这个,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需要他贯注所有的精神。
他一刻也不敢松懈的,防备着身旁那匹异常引人注目的大野狼,只要「它」稍有个可疑动作,他就立刻狠狠瞪去一眼以示警告。
他根本无法预测这家伙在下一步,又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只要一回想起刚才在餐厅里,服务生当场撞见易璇将拭去他唇边残余食物的手指,擅自放回自己口中舔舐时露出的那种惊骇表情,他就有想一头撞死的无力感──
没错……「约会」,这就是易璇提出的条件。
而且时间坚持选在圣诞夜。也就是说毫不知情的女友和握有王牌的变态之间,他势必只能选一个。
若是吃吃饭看看电影那也就算了,他还可以勉强忍受,但易璇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骚扰他的机会,连他伸手向他讨皮夹,那变态都作势要亲吻他的手指,害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警告你,在电影院里头不准对我乱来。否则我就……」
「『乱来』的定义是什么?我不太懂,小雅可以示范一下吗?」易璇垂额漫不经心说道,对女性而言深具魔力的双眼隐在浅蓝色的墨镜镜片后,微微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形,尽是笑意。
无赖!知道对这家伙说什么都没用,他索性闭嘴,总之一切自己小心为上。
好不容易自电影院出来,一直到上了易璇的车,那家伙的嘴角始终维持一个诡异的上扬角度。苏聿雅再也忍不住,咬牙道:「你笑什么?」
他努力摆出一脸凶相,两颊抑止不住的红晕却出卖了他。
易璇眯起眼睛睨他。「原来你有夜盲症?怎么不早说?」
「我……我才没……反正不用你管!」
「呵,一进去电影院就撞东撞西,没有人扶走不了路,最后一屁股坐在别人身上,还坐下好一阵子才发现不对劲……」易璇大笑起来:「不用我管?要不是我帮你说话,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来啊?我看那个起码八十公斤的女人根本就想把你给宰了。」
「我……呜……」苏聿雅脸涨得更红,完全无话可说。他就觉得奇怪,怎么这张椅子坐起来特别高特别软,还温热温热的。
太久没进电影院,他都忘了,那种地方对他而言是禁地。
「可恶!还不都是你,我都说我不想去看电影了!」偏偏他说电影票已经买了不用可惜,硬拉他进去!
苏聿雅气得握拳捶了易璇肩膀一下,浑没注意到自己这种泄恨举动,看在别人眼里简直像在对情人使性子。
「好好好,别生气嘛,小雅,常常生气会老得快喔。」易璇脸上的笑纹更深了,放柔了声音劝哄道:「这样吧,为了赔罪,我带你去一个好玩地方怎么样?」
「什么?还要去哪?约……还没结束吗?」苏聿雅吃了一惊,现在都已经快十一点了。「喂!你别太过分,我明天还要上课!」
「放心,这是最后一站了。去那儿晃一圈后,我马上就送你回去。」
「你不要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易璇面不改色的道:「真的,那个地方很棒,超──适合有夜盲症的人去。」
「……是吗?」苏聿雅不置可否,反正只要有这变态在身边,去哪儿都是地狱。不过若真有什么「适合夜盲症去的地方」,他倒也有点好奇。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说的话,绝不能信!」
「小雅,你一个人喃喃自语的在说些什么啊?不专心一点走路的话,可是随时会跌倒的喔。」
「还……还不都是你……你还敢说……」
该死!方才被那几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牛给狠狠一吓后,他现在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尤其姓易的小人还在一旁仿佛见着什么奇观似的哈哈大笑,气得他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擎天岗」,算是台北市相当知名的深夜约会胜地,他常听同学提起,自己却从来没去过。在入口处看到指示牌子时,他还在想象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而当他看见那片在浓重黑幕笼罩下,仿佛无限延展开来的广大草原时,他就知道,他又中了某人的计了。
他立时涌起想不顾一切转身逃跑的冲动……如果他还能一个人平安走出这里的话。
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惧感攫住了他,由不规则石块铺成的阶梯曲径,蜿蜒于起伏的草原间,他根本看不清下一级在哪里,只好尴尬的主动伸出两指揪住易璇的衣袖,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
因为两人行走的速度实在相差太多,他几乎是硬拖着易璇以龟速在行走的,但易璇也不介意,就这样耐心陪着他一级一级慢慢的走下石阶。
逐渐的,两人之间升起一种暧昧诡异的氛围。苏聿雅头皮越来越麻,心里有苦说不出,扯着那家伙衣袖的手指因紧张及用力过度都颤抖起来了,无论如何还是无法放开。
「不如我抱着你走吧?嗯?」易璇忽道。
「不不,不用了,」
「可是我的袖子都快被你扯坏了呢。」
「咦?对不起……」苏聿雅脸一红,连忙放手,随即脚下一滑,分秒不差的跌入易璇仿佛早已预谋好伸出相迎的臂膀中。
糟糕!
