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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紫谦！你这个笨蛋！快点放手！”
可段紫谦却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此刻，他的眼睛里，似乎只有他那个已经发了狂的父亲。
即使，已全身是伤。
即使，已痛得快要窒息。
终于，他成功地将段元成逼到了一颗大树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牢牢地困住。
抬起头，他深深看向段元成。他的脸色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角不住地有血丝渗出，可那双眼睛却是固执而坚定的。
“爹，你醒醒！我是紫谦——我是紫谦啊——”
哪怕机会再渺茫，他也要唤醒他的父亲。
他已经失去了母亲，绝不能再失去唯一的亲人。
段元成原本拍出去的掌力停顿了下来。
那一刻，他似乎被段紫谦的眼神震住了。
渐渐地，疯狂的异芒从他的眼睛里慢慢地褪了下去。
良久良久，他终于困难地开口：“紫……谦……”
捕捉到了那双眼睛里的犹豫和迟疑，一抹虚弱笑容泛上了段紫谦苍白带血的唇角，“爹，是。我是紫谦——”
“哗！”
大雨倾盆而下，又狂又急，就好像要将整个天地摧毁一般。
神智，开始昏沉了。
他觉得好冷。好冷。身体里所有的温度似乎被雨水带走了，身体里的血液都随之凝结了起来，他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
“紫谦！”
恍惚中，他听到了秦瑶的声音。
心神在那一刻随之松懈。
他无力地倒了下去。
一双同样冰冷的手及时接住了他，但怀抱却很温暖。
他勉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雨中那张焦急的脸庞，虚弱地笑，“瑶，原来，爹并不是真心想杀我的。”
紧接着，黑暗，在那一刻完全吞噬了他的神智……
…
到处，全是凄厉的惨叫声，犹如可怕的人间炼狱
刀光剑影中，好多人倒了下去。鲜血汇集着雨水，几乎凝聚成河，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空气，几欲让人作呕。
墨羽已经吓得不能动弹了，躲在倒塌的栏杆后面，浑身颤抖着。
举目望去，地面上全是尸体。
离他最近的那个丫环，胸口被刺了一个大洞，鲜血不住地往外冒着，然后又迅速地被雨水冲涮。那张脸，死白狰狞，来不及合上的眼睛里还停留着临死前的恐惧和绝望。
墨羽将头别了开来，不敢再看。
就在晌午的时候，这个丫环还跟他吵过嘴。她暗地里说少爷的坏话，被他逮住了，可他还是跟往常一样，争不过伶牙俐齿的她，愤怒离去时，于是丢下一句话，说她会得到报应的。
此刻，报应真的来了。
可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不希望她死的。无论如何，他们都一起在段府共事了这么多年。
害怕惊恐的泪水不住地滑落脸庞，却又快速被雨水全部带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
刚才他正给少爷煎药，忽然听到了惨叫声。等他冲出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倒在了血泊里，而那些蒙面的黑衣杀手正拿着刀，疯狂在宅院里砍杀，几乎杀红了眼。
他吓得躲了起来，外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老爷、少爷、少奶奶也不知在哪里？也许就连他们也都死了吧？
墨羽觉得心底发寒，止不住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他并没有发现，一名黑衣杀手发现了他，提着刀，正一步步地朝他靠近，露在黑布外面的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冰冷而狰狞的杀气。
等墨羽惊觉，杀手已至眼前。他挣扎地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连逃跑的力气都失去了。
明晃晃的刀锋朝他砍了下来，墨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啊！”
