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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竹还是第一次瞧见春兰露出这般神色，他们都只觉得夏家是良配，必定不会亏待了春兰，如此便够了，只是都忽略了春兰，这个待嫁女的想法。
“大姐，你可别吓我，你这是不想嫁了吗？”夏竹有些紧张，只觉得有些忐忑。
春兰摇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在这当口要是不嫁了，这不是害得两家人不得安宁吗？我只是觉得，都一样！至少夏家还是熟识的。”
春兰的话倒也是无可挑剔，只是夏竹仍是觉得不对。就算不是欢欢喜喜地待嫁，那至少也得有些期盼，春兰倒是无喜无悲，好似只是搬了趟家。
夏竹想起了那日，春兰说的退亲，想来也不是无的放矢，可能对于春兰来说，真的没差，可能只是换了个人。
“大姐，你莫不是不中意小武哥，而是喜欢上次娘说的那个庶子吧？”夏竹脑子转个不停，倒是什么话都敢说，本来他们姐妹俩虽说年龄差得多，倒是一向都亲近，有话自然也不避讳。
“这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你还想我有好日子过？那什么庶子的，我见都没见上，中意他什么！你也知道我最是瞧不起这种人了，软弱没个性，那我倒是宁愿中意夏家的！”
呼，也不是还没救。或许，没开窍？
不是说古人都早熟吗？
夏竹也没继续问，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等方氏和吕氏回了。
“白英的婆家虽说是商户，但是也阔绰，当初下的聘礼也是极重的……”吕氏意犹未尽。
方氏倒是提不起多少兴趣，总觉得在镇上没在这乡下宅子里自在。又有闺女，女婿也真心孝顺，小辈的爽朗，不会刻意如何，又有老姐妹说说话，到了晚年，还能如此享清福，方氏已经很满意了。
“小竹子，来姥姥这儿，这么老实地坐在那儿，可是由什么事儿？”方氏一向对夏竹纵容，这么多年，夏竹也九岁了，方氏仍是纵容地厉害！
吕氏这才发现夏竹却是有些反常，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再摸摸自个儿的，嘀咕道：“好的啊，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夏竹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今儿个姐夫过来了，想见见大姐，不过没见着就走了。回头我跟大姐说了这事儿，大姐不冷不热，没啥表情……”
“我倒是啥事儿呢，你难道还想你大姐有啥表情不成，女孩子本就面皮薄，我倒是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吕氏听完，笑着说道。
“不是的，是大姐根本就不在乎嫁给谁，她自个儿没啥感觉……”夏竹急急地解释。
“谁家过日子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咱两家走得近，你姐也见过小武，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这要是放在别人家，不还是两眼一抹黑地嫁过去了。秋月、白英不都是这样……”吕氏啼笑皆非，说是夏竹想得多了，也为姐妹俩感情好，感到满意。
夏竹没再说话，一直坐在方氏的屋子里，等吕氏出了门，方氏才开口道：“咱家的小竹子也长大了，懂得替家里人考虑了……
不过你刚刚说的，你大姐那事儿，还真没什么办法。等你大姐嫁过去了，知道了夏家的好，变会改了心态的！”
“姥姥，我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儿。只是瞧着大姐那模样，眼里就犯酸，待嫁女无非就是欢喜，期盼，但是从大姐那儿一点儿都瞧不出来……咱家也没人逼迫着大姐非嫁不可，大姐瞧着却像是没个生机的，无喜无悲……”
