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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天前起程,按说就是这几天到明州港。
其中还有阿池。
“等陈文昌和季坊主成了亲。我再去拜见季坊主,透过她再问问楼铃的事。”
楼云回想着临走时为她和陈文昌初步说定的婚约,只觉得事已至此,他总不至于还要在心里纠缠不清。
要借酒浇愁,失意放浪他已经做过了。
他只是伸出手指按了按额角,皱眉沉吟着,道:
“我看那阿池并不好说话。”
楼叶也觉得阿池未必就有要娶楼铃的意思,直接去提亲只怕会让楼铃得个自作多情的结果,连忙答应,道:
“是,大人。楼铃还小,她不知道外面和山里不一样呢。季坊主却是清楚的。”(未完待续。。)
117 两姓之婚
楼叶自问,在驻马寺被捉时,他这做哥哥的已经让楼铃先逃了。
没料到楼铃舍不得他,本来都逃走了后来又溜了回来救他,却被阿池抓了个正着。
楼铃抱着他叫着哥哥不肯放的时候,他就觉得那阿池眼神不对劲。
先是凶光四射,完全有一刀宰了他们兄妹他才痛快的神色,然后估计是想起了他们的身份,只叫人绑住楼铃,然后板着脸甩门走了出去。
结果,楼铃看上了他,还是俘虏呢就开始向他讨好。那阿池本来根本不理睬,后来居然也对楼铃越来越好。
至少他楼叶,实在是看不出阿池会喜欢楼铃。
但那位季坊主和阿池的关系不一般。
只看她在下驻马寺的那一晚,在寺奴寮里帮着阿池打圆场的样子,就能看出来颇有交情。
后来又是阿池一直陪着她回了坊。一路上,两个人鬼头鬼脑不知道商量了什么……
他们的情份是极好的。
一起做寺奴的到底是不一样。就像他们兄弟一起在西南夷山里做过夷奴。
“我问过季辰虎。”
楼云也不是不知道那寺奴和季青辰的交情更好。然而仅是打听些消息,他却犯不着和她打交道,“那阿池和自己家里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关系冷淡。反倒是和外人季辰虎的关系好一些。”
楼叶诧异之后,欣喜楼云就是比他们想得周全稳妥。
他在意的当然不是阿池和家里关系为什么不好。反倒是放了一些心。
阿池既然和家人不亲,这次来了当然就容易长留在大宋。
“是,大人。我回去就和小铃说。免得她吵个不停。”
楼云暂定了楼铃的事。又问了楼春两句。暗察他是不是对那史蕙英有意。
看着楼春不像是拐着弯让他出面提亲,他又要责怪他们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
——怎么除了楼大,府里就没有一个家将自己看中了谁,求他去提亲?
结果他话音还没有落,另一个家将突然迸出几句话,说是看中了家里雇来做针线的丫头,但已经被那小娘子婉拒了。
楼云在公事之余。还要教兄弟们怎么和宋女交往。这一番话下来,他只觉得远比在朝上和官家对奏时还累。
他禁不住就觉得,按官家劝慰的话。娶了顺昌县主也许才是对的。
至少有夫人为他安排这些家将们的婚事。
“卿一心为朝廷谋事,是寡人的社稷之臣。寡人虽然懦弱,却绝非不知君臣恩义之辈。古说君之视臣为手足,臣之视君为腹心。寡人愿与卿同记此圣人之言。”
他能听出官家对他的暗示。
他得罪宗室如此之深。他和顺昌县主的婚事就是官家能让宗室们息怒的护身符。
铜镜一案扯出来的宗室里。有三位郡王、七位国公,余下侯、伯爵爷也有几十位。
更不要提顺昌县主的哥哥赵德平和赵德威这样没爵位的宗子,牵连了不知多少。
太后在宫中对他楼云不满之语,他自然也知道。
不过只有四个字。
“干他底事?”
