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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成都府,他已经太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梦里,他虽然没看到季青辰,但他又一次站在了唐坊的东海海岸线上。
海浪扑打着他的双脚。
跟在王世强身边的长随亲信叫王信,他忍不住就有些担心。
虽然是在等送婚船,但老爷身在敌营还大白天睡觉,他也太淡定一些了。
待得送婚船到了嘉陵驿馆,知道内情的左成也忍不住暗暗和王信嘀咕了同样的话。
老爷在这驿馆里,居然和小老百姓一样天入黑就上床睡觉,天不亮他还不起床。
老爷他这是上半辈子没睡好,要在这几天都补回来吗?
受刺激太深了?
王世强却没有理会随从们的不安疑问。
他睡得多,办的事情也多。
他先是出面安排船队住进了驿馆,又和季青辰暗中商量,以驿馆馆舍不足为理由,安排了六条大江船作客居。
除了仆役迁居,文安山阴郡夫人也以生病为由,移出驿馆住到了江船上。
因为有秀王孙给她打掩护,连赵德媛都以为季青辰是去了岸上准备进成都府的事宜。
季青辰在船上见过了季辰虎的手下,知道了他们已经到了兴元县。
她又见过了关记货栈从成都府潜出来的管事,知道他能安排她危机时的退路。
十一月末,长江虽然没有封冻,但水流已经浅多了。
“失策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王世强眉头深锁,沉着脸在舱里走来走去。
关记货栈的管事也点了头,道:
“出城时,我也看了吴家这一回准备的冬至大祭。这是一个好时机却来不及了。他们平常不出军衙门,只有在节祭里会去郊外祭礼。”
王世强止步叹了口气,道:
“我们要动手只能等下次春元初一的郊祭。平常府城里戒备森严,守城军都是他的嫡系亲信,他们是太难被说服的。”
季青辰不知道成都府里的具体情况,她只是道:
“慢一点并不会出事。郡主的婚事是不可能急办的。这样过一个月江水就更浅,吴家兵船要从嘉陵江南下攻打并不方便。我要是吴家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公然谋反。”
议定了过完年再说之后,季青辰表示她会和秀王孙提,让端和郡主以水土不服的借口在驿馆拖上一个月。
关记货栈的管事下船回府城了。
王世强在船上却没有走。
他坐在长椅上,沉吟着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没有说话。
“土司们那边你不用担心。”
季青辰依旧是发冠长裙,锦衣袖领都出了毛的川绣纹样,衬出她一张鹅蛋小脸晶莹剔透,眉目清丽。
她坐在另一边,也在盘算。
她之所以住到了驿馆外,是为了方便和外面的人手接触。
另外,她这几天还暗中下了船,去成都府里走了一趟,看了看关记的总帐,
除了感叹楼鸾佩在关记白吃茶吃了十来年,关河带着她还见到了土司府里的关索。
“他们还在和我埋怨江西的茶贵,商量着怎么从福建茶场运茶过来。金人能给他们什么?”
“……”
王世强点了点头,抬眼看向了她。
季青辰心里一愣,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未完待续。。)
275 调戏出气
嘉陵江江风凛冽。
江船寒冷,前舱里烧着熏香的红瓷色炭盆。
四面船窗都是两层,深蓝色的厚棉帘踏实垂到了地板上,几无可觉地摇晃着。
雕木舱门帘边还竖着铁木高几,几案上放着一只白曲瓷瓶。
瓶中盛开三四支鲜黄色的岭南腊梅。
这江船是王世强安排的,他知道,前舱后隔着两个大舱房,就是她起居的香闺内寝。
内舱里面,铺着散花纹的蜀锦地毡,大床是黄梨木打造的花鸟屏子床。
屏子上的花鸟是北宋宫院的精致四季院画。
南面临窗的妆台、西面有四箱两柜高低并列,这些都是同样的黄梨木镶嵌花鸟画。
他知道她在唐坊就习惯琉璃灯,所以在床头高灯架子上放了成对的金瓜琉璃灯罩。
前阵子,他替她把内舱间安排完了,才突然发现:
这本来是他多年前,买了京城宅子后打算为她铺设的闺房。
如果后来没有在普陀寺里遇到楼鸾佩……
他会把季青辰从唐坊接到那宅子里,和她一起想想新房要怎么安排,婚事要怎么安排……
如果没有楼云。
没有那扶桑僧人对他说的那些话。
前舱房里被炭火熏得香暖,季青辰却被他盯得有些发冷汗。
王世强的神色很奇怪,带着些讥讽和嘲笑。
季青辰自我反省着,是不是她在江西接连试探他的事情。叫他发现了?
