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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两位夫人传话了。”
季青辰站了起来,凤冠上珠帘摇荡。
她上前握住了赵氏的手,暗致谢意后,她转过头又和肖氏施了一礼。肖氏连忙回礼。季青辰也缓缓道:
“按说,现在山东五州的制置使是李全李大人,他是云相公的结义兄弟。宿州、楚
州两地的都统制都是云相公的旧部。青州粮运团练使是我的三弟。职方馆在楚州一带的谍报也大半经了我的二弟才转呈朝廷。”
季青辰就这样一一细数着。
赵德媛见她不糊涂,连忙点了头,肖氏从容补充道:
“贱妾不知这些军情,我只是偷听到。韩宰相的人说王祭酒也是楼大人的共谋。四明王家和明州水师纠葛极深。阴谋一旦发动,明州府、太仓所在的平江府,还有淮东府三府一带就连成了一体。”
“这样就恰好围逼住了临安城。”
季青辰掩唇而笑,
“难怪我两个兄弟都及时赶回来了。原来是韩宰相让他们回来的?李全李大人似乎也有了上奏,反对韩宰相继续北伐?请求固守济州?他也得罪韩宰相了。”
她点着头说完这些后,抬手把珠帘揭起,露出了面容。
肖氏未尝没想过要亲眼看看陈文昌以前订亲的女子是什么长相。烛光下,她看到季青辰姿色上佳。足以与赵德媛各擅胜场后,她心中黯然。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镇定回看这季氏。
以前的事根本不需再想了。
季青辰凝视着肖氏,道:
“肖夫人以为,官家凭什么要相信韩宰相的这些话?”
赵德媛一愣,还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反倒是那肖氏脸色有些泛了白。
这告密的女子一咬牙,开始宽衣解带。
赵德媛眼眸一闪,忍着没有去阻止。
她已经想明白,韩宰相空口无凭,楼谢两家也不是吃素的。
季青辰可不是她赵德媛,没有证据,她绝不会单凭交情就相信肖氏的为人。
肖氏解开外衣后,从**缝的一个暗袋里,摸出了一封书信。
“郡夫人,这是外子前日从太仓带来的。他还抄了一份给韩宰相。”
肖氏的丈夫就是太仓书院的一名学子。
并且,他是这一回参加了海船查探,立功授了虚职官品的十八名学子之一。
季青辰身为太仓书院的乡老会成员之一,以往除了和陈文昌争吵到底许不许讲经世治用之外,她成亲的时候,当然会分发婚贴给书院的乡老、有名的训导和学子。
所以肖氏才有资格参加这一次的婚宴。
陈文昌今天也是来了的。
他就在前堂第五席上。
季青辰看到了那书信上的内容后,当机立断。
她唤了楼铃,让她去前面和楼叶说,请楼云马上过来。
楼云匆匆到了后宅,在新房看过信后,他暗自庆幸今天没有喝酒误事,头脑清醒。
“我去去就回。”
赵、肖两女站在喜房的红木锦绣十色屏风后,听得他只说了一句,就出房而去。
“他是去请谢宰相了。”
好好的新婚之夜变成了这样,季青辰吐了口气,向她们笑到,
“幸好今天客人们到得齐全。”
她留着这两女在屏风后,本还是为了楼云有疑时,让他亲自问一问。
但书信里抄的帐目是太仓买地的数量、还有从职方馆可以查出来的她在金国买地、买马场的地点。
这些土地连在一起,连她都怀疑自己要谋反。
而这些都是林宏志和肖氏成亲后,从肖训导那里抄到。
一旦出事,楼、季、王、谢,还有陈文昌和肖训导,全都会被牵连在内。
楼云差人去前堂请谢宰相之前,他先请了陈文昌到书房。
陈文昌还是以往那样风清云淡的模样。
他看了这信上的内容后,眉头一皱,先说道:
“确实是林宏志的字迹。”
然后他沉思着也点了头,道:
“是我疏忽了。他和我说对肖氏早就有意,想求我成全时,我没料到他是想从肖训导那里探听这些事情。”
肖氏的父亲肖训导,在书院里算得上是陈文昌的心腹。
季青辰和陈文昌订亲的两年里,陈文昌的产业大半经了季青辰的手。
而季青辰在辽东一带买的土地、马场因为临近海边,往来的文书自然会经了太仓。
肖训导手上有一本过往帐目。
“……林宏志对肖氏早就有意?”