即使如此,官家也是要保住他的。
而他,也要为官家把这桩铜镜案审结得恰到好处。
既不能让宗室对官家不满,传出官家残害手足宗室的流言,也不能让宗室们再如此胡作非为下去。让各地港口的蕃商们寒了心。
官家绝不愿意重演微宗末年的旧事。
那时,因为朝廷动荡。市舶司官员治理不善,泉州港勒索蕃商,海盗不宁已经是常态。
由此,蕃船远离再不到泉州城贸易,市舶司商税大减,港口一片萧条。南渡后过了二十多年才慢慢恢复。
如今再要如此,一则是商税减少,二则岂不是要少了官家北伐的军费?
当初他楼云到泉州城为官,不就是要为官家平此心腹之患?
“君之视臣为手足,臣之视君为腹心……”
他仰起头,望着天上的骄阳。
官家所言,不就是士子们最梦寐以的宿愿?
这不就是他从西南夷山里走出来,抛弃了生长的山林,抛弃了只能让他永为夷奴的古老
山寨,想要得到的结果?
如今近在眼前,他为什么还要犹豫?
他同样记得另一句古语:
婚礼者,合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济后世。
他楼云能与赵姓结亲,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大人,季坊主是喜欢上陈公子了?”
牵马的楼叶突然开了口。
楼云一怔,禁不住就要摇头,却又看到有家将挤眉弄眼。
“大人。还请稍待。”
楼春开了口,一行人在街边一家挂着洪记木牌的食铺子前停了马。
楼春差了两名家将下马,让他们去取楼府每日订下的酒食。
迎出来的食铺小娘子,看起来是店主的女儿,她粉面唇红,青春活泼,蓝布裙子也是干净利索。
见她粉面含羞,明显在和楼府里的一名家将眉来眼去,楼云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他在临安政没有宅子,临时租住了保圣桥下一户绸缎商家的两间大院子暂充楼府。
府里安顿了他和十六名家将,并雇来的针线、洒扫五名丫头、
厨娘太难雇,用了三个不适合后,他就决定厨房只用来烧水就够了。
京城里多的是吃得顺口,看着干净的食铺子,京城里的小民都有唤外卖送酒食的习惯。
就连官家——从东京城直到本朝高宗时起——都有召取市集小食,进呈宫中。随唤随呈的习惯。
他楼大人可以每天从洪记订酒食,下朝时顺路带回去。还能吃上又热又新鲜的。
没娶妻室就是如此。
楼春劝他在京城临时纳个本地女子为妾,也是想有个能干女子主持府里的事情。
他却实在无心于此。
至于季青辰喜欢不喜欢陈文昌——他想到她那拴在手腕上不离身的花绳。只能道: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吧。至少她愿意联姻,这就是好事。
楼春一边下马检视着食盒里的酒食,一边也笑了起来,道:
“季坊主如今可是得意了。不单生意做得大,夫婿也挑了个上好的。王世强当初虽然是悔了婚,但他不就是天生该着给季坊主送钱的?”
家将们跟着楼云。最常就在是宫城外等候他下朝。
闲着无事,他们免不了就和各位升朝官府里的随从、家将们扯上几句废话。
那内河工程里除了户部、工部出的款项,还有季青辰投了钱。这样的事。也许官家还不知道,他们却是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她押的这笔生意,到底和王纲首谈的是什么条件?谢府里的人都传说,她要的是这条运河河道的河船运输权?她要是把江北榷场的货运生意一个人全吞了。陈纲首可是要欢喜疯了。”
家将们提着香喷喷的食盒上马。楼春笑嘻嘻地说笑,楼叶立时反对,笑道:
“并不是。我昨天听周大人的画童说,季坊主向王纲首要的是浙东河道上的船厂。浙东这些年的河船生意不都是四明王家在经营?连漕船也是他们家船厂建的?专做明州和临安城之间的往来。哪里的生意比浙东船厂更好?”