这应该是互相心知肚明的事吧?
至于这个脸色?
“听说你还去游说吴姓之外的川地高官了?”
她试图用谈话转移注意力,王世强也平平静静地回答着,道:
“他们都是本地人。现在的立场也就是旁观,并不会出手帮我们。我试探过的人有大安军知州安丙,凤州军都统孙忠锐,兴元府知州张甲……”
因为议的是要命的密事,这些人名都不能被人听到,所以她在船上并没有留人。
只有姬墨守在了下船船板边上。
“韩宰相在政事堂里,还不肯相信吴家要谋反?听说他还和皇后说。要直接封吴家做蜀王?”
“是这样……”
王世强凝视着她,缓缓说话。
她突然察觉,王世强已经有好几年没用这种眼光看她了。
打从她和陈文昌订了亲。他就没有这样盯过她了。
她觉得他应该是死心了。
他不指望以后还能娶她做妾了。
舱房里安静像是墓地,这些日子都没出过这样的情况,她微觉得有些不妥。
她放下暖手的热茶,站了起来。
“王大人还是小心些。早些回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王世强起身,他从炭盆边走到了她的身后侧。
只有一步之隔。
她皱眉看向了他。
王世强比她高大半个头,她扭过头仰起的视线和他的目光相撞。
他看到了雪白出毛交领里她精致的脸庞,仿佛还是年少时的模样。
“青娘……”
他轻柔唤着她。
吃惊中,她还没来得及沉脸反应,他伸长了双臂,从身后抱住了她。
他的双手在她的小腹前十指交紧,她向后紧贴到了他的怀中。要不是冬天大家都穿得厚,就这个姿势足可以引起情思了。
她的脸贴在了他的胸口。上抬的眼光恰好可以看到他黑沉的眼眸。
他低下头,似乎想寻找到她的唇。
她一偏头,闪开了。
他没有追逼过来,只是又抱紧了些。
“……王大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没有挣扎,而是尽力冷静地问着。
“……”
王世强把脸埋在了她的肩颈间,没有出声,她却感觉到了他的呼吸移到她了发髻边。
他吻在了她耳边鬓发上,一次,两次,三次。
“王大人是受了金人的官,以后是想怎么办就怎么样,大宋的礼节可以全不讲究了?”
王世强瞬间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季青辰判断出他应该不是暗中投降了金人,所以在这里大逞兽…欲的意思。
她用力挣开了他的手臂,忍着给他两个耳光的冲动,直接抓了椅边几上的茶盏,照脸把半热的茶泼到了他脸上。
她压低声音,咬牙道:
“你发什么疯?”
他活够了不想有命回京城了,她还没有!
楼云还等着要来接她。
王世强盯着她,手掌慢慢抹去了面上的茶水,似乎确实冷静了下来。
他退了回去,重新坐到了椅上。
半晌的沉默后,她没等到他的解释。
她皱眉转身,打算出舱。
“我会和秀王孙商量,请他身边的亲信和王大人你商量密事,应该也不至于误事。”
只可惜了,她本来还想借功劳召上黄七郎一起来这里开茶路。
王世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这次来四川,楼云没有和你说什么?”
“你觉得他应该和我说什么?”