感觉两人的身子过度紧贴,不寻常的热度源源不绝自对方身上传来,苏聿雅正觉大势不妙,果然下颚就立刻被抬起,一个结结实实的吻当头压了下来。
「呜、呜呜呜──」这个卑鄙狡猾的大混蛋!果然又……
苏聿雅心里又气又悔,不敢置信这种事竟又再一次发生在他身上,而且……和上一次的情况完全不同,那趁隙侵入他来不及于第一时间闭紧的双唇间的温热异物(此刻他已非常确定那是舌头),并没有在轻舔一下后即退去,而是以惊人的力道强行缠住他的不断吸吮搅弄,粗暴到他几乎都觉得痛了!
简直不敢相信……苏聿雅根本未曾想象过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动作,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他满脸涨得通红,拼命挣扎想推开禁锢,但易璇的手臂如钢铁般将他箍得好紧,纯粹男性的气味不容半点拒绝的执意灌入他口中,一开始近乎于咬啮的强势亲吻,也在不知不觉间,转变为感觉更不对劲的黏腻唇舌交缠。
嘴上压迫的力道虽然变轻,但那种被侵犯的感觉反而更加深了,让他的四肢漫过一阵阵战栗,无法自抑。
不知过了多久,他全身的力气几乎耗尽,但易璇仍不放过他,他无计可施的瘫软在他怀里任由宰割,脑里昏沉沉的想着「怎么还不结束啊!」,忽然胸口一阵抽痛,眼前也泛起一片黑雾。
好难受……他好象离开水中的鱼,被蛮横的捕猎者夺去了所有的氧气。这变态家伙对他一而再再而三性骚扰还不够,这会儿又想杀了他吗?
混蛋……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这小人的。他到底是倒了几辈子的楣……可恶、可恶、可恶……
「喂喂,不会吧?」总是不正经的声音微带惊讶的扬起。
唇上的封锁突然松了,随即眼前一花,他的头被压入一片比他宽了许多的胸膛里,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在他耳边鼓动。
一分钟一百七十下……苏聿雅愣愣的下意识数着,近乎停摆的大脑一时还转不回来。
「你怎么那么可爱,没人叫你要憋着气啊。来,呼吸,呼吸……」
易璇将唇抵在苏聿雅发上爱怜的轻轻哄着。除了极罕见的真诚笑意外,那双幽黯眼眸的更深处还有难抑的情欲在流窜。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虽然怀里这个显然连接吻都不会的男人,已经勾起他体内最原始的冲动。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支撑,他也许就直接在这片草地上……
苏聿雅当然不会知道此刻易璇的脑里在想什么。他吸了几口气后,猛然回神,一股前所未有的火气迅即涌了上来。
他用力推开易璇,毫不犹豫就往那张毫无歉意的脸上甩去一巴掌,但这回却被早有准备的易璇给抓住。
「别想再来第二次。」易璇揉挲着掌里不断颤抖的手腕笑道,忽然一把将他拉近。「不过如果是Kiss,再多来几次也无妨喔。」
「不──」苏聿雅忍不住惊叫出声,但对方的脸却在相距他一公分处停住,没有继续施与攻击。
他一愣,随及唇上被迅速的啄了一下。
「开玩笑的,瞧你吓成这样。」易璇轻笑,用拇指抚过那双明显被疼爱过的红肿唇瓣,暗叹怎么这么脆弱。「……不过,下次我就不留情啰。」
「下……下次?」还有下次?苏聿雅全身充斥着无力感,连发火的力气都没了。这个人到底想怎样?鬼才会跟他有下次!
「我郑重告诉你,易璇,我不是同性恋,我完全不想再跟你牵扯下去!你到底懂不懂?」
「我也不是同性恋啊。这跟性别无关吧?」
「总之,你别再来骚扰我了!」苏聿雅心烦意乱的偏过头,避开在唇上流连的手指,却挣不开箝住他的桎梏。无力感越来越深,让他脑里一时疏忽了防备,脱口而出:「你老是这样任意而为,实在让我很困扰。这次也是,我原本都已经答应我女朋友要陪她过圣诞夜了,都是因为你……」
忽然,他打了个冷颤。
虽然全身被温暖的人体给包裹着,但相贴的肌肤却蓦地泛起一股寒意,尖锐仿如针扎。错觉吗?
发现对方一直不说话,苏聿雅不解的正欲抬头,易璇带着磁性的独特嗓音已低低飘了下来。「哦,原来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他声音平淡,垂眉低首,神情缥缈似在沉思。
苏聿雅没来由的迟疑一下,才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