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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在心里重新调整了尽量近的路线。按他的计划,可以不彻底打断扶桑人的祭礼。他们在月光树林的边缘行走也能直上驻马寺。
尽管会冒着扶桑人的攻击,有虾夷勇士在,她不会受伤。
而且他这样聪明地不断进行计划调整,完全是因为她一路上沉不住气,不停地反击。
现在她居然会突然反悔,要换一条路?
她信不过他吗?
要不是叔叔斯通奴在三个月里,都教训他一定要向这位女坊主表达尊敬,要努力学宋语和她交流,最好是能让她允许虾夷人到打铁坊里去学手艺……
要不是这样,他才懒得和她多费口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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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适可而止
“向那边走,向上游走——”
她的眼光四扫,已经看清了两个方向,一边是刚才的来路,一边是溪水下游。
从这两个方向,她都看得到扶桑人火把点点,向他们围了过来。
眼前,似乎只有按原计划直接淌过溪水,横穿那片茅草过膝的月光树林才行,
仿佛那才是最没有危险的方向。
背通奴果然以为林子里只是普通的祭礼。
她看出他眼里的意思,恨不得马上拨出刀来,直接扎在他的胳膊上,把他像赶驴子一样向上游赶过去。
“向上游走——!”
她愤怒地重复。
好在,他虽然同样愤怒,却还是依从了她的要求,他忍着气改变方向,踏水向上游疾走。
现在的她,也并不打算向他解释其中的原因。
以她对虾夷话的掌握程度,以及对他们部族不深不浅的了解,她知道他们部族也有群…婚祭,但她并没有聪明到提前记住这种祭礼的名字和举行日子。
她根本没把握能在短时间内解释清楚,说不定还坏事,犯了他们的忌讳。
但她的腰背,确实被背通奴的手臂扼得太痛。
这小子当然也很生气。
尽管他听从了她的要求。
没料到还只跑出十几步,一个虾夷战士就惊噫了一声。只见他停步耸鼻,努力闻着什么气味。突然间,他转头高声用虾夷话向背通奴急促喊了几句。
她一时没听懂这几句虾夷话里的意思。但听出了语调的怪异。
背通奴明显愣了一下,低下头来看她。
这一次,他那眼神里那恍然大悟的歉意。她不可能不明白。
他现在明白那月光树林里在举行什么仪式了。
“上岸,南拐,再东拐,沿着溪水走就可以绕过这座林子。”
她简单直接地下了命令,
“这样你们也不会受林子里烟药的影响。”
刚才那个虾夷战士,当然是嗅到了月光树林里的烟药味,她知道这是扶桑山民举行群=婚祭祀时一定会燃起的催…情草药。
十岁那年。她也差点中了这烟药。
虽然她并没有解释绕路的原因,也没有说那林子里为什么焚烧催=情的烟药,背通奴却再没有多问一句。
他直接挟着她就跳上了左岸。飞快地想要远离那祭祀树林。
他本来以为,扶桑山民和他们北海道虾夷部落一样,应该是在夏天而不是秋天举行那样奉灵的仪式。
七月,在北海道的天气已经很冷了。部族男女相会的时候还是在树屋里比较愉快。
他原以为树林里要举行的仪式。是扶桑人为了在报复生蕃前获得神灵的保佑。
因为他刚才闻着山风里吹来的血腥气味,西山道那一边的生蕃部落已经开始在扶桑山民的田庄里烧村、烧田、杀牛、杀人了……
身为部族的男人,一定要把这些损失报复回去。
“怎么回事……”
楼云虽然已经踏上了西山道,但身边的楼春等家将,已经被混乱的生蕃人冲散了大半。
黑暗山林里到处都是满头乱撞的生蕃人,一时间几乎都数不清/
他们根本无法再向前。
火光中人影无数,就像是整个上百里鸭筑山里的部落倾巢而出,全都参加了这一次对扶桑人烧山的报复。
就连楼已他们在寨子里引发的混乱。都无法让生蕃们停下报复的脚步了。
“他们不是已经把村子里的耕牛杀光了?怎么还不回去——”
他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