楼云听得这里,有些不可思议:
他说你就信了?(未完待续。。)
258 奸情真像
然而陈文昌侧目看向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太直接明白:
楼大人你不就是这样?
有你这个前例,我不得不相信了。
“……”
楼云一时无语,突然间觉得季青辰可聪明了。
当初她就坚持着不和他单独说话,非抢着在他前面去接陈文昌,又冷脸冷情地把他楼云赶到了边州去苦熬。
虽然等了两年才等到他们俩实在不合适退了亲,但至少证明他楼云绝不是别有用心。
楼云半点也不相信那林宏志是什么早有旧情。
就是个奸夫!
然而他就有了些心虚:
季青辰和陈文昌退亲后,虽然名声差的是季青辰,伤了心的却是陈文昌?
否则他怎么就傻成这样,相信那林宏志的话?
“我和肖氏订亲后,有一日我去找肖训导,恰好看到林宏志进了肖家,他说是和肖氏私会,肖氏也没有否认。”
“……”
楼云这才明白,这其中的内情。
原来不是陈文昌嫌弃肖氏为父亲纳妾,而是他捉奸当场。
“现在一想,他那天去肖家,偷偷摸摸地出门来被我撞到。林宏志应该是去肖家偷东西。想查查肖训导房里有没有他要的信件。”
陈文昌突然间坐了下来,手里捻着信,苦笑着,
“那天肖氏家只有她一人。林宏志这样一说,我本来还不信。现在想来。肖氏当时不否认。必定是知道再解释也无用了。”
林宏志本来就是肖训导的学生,他咬死两人私下有情,他一时忍不住来看望。
楼云看着陈文昌一脸沉重的模样。不知道要如何劝解才好。
饶是他精明干练,现在又十万火急,他脑子里盘算的都是趁此机会反扑韩宰相,至少要削掉他的平章军国事职位才显出他楼云的手腕,诸如此类。
但现在,他古怪地觉得:
要不是他和季青辰以往阴差阳错的事,陈文昌本不至于如此轻易就放弃了肖氏。
“林宏志对我说。他一直就喜欢我。所以知道我和陈山长订亲后,忍不住就偷偷来看我一眼。他没料到会遇上陈山长。”
喜房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季青辰只能坐着等消息。
肖氏坐下后,平静地对季青辰说着。
“我当时惊吓过度,又羞愧难当。我虽然想辩解,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就会偷偷进我家。我居然还不知道。家父素来清贫。在书院任职后衣食无忧但也没有什么积畜。林宏志是京城人氏,平常从不缺用度,根本不可能是来偷我家的财物。”
赵德媛虽然曾经听她说过了这件事,此时也只能和季青辰两人相对无言。
“若是父亲撞上这件事,我还会辩解。那怕是以死明志,也要让父亲相信我和这林宏志绝无关系,但偏偏是陈山长。”
肖氏说到这里,苦笑一声。抬眼看向了季青辰。
季青辰面上的珠帘已经被勾起在凤冠上,看着这肖氏平静的目光。她也只能叹道:
“陈山长不知道你的性情,你再辩解也是无用的。”
除非她解释清楚,林宏志来肖家到底是干什么。
但肖氏根本不知道。
陈文昌就算是想去相信她,也找不到相信的理由。
“林宏志娶了我,对我也算是不错。”
她的面容没有情绪波动,手指慢慢绞紧了衣裙,
“但我婚后就发现,他虽然口音是京城人氏,但其实是川地人氏。我又看到他老家来的书信,发现他居然有孩子。”
“……”
季青辰闭了嘴,觉得这肖氏真是倒霉透了。
有孩子,那不就还得有一个娘亲?
“我那时就知道,他有很多事在骗我。我忍着没有去问他。”
肖氏淡淡一笑,终是透出了一些凄然,
“陈山长已经为我隐瞒了在婚前私会的事,我又嫁给了他,他就算在老家里还有一个原配发妻,我还能计较什么?”