然而，并没有预期中的疼痛，反而听到了另一声惨叫。墨羽睁开了眼睛，便看见那个黑衣杀手在他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兄弟，你没事吧？”
死去杀手的身后，是一道相当狼狈的身影。衣发被雨水打得有些散乱，那一身精贵的白袍上还沾满了血迹。但纵使如此狼狈，也法掩饰那与身俱来的优雅贵气。
是镇南王南宫清。
“王……王爷！”墨羽几乎激动得热泪迎眶。
他得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幕后的黑手（修）
大雨终于停歇了。天空渐渐明朗了起来，但雨后的气温却徒然降下了许多，寒意沁人，空气里已经多了几分冬天的气息。
床塌上，段紫谦依旧昏迷着，苍白的脸上不见丝毫血色，气息更是微弱得时断时续，连脉搏都几乎感应不到。
虽然池江玉用尽全力将他从鬼门关里拖了回来，可段元成那接连几下疯狂的掌力，让他的五脏六腑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失血过多，再加上外伤感染引发了高烧，心疾更是严重恶化。
池江玉说，他这一伤之下，已是元气大损，最坏的打算，也许……连一年都撑不过。
坐在床边，秦瑶只觉得心头如同堵上了巨石，无法呼吸，也隐隐作痛。
他才十九岁。还是大好年华，可上苍却偏偏如此残忍地欲夺走他的生命。
还记得，他倒入她怀里的那一刻，他那虚弱而释然的微笑。
表面上他总是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可在心底深处，却藏着一个简单而又难以实现的愿望。
——他是多么渴望得到父亲的关爱和疼惜。
可如今的段元成……秦瑶轻叹了口气。
这时，门外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进来。”
门被推了开来，一名紫衣男子走了进来。
“门主。”
秦瑶正欲起身，却被阻止。
“不用行此礼数了。”男子淡淡一笑，那张梭角分明的俊逸脸庞，因为这抹笑容而显得柔和了一些，但依旧无掩住那与身俱来的贵气，和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秦瑶已经知道了，他才是隐音门真正的门主。
他并未告诉秦瑶他的真正名字，只是说了自己复姓南宫。
南宫世家贵为皇朝王族，不论他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也肯定是非富即贵。让秦瑶略感吃惊的是，隐音门居然与朝廷扯上了联系。
一时间，秦瑶理不清自己的心绪。
隐音门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她并不清楚，也没有兴趣知道。她唯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那日段紫谦会冒充门主的身份，而三年前在崖底，又究竟是谁救了自己？她这三年来心心挂念的，又究竟是哪一个？
失神间，南宫彦已走至床前。
“他怎么样了？”南宫彦伸手轻探了探段紫谦的额度，高烧似乎退了些，但气色依旧败灰，“一直没醒么？”
秦瑶轻摇了摇头，“没有。”
南宫彦看了秦瑶一眼，见她形容憔悴，不由蹙眉，“你辛苦了一夜，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我不累。”
南宫彦也没有勉强，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昏迷不醒的段紫谦，“等他醒来，暂时不要告诉他段元成的事。”
“公公——段元成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暂时没事。但也不会让他清醒。他是被人用禁术控制了，所以才会失控。在林中虽然有了片刻清醒，但禁术并没有解除。因为此种禁术，只有一种解法——必须是杀掉睁眼所见第一人，才能解除。”
秦瑶心头一窒，“他睁眼所见第一人是——”
“是紫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要他亲手手刃亲子。”南宫彦眸光微凝，“从引池江玉出段府，到紫谦被困林中，都是精心布好的局。若不是我早已暗中安排了人卧底，可能这次就让他们得逞了。”
“门主是指那个在纸条里暗藏玄机的人？”
“嗯。”南宫彦脸上的神色这才稍缓了些，“那人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在纸条里下了暗示，希望你们能及时救回紫谦和江玉。可惜，对手早有所提防，所以才会在郊外拦住你们——幸好，我得到那人传来的另一个消息，这才及时赶至。”