一柱香的功夫前,他就无奈止步。躲在村庄边的密林里观望。现在生蕃们早已冲进了西山道的所有扶桑田庄,搜出了所有没能逃走的耕牛。
他实在已经没时间等下去,所以刚才他又尝试着再冲出一次,想通过西山道。
但生蕃的人太多了。
微一沉吟,他吹了声唿哨。
他身边仅存的七八个家将,听到哨声便知道这一次想冲过山道的努力又失败了,他们马上分散开来,和他一样各自躲到了树后。
他皱眉隐藏着,看着生蕃们从燃烧的扶桑村落里冲出来,叽哩咕噜胡喝乱骂着。
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还是能分辨出生蕃里哪几个是头人,他们应该分属不同部族,个个头戴不同的兽形高冠,脚下堆着是刚刚杀死的四五只血淋淋牛头。
他隐约还能听到他们之间的激烈争议。
终于,有一个头戴羽冠的大头人高声厉吼了一声,挥动双手做出了一个手式。
这一次,楼云看明白了。
“大人,好象他们扑空了。”
有家将摸了过来,向他禀告。
“确实是扑空的样子……”
村里出来反抗的扶桑人太少了。
楼云皱着眉,观察头人们商量之后的变化。
生蕃们开始散布在西山道上,一寸接一寸地翻着地皮,像是在寻找着村子里逃出去的扶桑山民。
“分开走,在驻马寺的东侧门会合。”
东侧门是寺奴寮,那里有泉州僧人接应他们。
在被生蕃们发现前,他当机立断,一个跳跃蹿上了树腰,决定和家将们各行其事。
他独自离开西山道,开始向北面斜斜飞逃,他并没有掩盖突兀的身影,马上就吸引了生蕃们追逐吼叫和火把光照。
他们误以为他是逃走的扶桑人,而派人紧追了过去。
一直跟着他的楼春等七八人趁机散了开来,各自凭本事寻路向驻马寺而去。
至于大人为何故意逃向了北面。楼春也明白:
因为北山道有唐坊的火鸦枪隔空放响,所以那个方向的生蕃比较少,大人引开他们的注意后也更容易脱身。
在山林里。根本不需要担心楼云。
……
山风吹起了处处烧焦的气味。
北山道的月光树林边缘,背通奴就像被狼撵着的巨型兔子一样,挟着她向上游飞蹿而去,祭祀烟药的气味虽然夹在山风里吹来,他们也能彻底避开。
后面暂时看不到追兵,但她还是敏锐地听到了一些说话声。
说话的并不是扶桑人,而是她身后的十个虾夷战士。自从发现了烟药的怪异后。她身后那些虾夷战士们开始一边跑着,一边低声地议论起来。
她能听到他们悄悄的笑声,还有不时落到她湿透麻衣上的眼光。
这些眼光透出怪异。悄悄停留在她的腰、腿和胸上……
这是男人看女人的眼光。
她并不陌生也不害怕,这一世她从十岁时进寺开始,她就要每天独自面对这种让人极不舒服的目光。
尽管有老宋僧们的庇护,再加上她会写汉字会算帐目。没事就在僧官们面前拍马屁。任谁看她,都觉得她就是一个随时会告黑状的厉害小女孩。
所以在寺中,不至于真的有人敢欺负她,但她毕竟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寺奴。
只不过,比起寺奴寮里那些长相清秀的小男孩子,她已经是很幸运了。
他们时不时会被僧官们看中,用热水洗澡后,被寺奴头目带到僧房里去守夜……
就算不提驻马寺里的生活。她后来在村子里走私收粮时,也会经常被男人盯着看。
扶桑山民定居开田的时间并不太长。本质与山里生番的区别并不大,虾夷人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只要能确保他们不会有行动,其余的她不能要求太高。
卟卟卟三声连响,她一抬手,连发的铁箭贴着他们的头皮飞擦了过去,把正嘻笑偷窥的虾夷战士们惊得发怒怪叫。
连一直没有出声的背通奴也皱了眉头,低头看向了被挟着的她。
这时,他的眼神反而真正沉静了下来。
似乎在质问她出手的原因。
然而随着她的铁箭射入,附近巨树树冠上,半边巨大藤网忽啦啦掉下了一地,两名肩膀中箭受伤的隐藏山民从树上重重摔倒在地,狼狈而逃。
虾夷人们的怒叫声一滞。
敌人已经如此靠近,他们却没有发现,实在是太丢人。
她淡淡瞥了背通奴一眼,逼得他铁青着脸,站住脚,回过头去暴怒地向同伴大吼了几句。
凭着本能,这一回她听懂了他带着浓重北海道口音的虾夷话。
“闭嘴!虾夷女人才是天下最好看,最强壮,最能生出勇士的女人!我们和她们在一起,才不会废物得需要烟药!”