但这谋反的事如果诬告成功,她的老父也要被连累。
林宏志根本没有半丝夫妻情份。
一夜过去,到了大清早楼云才回到了楼府。
从他绯红官袍身上嗅到了延和殿上的龙涎香,她知道楼云是连夜进宫,抢先一步向官家解释去了。
韩宰相不可能有楼云和李全等人勾结谋反的证据。
但他有她季青辰在金国买地、买马场的证据。
那些马场位置太好。
它们在东海女真沿海,间接连接到了中都运河沿海的田庄子,然后她在到青州沿岸四州的码头又和太仓的荒地连续在一起,直到明州。
可以说是一个环形的经济带。
配上那条十天之间贯穿全境的海上新船线,就是金宋之间的一个国中之国。
韩宰相不需要官家相信她季青辰要靠着这些土地谋反,他只要让官家觉得:
楼云娶她别有用心就成了。
“多亏陈文昌机警。他当初去查了林宏志的背景。结果他和贾妃府上在盐河运一个铺子掌柜家是姻亲。远从川地来投奔的。要是没有出这件事,这本来不算是什么,但现在再一查,他偏偏要造一个假身份,说自己是京城人氏。肖氏又说他在川地有妻有子。”
谢宰相深夜入宫,把这些禀告了官家。
官家自然就知道谋反是假,其中是官场倾轧。
“官家昨夜一直在寿宁宫为吴太后侍疾。没有就寝。这也是我们的运气了。”
楼云和季青辰在新婚受了一场惊,奔波劳累,他与她来不及洞房就先相拥入睡。
睡到深夜醒过来时,洞房之时更加甜蜜。
季青辰早忘记了楼云还没有给她写情诗回信,反倒是楼云提起来发了誓,待他苦研诗词,提高水平,成亲一周年一定补上三首情诗给她。
她自然被哄得满心欢喜。
“这肖氏有些可怜。”
楼云在喜床上抱着新婚老婆说私话,居然说起了另一名女子。
季青辰伏在他怀中,掐了他一把后,也心虚地小声道:
“……皇后说,要给陈山长结一门高亲。”
以陈文昌现在的名声,政事堂里的几位老大人要招他做族孙女婿,并不觉得吃亏。
楼云已经觉得,陈文昌因为和季青辰退亲有了心结。
他楼云有责任。
他必须为陈文昌用心找一门好亲事,找个聪明的老婆来调教他。
否则他不至于分不清奸夫和真心人。
他楼云和林宏志会是一路人吗?
这都分不出来?
可怜了肖氏。(未完待续。。)
259 以妻告夫
楼云为陈文昌的亲事忙碌,季青辰不时差人招了肖氏到府里来说话,这件谋反密案的余波却是越掀越大。
三日后,吴太后终于病逝。
官家伤心之中训斥韩宰相不奉孝道,侍疾不诚。
那几夜在韩府里唱戏的瓦子戏班全都被下狱,一顿板子打过后,赶出了京城。
而韩宰相也被削去了平章军国事的职位,让他闭门反省。
因为金宋还在山东济州陈兵相峙,战事一触即发。
兼掌政事和军事的平章军国事这个职务保留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政事堂的另一位参知政事甘大人坐了这个位置。
“甘老大人有个侄孙女。”
天气入了夏,楼云和她一起坐着河船出了府后门,沿着城中河道驶向城北。
“我打听着,甘小娘子品貌端庄,应该配得上陈文昌。我本来还想让他娶谢家女的。可惜谢老大人没有答应。想来这一次他没有坐上这个平章军国事的位置,他有些心灰意懒,不想让官家再多心了。”
谢家已经出了个皇后,官家不能让谢家的权太重了。
谢家再招女婿,还是低调点好。
陈文昌的风格却是习惯高调。
“如果你看准了,我就请谢七娘子帮我到宫中求个情,求皇后为这门婚事作主吧?”