说着，夏竹哽咽了。用手抹了抹泪，再也说不出来。
这没有期盼的日子，如何能过的好？夏竹想都不敢想，生怕春兰后半辈子就这么地过了……
“别哭，别哭，你这一哭啊，姥姥心里头就憋得慌……晚点儿你大姐要过来的，你躺里间去睡会儿，一会儿我打探打探……”
听到方氏这么说，夏竹忙收了泪。“姥姥，你没事吧，我就只是爱哭……”
夏竹洗了把脸，拖了鞋，躺方氏的床上去了。
等春兰进了屋子，打了招呼，夏竹已经昏昏欲睡了。乍一听春兰的声音，立马给刺激醒了。
“听小竹子说，你对嫁进夏家没什么盼头，你要是不满意，如今也还是能退亲的……”方氏对春兰说话，一向把她当成大人，长女，本就该扛起一大家子。更何况，吕氏一有啥大事，就常昏了头。
春兰没成想夏竹把话传得那么快，倒也没有生气，她也知道夏竹是生怕她委屈了自个儿。“姥姥，没这回事儿，我只是觉得，嫁谁都是嫁，你们好不容易才决定了夏家，自然是不会错的，有你们给我看着，我还有啥不放心的。”
说完，仿佛为了印证自个儿说的话，还对方氏笑了一笑。
“春兰啊，姥姥可能是人老了，说得话也不中听了，你将就着听听过……你娘虽说大事儿扛不起来，但也却是真真地疼你，如今咱家你也看到了，只是有个赚钱的营生。
这大部分的家当都说是要给你做了嫁妆，包括了咱家小河村那儿的百来亩地，原本说是二十来亩，你娘他们生怕委屈了你，说是银子慢慢赚就有了，文弘的亲事怕是还有好几年，慢慢攒就好了……
你几个弟弟妹妹也都是懂事的，都是他们让你娘给你做了嫁妆，以后赚了银子也不好给你送银钱，毕竟以后都要成家的……
夏家却是是千挑万选的，就凭着给你的这么多的嫁妆，嫁到镇上做个当家奶奶都不难。你娘却是只想着夏家人口简单，小武又是真心的求娶，往后对你肯定是疼到心坎上的，你娘这才答应了。
这往后的一桩桩，一件件，你也瞧见了，夏竹却是没让人失望……”
春兰抹着泪，“姥姥，我都知道，我没不满意，我真的只是觉得嫁给谁都一样，只是有些不舍离了家，早晚都得嫁，夏家至少还知根知底，只是欢喜，却是没的，我不知道要欢喜个啥劲儿……”
方氏皱着眉头，想了会儿，也不再说了，等春兰去给吕氏帮忙做晚饭了，夏竹才出来。
祖孙俩面面相觑。“小竹子，你是对的……”
“姥姥，我在里头，想了好久，能不能让小武哥见见大姐。小武哥早在很多年前，便看上了大姐……”夏竹对着方氏和盘托出。
方氏摇摇头，“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又得惹了一堆子的事儿。不说别人，就是你娘，第一个就不答应……”
“我知道这事儿有点儿出格，但是要是不做点儿什么，总觉得对不起大姐……这要是以后过得不如意了，我心里会自责的……”
小时候胡搅蛮缠，如今倒是楚楚可怜，方氏实在拿夏竹没法，只答应了过几日，等吕氏忘了这事儿，再支开。
方氏没说话，夏竹只当方氏是默认了，忍不住上前亲了口方氏，“姥姥，你真好……”
“你这狭促孩子……”倒惹得方氏笑声不断。
夏竹特意去搭着的茅草屋里找了夏意武，“姐夫，过个几日，偷偷地让你跟大姐见上一面，不过你可别说漏嘴了……”
夏意武有些好奇，今早求着还见不得上一面，这事儿转机也太大了。“小妹，你可不能蒙我，这到底咋回事儿……”
夏竹也没打算隐瞒，毕竟还是靠着夏意武去说动春兰，多多地了解，才能有些期盼，夏竹不知道自个儿的想法可对。
夏意武听完，就有些愣住了。“我知道你大姐不中意我……”有些低落，满腔地热情，就像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弹都不会弹上一下。
“姐夫，大姐那是不了解你，你们从没说上什么话，改天你们好好说说，你想想跟我大姐说点儿什么……”夏竹让夏意武回神。
“嗯，我晓得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夏意武发了一会楞，倒也回过神来。她早就知道春兰并不喜欢她，只是想到以后，还有一辈子，总能慢慢地改变的。
夏竹也有些忐忑，不知道会不会在这未婚的两位，心里留下有什么阴影，这样的话，真是得不偿失了。