落难的虾夷战士们显然很有部族认同感,瞬间转移了话题焦点,也把她的突然袭击丢在了脑后。
他们开始拼命吹嘘自己在部族里遇上的虾夷女人。
这些天下最好的女人如何地会梳头,如何地会洗脸,如何地保养牙齿不会腐蚀变黑,如何地巧手剥下整张兽皮、做出好看的兽皮裙;
她们如何聪明,在春天能寻找到有盐味的植物,结果子的树林,在冬天她们会加固不让野兽攻击的寨子,她们如何地三年连生三个孩子,还能聪明地把孩子们都养活,不让他们被恶灵侵害;
只要再过四年五年六年,她们将来一定可以培养出更多的虾夷勇士……
直到他们的高声吹捧吸引了一拨接一拨扶桑山民的攻击,逼得他们狼狈而逃,连背通奴都没办法挟死肉一样挟着她轻松赶路。
“往那里去。”
她一仰头,伸手向他们指出了高处荒岭上飘浮的一星火光。
那是姬墨离开时。他与她约定的暗号。
等他按计划带人巩固了北山道守备亭,到达驻马寺后,他会用夜风筝升起的一星火光。
只要他们能顺利上山,进入空明老禅师的佛斋,除了为她先敬上一柱香,还要亲眼看着她所有的书信焚化在大师的肉身前。
山中如此混乱,她本来并不需要今晚一定进寺,一定请虾夷人护送她上山的。
毕竟这些虾夷人既不是她的心腹,也仅仅是半开化的生蕃。
她的出庄只是有备无患。
比如那夜风筝升起的火光,是在告诉她,寺里有变,他们并没有完成任务。
她需要加快进寺的脚步。
……
离她所在之地不过两三里,楼云已经来到了北山道附近,他在山林里刚刚摆脱生蕃的追杀,正觉得有些分不清方向。
他自然仰头看着星辰。
所以,他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那一点夜风筝放出来的火光。(未完待续。。)
076 烟药弥漫
在连年的战争中,虾夷人口损失不小,女多男少导致虾夷男人的压力很大。
但在逃亡途中,她还在听着他们口水四溅地贬低扶桑山民男性的“能力”,不屑于他们在月光树林秋祭里的“表现”——扶桑人居然还需要烟药助兴,才能集体和本族女人在神前举办繁衍大祭,实在是太丢男人的脸面了。
身为女性,耳听着这些露骨的议论,确实也需要让他们闭嘴了。
她需要让这些新来的半开化小子们知道,如何与唐坊女性相处。
然而不等她抬起驽机,再要送给他们一箭,仍然挟着她前进的背通奴沉着一张脸,突然转头,冲着那些虾夷战士又怒吼了几句。
这回她没有听懂,但虾夷战士们马上闭上了嘴。
她微微一笑,也收起了手里的弩机。
背通奴骂完后,板着脸转过头来,继续前进。但他的目光也斜瞟了一眼,暗暗落在了她的手上。他看到了她手里明显和他们不一样的连发弩箭,不由得眼神复杂。
三个月前,他被买进田庄,马上从叔叔手上拿到一支弩机。那时,他就已经觉得世上最厉害的弓箭就是这样了。
现在亲眼看到了她手里这支更厉害的弩箭,叔叔说过可以单射也可以连发、他知道她是在向他表示不满。
他手下的虾夷战士没有向女坊主表达足够的尊敬。
就连他们的战斗力都受到了置疑。
“前面去四个,探路。”
他沉声命令着。
“再让我看到那些破网子,回去就全都去种地!”