季青辰如今已经做了妇人的装扮。
她嫣然春色,眸光带情。头上戴着簪花紫罗冠,白绢裙外笼着淡红重花纹的银纱束腰裙,腰下系着紫青色的结玉绶带。
楼云也已经升了官品,可以换上重紫色的二品官袍,紫玉装腰带。
夏日风清,他和她一起坐在画舫云榻上窃窃私语。
“陈洪巴不得和甘家结亲,陈文昌也没有反对,他只是说门第不配,还要想一想。等他有了准话。你再去向皇后求这个人情吧。”
抬眸间,新婚夫妻眼神中的喜意交换,情意交融。
河风吹面。竹帘半卷,她与他俱是眉目如画。
随船的楼铃呆看着,口水直流。
可惜她已经不能和小时候一样跳到楼云怀里,去亲他漂亮的脸蛋了。
楼铃还在想。阿池什么时候娶她的时候。船渐渐行到了城北大理寺附近。
这时果然就见得,大理寺街上的茶馆、酒坊里都是人来人往。
闲人们都和季青辰一样,来这里打听京城里这一桩轰动的案子。
肖氏状告丈夫林宏志欺君之罪。
“兄长,嫂嫂。”
赵德媛在车内行礼,陪着娘子来的纪老三在大理寺正对面的茶楼上订了包间,从窗口可以看到中堂上的审案。
茶楼里也多的是及时卖消息的帮闲。
“我们刚送她进去了。在外面也方便接她出来。看热闹的闲人真是太多。”
纪老三因为娘子的请托,带了四五十的粗壮家仆、庄汉来撑场面。
这样的阵势,是免得肖氏退堂时。被闲汉无赖们围上调戏。
“那我们就进去了。”
楼云笑着点头,在茶楼门前和纪氏夫妻分手。
他带着季青辰绕了个圈。从大理寺侧门进了后堂。
“楼大人,在这里旁听一清二楚,也不会叫外人看到。”
大理寺里的刑名推官周大人原本是楼云身边的小文书,如今正要上堂。
他把楼云和季青辰安排在了公堂隔壁的一间小房间里,让他们可以隔窗细听。
季青辰坐下后,揭起了帽沿边的罗纱面巾,外面的惊堂木响起。
“堂下站立的妇人,报上名来!”
“贱妾肖氏……”
季青辰叹了口气。
楼云看着季青辰面带可怜之意,知道她是同情肖氏。
她一个书香女子,却要在大堂上抛头露面,告的还是自己的丈夫,在大宋这可是对肖氏极不利的。
他何尝不觉得可怜,柔声笑道:
“你放心。她不过是要和离,她父亲却病倒在床,她当然只有自己出头了。”
“就算是告赢了。判了和离,她以妻告夫,也是要杖责一百,下狱三月的。”
季青辰已经查过了大宋律。
她不由想起,肖氏有了这告夫的打算时,这无辜的女子在楼府里如此对她说着:
“如果我当初拼着名节受损,和那林宏志当面争论,咬定了他就是偷进我家,心怀不轨。在陈山长面前未必就吵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至少落得我自己心安。”
韩宰相闭门思过,接着就是林宏志被赶出太仓书院。
过了两月不到,肖氏回了娘家,侍候气极生病的老父。
她别的也没干,就是和父亲商量后,她亲自出面租了个以前挑好的老实妾室过来,让她照顾父亲。
她自己就一个状子把林宏志告上了大理寺。
她在状子上没写别的,就写了林宏志因为海路立功后,和同窗一起被官家亲自下旨,授了官。
他被授了一个太仓县的押司文职。
不过几个月时间,林宏志就在刑诉狱事里收受了四十亩水田,六百贯财物的贿赂。
“欺君罔上,辜负皇恩。”
肖氏淡笑道:
“他不肯和离,每天在家里喝醉了就打我。陈山长亲自出面,这人还说我是妾不是妻,他就算被夺了这吏职也要带着我回川地转卖他人。陈山长要是多说,他就在大街上吵着,说陈家要抢夺人妻。”
“就算告他两地娶妻,妻妾不分,官府也不会判我和离。”
“……”
季青辰有心叫家将去揍这人揍个半死,让他写和离书,但也不想给韩府留下把柄。
“这林宏志敢多次出海,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