季青辰扭头看他。
她隐约猜测着,王世强突然如此无礼,当然就是和楼云有关。
“他原本是西南夷里的一个夷奴,你知道吧?”
“知道。怎么了?”
王世强听她答应得干脆,居然笑了起来,道:“好,我要说西南夷里也有驻马寺那样的淫…祭,你知道不知道?”
“……听说过。”
她有些不耐烦,又有些莫名焦躁,王世强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提这些旧事,她一阵子身在险地本来就心绪不宁,
“那些淫…祭是蛮夷干的事情,楼云他不是蛮夷了。”
楼云是十四岁就出了西南夷,她没兴趣去计较他未成年时候的事情。
楼云也没计较她和王世强自由恋爱。
“对着个蛮夷,你倒是看得开。”
在王世强的冷笑中,她也冷笑了起来,道:
“你觉得你刚才那样子,能比蛮夷强多少?”
王世强脸色一沉,她不等他多言,再说道:
“你和楼云在朝里有什么仇怨,你自去和他争斗。因为我是他的妻室,你就在这节骨眼上调戏我来出气?你倒也好意思说别人是蛮夷!”
“……”
要是依着王世强以前的性情,这时必要发了怒,和她争了起来。
没料到,他此时听到她的话,却是怔了神。
“我拿你出气……?”
他维持着发怔的神色,看着她自语反问。
她冷笑着回视他。
“怎么,王大人要和我说,你是旧情难忘,情难自禁?”
骗鬼去吧!(未完待续。。)
276 无心失礼
王世强僵坐在椅上。
他面上的神色变幻,过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叹道:
“……你说得没错。我刚才失礼,有三四成是不自觉地拿你来出气了。”
他失笑着,以手撑额,侧眼看着她,
“楼学士是官家宠臣,又是我的姻亲,不到我能制住他时候,我本来是没想过要碰你的。”
季青辰听到他如此爽快地承认错误,她心里却没有多少安慰,反倒是沉了一沉。
这人压根没死心。
尽管她并不是没有设想过如今的局面。
“既然外子与王大人不和,我这里也不方便和你同谋议事,免得坏了大事,耽误了你我的前程和性命。我去和秀王孙说,换了赵团练和你交涉吧。”
她心里的焦躁更深,快嘴快舌说完了几句,做了个请的姿态,让王世强离开。
“你就不问问我,我和楼云结了什么仇,非要拿你来出气?”
王世强并不纠缠她。
他一手捞起椅背上的披风,又顺手从袖子里取了帕子。
他走到了南侧的彩琉璃窗片前倒映着,仔细拭去了衣领上的茶叶,
她知道他不想出门后叫人看出了破绽,她也没有催他。
她只是瞥到他手帕上的碧绿茶叶,终于想明白了她这一阵子心绪不宁的原因。
她一直在吃醋。
因为从帐目上可以看出,楼云一直在给楼鸾佩送茶叶。
从关记货栈开始做生意。他送了十来年了。
“楼云很喜欢鸾佩。”
在她神飞天外的时候,王世强的声音把她招回了前舱。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不轻不重地响了一声。
干涩又冷沉。
他已经系好了厚锦玄色披风。走到了舱门棉帘前。
出门舱边也有一瓶高几腊梅,他随手折了小枝在手,在手指间把玩着,笑道:
“上年左平我和我说,鸾佩和姨娘聊天时,提起了在京城洪隆宝器坊见到一只东周器鼎,她很喜欢。我本来想送给她做生辰礼物。因为公事忙碌就忘记了。结果她生辰时,左平说楼大人送给她的三件古玩里,就有一只东周小鼎。”
季青辰知道自己是不接受什么妻妻妾妾的。但她也没料到她现在的情绪。
她听到王世强说起这件小事,她理智上觉得楼云受过楼家的照顾,如果没有明州楼家他不可能如此顺利成为宋人,学会宋礼。
更不要提读书考科举和进入官场。
他如此用心回报是他知恩的表现。
她完全不需要吃醋。
但她分明感觉到。有一股热气从她脑门子冲到了脑袋顶。
那股滚烫的气突突突地像开水锅一样猛跳着。让她头脑发涨。
茶叶、东周器鼎,还有楼鸾佩。