过了三日，吕氏跟着唐大海一道儿去了铺子里。如今铺子里也帮着收鸡蛋。
夏意武早早地过来了，有些忐忑，有些激动。
“春兰……”夏意武进了春兰的屋子，也没关门，只站在门口说话。这见面已经是大忌了，万不得关了门。
原本夏竹想将春兰叫到堂屋的，只是春兰懒得动身子，只待在自个儿的屋子里，无法，才有了夏意武进了春兰的闺房！
出师不利！夏竹急的直挠头。
“你怎么进来了？娘他们都不在？”春兰问完，才想起了夏竹的反常，定是她搞的鬼。“找我可有事儿，等下娘来了，小妹可要被骂的……”
夏意武有些不好意思，才几个月没见，春兰似乎更加明媚了，只是，神色中却是少了几分欢喜，几分羞涩。
就像站在面前的是旁人，而不是未婚夫婿。
“春兰，我知道你不满意我，但是我会好好赚钱，努力养家，会，会对你好的……”夏意武憋了半天，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夏竹在春兰旁边的屋子偷听，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
“这本就是你一个男人的责任，有啥好说的……”春兰淡淡地说道。夏竹都能想象地到春兰挑眉的动作。“没事儿，你就先回去吧，免得小妹受了牵连……”
春兰再三地敢夏意武，夏意武早就告诉自个儿别在意别在意，那是春兰不了解她。只是心里免不得伤神。
“春兰，你怕是早就忘记了，在你九岁还是十岁的那年，我就见过年。那时候，你跟小妹一道儿在走桥，那么多人里，我就只看见你，偏偏你还瞪了我一眼，我却是欢喜地不行。
总好过如今，这么冷漠地看着我。
你那时候，还只是个小丫头，头发还有些枯黄，绑着两个小辫子，小脸皱巴巴的，我就想着许是你耐烦那么多的人了，倒是生动地紧。
我还上前告诉你，我叫夏意武，只是又被你瞪了一眼，我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要是你一辈子都这么瞪我，我心里都欢喜……只有欢喜……
我不敢去打听你是哪家的姑娘，生怕唐突了你，毁了你的闺誉。那时候，我娘正给我偷偷说亲，待我知道了，都被我给搅黄了。那时候，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及笄的那天，甚至连你是哪家的姑娘都不晓得……
那一刻，我有些后悔，没打听，哪怕是毁了你的闺誉，我也愿意负责，愿意等的。总好过那时无措。只是我就排斥着我娘给我说亲，心底里总盼着你能及笄，即使不知道你在哪儿，没等到你及笄，我还是不舍得，总觉得我一旦松口，咱们就会这么地错过了……
再后来，是到你家买鸡蛋，你已经长大了，能看到以后长大了定是个百家求的女子。我有些不安，但是却又松了一口气，毕竟我找着你了。
那日夜里，趁着四下无人，我跑到村里的河边，朝着这一方天地，让我又重新见着你了，可惜你完全都不记得我了……
如此我便是找着借口来你家。当知道你家发达了后，我也想过退缩，自觉地再也配不上你了，只是这么多年，我不甘心。
哪怕我家没钱，我也要赚钱养家，虽说不能跟镇上的比，但是却是能事事以你为先，我们夏家人，都是怕媳妇的，想着这点儿，我就求着娘来提亲。
爹娘拗不过我，****赖着你家。等婚事总算定下来，我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当前几日，小妹跟我说了话，虽然我竭力地劝自个儿别难过别在意，但是我这一个大男人，仍是忍不住想哭……你说我懦弱也好，无用也好……
我不求你一定得喜欢我，只是希望你别逼着自个儿，高兴就是高兴，不乐意就是不乐意，活得自在些，以后万事有我……”
说完，不等春兰说什么，就转身跑了。
夏竹看着夏意武的背影，有些踉跄。
他怕也是豁出去了吧，或许真的有些伤心了，才会说了那么多……
夏意武在春兰面前，向来说不了什么大段的话，总会被羞到。
春兰站在那儿，久久不能回神，半晌，才坐在椅子上，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句，呆子……