虾夷人不喜欢种地,尽管他叔叔斯通奴足够聪明。现在也有足够的威望,但他改变不了绝大部分虾夷人都更习惯于北海道冰天雪地里的狩猎生活。
就像生番们更习惯山林里的狩猎生活。
他们绝不允许扶桑人无止境地烧林开田。
而她并不在意这些。她只需要每一处的庄头,完成他们名下总共一万五千亩水梯田的耕种,交出每亩100斤的谷子。
只要办到这些,斯通奴要让多少战士脱产,让他们专门练习弩箭和刀术,她并不在意。
背通奴和这十个虾夷战士。就算是伤好之后,也显然不需要参加田里劳作的。他们只需要继续磨练他们在战场上的厮杀技能。
飞奔之中,她突然被背通奴拦腰抱起。直接丢过了一个十五步宽的山坑。
她护住头脸,就地一个打滚,在坑沿顺利地爬了起来,凌空跳来的背通奴就在同时落地。他一伸臂重新挟住她。继续带着她绕着月光树林飞奔。
身前身后。刀锋破空,前四后六的十名虾夷战士,沉默地挥刀射箭,保护着他们。
他们一行人沿着月光树林的外围,对抗着溪水沿岸没有断绝过的袭击。
他们暴发出全部的战斗力,掩护着背通奴,以保护她顺利绕过扶桑山民的秋日祭圣地,向驻马寺而去。
在回去要种地的威胁下。他们现在的表现与刚才的大意,截然不同 。
而在月光树林中的另一头。为了摆脱生蕃们时断时续的追逐,楼云完全意外闯进了树林。他一脚踏进林外溪水时,已经知道风中飘来的是催=情助兴的烟药。
他不禁有了些诧异之色,总算明白生蕃在西山道那一边为什么会扑空了。
他们没找到祭场。
“看来扶桑人也不笨,故意把祭神的地点改在唐坊附近的北山道——”
他察觉到了身后的追兵靠近,一个闪身躲在了树后,喃喃自语。
扶桑山民显然也是意识到了,唐坊每天的雷鸣震响不是神灵怒罚,而是一种厉害的武器。
这种武器,足以威慑没有开化的生蕃部落,让他们的头人下令不要靠近北山道。
而扶桑山民的计划是,暗中把祭祀地点迁回原地,就能保证他们今晚的祭祀按例顺利进行。只要有神灵保佑,他们新开的山田明年能得到丰收。
只不过……
躲在树后的楼云一边想着,一边疾扑而出。
他一个刀把砍晕了追兵,是一个追在他身后的落单生番战士,他顺手抢走了他腰上的水葫芦。
以他在西南夷山里的经验以及对草药的经验知识,他能分辨出风中烟药的大约种类。他手上虽然没有解药,但这一类的催…情烟,应该都能用水来缓解。
至于后面追来的生蕃,他们会不会因为追杀他而到达这片隐藏的树林,他们会不会突然发现扶桑山民的祭祀地点,那并不关他的事……
在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淡定中,他同样选择了绕林而行。
他一边沿着溪水右岸向前纵跳飞奔,一边观察着在树林边缘巡逻的扶桑背弓人,尽力不要让他们发现。
同时,他颇为欣慰地察觉,扶桑山民背着的弓箭完全对他构不成威胁。
而在他的身后,糊里糊涂追到了北山道也不自知的生番们,终于来到了月光树林附近。
他们也嗅到了那种催…情烟药。
怪叫声中,他们当然知道这烟药是干什么样用的,他们再次感受到了神灵保佑,顿时个个喜出望外。
他们觉得完全有必要提醒一下,还在西山道搜寻祭场的所有同族:
他们今天报复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