她上回有这样的情绪,还是好几年前王世强悔婚另娶的时候了。
“我本来以为这是楼大人知恩图报的原因,就像他当初为了鸾佩一句话,搅散了我们婚事,压根没在意你如何自处一样。”
王世强偏偏就是笑着要说下去,
“我没想到,他对我的妻室如此喜爱。”
“王大人没有公事要说。就请回吧。”
她淡淡的催促着,
“外子并没有逼着你娶楼夫人。迎亲拜堂都是你自己操办的,你要是为了这事还记恨他,我倒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王世强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神色变动。
但她居然没有质问他挑拨他们夫妻关系,他就明白,她自己早有疑心了。
“只要你心里有数就行。”
他盯视着她,笑道:
“我本来以为,世上只有我才是旧情难忘,只有我才会难以自控地对他人妻室有着这样见不得光的心思。如今看来,楼云也不比我强多少……”
在她没有表情的对视中,他语气一顿,摊手笑语着,
“要不是他们都姓楼,倒也是一对良配。”
“王大人要是如此想,怎么对得起当初你在普陀寺里为夫人寄居一月的情意?”
她终于出了声。
王世强能看到她袖下握紧的双手,只是笑着看她。
“我一时糊涂。你总是不肯原谅我。”
“……”
在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把他直接赶出江船前,他一步踏出舱门。
深蓝棉帘在身后垂下。
王世强微微含笑,从皱眉的姬墨身前前走过,快步走下了江船。
“老爷。黄东主来信说,楼大人在山东那边已经安抚住李全了。为了牵制金军在西南的动作,官家下旨让楼大人驻守在济州。他暂时没空过来接季娘子回去。”
“何必他过来,西南的局面我自然能平定下来。”
他回了自己的院子,在院门前又被正使吴柏请过去说话。
他折了方向,王信跟在他身后低语禀告着。
“老爷,夫人听了老爷平安的消息,写信过来了。还送来了两身冬衣。”
“……”
山围江岸,江水引渠从驿馆中横穿而过,远处山水间还有一顶顶吊脚小楼。
他折下来的小段腊梅花枝被他顺手抛入了江水中。
“她何必再写信?以后夫人的信都不用给我看了。我也不是没衣裳穿。”
王信不敢出声。
王世强神色淡淡向前走着。
他却又想起了季青辰对他讥讽:
他是因为怨恨楼云而非礼了他的妻室季青辰。
这些年他查来查去,和楼鸾佩有通信来往的男子唯有楼云一人。
楼鸾佩每月写一封信虽然从没送出去,一直压在了妆盒底,但他拿到几封看过,信上内容都是在向旧情人吐槽埋怨,埋怨生活中的种种琐事。
现在他知道那个旧情人是楼云。
深冬的阳光说不上是凉是暖,他停在了水池的梅树边。
驿馆池边片片的春梅因为时节未到,只有点点的绿骨朵,透出微微的红心。
他上前折了几支未开的红春梅。
“拿去送给季娘子。就说我今日失礼,并不是有心的。”
王信连忙应了,又有些迟疑。
“季娘子要是问起,老爷送这没开的花是什么用意,小人要怎么回答……”
江岸边,风刮得更大了些。
季青辰独自坐在舱房里。
火声噼叭,王信送来的春梅燃烧在她脚前的炭盆里,跳出明火,却也渗出草木的幽香。
王信陪笑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响起。
“季娘子,你家老爷说,除了赔礼还有一句话给您。他说,腊梅现在虽然开得好。但过了春就谢了。春梅虽然还没有开,但是他的终归就是他的,时候到了,花儿就开了。”
她微微闭眼。
她还记得红梅盛开时的夜色花景。
是那一年青龙寺里,她和楼云第一次手牵着手,行走在红春梅的花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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