想起那人藏于纸条中的暗示，秦瑶却觉得自己真是极为幸运。
若不是香香一时不慎将蜡油滴落纸上，她又怎会知晓那纸条里藏着秘密？
是那个人未考虑周全，还是有别的原因？
其实也不能算那人考虑未周全吧，至少，他（她）已传达了另一个消息给门主了。
“秦瑶？”
耳畔响起了南宫彦的轻唤。
秦瑶回过神。
“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属下是在想，段元成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下了禁术的？”秦瑶心中疑惑一直未解，因为就在紫谦离开去找池江玉之前，段元成和南宫清还来过雅馨居。
那个时候，段元成还很清醒。
那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人下禁术，然后再被困于施布了玄门之术的丛林中？
似乎……有些蹊跷。
“门主。”
门外忽出现了一名青衣汉子。
“什么事？”
那青衣汉子看了眼床塌上的段紫谦，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南宫彦走出了门外，那青衣汉子顿时附在他的耳际轻轻说了一句话。
南宫彦闻言脸色微变。
秦瑶觉得奇怪，知道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她不敢问，也不能问。
南宫彦微缓了缓脸上的神色，才转头对秦瑶道：“秦瑶，你好好照顾紫谦。”
“是。”秦瑶点头。
抬起头时，南宫彦已随那青衣汉子离去了。
秦瑶不由心中涌上一丝失落与复杂。
这一回，她是真真正正见到门主的真面目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预期中的欣喜。
是因为……段紫谦么？
转过头，她重新坐回了床沿，正想伸手再探一探段紫谦的烧是否退了，却见他浓密和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紫谦？”秦瑶一喜。
段紫谦浓密纤长的睫毛再次颤了颤，然后微微拧了下眉峰。
“紫谦，你醒了么？”
终于，段紫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黯淡虚弱的眸光里隐隐浮现着几丝迷茫。
“瑶，我刚才做了个梦。”
“你做了什么梦？”秦瑶轻声问。他似乎还未完全清醒。
“我梦见娘在梦里哭，她说，我不配做她的孩子，我害死了她。”段紫谦迷离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浓浓的伤痛，“所以，爹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我——他要丢下我去另一个地方——”他话音未落，忽然用手揪紧了胸前的衣襟，急剧地喘息着，脸色煞白。
“紫谦——”秦瑶连忙覆上了他冰冷的手，紧紧地握住，“那只是做梦。那只是做梦！你娘不会怪你的，你爹更不会——没有人会离开，紫谦，你听到了么？”
段紫谦紧锁的眉宇终于稍稍放松了几分，他放开了揪着衣襟手，然后反手轻轻握住了秦瑶的手，眼神还是没有什么焦距。
“瑶，爹他会原谅我的，是么？”
“嗯。会的。他会原谅你的。”秦瑶重重地点头。
“那他不会丢下我，是么？”
“嗯。不会。”
“瑶，那你也不要离开——”他的手再度握紧了些，眼中的神色也开始渐渐涣散下去，但依旧强撑着。
秦瑶心底一震，“好。我不离开。不会离开的。”
段紫谦终于笑了，那安心而虚弱的笑容让秦瑶心口一阵抽痛。
“那就好。”他再度缓缓合上了眼睛，继续陷入了昏睡之中，但抓着秦瑶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成全与放手（修）
接下来的几天，段紫谦就一直昏睡着。期间原本好不容易退去的高热，又再度烧了起来，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三天三夜。当他的烧终于退下去时，秦瑶整个人也差不多虚脱了。
而在这几天里，也发生了很多令人措手不及的事。
先是段府一夜之间被满门血洗，段家上下，外加护送镇南王南宫清及其护送他的护卫，一共一百三十七条生命，就这样埋葬在了火海里。
翼城第一大世家就这样惨遭灭门，整个翼城震憾了，坊间纵说纷云。
除去秦瑶等人，翼城里的人都认为段家父子连同镇南王爷恐怕都葬身在了火海里。因为段府里所有的尸身都被烧得面目模糊，惨不忍睹，根本无从辩认生前的模样。
而镇南王在翼城遇害，这件事更是惊动了朝廷，据说连皇帝都御驾亲临翼城，亲自彻查此案。