家将们也是七嘴八舌,纷纷说着各路小道消息,大半的结论倒都是支持了楼叶。
就连楼春也是如此。
“季坊主毕竟还是外来人,怎么好去争货运权?现下多少江浙巨商都来了京城,在走着几位参政府上的路子?他们个个都愿意免费给朝廷运兵。运粮,只求抢到第一个在运河边建码头的彩头。她自己还没有到大宋。京城里打听她的人都数不清了。”
楼春偷偷地看了楼云一眼,知道他就是第一个绝不让唐坊抢得这头彩的反对者。
楼叶也点头,慎重其事地为季青辰谋划道:
“王纲首才刚刚出头,他还难免要把这份开河的功劳挂在韩参政名下。季坊主在临安城哪里又能抢得过那些江浙巨商?我要是她,宁可要一两家船厂,把坊民们安排进来做丁夫,先把唐坊迁坊的事情办好。她让了这一步,本地浙商们也会觉得她明白人情世敌,值得结交。”
楼云一笑,随他们胡乱议论。
——谢国运如今正住在谢老大人的府里。
这大半年他如此老实,每日奉承叔祖老爷。他不就是为了在谢老大人面前周旋,帮着台州谢家的人来抢这笔大生意?
什么师兄师妹,抢生意的时候统统靠边站。
“这里是大宋,可不是东海……”
楼云淡笑开口,
“我听说王纲首就聪明得很。他明明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了,也停在绍兴府说是要养旧病。把这忠心任事,力挽危局的风光全让给了韩参政。季坊主不会连他不如。她现在退上一步,不仅是江浙海商,只怕是各榷场、各船帮的大官人们都不会太排斥她这个外来人了。”
楼春心领神会。
楼云这番话,当然是指唐坊在东海为大,在临安城那就完全不一样。
别提季坊主她是一名娇滴滴的美人儿,就算是她是一条龙,在临安城她也要老实蜷着,她是一头虎,在临安城她也要给大人老实地趴着。
她可别想再搅风搅雨。
要是她肯把这份河道上的股本当嫁妆,直接带到陈家。大人才算是真正放了心。
至于什么各榷场、各船帮,这些巨商们现在虎视眈眈,不就是大人暗暗散波出去的消息?把他们纠集起来,让他们切切不可叫四明王氏联合外来人独吞了这门生意?
“大人,陈纲首那里,要不要给张孔目送一封信?”
楼春不由得担心张孔目远在海上,不知道楼云的意图。
“不行。一则,我是答应过季坊主给她保媒,二则陈季两家联姻,现在讲究就是一个交易公平,互相退让一步。这才好让陈家在东海复起,为将来回泉州做准备。”
楼云摇了摇头,没打算去催促这两三月一直没有通信的张孔目。
他也不打算再次插手这门婚事。(未完待续。。)
118 终归是错
“我在朝中如何行事,自是我的事。与陈家无关。季坊主的婚事是她自己拿主意,陈家要明着占唐坊的便宜,这门婚事只怕就不能成。所以不需要张孔目在婚事上多嘴,反倒坏了事——”
他想起了大半年前,他匆匆离开唐坊的原因。
除了是朝廷的公事,他不就是看着她和陈文昌成双成对,觉得烦怒至极?
也许她看在陈文昌的份上,愿意主动商量内河工程股本的这件事。
“毕竟,夫妻之间,婚前就积怨在心,这岂是长久之计?”
她既然选择了陈文昌。
他还能说什么?
他再次抬头,仰望临安城的四月晴空。
看着雪白微絮后的骄阳,他知道日光初升后终归要落下,逝去时光不再回来。
“她要觉得和陈文昌在一起,才能安安心心过上她想要的日子,才能定下心来好好经营日后,我又能说什么……”
她要觉得他楼云半点也不稳妥,不是个能付托终身的人,他又能怎么样?
在那鼓楼上,他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
况且,说上千言万语,他也不是一心在蕃坊经营书院的陈文昌。
他是楼云。
云者,山川之气也,上而为云。
“大人?”