他倒是从不晓得这样，不知道，还有个人对自个儿牵肠挂肚，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是并不排斥。
以后万事有我，以后万事有我……春兰无声地重复着这句话，忍不住落下了泪。
以前在老宅子，万事有她护着弟弟妹妹。如今日子富足了，却是担心吕氏，幸亏家里还有方氏……
以后万事有我，午夜梦醒，春兰轻声呢喃……
第二十章 正日子前
十一月二十三，吕氏挑选了黄道吉日，是往夏家搬嫁妆的日子。
吕氏从昨儿个开始就对着嫁妆单子，生怕漏了什么。
“娘，你都清点了好几遍了，怎么会漏掉……”夏竹被吕氏拖来念着嫁妆单子，吕氏一样样的点着。
春兰看着吕氏为这事儿，都已经折腾了家里人好几遍了。“娘，这少了就少了呗，反正咱家那么近，回头带过去也一样的，讲究这么许多做什么！”
“你不懂，你们小孩子不懂，我怎么说，怎么做就好了……”吕氏正在清点着，唐二婶来帮忙的就都过来了。
唐二婶看着院子里摆满的状框，吕氏正没头没脑地四处窜着。“大海家的，你这是做什么，晚点儿夏家就得来人了……”
“二婶婆，你劝劝我娘，这都已经被折腾了好几遍了，还没完呢……”夏竹找着人就诉苦。
唐二婶笑着让夏竹赶紧地去陪春兰去了。“大海家的，这嫁妆单子对过了，定是无错的。第一回嫁女儿，怕是心里不舍吧？”
吕氏掖了掖眼角，“我这是高兴的……这总归怕哪儿做的不好，留下点遗憾。”
“这夏家人马上就要来抬嫁妆了，可有准备好了点心，核桃蛋或者其他的什么的……对了，还有红包，这个很重要，也不知道要来多少人。”
小河村一般庄户人家会准备点糖水，给男方来挑嫁妆的人，每人盛上一碗，还有红包。这几日，夏竹跟春兰在屋子里，一直在包红包，各种的红包，有多有少……
“我包了百来个红包，也不知道有没有够……”吕氏心里也没底。
“够了，铜板和红纸多准备些，到时候不够的话就再现包也来得及……”
陆陆续续地，村子里的人都围在了唐家院子，帮忙的就进了院子。
“鞭炮响了……村头的鞭炮响了……”院子外突然热闹起来。
可把吕氏急得团团转，总觉得有少了什么。
方氏招呼着众人一人一碗核桃蛋喝上了，田氏和几个妯娌，忙着端碗，这院子实在是战不下那么多人，好些人都站在了外面。
夏家人正在院门口给小孩子分饴糖，铜板……嬉抢声一片。
先吃好的河口村的汉子抬起了摆在院子里的大件。床早早些天就已经单独送过去了，安了床！
一溜儿地花梨木家具，吕氏请了木匠，按着夏家给新起的三间新屋子给打造的，满满当当，三间新屋子的家具。成双成对……
前头还有个拿着嫁妆单子的，走在第一台嫁妆的面上，等到了夏家，一件件地嫁妆都得摆在院子里，供人观看，嫁妆单子则交给婆家。
梳妆镜、房前桌、红橱、床前橱、衣架、春凳、马桶、子孙桶……一一都抬了出去，光是这些个花梨木的家具，就让村里人看够了热闹。
“这是什么木头，做起来的家什怪好看的……”
“我听唐二婶家的媳妇早些时候说过，都是纯花梨木的，这木头的价儿就不得了，这还这么整齐的家什，怕是木工钱就花了不少！”
“这唐家还真舍得啊，嫁个闺女就这么大的排场，这要是娶媳妇，可不得了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唐家是出了名的疼闺女，要不是这样早就把闺女嫁到镇上或是哪里了，哪会嫁到夏家……”
“早知道这样，咱也就都去提亲了，说不定还挑了咱家呢……”
“别做梦了，你那儿子才刚刚会走路，这辈子都跟唐家没缘分了……”
院子外倒是比院子里热闹多了，大喜的日子，热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十二床棉被、二十八床被面、十八匹棉布、八匹绸缎。
二十二张兔皮、十二张狐皮、四季衣赏、鞋袜。
一抬抬地挑出去，院子外惊呼声不断。吕氏自个儿倒也没想着闹得动静这般大，一来是想让自家闺女以后也银子花，能传给下一辈。
二来，别看夏家瞧着不起眼，但是下的聘礼却是唐家没料到的，怕是一些祖辈私藏的，都做聘礼了，唐家分文没动，照样抬了回去。只是这聘礼却成了春兰嫁妆的一部分，连夏家人都干涉不得。
如此这么一来，