外面一片纷乱，而此时隐音门所属别院里也并不太平。
秦瑶坐在床边，只觉得头上隐隐抽痛。
门主那日得到段府被灭门的消息后，便吩咐她和池江玉好好照顾段紫谦，然后一去不返。而自昏睡中醒来的段元成，虽被关在了暗室之中用铁链紧紧锁住，无法行动，但日日夜夜都在凄厉哀嚎。幸好，这所别院地处偏远，附近并无多少人烟，并未惊吓到什么旁人。可这样连着哀嚎了数日，无论是谁都无法承受。
池江玉曾想过让段元成一直昏睡，但毕竟他神智被禁术所控，再让他继续昏睡下去的话，只会让情况越发糟糕。
然而，秦瑶更担心的却是段紫谦醒来之后，被他看到段元成此时的模样，可能会对他的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病情不利。
敲了敲痛得几乎要裂开的额头，秦瑶微闭了眼，轻靠着床沿。
这几日头痛得很不寻常，恐怕是那日用了香香药丸的后遗症。只是此时，她没有办法顾及自己，她还不知道等段紫谦醒来之后，该要怎样跟他说明段府的事。
特别是墨羽……秦瑶轻叹了口气。
想起那名真诚善良的少年，秦瑶心头泛起阵阵难过。
连她都有些无法接受墨羽很可能已离他们而去，更何况从小与墨羽一同长大、情同手足的段紫谦？
恍惚间，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秦瑶睁开眼的同时，敛去了脸上的倦色。
是池江玉和香香。
“他还没醒啊？”香香伸了脖子往床上探了探。
秦瑶摇头。
香香不禁转头瞪了池江玉一眼，“喂，你这个瘸腿大夫医术到底行不行啊？连个人都救不醒。”
池江玉怒了，“你医术好，你去医。”
香香有些被他的火药味吓到，“你干嘛？我开个小玩笑而已，你不要这么生气吧？”自那日林中回来，池江玉就一直处于爆燥状态。
虽然救段紫谦的时候，倒有几分大夫的模样，可人一救完，他就把自己关屋子里，谁也不见。
香香今天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从房间里拽出来。
“江玉，你是身体不舒服么？”秦瑶担忧地看向池江玉。
“我没事。”池江玉别过脸，拐着拐杖，艰难地走到一旁坐下，然后又是一声不吭。
“他肯定不小心给自己开错了药方，吃错了药了。”香香无奈地耸耸肩，然后走到秦瑶面前，“秦瑶姐姐，你别理他。倒是你——”香香仔细端详秦瑶的脸色，“你的脸色好难看，真没事么？”
香香一直在担心秦瑶的身体。
“我没事。只是这几天有些累了。等过几天紫谦病情稳定下来，我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你真的没事？”香香犹疑地看着她，“可是你那天——”
秦瑶连忙摇头，阻止了香香，“我真的没事。”然后，她压低了声音，“不要再让江玉操心了。”
香香叹了口气。
她也知道池江玉虽然是个大夫，但同时也是个伤患。
他那右腿似乎伤得很严重，旧创加上新伤，连他自己都说没什么把握能完全治好。再加上最近这几天段紫谦伤病一直反复，池江玉可能比任何人都要疲累。所以，她也一直没跟池江玉提及秦瑶吃下毒药激发潜能的事。
香香不知道，这件事瞒着好不好？毕竟那药吃下去伤害很大，如果那天南宫彦能早一步赶到就好了。可偏偏，就迟了那么一步。
“香香，你能出去下么？”一直坐在桌旁沉默了半天的池江玉忽然开口，“我有事要跟小瑶谈一谈。”
“啊？”香香回头，见他一脸严肃，便也没像平常那样跟他抬杠，而是点了点头，“好吧。”香香转身走了出去，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可走了几步，又抵不住那好奇心，悄悄地弯下腰，在房门口屏息偷听。
房间里，池江玉还在盯着桌角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秦瑶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出声，“江玉，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小瑶——”池江玉终于抬起了头，深深地注视着秦瑶，“你还喜欢门主么？”
秦瑶一怔，“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小瑶，你一直想见到门主的真面目，如今，真的给你见到了。你的心中，是什么感觉？”
“我……”秦瑶微微垂下眼帘，“我不知道。”
“这么多年来，门主在你心目中，一直是不可动摇的存在。当你以为段紫谦是门主时，你想到的，是如何回敬他的欺骗，甚至使了小性子。那个时候，这个原本在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