楼叶没听清他的自语。
“……”
他一笑,低下头来看向家将们,
“张孔目为人向来持重秉公。所以我才留了他在那边。想必他应该明白,眼前急着从
季坊主手上拿好处并不重要。让陈家和季家心甘情愿合在一起,才是长久之计。季坊主与文昌公子夫妻和睦。自然就与韩参政府疏远了……”
“是,大人——”
他的话自然说得是沉稳有理,家将们便也心服。
他看向了楼春,楼叶,又道:
“你们的亲事,我让林行首在泉州城给你们留意。我是盼着你们能和宋人女子结亲的。如果楼大鹏和吴管带女儿的婚事能成。我也会出面为你们求娶武官之女,将来在军中为你们谋个前程。”
楼春和楼叶等家将同时欢喜。一起笑谢。
只有那被针线小丫头拒绝了的家将,还是在闷闷不乐。
楼云转头瞥他一眼,只能叹道:
“她虽然是个针线丫头。也是京城里的良家女子。她能走了谢药头的门路,介绍她过来我府中做雇工,补贴家用,这半年来事事细心从不出错。她比泉州城中的平常女子只怕还多了几份见识。你大半夜去叩她的窗。她没告到我这里来。说你意图不轨,就已经是你运气好了。”
楼春笑得在马上几乎背过气去,被嘲笑的家将哭丧着脸,嗫嚅道:
“大人,小人知道错了。小人……小人本想去唱只歌,叫她知道小人的心意。但记得大人说过,宋人女子害羞,她们是不听这些的。所以小人就想。小人的宋语也说得挺好了,那就找个没人的时候。悄悄把心意告诉她就好了。免得她害羞……”
“……不要半夜去……”
楼云只觉得心力交瘁。
家将们惹得这些事情要解决,有时并不是朝堂上的合纵联盟,利益互换能够说得通。
反是无数生活细节处的潜移默化。
他要做的,是让这些西南夷奴跨越百年,甚至数百年完全变成一个真正的宋人。
以前他们身为峒丁,虽然也记载在大宋西南边夷土司府名册上,也属于宋人。但那仅是地理上的记载。
如果哪一天,这些兄弟家将们能不出错地,不出丑地顺利娶上一个宋人女子,他们能顺利在泉州、明州甚至临安城里安家生根。他楼云才算是完成这个苦差了。
所以,他只有耐心教着。
“咱们家里毕竟也是官宦人家。也不清苦。她一月的工钱是——”
他看向楼叶,管帐的楼叶马上接上,道:
“一月四百二十文,另给咱们做衣裳时,还要另算。”
“——所以,你看她吃的穿的,哪一件是临安城外面来的?你不要到城外的山里给她打狼剥皮,血淋淋的宋人女子不会喜欢。她既然做针线衣裳,必定是偏好绸缎丝帛的——”
“是,大人。那小人给她买身好看的时新衣裳——”
沮丧的家将一瞬间看到了希望,也不等楼云说完,他急不可待就要翻身下马,
在楼云的瞠目间,眼看他就是要狂奔到路边的成衣铺子里买裙子,带回去讨好意中人。多亏楼春眼急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愤色笑骂道:
“蠢得让人没办法骂你!大人以前是白教你了。你是她什么人,就敢给杜娘子送衣裳?劈脸丢回到你脸上,让你滚蛋都是小事。万一她受不住哭闹了起来,叫四邻看了笑语,传出的风声就是大人府上的家将不守规矩,调戏府里的丫头——”
楼云用手指压着额角,挥手让楼春去教训那小子。
他们自己要是不长脑子,他楼云博得女子好感的手段再高明,再无往而不利,这小子也用不上。
“那云哥你的亲事……”
牵马的楼叶还在弃而不舍地表达着兄弟情。
这个时候,楼云就觉得家将们都是山里出来的真是太不好了。
他们有时候就是不记得上下尊卑,他也不能一个眼神让他们马上闭嘴,真的是好烦人。
“……顺昌县主不是马上就要到临安城了?到时候再说吧。”
他没有再多说,却突然扬了鞭,驱马快走了起来。
楼叶早知道他想事情喜欢走快马的习惯,早就丢开马缰。避开到了一边。
楼春笑嘻嘻驱马过来,却也不拉他上自己的马背,而是用马鞭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楼叶一转头,看到是熙春楼的方向。他又看了看楼春鬼头鬼脑使眼色的样子。他顿时笑了起来。
偏偏他又摇着头,非爬上了楼春的马背,道:
“我不敢去找那史娘子。云哥他一时玩起来时,什么样的女子都能勾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